注梦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先生0
“方才……”大汉回头又望了眼王氏夫妇,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声,把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方才我奉庄主之命,带人下山抗贼,只是来时那村子已然被掠了个干净,只得杀了那帮贼寇抵命。适时……适时见你爹娘在林中迷了路,便将他们带到此处。还好有庄主的符篆,否则这黄大仙,我一莽夫也是难对付。”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夫忽地开口试探问道:“庄……庄主可是那东海之畔的三不庄的庄主”他唇齿打颤之急,与遇到灵异之事时只增不减。
王氏也赶忙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三不庄,可是那……”
王夫点了点头,面中苦涩之意难掩,“朱威海那恶鬼……又活了”
“什么朱威海!”汉子拔起巨剑一抖,破空之声呼呼作响,陡然往身前一插,破旧地砖块块碎裂,其力千钧,世人难敌。只见他威风凛凛之态尽显,沉声再道:“朱威海那恶鬼早已死在庄主手下,我们现任的庄主乃是一名道人,大名萧如玉!今后你们也无需惧怕海贼,我们三不庄会护这东海一方平安。”
几人见之尽皆心头一震,此人有如此才能尚且臣服在三不庄之下,那萧如玉该有如何通天之能王氏夫妇再度低下头缩进了一旁的角落,乖得像一对鹌鹑,不再言语。
王明却是上前鞠了一躬,问道:“方才好汉救我几人性命,还不知您的高姓大名。虽说往日相报之事难料,但记在心头也能为好汉祈福。”
汉子哈哈一笑,粗壮大手使劲拍了拍王明肩头。“你小子真不错,也知道知恩图报。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朱瑞……”旋即一想,自呸了两下,想着往事早已过去江湖上的虚名也已不再重要,“既入三不庄,便不再是从前的我。小伙子可以同庄里的兄弟一同唤我疤面就是了!”
听他言语停顿似有些苦衷难言,王明也不去挑开,又鞠了一躬道:“我叫王明,这便记下疤面叔叔的救命之恩了。”
“你们且去睡吧。今夜有我守着,不必担心。明早之后,
第二十节 烟雨江城
天边一道明光划出破晓,林中飞鸟高歌,奏了一曲欢乐。
“噌”巨剑中地面拔起,带起阵阵劲风鼓动,在身前划出一个轮转,疤面将巨剑信手背在了身后,厚实双肩耸了一耸又紧了紧剑带,大脚狠狠一踩在地上抹去,裂地之痕顿时消失无形。他长吁一口气,“小伙子,虽已天明,但这林子里神神怪怪的事甚多,我将你们送到附近城镇再作别罢。”
王明心头一暖,连忙躬身相谢。“那就谢谢疤面大哥了!”
不喜这些客套话,疤面摆了摆手自顾往破庙里走。敖灵早已起身,拍拍身上灰尘一双大眼打量着疤面,眨了又眨,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他瞧着有趣也蹲下身看着她,一双铜铃大眼眨了又眨。
二人面面相觑却是无言,场面冷了半晌,疤面终是忍俊不禁,终是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女娃真是有趣。你不怕我”他一只粗手刮着敖灵鼻尖。
“叔叔是个好人,为何要怕”她认真地答着,不掺杂一丝犹豫。
“真是奇了!”说罢他站起身来,叉腰大笑起来。“一日里竟让我人见人怕的疤面糙汉碰了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娃娃。有趣,当真有趣!”
敖灵却是莫名其妙,踩着碎步跑了出去找王明闲叙一场。
王氏夫妇相偎着睡在破庙角落,二人大嘴张着,嘴角流涎的模样实在难看。轻轻碰了碰他们,疤面蹲下身来望着这二人,皆是眼眶微黑,想是昨夜惊悸一场近了黎明方才抵不住睡意睡去。
“谁啊!”王夫被那么一晃,美梦中惊醒,破口大骂,恶臭口水唾了疤面一脸。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疤面紧咬牙关轻拭着面庞。“大哥大哥!我的错!我的错!”王夫赶忙伸手帮忙,却不料被大手一挥给推开了。
“昨夜真不该救你们二人!”疤面恨恨站起,想起方才之事胃中不断翻涌,一日未曾进食竟似乎还有东西涌出喉口。“还不快些起来!好人做到底,带你们到城镇我便走了!”
王夫忙拍拍靠在其肩头的王氏,见其不醒又挥起大手在她面上来了咣咣两下。
“谁啊!”终究是夫妻,这反应真是如出一辙。她狠狠盯着王夫,一脸怒不可遏,正欲伸手将方才挨的打回来。只见他忙按着她的手腕,缩嘴皱眉五官聚成了一团,眼珠转转挑向疤面所站之处,神情复杂。
王氏纵有怒意也只得按下,却依旧狠狠瞪了王夫两眼。他心头暗笑,平日里都是你对我指手画脚,如今也叫我教训你一回,面上却不动声色,拉起了她。“疤面大哥,有劳了。”王夫向他鞠了一躬,疤面也不理他只是踱步出门。他见着疤面没有计较方才之事,似是得了什么便宜,心中一阵畅快,也拉着王氏往外头走去。
三人出门,见着两个孩子正蹲坐在草丛旁手握一根小草,互相捉弄着,十分有趣。
“启程了,两个小娃娃别再玩了。否则叔叔要把你们扔下了。”疤面快步走了过去,双手各提了二人衣背,随意抓到半空,有如提着两只小猫。“坐稳了!”疤面大喝一声,将二人放在双肩上,步伐稳健地走了起来。
敖灵却是不老实,坐在疤面肩头依旧不停捉弄着王明,不时拍拍疤面的头,在龙宫里那一副撒泼打滚的脾性总是难改,缓过一时便又上了身。疤面一时无奈,也只得顺着他们,欢笑一时总好过大骂一时。王氏夫妇二人则跟在后头,一语不发
第二十一节 声催天雨
薄窗透出一缕晨光,寒风摸着门窗缝间偷偷溜了进来,打了个转转又从地面卷了出去。
“啊嚏!”一声喷嚏声巨响,本就老旧的客栈上下抖了两抖,几要倒下去。王夫哆嗦着套上外衣,摇了摇床上长涎三尺的王明,才扯断了他梦中绮思。
王明慌忙坐起身来,只见薄窗轻启外头露了一线天光,依旧是阴云蔽日,微雨轻纱笼尽城郭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雨水润湿的尘泥之气衬得此间格外清新。蹲坐床边整了整衣衫,房外敲门之声便如约而至。随意将鞋袜覆上便冲至门边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其人矮胖身材,圆脸络腮胡,一双小眼微眯却透着一股精明,手头捧着一把算盘不断拨弄来去,在这落雨可闻的清晨听着叫人心烦。见了有人开门,他忙摆出一脸笑意,鞠了个躬道:“二位客官休息得可好”
被他问得楞了,从未被这样问过的王明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点点头,“好,挺好的。”
掌柜又拨弄起他那把破算盘,叮叮当当地不知在拨些什么。“我们这店乃是小本营生,虽是破陋了些,但只要客官住的舒服那便好了。那……”他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王明身后的王夫,那才像是拿的出钱的人。“昨日的住宿钱和饭钱可得清算一下了。”
“咳咳。”王夫对着窗外轻咳了两声,仰起头望向天边薄云,微蒙天光映在他脸上倒真像个惆怅的羁旅之人。“劳烦掌柜的再备顿早饭,待会一同结了。”
“得嘞!”他拼了全力躬下自己的圆滚身材,道了声好,又如一滚圆球匆匆忙滚下了楼梯,呼喝之声在整座客栈里皆可听闻。店里的伙计也没闲着,后头厨房的烟火也立时点起,扑哧扑哧鼓风之声和着雨声也略显悠扬。可楼上四人却没这闲心去听这交响。
王夫拉着王明在踮起脚尖走在过道上,轻轻拍了拍敖灵与王氏的房门。敲了许久也不见反应,他赶忙往里头轻唤着:“快起来了!大事不好了!”
房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见了王氏领着敖灵走了出来,一脸怒意冲着他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又不必劳作,那么早起作甚”
“快走吧!”王夫也懒得同她解释,拉着她便往楼下走。一行人垫着脚,与这破旧的楼道不断抗争,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犹如做贼一般。“嘎吱”一声响起,王夫一拍脑门也顾不得那么多,拉上他们便快步往下走。“嘎吱嘎吱”楼梯板不断地应和着几人急促的心情,扰得他们更加烦乱。
“几位客官这般着急,可是要去哪”掌柜站在台前一手不断翻弄账簿,一手依旧打着那算盘。昨日来时这间客栈本就空无一人,也不知其算了半天究竟算了个什么。“早饭已然备好,几位请用吧。”他一挑眉嗤笑一声,仿佛早已看穿几人心思。
见此情状,万分无奈之下,王夫也只得拍拍几人后背,示意他们坐下再说。好不容易坐下,才看清桌前摆了四碗稀粥一盘花生米。王夫眉毛一挑,埋头便开始吃。王氏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言语埋头吃了起来。
敖灵却望着外头出神,依旧是朦胧细雨无间无歇,落地亦是毫无声息。联想起昨日的事,她不禁开口问道:“这江城人人带把纸伞,可是预见了天会下雨”
掌柜的哈哈一笑,终是停下了手头拨弄的算盘,抬起头来答道:“小姑娘一瞧便是外地人,不知我们这儿的传奇人物啊。”
她一听便来了兴趣,放下了碗筷对着掌柜问道:“是何传奇,说与我听听。”
他清了清嗓子,拂了一把胡子已然进入状态。“这人啊,乃是江城里有名的书乡世家的少爷。欲说此人须得先说说这姬家,这姬家自乌有国建国起便是朝中重臣,只是玄都被破他们长途奔袭至了江城定了居。真是世殊时异,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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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命不由人
江城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滴滴答答拍在青石地上倒也清脆,但几人却不曾闻有什么琴声。王夫嘟囔着:“定是那掌柜的胡说,怕被我们识破了这才匆匆赶我们走。”他撑着伞在前头陪着王氏漫无目的地走着,明明街道之上行人稀疏,少有摊贩,依旧瞧得津津有味,随手指指点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啊,这行云布雨是龙王爷的工作,若是有人能替了,这天地间不就没有大旱了吗这天地秩序不就乱了。”王氏在一旁应和着,随着他的手指点之处看去,也装模作样的点评一番。
王明支着伞与敖灵共撑,只听着前头自己爹娘在这空旷的街巷里吵吵嚷嚷,却无甚话好说。不由得又担心起往后的日子,今早这一番逃帐没逃掉,将身上的银钱尽皆丢了出去,却不知今后该如何了。
敖灵听着他们念着龙王爷,面上不作表情。其实东海龙族不曾行云布雨,也不曾执掌东海浪潮,这些莫须有的神能不过是凡人的想象而已,这风雨雷电,浪潮起落,终究是归老天管的。东海龙族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镇东海一方平安罢了。不过出来许久确有些想念那龙宫的家了,那个可以任她随意撒泼打滚的地方。也不知道父王是否又在东海四处奔波,处理些琐碎杂事。
几人各怀心思,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至一家店面,王夫便进去问问,是否还缺人手。店家看看他的模样穿着,无一不认为他是逃难者,尽皆大手一挥将他扫地出门。此时难免引来王夫几句骂骂咧咧,目不识珠一类的话语。发泄过后又沿着街道寻了起来。
半日过去,天边依旧是阴云蔽日的景象,几人腹中的咕咕作响却是不合时宜地提醒着他们此时已然是日照当头了。
步行了半日,也不知是这城里青石地踩着不舒服,或是这几日“娇贵”日子过得惯了,王夫来到一处屋檐下蹲了下来不想再走,将纸伞往身前一放,长吁一口气,眼神木木地望着前方,再捧个破碗倒真像个乞讨者。
“这海边的日子难,没想到这城里的日子也这样难。连份糊口的工都寻不得。”王夫靠在墙上抱怨着。
王氏在一旁应和着:“要不,咱们再回海边得了。总好过在这受人白眼。”她扭头看去,却被王夫直直白了一眼。
“你愿意去过那生死不知的日子我可不愿。”他低头沉思着,“况且那海贼凶悍无匹,虽有三不庄庇护,但你看看前些日子活下来几个”
王氏低头不答。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便是这个道理吧。她又抬起头来四处寻着,想在狭窄眼界之处找样东西以供温饱。心之所至,眼神飘去便看见一女子身着缟素跪在街旁,身前用石子摆了些字,王氏不曾识字故也不知她在干嘛。转念一想,平日里村里妇人聚在一块闲言碎语有提过几嘴城里轶事奇闻。
她悄悄靠在王夫耳边说起了她的主意。初时王夫又白了她一眼,后转念一想一不做二不休,便同意了她的主意。随后二人带着两孩子,在城中兜兜转转,见着石子便揣在兜里。一番忙碌已至黄昏时刻,王氏夫妇寻了一大户家门前跪下,歪歪扭扭地学着方才女子在面前摆了两个大字——卖身。
敖灵也不曾认字,不晓得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抬头望着。面前府邸倒是颇为气派,牌匾上的字笔力沉劲颇有大家之风,想来也是个大户人家。
几人匆忙跪好,王氏忙收起纸伞,跑到一处无人小巷一丢,又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与其他人一同跪下,低下头不再做其他动作。细雨轻点在四人衣衫之上,渐渐润湿。但之前得了王氏夫妇的警告,不得随意说话,敖灵与王明虽不知这一出是唱的什么戏,也依着他们的话照做了。
时光转瞬便是夜晚,大道之上依旧行人稀疏,无人看他们一眼,更无人施舍任何一点银钱。而面前府邸的大门如常紧闭,里头一点声息也未传出,似是没人一般。王夫偏过头又瞪了王氏一眼,似是在说:“你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再这样等下去,不仅病了,还没得混口饭吃!”
王氏则也回过头对着他挤眉弄眼,似是在回:“我听村子里那些人说了,城里人出于无奈时是会这样的,且再等等!”
万家灯火齐齐点亮,温热火光烘干了这座冰冷的小城,雨势渐渐消失了。除去行人的阵阵脚步,又有一声响从远处传来。王明抬眼望去,只见一马
第二十三节 故魂托梦
众人见着这一幕尽皆震惊,一时间也不知做何是好,只是呆呆地看着,或低下头去,或与旁人交谈几声,硬是把庭中这么一个大活人给无视了。
姬晨却也一点也不生气,一抽发带将头发披散下来,颇有一副狂生韵味。但其终究还是书香世家的独子,骨子里终有着儒生的拘礼与恬淡。他只是抖了抖衣袍将其上沉沉凉水抖落,轻轻抹了一把脸,双眼缓缓张开。回头想着房檐上招呼道:“正辉弟弟快些下来吧,我不怪你。”
众人这才怯怯地往上瞟去,只见房檐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身前放着空空的木盆,一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道:“姬晨哥哥还是这样好脾气,真是无趣。”
“刘正辉!”红衣中年人猝不及防一声暴喝,手指颤抖着直指屋檐上的小童,“今儿好不容易请你姬晨哥哥来奏一曲,你可知道人家这一曲够买你几条命!”
那被称作刘正辉的小童一听此声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丢下盆就往后头跑。“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红衣中年人面上暴怒,捋起衣袖手头依旧比着食指颤抖不止,快步往后院走去,嘴中切齿咬牙几声怒意脱口而出,“你这小兔崽子,今日不收拾你,往日还不让你把我这辛苦经营的家业给尽数毁了!”
正向后头走着,只觉腰间被轻轻一拦,止住了他前去的身形。撇过头一看原是浑身湿漉漉的姬晨,见着姬晨这副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天也别拦我,我非得替你教训这个兔崽子一次!也算给我们两家的世交之情一个交代!”话音一落便欲推开他。
怎知姬晨绕至他身前,双手按着他的肩头,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伯父莫要生气,想来正辉也只是一时孩儿脾性,喜玩闹也非是不能理解。”见他依然怒气上涌,想要一把将自己推开,他赶忙又说:“伯父,今日答应您前来奏一曲,不止是因为我们两家的世交之情,更是有一事,我想向城中各大族说明……英豪伯父,也一同来听罢。”
刘英豪见他一脸严肃的脸上竟有些悲戚,不像是为了帮他那顽劣儿子躲一顿毒打想的主意。终是缓下心来,拍了拍姬晨的肩头,“走吧,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伯父给你撑腰。”
姬晨略一鞠躬,走向了庭院中央。此时雨势再度减小了,除去零星一点雨,天边已只剩朵朵薄云,几乎盖不住明月。他缓缓步至庭中,立身站于琴旁,朗声道:“今日刘伯父设宴,宴请全城乡绅显贵,特邀我前来为大家奏上一曲。”他再度坐在琴前,顿了一顿又说,“除去庆贺之外,今日我还有一番话想与大家说。”
只见他指尖挑起根根细而韧的琴弦,根根挑断,手头也流下如注鲜血,打湿琴身。“滴答滴答”眼眶几滴热泪反复打在琴身,姬晨趴下身子,轻轻抚着琴身似在作别。稍后又站起身来,无视满座宾客的讶异再度朗声道:“我,姬晨。生时百鸟齐鸣,乐感通天,可招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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