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伐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日生
他在浙江的威望太高了,浙东官员自凡是武将,皆服钱肃乐。侯玄演使了反间计,让鲁王拘谨了钱肃乐,整个浙东绍兴政权的武将,集体反戈一击。永兴伯郑遵谦甚至带着家丁劫狱,也要救出他来。
侯玄演自忖在浙江除了诈取杭城,便再也没怎么来过浙江,想要收拢浙人民心,迎娶钱肃乐之女倒是个好主意。一阵冷风吹过,侯玄演紧了紧披风,摒弃了这些私心杂念,脑子里专注于眼前的局势来。
李成栋带着五万郑家兵马,就敢打仙霞岭,倒确实是他的风格。郑家兵马火器众多,粮草充足,吃的都是南洋的大米,用的是当时比较先进的燧发枪、加农炮。而且郑芝龙在福建,民心声望甚高,侯玄演自问没有丝毫恩惠普及到福建百姓,一旦开战他们支持谁想都不用想。
钱肃乐见他眉头紧皱,不禁问道:“文渊,是不是困乏了,仙霞岭上常年守备森严,我们也不必太过紧张。若是疲乏可以歇息一晚,继续赶路。”
侯玄演摇头道:“出了杭城我们就改乘船南下,到了船上再歇息不晚。”江南水路纵横,浙江尤其如此,杭州城郊的港口登船之后,沿河而行,甚至可以到达福建。
钱肃乐看着他一双熊猫眼,胡茬青青,脸颊削瘦,蓬乱如同枯草的头发,心中暗赞:人都说嘉定儿至今不败由天幸,看来不甚准确,权倾朝野的摄政国公还肯如此奔波,他的赫赫战功并非是靠上苍眷顾啊。可惜的是他是嘉定人,苏州因为他已经隐隐压过杭州一头,浙东籍的官员心里始终有些隐忧。听说他娶了顾家的小女娃,才对苏州青眼相看...
“文渊,小女不懂礼数,今晚冒犯啦,哈哈。”
“哪里哪里,令千金钱菱小姐,知道钱公出征,特意送行,真是孝顺啊,哈哈哈。”
两个人极有默契地转过头,约好了一般脸上的笑容倏地一下消失,心里各怀鬼胎。
片刻之后,侯玄演鬼鬼祟祟地一转头,发现钱肃乐也正好在偷眼打量自己。两个人对视一笑,又转过头来。
...
杭州湾是浙江水师的驻地,一行人到了之后,守军早就接到了消息。水师提督韩佳文亲自出迎,将国公和都司大人迎入港口。
上好的柚木制成的三艘战船停在此处,侯玄演和钱肃乐居中上船,这些中小型的船坚固异常,可以在浅水区也能快速前进,是极好的载人船。侯玄演上船之后,留下一句:“天塌了再来叫醒我。”一脚踹开舱门,借着烛光看舱中小床如同见了一个绝色美人儿,脱光了躺在那里一样,眼睛发红地扑了上去倒头就睡。钱肃乐轻笑一声,转身去到自己的船舱。
亲兵张一筒上前,将他翻过身来,除去袍子靴子,盖上被子。这才转身离开,目光炯炯地守在舱外。距离他第一次见到侯玄演,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当时火字营鏖战荆襄,获胜之后回到镇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乐观就完事了
镇日崎岖度远山,远山深处解征鞍。翠环水古四围匝,冻积肥冰一夜寒。
仙霞岭五步一湾,三步一岩,山中有山,绝壁千层。唯一的一条古道,还是大宋乾道八年所重筑,迂回曲折,盘二十四曲,历三百六十级。峰顶南北的四道仙霞关,建在两山陡壁之隘口,就像万里长城的一段,高三四米,宽二三米,那墙足有五米厚。险关中间有两道石门,遇有敌情,石门一封,插翅难飞。
因此被叫做“东南锁钥”也叫“八闽咽喉”,单表此关的战略价值。往北是两浙入口,往南是入闽的咽喉,现在牢牢掌握在浙兵手里。
隘口上的守军是孙嘉绩率领的浙兵的一支,总数不过五千人,在这雄关之上,足抵十万大军。过了第一关,后面还有四个关口,对于攻方来说,每一个都是一道鬼门关。
侯玄演到达此地的时候,意图偷袭的李成栋已经在仙霞关下折戟三次了,一个做好御敌准备的仙霞关,绝不是五万闽兵能打下来的。情报就是获胜的最好伙伴,你还没出手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拿什么跟我打。侯玄演投入大量物力、财力、人力打造的潜象营,早就不止一次的发挥它无与伦比的作用。
李成栋要出兵的消息传来,所有人不假思索都知道他要从仙霞关打入浙江,只因为他必须走仙霞关。如若不然,此关控制在侯玄演手里,随时都可以从此地入侵福建。别看郑芝龙在两广打得风生水起,福建丢了他将彻底被打回原形。
山前的古道上,一行人下马徒步登山,青石磊就的关口不算很高,但是很厚。关上的墙壁久经战火,遍布武器生锈后的暗红色的斑驳,拱形的过道每次只能并排过去两人,就算是有敌人冲锋到此,每次过去两个人,还不是任人宰割。侯玄演走在其中,都有些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地上的青苔让人脚底生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浙江各府的总兵,先后率兵赶到,距离较近的温州府和处州府,甚至比侯玄演钱肃乐来的还早。
侯玄演迈步走向关内,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滚石檑木,螺旋状的山路拾阶而上,才到了最终的指挥所。一间木石磊成的小屋,里面小已经铺好,中间放着一个桌案,摆着福建各地的地图,这里就是孙嘉绩的房间,侯玄演上前翻了翻地图,每一张都有很深的褶皱,一看就是经常被翻腾,看罢大为满意,问道:“孙嘉绩呢”
“孙将军去前面的第二关甘泉了,那里正在修筑箭楼。”守兵中的一个小将躬身道。
侯玄演回头对着钱肃乐笑道:“修什么箭楼,我们此行的战场在福建不在浙江,李成栋狗贼想要入关,是痴人说梦。为了他我把三线北伐都给停了,不尽快解决掉郑芝龙,收复福建,我都对不起从山东撤回淮安的火字营。”李成栋来势汹汹,加上郑芝龙在两广稍占优势,西南诸土司又闹得正凶,这一切让郑芝龙的危害被放大了。其实他真正威胁到侯玄演的,根本不在陆地。郑家的水师封锁海面,让海运无法进行,商税损失才是侯玄演决定先解决他的主要原因。没有钱其他的战线将士再厉害,也很难坚持下去,除非是跟满清一样竭泽而渔。
钱肃乐拄着一根棍子,轻笑一声:“话虽如此,孙嘉绩也是防患于未然,做好万全准备。这里修筑的越好,我们入闽才更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两浙兵马皆来此地,咱们腹心已然空虚,若是四面之敌有一方突破了战线,就是长驱直入无人之境呐。”
侯玄演心底道,南明这些将军败的太多了,以至于养成了未虑胜先虑败的良好习惯。这从长远来说,倒是一件好事。钱肃乐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侯玄演果然听人劝,眉宇间难掩笑意:嗯,年轻人脾气好是最重要的,小侯国公不错不错。
就这样,侯玄演在这雄关上住下,浙江兵马汇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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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浦城,郑家军大营中。
李成栋周围,全是他的心腹,是他从嘉定、太仓带来的兵马,郑芝龙一个亲信也没有安插,生怕掣肘了这员大将的实力。郑芝龙眼下最信任的手下大将就是李成栋,对一个海盗来说,信任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侯玄演势大,面对他的北伐军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有可能背叛自己。但是李成栋不会,所有人都知道,李成栋是最不可能投降的那一个。侯玄演全家、甚至全城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嘉定三屠虽然只屠了一次,已经是“生民百无一”了。这是世间最大的仇恨,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侯玄演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向世人宣告:老子有仇必报。
当初李成栋为了逃避侯玄演,从松江府投奔了郑芝龙,他降清之后一路南下,搜刮的金银财宝几百艘船都装不下,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一点都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乐观精神的消亡史
自古神州大地,汉人百姓都祈求风调雨顺,但是福建是个例外。
福建百姓不用担心风调雨顺这种问题,因为这片土地已经贫瘠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使风调雨顺,也没啥收成。在地瓜出现之前,福建人对种地这件事兴趣寥寥。穷山恶水到了这一个境界,人不得不另谋生路。
出海就是福建人的生路,他们世世代代靠海而生,直到大明禁海之后,就连大一些的渔船也不许下海。所以闽人尤其是百姓,对大明朝的归属感极低。这绝不是福建百姓的错,毕竟谁都要生存,谁都想吃饱饭。
郑芝龙的出现,让福建百姓看到了曙光,他们愿意为这个海盗王卖命,因为他能带他们重回祖辈的猎场,无垠的大海。做海上生意,跑南洋、吕宋和琉球、日本,这才是闽人渴望的生活。没有人甘愿吃一辈子地瓜来苟活,闽人渴望出海,渴望跑船,渴望做生意。郑芝龙在福建,确实干了许多的好事,留下了很多的善政。
“浙兵入闽,就要做好四面皆敌的打算,只有尽快荡平福建,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侯玄演在仙霞关前,坐在一块大的青石板上,扶着膝盖做着战前的讲话:“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早点打完仗,我们也好回家过年。”
浦城县中,士绅们丝毫没有大战将至的感受,在他们看来是李成栋将军即将打出仙霞关攻进浙江。城内的衙署前,几个大兵懒洋洋地走来走去,手里各抱着一杆大枪。
县尊白重赞举着细瓷镶金的酒盅怡然自得地啜着酒,丝竹管弦合奏,歌舞声中六个身段娇美、衣着华艳的少女正在厅中翩翩起舞。
白重赞看着李成栋望向少女的眼神中,带着裸的,心中鄙夷万分,脸上却轻笑一声:“这几个舞姬是从杭州买来的,都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媚,不仅姿容养眼,床笫之间的风情更是妙不可言。”
李成栋被他勾起了话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杭州的女人美则美矣,没有扬州的那种韵味,当初老子跟着豫亲王...跟着多铎那个狗贼,呃,哈哈,好酒,好酒啊白大人。”
他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现在又是大明的人了,尽管郑芝龙打得是为太后报仇的名义,那也是大明的官。在扬州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是不能拿到明处说的。
白重赞故意装作没听见,举起酒杯欣然道:“将军受平国公重用,举兵出闽入浙,是为国为民的壮举。下官祝将军旗开得胜,早奏凯歌。”
李成栋皱了皱眉,仙霞关他根本打不出去,整日混在蒲县吃喝玩乐。现在看来,这个小小的县令是对自己有了意见。按照李成栋的往日战绩,这样的县令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但是眼前这个他确实不敢得罪。白重赞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他的妹妹是郑芝龙的小妾。他举起酒杯,重重地饮了一口,沉声道:“白县令有所不知,这个仙霞关不是别的所在,浙兵被我们吓破了胆,缩在关内不敢露头。我若是强攻也可以打破仙霞关,但是势必损失惨重。平国公正在广州和叛贼夏完淳鏖战,我手里的兵马若是损失太多,只恐侯玄演恼羞成怒和清兵媾和,然后调集北面的所有兵马南下,到时候可就把平国公害惨了。”
 
第三百章 国仇家恨
李成栋回到营中,马上召集手下兵马,望崇安方向逃去。
蒲县前面没有险要关卡,大军下了仙霞关,很快就可以杀到蒲县城下。这样一座小城,要是留在这里和浙兵死磕,很容易就被人全歼了。李成栋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岂能不明白这点道理。
逃走的路上,陈甲忧心忡忡,用刀背一拍马臀上前问道:“将军,白重赞是郑芝龙的大舅子,我们把他丢在这里,不好吧”
李成栋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催促继续行军,然后才说道:“我就是看他是郑芝龙的舅子,才把他留在这里。侯玄演的大军马上就到了,蒲县一万个守不住,要是带他一起逃,这样的腌臜小人,势必要收拾行装,扶老携幼,还有他收集的一众美女。有这个功夫,浙兵已经杀到了眼前,我们都要陪他死。但是强行带走他,这个王八蛋将来肯定不记我们的救命之恩,反而把他自己丢掉的财物、女子妇人,统统算到我们头上。干脆就哄他留在蒲县,以侯玄演的性子肯定一刀就把他剁了,省事多了。”
陈甲心悦诚服,说道:“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一行人催马来到崇安,崇安的县令陈德福听说浙兵打过了仙霞关,心中复杂无比。他不是郑芝龙的嫡系,而是当初隆武帝朱聿键提拔的县令,先皇的音容相貌犹在眼前,人已经被害半年。当初隆武帝在福建的遭遇,没有人比陈德福更清楚,他一点都不相信郑芝龙得了太后遗诏的鬼话。陈德福见李成栋兵马甚多,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违心地把他们迎进城中。崇安背后就是武夷山,李成栋决定就在此地,和侯玄演决战。
在他看来浙兵虽多,也不会超过十万,毕竟顾炎武和郑遵谦还带着一群浙兵在襄阳呢。自己手底下有五万人,再加上占据地利,怎么也不至于输给人数差不多的浙兵。
进城之后,李成栋马上登上城楼,开始布置守御城池的准备。崇安县令看到他如此上心,心中五味杂陈。
出了仙霞关,就是很短的一段坦途,漫山遍野都是兵马,如同潮水过境。浙兵虽多但是互不统属,若不是有侯玄演、钱肃乐这样的位高权重的统帅在,很难做到共同作战。
“国公威武!国公威武!...”
距离李成栋逃走不到两个时辰,蒲县城下震天动地,全是浙兵的呼喊。小县蒲城的城墙上一点破败的迹象都没有,也说明浙兵遇到的抵抗之弱。
侯玄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被亲卫簇拥着来到城前,地上跪伏的都是蒲县的官吏。白重赞双腿战战兢兢地不停发抖,早就没有了酒席上的淡定从容,他的模样并不难看,不然胞妹也不会被郑芝龙选中。但是此时白重赞已经顾不上自己引以为傲沾沾自喜的面容了,一串鼻涕挂在下颚,看上去邋遢又恶心。一双剑眉下,两只眼睛哭的跟桃一样。
胡八万一脚踢在他的身上,笑道:“大帅,这个就是蒲县的县令,据说还是郑芝龙的大舅子呢。”
侯玄演用马鞭一指,说道:“抬起头来。”
白重赞不敢违逆,赶紧把头抬了起来,满脸的泪珠伴随着鼻涕泡,亮晶晶的两条挂在半空。
侯玄演腹部一酸,骂道:“低下,低下,赶紧给老子继续低下。”
白重赞羞窘万分,恨不得把头埋进草里,侯玄演接着问道:“我且问你一句话,回答的让我满意
第三百零一章 不白将军的威名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建宁府坑洼不平的道路上,每挪动一步靴子上都粘着厚厚的泥土,如同负重行军。急促的脚步声在拥挤的古道上响起,浙兵全都累得气喘吁吁。
枣红色的骏马轻轻甩着脖子,凉飕飕的雨滴甩到侯玄演的脸颊上,仰头望着阴云密布昏惨惨的天空,他眉头紧皱,心中却渐渐冷静下来。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意气用事永远是覆灭的隐患,这次这么多兵马和以往不同,这些人各为统属,彼此之间没有过协同作战的经验。若是贸然进攻,很有可能让李成栋那个狗贼有机可趁。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摆手,沉声道:“传令下去,减速行军,保持阵型。”
钱肃乐暗暗点头,这才是统兵大将该有的气度,个人恩怨就是再深,为将者也不该迷失心智。看到侯玄演的脸色难看,钱肃乐和孙嘉绩对视一眼,一起拍马上前。钱肃乐轻咳了一声,说道:“国公,前面就是崇安了,咱们这次没有带多少火炮,崇安的城墙在福建算是修缮很好的,要不要从江西调吴胜兆的炮营前来”
“火炮是攻城利器不差,但是守城也是一把好手。和郑家比火炮我们不占优势,得想个办法,不然崇安城就算打下来,也要花费太大的代价了。福建还有大把城池等着我们,你们可有好主意兵不血刃拿下崇安”侯玄演拉紧马缰,停在道路一旁,看着浙兵一个个冒雨前进。
钱肃乐和孙嘉绩一起停到一旁,披风上的水顺着后背往下流,雨势越来越大了。
“打仗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李成栋占据崇安,背靠武夷山,是占尽地利。今日又突遭阴雨,道路泥泞,士卒疲敝,天时也不在我。闽地百姓心向郑氏逆贼,上至官员吏人,下到贩夫走卒,人人皆愿为郑芝龙效力,人和我们也失去了。想要赢他,我看不出奇谋诡计,难以取胜。”孙嘉绩不是天生悲观的人,但是此刻也说不出提气的话来。在他看来固守仙霞关才是上策,等着湘兵在两广取胜,到时候夹击福建。这也是为什么他天天在仙霞关修筑工事的原因。
孙嘉绩、钱肃乐这些浙人大将,虽说都是浙兵领袖,但是心底始终认为湘兵的战力是胜过浙兵的。侯玄演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湘兵战绩更好,尤其是在荆襄最后一战。
“兵者,诡道也。打仗就是要用计谋,否则大家纸面实力拿出来一比较,谁强听谁的,哪还用打仗。”侯玄演长叹一声,心底开始思索着有没有办法,毕竟这一次打到福建,是他从未有过的最不受当地士绅百姓欢迎的一战。诚如孙嘉绩所言,这一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自己这一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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