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伐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日生
今夜侯玄演下令在此地周围扎营,士兵们停下来砍树生火,远处的村民在村里唯一识字的老人带领下,带着些全村凑齐的酒肉来营中乞求平安。
江南虽然谣言遍地,人心浮动,但是辎重供给从未断过。北伐军自然不会贪图这点小东西,但是夏完淳还是留下他们,并让人回村将所有村民带来,在营中饱餐一顿。他是江南士子出身,从小与道德文章作伴,身上总是带着那种心怀苍生的悲悯之情。
这种小事侯玄演不置可否,他此刻正在自己的帐中,倚在座椅上,让小军医杨符锦给自己推拿一番。帐中黑漆漆的,灯都不点,这样一来外面看不到里面,侯玄演再让人掀开帐门,看着外面的将士们与民同乐。夏完淳和村民们坐在一块,兴冲冲地讲着些村民们根本听不懂的大道理。
北伐军的将士们,在篝火旁吃饱喝足,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这些村民头顶都是典型的鼠尾小辫,当初清廷颁布了剃发令,他们没有多少的反抗,很配合地就把头发剃了。如今北伐军来了,说起剃头的不好,他们又欢天喜地的把小辫剪了去。夏完淳大受鼓舞,当众即兴赋诗一首,又引来军民哄然叫好。
这一切都看在侯玄演的眼中,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这才是农民该有的样子。农民是乱世中最得不到保障的人,不管是谁的大军来了,他们都没有高高的城墙保护,就这样手无寸铁地暴露在铁蹄下。这种境遇让他们在淳朴的同时保留了农民特有的狡诈,能让他们拿起锄头不种地而去杀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至于剃头不剃头的,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人必须生存下来,才有资格去考虑其他的事情。这才是中华大地在礼制的框条下,真正的生态法则。
当遇到巨浪冲击时,看似比天还大的礼法会丧失它的权威,沦为笑话。所以才会有文人、官吏争相剃发,谄媚满清的事情发生。但是这种小村落的生存法则,是绝对不会变得,清廷给这些村民一条活路,他们就是最恭顺的子民。清廷断了他们的活络,他们就是抗清义士。
就像是后世姜文的电影鬼子来了里的村民一样,他们可以和日本人饮酒作乐,欢天喜地过年一样。在屠刀举起之前,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抗日英雄,说到底不管被什么人统治,都要从中找寻缝隙活下去,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法则。
想到这里,再看着夏完淳兴奋到酡红的英俊面容,在篝火的照耀下整个人像是散发着光芒,侯玄演哑然失笑。
“国公笑什么”杨符锦本来一脸崇拜地看着外面的夏完淳,听到笑声后不禁歪着脑袋问道。
“我笑我们的夏大政委,对牛弹琴也能兴高采烈。唉,他心中所见的太平盛世,再过万年也难达到,而我不同,我心中的盛世,不久将由我亲手缔造出来。”
杨符锦小嘴一撇,不以为然,为自己的偶像辩解道:“盛世不就是盛世么,怎么每个人还不一样呢”
侯玄演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来,一双眸子在黑夜中似有光芒:“我说的盛世,是天下从来没有过的,鸟可以在水里飞;人可以在云中游;天可以被地覆盖;你懂么,就是没有桎梏!”
杨符锦心中一惊,拍着胸口心中暗道:“完啦完啦,国公爷的小病被我治成癔症了。”
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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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中,一个僻静的小院里,桌上摆着一个香炉,淡淡的香气安神醒脑。三个人坐在桌前的蒲团上,雾气袅袅中,越发显得他们跟道观中的三清一样。
其中一个赫然是已经被逼退出内阁,致仕还乡的刘中藻,还有两个人身份也了不得,有文渊阁大学士张煌言,还有同样致仕的路振飞。三个人中两个是当朝的重臣,一个是致仕的首辅,都是大人物。而且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隆武帝钦点的大学士。
刘中藻抿了一口茶,说道:“侯玄演扶持女帝一事,已经传了出去,没想到只是在民间引起一些风波,就被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路振飞被侯玄演从内阁逼退之后,短短半年鬓发皆白,他的眉角一挑,沉声说道:“如今早就不是当年的大明朝了,百官皆出自姓侯的手下,哪还有半点风骨。更为可笑的是,连匠人、郎中这些贱籍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为官了,简直是荒唐透顶。圣人传下的礼法,到了如今还剩了什么若是再这样下去,过上个十年八年,天下还有几个读书人”
“侯玄演虽然权势熏天,但是还没到扶持女帝而无人反对的地步,我看还是我们的手段过于柔和了。民间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朝野无人相信,都以为是谣言。若是想揭露这桩惊世骇俗的罪行,我看还要用些强硬的手段。”
张煌言心中纠结,忧心忡忡地说道:“万万不可,越国公正在北伐,已经打到了徐州,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们也可以在北伐之后解决。这个时候我们在江南揭发他,岂不是便宜了满洲建奴。”
路振飞站起身来,晃着手指狞声道:“玄著,你糊涂啊!满清祸患虽大,现在已经不足为惧,江南的势力比之满清不知道强上多少。而侯玄演的所作所为,已经祸害到国家的根本,孰重孰轻还需要多说么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一个好好的大明朝改姓侯么”
刘中藻也帮腔道:“没错,诗书礼仪不存,那我们和鞑子便没有什么不同。侯玄演虽然是汉人,但是一旦他继续这样损毁礼法,跟蛮夷没什么两样。士子不存,则道德崩塌,天下将不亡而亡!
现在侯玄演看似根基牢稳,手下都是他提拔的年轻官员。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些官员虽然对他有些忠心,但是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一切都好说,要是真的撕破了脸皮,谁胜谁败还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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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寸土必争
整个大地仿佛都震颤起来,十万蒙古兵卷土重来杀奔徐州,在萧县和北伐军狭路相逢。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最能体现一支军队的实力,蒙古人呼啸着冲锋,北伐军岿然不动。
敌军来势汹汹,北伐军仓促之下阵型并没有完全摆开,侯玄演坐镇中军骂了一声:“娘的,老子准备攻城的,这些骑兵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完淳拿着松江府新送来的军备,一根长筒的望远镜又称千里镜,看了一会说道:“督帅,这可不是满清的八旗军旗,估计是塞外的蒙古人。”
“蒙古人”侯玄演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射击声传来,蒙古骑兵已经到了火铳的射击范围内,自然遭到了这密集的射击。蒙古人自己身上的要害都知道着皮甲,但是马儿身上却什么都没有,一轮射击下来冲在前面的人仰马翻。前方的骑兵栽倒在地,后面的骑兵刹不住速度,便狠狠地践踏上去,不少人跌落马下,锲形的攻击阵形为之一钝,来敌立即扩散了阵形,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骑士之间都散开了距离。如此一来火铳的威力大减,稳定之后的蒙古骑兵继续冲锋。
随着中军大旗的摇动,侯玄演指挥着北伐军摆阵迎敌,左右翼逐渐合拢,刀盾兵、长枪兵将火铳手护在中间往后撤离。
蒙古人打了这么久的仗,彼此部落间经常互相攻打,但是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他们曾经制霸世界的骑兵冲锋战术,已经被时代抛弃,一番射击就差点将他们打回原形。
好在居中指挥的清将也不是个庸才,及时调整才避免了自相践踏的惨状,随着后面的兵马杀到阵前,双方混战在一处。
满清阵中,居中指挥的叫尼堪,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的三儿子,尽管他爹被废了,但是他依然因战功被封为多罗贝勒。此次出征,多尔衮特意进封他为敬谨郡王,尼堪也算是临危受命,前来徐州阻挡高歌猛进的北伐中路军。
蒙古人各自为战,上次在济南城下吃了大亏,尼堪吃一堑长一智,战前立下严苛的军法,并且连杀好几个蒙古旗主立威。如今这支蒙古兵战力已经今非昔比,他们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天生伴随着互相的攻伐,单论兵员素知比汉人要高很多。
在蒙古人身后,还有大名府抽调的八旗兵和汉军绿营兵,满清入关以后将大部分的兵力守在了畿辅地区,护卫北京城。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统治是异族统治,守住腹心是最重要的,历史上南方的大片疆土,其实都是汉奸为他们打下来的。
一阵厮杀持续了半天的时间,天色将暗双方各自收兵,大帐中燃起火把,照着中间的沙盘。侯玄演指着萧县说道:“越往北打,伪清的抵抗越强,我本以为徐州他们已经放弃了,谁知道今天又来了这么一支大军。你们看萧县这种小镇,在凤阳府他们放弃的无比干脆,到了徐州反而寸土必争了。”
阎应元凝视着沙盘,突然说道:“徐州和凤阳不同,这里是五省通衢之地,水陆漕运便利,失去了徐州就割断了河南和畿辅的一条要道。若是没有吴三桂和孔有德,伪清相当于断了一根臂膀,他们势必要在徐州和我们拼命的。”
“说起吴三桂和孔有德,这四个汉奸头子最近怎么没点动静了当初他们打襄阳打得起劲,现在北伐全面开打,他们的压力更小了,反而不再活蹦乱跳,真是奇怪。”夏完淳突然想到了久无战报的襄阳战线,不禁疑问道。
侯玄演手里有潜象营的密报,对此倒是一清二楚,笑着说道:“那四个狗东西正坐地起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言立县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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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县失守的时候,爱新觉罗尼堪并不认为自己跟以前的满清皇族一样,会败在南面汉人的手里。在他看来这只是暂时的撤退,打仗不能只看一城一地的得失。
漫山遍野的北伐军让他头皮发麻,一个个据点的失守,意味着他如果守在萧县很可能被围在城中,成为第二个济尔哈朗。尼堪撤的很果断,退守到更加险要稳固的徐州城,在那里迎接新一轮的博弈。
以前出了名的嘉定疯子侯玄演,打仗最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把自己后路断了大家拼一场。现在却改头换面,变得无比沉稳,但凡有一点失败的可能,他都会选择隐忍一下,用最稳妥的方式取胜。就像这次,侯玄演手里有二十三万人,却选择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而不是一股脑儿冲上去决战。
以前他没得选,不拼就要死,实力悬殊太大了。几次压上一切的豪赌,赚取了如今雄视天下的资本,侯玄演的胆子也小了起来。他不想给对面翻盘的机会,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扎实,而且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先将南边各个势力清扫干净,才举国之力进行北伐。
萧县城门口,已经是千疮百孔的低矮城墙中,大门敞开。萧县的士绅名流,站在将士们的身后,等待着侯玄演入城。昏惨惨的天空下,随处可见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城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同于得胜将士的欣喜振奋,在他们身后的萧县名流士绅们,被紧张的氛围压得喘不上气来。满清入主中原,这些大大的良民一个个剃了头,换了蛮夷的衣服,此刻无不心怀惴惴。
不一会,几匹快马赶到,几百个骑士簇拥着一个英武少年将军,萧县士绅翘着脚尖往外看,这个将军如此年轻而且俊逸非凡、英气逼人,他身边的骑士也是一个个腰杆笔直、甲胄鲜明,应该就是传说的越国公侯玄演了吧。
城前的湘兵营将士早就欢呼起来,原来是士绅们猜错了,来的是夏完淳。
夏完淳下马之后,摆了摆手止住了欢呼声,在马上欠身问道:“你们在城前做什么”
湘兵营小将刘风喜滋滋地说道:“末将等守候在此,专等将军和国公入城。”
夏完淳眉心一皱,怒道:“等候是不是还要摆宴庆功啊一个萧县就止住了进军,那北方郡县千千万,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北伐。湘兵营所有人等,一律跟我继续往前,我们强攻云龙山。”
拿下了云龙山,徐州城就在眼底了,这是徐州郊外的高岗。
夏完淳一发怒,湘兵营上下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士绅们站在城外,心情忐忑地继续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时分,终于远处来了一群当兵的,为首的一个应该是厮杀太久,出了一身臭汗,竟然解开了胸前的盔甲。他的脸上一道骇人的伤疤,要是在夜里突然碰到,准会被吓个半死。在他身后的也差不多一个德行,坦胸露乳不说,还有一个高低肩走路姿势怪异的,将胸甲拽在手中,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裸1露着臂膀,看上去不伦不类。被人护在中间,此刻正牵着马说着黄段子,引得旁边的军汉扯着嗓子肆意大笑。
“什么情况”
侯玄演正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相声才华,就看到前面的城门前许多衣着华贵的百姓,抻着脖子往这边看。很快他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打了这么久的仗,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侯玄演哈哈一乐,说道:“娘的,你们有福了,今夜的一顿大鱼大肉是有着落了。”
身后的大军还有几百步,侯玄演带着亲兵们走到城前,双手摸着自己的腰带,扬声道:“老子是当朝越国公,今儿解放了你们萧县,把你们从鞑子的手里救了出来,让你等拜上一拜不过分吧”
萧县士绅赶忙拜倒,口呼着见过国公之类的话,侯玄演掐着腰大笑:“都起来吧,老子提着这把朴刀,从昨天夜里打到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可有人设宴”
刘凤山是萧县大族刘氏的族长,一听这话福至心灵,越众而出说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骄兵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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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严格来说是一座新城,虽然它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但是这已经是它第三次重建了。
“我大明天启四年,黄河决堤,水深一丈三,城完全被淹,于是迁至城南二十里铺重建,这是徐州第二次迁城。崇祯元年洪水才退下,城内淤积泥沙厚达一人高,盍城悉埋于积沙之中。时兵备道唐焕于原址重建,是谓崇祯城,城规模及形制与地下洪武城雷同且相重合。城东门、北门沿袭旧称,西门易名为武安门,南门改称奎光门。”夏完淳说完,转眼一看侯玄演正在云龙山的最高处,往山下眺望。
眼前的奎光门以砖石磊就,城高及底宽均为二丈三,顶宽一丈一。侯玄演望着这么坚固的城墙,叹道:“崇祯朝时候,辽响繁重,据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整个朝廷穷的就跟我们上次北伐时候一样。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建的徐州城,还是如此的牢固雄伟。”
崇祯时候,穷的是朝廷,却不是地方。那时节流贼遍地,徐州的富户为了免于流贼的淫威,都肯出大钱修建城墙。这才把一座新城,搞得这么坚固,甚至比洪武年间修建的城池还要稳。
夏完淳神情振奋,北伐打到了徐州,距离功盖寰宇的巨大成功还差几步之遥了。他转过头来,眼神中似乎带着光,问道:“督帅,打吧!湘兵营明天就可以登山徐州城头。”
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未虑胜,先虑败,才是为将者应该有的准备。传令下去,三军先不急着攻城,在徐州旁挖掘战壕、堆土筑墙,安插鹿角拒马,打桩架起营帐。这一切做好之后,我们就用疲兵之计,慢慢地侵扰折磨他们,徐州早晚可以拿下。”
北伐军中的武将,大多是少壮派,曾经跟着侯玄演在荆襄大开大盍地血战,那时是何等的痛快。但是如今家大业大,每一次打仗都不痛快,听了这番话不禁都低下了头,心中暗道:又来了,他又来了。
侯玄演环视一周,把众将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一阵火起。冷身道:“怎么,觉得老子太怂了”
众将无人应答,显然是默认了,侯玄演一脚踹倒了身边插在土里的一杆长枪,骂道:“一群鼠目寸光不成器的东西,打了几场胜仗,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那徐州城里的尼堪,纵横辽东四处征战的时候,你们的父辈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这就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也不想想鞑子不在你们的家乡作威作福杀烧淫掠才几天!他们是你们请去的么这群王八蛋是一刀一刀杀过去的。
骄兵必败,骄兵必败,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当什么将军。滚回家打老婆、看孩子去吧。”
小将们被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开口,纷纷拿眼去看夏完淳。夏完淳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督帅不要生气,他们也是一时糊涂,心中必然不敢骄纵的。”
侯玄演余怒未消,这群人若是真的存了轻敌的心态,早晚会吃亏。他看了一眼小将们已经自觉地战在一块,全部低着脑袋,侯玄演上前说道:“都给我滚下去挖战壕、筑土墙,做好久围徐州的打算。要是老子看见谁没动手,我就成全他,让他一个人去打徐州。”
侯玄演说完,见他们还站在原地,不禁更加生气,飞起一脚踹在一个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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