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尽头

    我也会绝望啊！

    他站起身拿过小九雕刻过的木头，已经大致成型了的观音像，还剩下五官，圣瓶，以及服装勾勒的线条，他拿在手里把玩，粗糙不堪的木头表程有许多凸出来的倒刺一样的东西，扎的手心都是疼的。

    “深渺，如果终究没办法让你远离这样的是是非非，而我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将自己保护好啊。”他无力的叹息起来，放下木头，起身出了阁楼。

    这一片是c市少有的贫民窟了，大片的低矮房屋连接在一起，老化的线路，吵杂拥挤弄堂，灰暗的墙壁上张贴的各种不堪入流的小广告，竹竿撑起的晾上的衣服湿答答的滴着水，地上有黑色的水一摊摊流着，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味。

    当年的周深渺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来的

    心口隐隐有些压抑起来，好想立刻见到她，和她说一句好想你。

    入夜。

    山谷里繁星点点的，周深渺卷了席子到大阳台上铺好，从柜子里取了一瓶红酒，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半开的窗户送了凉风进来，白色的纱幔在月色下格外朦胧。

    “已经安排好了，但是主子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跟着，寸步不离的保护你。”保镖推门进来，她刚好倒了一杯红酒，色泽浓郁，带着淡淡的葡萄的味道以及酒的醇香。

    “到时候再说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她晃了晃酒杯，有些茫然起来，心底隐隐怅然若失起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保镖出去了，房间又只有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指甲盖滑过高脚杯杯壁的尖锐的声音都那么清晰，无聊的端着酒杯跑到阳台趴在窗柩上，她敏锐的嗅到空气中香烟的味道。

    转过头就看见旁边的房间阳台上也趴了人，指缝间夹着的香烟发着猩红的光点，在这夜色里并不是很突兀。

    “能给我一支烟吗”她隐隐分辨出隐在背光处的五官轮廓，将酒杯放在一旁，望着隔壁那人嫣然一笑。

    晨昏也不说话，只将烟盒扔了过来，她伸手刚好接过，从烟盒里抽了支烟，顺势拿了打火机点燃，放在嘴里吸着。

    “深渺，我想问你很久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晨昏歪着头，大波浪的卷发垂了下来，在月光下如水的温柔:“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固执！”

    “那么你呢明知道他不爱你，不喜欢你，不也还想留在他身边吗”周深渺吐了口烟圈，叹息不已。

    有的人，只不过是看了一眼，眼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晨昏无奈的叹了口气，悲哀的想啊，大概是得不到的心理作祟，让她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想要走进他的心里，成了她这些年坚持下来的理由和支柱。

    “深渺，说来你可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爱他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就是见不得你在他身边，见不得他对你好，见不得你对他好，你们好的时候我在旁边有多嫉妒，嫉妒的恨不得把你们都撕碎啊。”她弹了弹烟灰，笑的格外飘渺:“要是当年死去的人是我就好了，大家都不用这么痛不欲生的活着了。”

    可是时间回不去了，他们都只能看着自己心内荒芜的痕迹越发辽阔而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的艰难的被时间鞭挞着前行，都无能为力。

    “晨昏，夜太浓，早点休息吧，我们并不适合谈心，曾经掏心掏肺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现在能相视一笑都是奢侈，都别贪心了。”周深渺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摁在窗台上，看着烟头那猩红色一点点熄灭，关上半盏窗户，躺在凉席上，心里一片茫然。

    想要报复回去的心似乎没有那么浓郁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态，猛然清醒过来，握着酒杯的手都在不停颤抖，不能，她不能放弃。

    徐滔死的那么惨烈，陆步凡啷当入狱七年，如果是她遭陷害死去，这两个男人一定也会不顾一切都要为她讨回公道。

    可她如今这般境地，为何还要贪心的想要回到顾邵安的身边，七年这么漫长的没有他的时光，缺失的长达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靠着徐滔才活的像模像样，他已缺失你生活多年，而你为何还要恋恋不忘

    任何一段感情都是需要维系的，没有了交集激情会淡去，何况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激情，但她不仍然靠着那些破碎的回忆活的如此狼狈么

    “我们回不去了，顾邵安，回不去了啊。”她屈膝抱着自己，低声喃语。

    和你有关的，无论好的坏的，回忆起来都是如此斑驳陆离，痛不欲生。

    刘若英唱《成全》这首歌的时候，她去看她的演唱会，坐在观众席上，听到她唱‘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的时候泪流满面，徐滔抱她入怀的姿势都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挣扎伤到自己。

    爱她的男人啊，总是选择伤害自己也要护她周全，比如陆步凡，比如徐滔。

    但不会有顾邵安！

    晨昏看着半合上的窗户，眼底一片阴霾，顶上的吊扇还在吭哧吭哧的转着，桌上放的蓝皮文件夹里有白色的纸张落了出来，同屋的编剧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偶尔端起右手边的咖啡杯。

    “早点休息吧，不是打算明天回去的么你这样可没精力啊。”女编剧调侃道。

    她微微叹了口气，合上有些阴郁的眼，走到床边，直挺挺的躺了上去:“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

    “没，刚刚戴着耳机在和希洲视频通话呢”女编剧笑的云淡风轻的:“怎么你们有过节”

    她笑了笑，拉过一旁的毯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住，像巨大的蝉蛹。

    “你这样不热么我觉得就这样写稿都格外热呢你还盖毯子也真的是够了。”

    “我回去能干嘛呢可留在这里又能干嘛好像人生已经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了，被无趣无聊包围的人连同内心都是巨大的空洞，填不满的沟壑啊。”晨昏低低的喃语，她知道眼睛里的泪水顺着脸庞落在了枕头上，她做过的好的坏的，如今真的进退维谷了。

    “我出去走走。”闷在被子里，四周一片漆黑，又觉着自己很无趣，闷闷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对女编剧说了声，穿着拖鞋出去，隔壁房间的门紧紧闭合着，门口站了两魁梧的保镖，脊背挺的直直的，她理了理睡衣领子，从烟盒里抽了烟出来，娴熟的刁在嘴里。

    都陌生了，陌生的再也找不到缺口将对方置于死地，都陌生的想要心平气和坐下说说话都是不可能的理想，一步步往外面走去，白色的雾气在山谷里缭绕，隐隐能看到垂在半空的几颗光亮不是很好的星星，这夜里没有月亮，耳边多的是蚊虫的声音，寂静是夜里最璀璨的光亮。

    清晨的光穿过树叶间歇，将光斑透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惨白色的圆形。

    “啊……”尖锐而冗长的叫声在山谷四处回荡，声音凄厉而惊惧，周深渺刚刚穿戴好，鞋子都来不及考虑穿哪双，就着脚上的拖鞋将门打开，门口的保镖依旧一幅泰山崩于眼前而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

    “怎么回事声音哪里传来的”她急急问道。

    走廊上的房间几乎都打开了，穿着整洁的，邋遢的，通通都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都面面相觑的模样。

    “好像是从今天要拍的摄影棚传来的。”听到她问话，保镖很尽职的开口道。

    “马上过去。”她将门给带上，率先领了人往摄影棚的方向去。

    到了摄影棚就看见已经吓傻的




第78章 这语气就像在调侃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早上九点陆步凡上楼叫周深渺才发现不对劲，卧室冷的像冰窖，浑身都被冻的疼，看了眼墙上的空调居然打到了十六度，急急拿了遥控器关掉，大床上的人手臂露在外面，被长时间的空调吹的两个手臂都惨白一片，脸上一片异样的潮红，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滚烫滚烫的，温度高的让他心底发颤，曾经失去的那种巨大恐惧汹涌的席卷而来，双目赤红的用毛毯裹了她，已经冻的僵硬的手臂麻木的缩在毯子里。

    “怎么回事”周亚盛坐在大厅正和顾邵安谈论事情，猛不丁听见楼上传来巨大的关门声，抬起头就看到陆步凡抱了人从房间里出来。

    “少主，深渺发烧了，我带她去医院。”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样的温度让他没来由的恐慌，她缩在毯子里闭着双眼眉头微皱的模样一点生气都没有，他很害怕。

    七年前那个冷夜，她也是这样毫无生气的倒在血泊中，鹅黄色的针织衫上染了大片鲜红的血，她手腕上被利器纵横交错斑驳陆离割的面目全非。

    “一起过去。”周亚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脸上表情有一瞬的担忧闪过，眼尾扫过一旁的顾邵安道。

    “顾总，你说的我同意，就当上次在宴会上给你的补偿，同样的，周深渺的事往后和你也再无关系，你懂吗虽然你没有伤害她的心，但你本身存在她生活中就是一种伤害。”周亚盛坐在驾驶座上，冷眼看着后排顾邵安清冷的神色，他知道他在看窗外，七八月的c市有雨连绵，昨天半夜就一直在下，不大但却连绵不绝。

    “这些以后再说吧，先把身后的车甩掉。”顾邵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漠然的说完很是担忧的看了眼身旁睡着的人，小脑袋搁在他大腿上，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铺着，身上搭着毛毯。

    陆步凡往后视镜看了眼，果然有一辆红色的越野车跟在他们车后，他体内的暴力因子随着血液的流动在极速膨胀:“出来后有多久没这么刺激过了，你们看好深渺，这车和人都交给我。”他快速的从腰间摸出枪握在手中，手搭在车把手上。

    “不用管，一群垃圾，犯不着在市区动手。”周亚盛冷冷说完:“你稳住周深渺，一会别让她掉下来。”

    话音刚落，顾邵安已然附身将周深渺半抱在怀，还未坐好，车身便是剧烈晃动起来，一边车身已是离地状态，他眼睁睁看着一旁大货车上的横木被车擦了下来，砸碎他身旁的车玻璃，瞬间巨大的响声伴着无数的碎玻璃落在他身上，整个后背像是被巨大的烧红的烙铁兹拉的烤着，横木打在颈后，落在了车垫上。

    周亚盛从后视镜看到了他的狼狈不堪也看到了周深渺的完好无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方向盘一打，车身擦过蓝色的卡车拐进了一条小道。

    他厉声道:“陆步凡，一枪毙命。”

    陆步凡手速极快的将枪上膛，一把拉开车门，半个身子倾出，子弹在空气里划过漂亮的线条，直直射穿后面紧跟越野车的挡风玻璃，坐在驾驶室的男子双眼睁的大大的，额头抢一个巨大的黑洞，鲜血喷射而出，已经裂开的玻璃上也溅了血水，看起来阴深恐怖至极。

    而车身也因失去平衡，撞上一旁停在美化带边上的大巴车。

    周亚盛一踩油门，车快速的穿过小道上了大路，远远的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不自量力。”周亚盛冷冷的嗤道，而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坦然道:“枪法不错，进步很大。”

    这语气就像在调侃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陆步凡轻笑起来，仿佛也没看到顾邵安身上的血迹斑斑。

    车停在了一处私宅前，陆步凡首先下车将周深渺抱了出来，临进去看了眼顾邵安:“顾总，能走吗”

    顾邵安腿上一轻，心头闪过怅然若失的情绪，点点头，撑着已经麻了的双腿推开车门。

    “你保护了深渺，我就免费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父亲的药有问题。”几人进了楼里，里面灯光噌亮，陆步凡抱了周深渺往里面去，顾邵安被安置在一个老医生那里，碎玻璃扎进了皮肤，清洗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是火辣辣的，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嘴唇一片苍白，周亚盛悠闲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腿搭在茶几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一幕，看着医生拿了镊子正要取他脖颈上被横木扎进皮肤的碎玻璃，突然开口道。

    他就是故意的，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哪怕是她心底深深眷顾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也不会放过。

    顾邵安身形未动，依旧维持着半躬着背，低垂着头的姿势，清冷而费力的道:“谢谢。”

    周亚盛没有得到预期效果，面色有些不好，靠着沙发半眯着眼养神。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做的亦或是不想知道这些年潜藏在你身后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陆步凡安置好周深渺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又见周亚盛不想说话，他直直坐在了水晶茶几上，随手把玩着一串钥匙扣，懒洋洋的道:“虽然你对你父亲没什么感情，不过要是临老了被人毒死了就可惜了，更何况这人敢下毒必然还有后招，万一你爹死了人家爆你毒死了你爹可就不好解释了，你那公司本身就如同被蝼蚁柱过的大桥，稍稍用点力都可以推倒。”

    他不相信他一个刚出狱和社会刚接轨的人都看得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身在其位会不知道

    顾邵安确实是知道的，从知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筹谋划策了，只是这个计划现在没办法和任何人透露而已，他要利用这间风雨飘摇的公司将背后的人一网打尽，不然不会和周亚盛这个在宴会上都能轻易找人开枪伤他的恶魔谈合作。

    顾邵安闷哼一声，扎在皮肤里的碎玻璃用镊子取了出来，医生正用消毒棉清洗被扎的伤口，周围还有一些特别细小的玻璃渣将划开的嫩肉带的生疼。

    “深渺怎么样”周亚盛低沉的开口，懒懒散散的瞟了眼顾邵安，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担忧。

    接下来有好多好戏会接连上场，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舟车劳顿加上冷热交替引起的发烧，没什么大问题，等烧退了，人清醒了就可以回去了。”陆步凡一一说道:“我让林姐在那看着呢，有问题会通知的。”

    医生取了消炎药洒在他背上，白白的一片，他身侧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双目刺红的盯着地上，依旧一声不吭。

    周亚盛觉着无聊，对陆步凡道:“我出去抽烟，一起”

    陆步凡起身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跑了过来，探头往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没想找的人才道:“吴医生，你看到刚刚那个男人了吗病人醒了！”

    顾邵安听到后面那四个字，二话不说直直的站了起来，刚刚还赤红的双目此刻仿佛盛满了期待，不顾医生在身后劝嘱将带血的衬衫拉了上去，撕扯到伤口，疼痛让他头疼的快要裂开一般，眼前一片金光闪闪，他稳了稳身子，走到护士跟前，声音冷的像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带我去。”

    护士愣了两秒，急急转身带他过去。

    隐在阴暗处的陆步凡与周亚盛齐齐现身，看着顾邵安狼狈不堪不顾自己的伤跟在护士身后往病房去。

    “好了，我们去车上，看一场好戏。”周亚盛将车钥匙丢给陆步凡抬脚往外面去，门口的车已经换了颜色换了车型，由原来的大众换成了黑色奔驰。

    “把东西接上。”他声音平静的吩咐道:“窃听器放好了”

    陆步凡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继续调着平板，只一会画面就清晰了。

    而病房里，护士并没有跟着顾邵安进去，在他进去后体贴的将门给关上了，他一步步走到她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是异样潮红的周深渺，心口钝钝的痛着，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腹轻柔的划过她脸颊，黑眼圈有些重，嘴唇有些干涸，脸颊也没多少肉，他甚是难过:“深渺，你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当初如果我没有去凉山，没有认识你，是不是我们都会过的很轻松”

    “你不用因我而痛苦，我也不会因你而揣测，大家都好，都一帆风顺多好。”他低低的喃喃，顺势坐在了床缘，看着挂在一旁的吊瓶继续道:“有些痛苦是我直接给的，有些痛苦是我间接给的，你所有的伤痛都因我而起，我该如何救赎这样的局面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深渺……明明小时候我们那么要好，为什么长大了却成了这般离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