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我不管你比我大多少,就算你是老太太,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就算你是个妓女,天天晚上出去接客,那我也喜欢你。”一口气说了个了断,听得贝贝竟也无力反驳了,于是她便也只是听着,接着嘲弄的笑了笑。
&12288;&12288;她认定了那话只是个笑话,直到一年以后贝贝才发现其实彭程没有撒谎,但一切为时已晚。或许就在那个当下,她也不完全只是不相信彭程而已,更多的她也许不相信自己,她本以为她可以无所不能的。
&12288;&12288;“今天我生气了,改天再去看你吧!”还没等贝贝再回答,似乎是她的嘲笑太伤人了,彭程就要挂电话了,末了他突然又说:“你给我老实点,别让我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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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了
&12288;&12288;人们为什么要相爱是因为相爱本身,还是因为孤独。
&12288;&12288;——
&12288;&12288;一年一度凛冽的北风刮起来了,带着呼嚎的哨音,嗖嗖的响,要成了精了。
&12288;&12288;在东北,立冬其实还没真的开始冷,只是这时不时刮起的北风,咋呼着吓唬人。贝贝瑟缩着往家的方向走,她穿得有点少,风像是撕裂了她的衣服,那几乎已单薄得无力抵抗了,她感觉周身没着没落的。
&12288;&12288;穿过小树林时,在那棵粗壮的大树旁边,她看见了同样瑟缩着,等在那里的彭程。他侧立着身子,靠在大树的一边,肩膀随着风的节奏耸起,他紧掐着眉头,耳朵通红通红的贴着乌黑的头发,手指夹着根香烟,那烟头上,苟延残喘的飘出了一条白线,贴着裤线上,整个人都僵直着。
&12288;&12288;他怎么来了
&12288;&12288;姑娘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无论是好是坏,总归是躲不过的,她便朝他走了过去。
&12288;&12288;彭程瘦得很厉害,冬天穿了这么许多,也都还看不见那裤管里有腿,瘦也让他比常人更加怕冷。姑娘走了过去,许是踩着树枝的响声惊到了他,他发现她了,一回头间,歹毒的眼神儿陡然间便又盈满了宠溺,他蹦蹦颠颠的过来了。
&12288;&12288;“媳妇儿,你给我捂捂。”他把冻得通红的手伸给了贝贝,一脸的憋憋屈屈,等待着那好似天上的姑娘,那般慈悲的,她能救救他。
&12288;&12288;贝贝早没心力去搭理他伸给自己的那双手,她冷着张脸问他:“你在这干嘛呢”
&12288;&12288;没有热情的欢迎,彭程却并不气馁,许是那原也不是他的预期,他撅起嘴,蹭到姑娘的身边,硬是把手塞进贝贝的大衣口袋里,她不配合,他也不恼,揪着她的大衣,拽住她,他说:“我冻坏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12288;&12288;他掏出冻得通红的左手,在姑娘眼前晃了晃,这一只手上没有伤,跟女孩子差不多的青葱一般的手指,白净而漂亮,只是已被风吹的通红通红的。大体是冻僵了,那手指不太灵活的蜷缩着,晃了一下,他又赶忙插进姑娘大衣的口袋,顺道的把那女人拉近自己。
&12288;&12288;两人间的距离,这一下便近在咫尺了,彭程的一张脸正戳在贝贝眼前,二百都不到的位置上,脸上的绒毛皆清晰可见。好白净的小脸,皮肤清透,泛着嫩绿的底色,煮鸡蛋一般的细致,被北风吹了,两腮上,哧红一片。
&12288;&12288;他们都被这突然贴近的脸吓了一跳,四只瞪得硕大的眼睛对视着,林子里像是卡带了一样,一切都静悄悄的。忽然一阵大风兜头的来了,彭程闭紧了双眼,四肢在风过的一霎那便僵直了。贝贝感觉眼前的人绷成一根棍子,她背对着风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那道疤痕,在这大风的肆虐中,更加狰狞了。
&12288;&12288;风到底还是息了,越是叫嚣的,越是不能长久,彭程这才松缓了身子,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那风带走了什么他顶舍不得的东西,他有些悻悻然。他无助的用眼睛瞄着贝贝的神色,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便又赶忙别开脸,他总会这样刻意的回避她那裸的注视。
&12288;&12288;总不能带着他回家,两个人便去了上次的那家茶餐厅。
&12288;&12288;——
&12288;&12288;“你不打算走了”
&12288;&12288;彭程头都没敢抬,他只小声的嗯了一下,似乎也很心虚,他大体觉得那是句说不出口的话。
&12288;&12288;“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结婚,让你给我生孩子。”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把羹匙重重的墩在桌子上,贝贝的话想必是伤害了他,他愤怒靠向椅背,别过头去,再不愿意说话了。
&12288;&12288;“不行,你得回家,你妈就让你这么出来了她都没管你”姑娘的身子朝前探了探,她没说实话,尽管结果是一样的,但那不是她拒绝他的理由。可她看起来理直气壮,盯着彭程那张小姑娘般清秀的脸,他却没露怯。
&12288;&12288;“切,你别管这些,你就说你怎么想的”他总有直面的勇气。
&12288;&12288;“不行,你必须回家,我不喜欢你。”他眸子灼灼如炬,照得姑娘无从躲藏了。
&12288;&12288;“那没事,我喜欢你。”小伙子顿了一下:“我妈妈的事你不用管。”他把胳膊耷拉到桌子下面,轻轻的敲打,头别过一边。
&12288;&12288;“我不管行,那你跑出来跟我也没关系了”
&12288;&12288;“嗯,没有,我自己愿意跑出来的,跟你没关系,你啥也不用管。”他点了根烟,把打火机扔在桌面上,叮了桄榔的响,望着窗外抽了起来。
&12288;&12288;话不投机,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他们都很生气。
&12288;&12288;彭程的委屈和落魄,像只被扒光了皮的狐狸,痛苦的看着自己的血肉,他似乎被她丢弃了。他就那么靠着椅背坐着,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拼尽了全力,也不一定有所得。
&12288;&12288;一种出卖了战友的卑劣感觉也让姑娘懊恼极了,她话虽不能说出口,可是内心却是懊糟的,总不能要他留下吧!
&12288;&12288;——
&12288;&12288;有一天,当我们老了,你会发现,最打动人的,还是小时候的那些事儿,那些曾经的幼稚和任性,才是最贴合心意的,是你曾经奋力甩开的,那对世界的无知,但也唯有年少时的肆意青春,让人扼腕叹息。
&12288;&12288;“那你怎么打算的不回去了你想怎么生活”贝贝把面前的虾饺往彭程那儿推了推,她感觉无力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了,似乎挣脱不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扭转这糟糕的局面,她感觉她说服不了他。
&12288;&12288;“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管。”小伙子似乎也急眼了,他瞄了姑娘一眼,夹起了一个虾饺吃了起来,像只肚子里着了火的毛绒玩具,他嚼得用力极了,嘴里几乎冒出烟来,他说:“文贝贝,你真行,你真行嗷!”
&12288;&12288;彭程所有的五官都团结到了一起,这让他的愤怒看起来再清晰不过了,说完他又靠回椅背上,低下了头,浑身颤栗。
&12288;&12288;贝贝瞪着彭程脑门上的那撮头发,深深的运气,她感觉骑虎难下的,她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不是吗那这孩子的这份委屈是哪来的自己的负罪感又是哪来的
&12288;&12288;彭程拿起带商标的纸巾,在眼睛的附近蹭了一下,这引人遐思的一下,贝贝忽然有些心软,还没等她调整好,他揩干净嘴巴,好似很有骨气的又说:“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12288;&12288;“谢谢你了,你赶紧回家去吧!我家我认识,不用你送。”贝贝站起身来,偏觉得也是一团火气,一个遇强则强的姑娘,他有什么资格跟她叫嚷,她擦了擦嘴,心想爱死不死的,拎起
羊汤
&12288;&12288;早餐时间还算凑合,今儿至少环卫工人已经差不多都收工了,出早餐的路边摊也都摆了出来,在那些人多的十字路口边上摊开场子,也不需要吆五喝六的,总归是有人自然会来。
&12288;&12288;彭程拉着贝贝跑了半天,头也不回,他抻着姑娘的胳膊,使劲的拽她,她挣扎着,他却不管不顾,也许但凡一松手,她便真的就停下了,再也不会跟上来了。
&12288;&12288;气喘吁吁的,贝贝再也跑不动了,彭程说想去喝羊汤,说羊汤可好喝了,是他最最喜欢吃的东西,反正时候时间尚早,可以找找看看,他说想让贝贝尝尝鲜。
&12288;&12288;“早上没有人喝羊汤。”贝贝又是随口的一句谎话,她不想再走了,脚步则沉沉的拖在后面,说些什么,也不过是为了能停下来歇歇。
&12288;&12288;足足又找出去两站地,彭程是连推再抱的,沿街的大部分摊位,都是豆浆油条,粥和馅饼,零星的会有那么几家卖馄饨的,只是没有羊汤。
&12288;&12288;他们俩都很累了,小伙子额角都渗出汗来,贝贝一路的抱怨,但他却仍很坚持,他说羊汤那么好喝,不会没有卖的,一定能找到。
&12288;&12288;终于贝贝再也走不动了,眼看着前面又是一家卖馅饼的小摊,她几步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心里笃定,就是这家了,说啥她都再也不走了。许是看出再拗不过她,彭程便也跟着坐了下来,悻悻然的,他好似有些失望,低着头不太开心的样子。
&12288;&12288;贝贝顶不爱看他那副德行,她别过脸去,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小伙子没看见姑娘的不屑,他吆喝着老板,低头摆弄桌上的筷子,颇有些奄奄一息的无力感:“老板有羊汤没”
&12288;&12288;此言一出,姑娘顿觉一颗头憋得老大,这家伙简直偏执透了,走了这么久,对于羊汤的那份儿坚持竟没有丝毫的改变,真让人受不了。她急了眼了,掐着眉头狠瞪了他一眼,大喊一声:“来五张馅饼老板。”再不理会他对于羊汤的执拗,她就吃馅饼,爱谁喝羊汤谁喝羊汤去。
&12288;&12288;“一碗羊汤五张馅饼,来了。”老板喊着号子,把羊汤和馅饼端上了桌,像是早先便准备好了,只等着他们俩来一般,那速度可真快。
&12288;&12288;彭程抿着嘴乐了,贝贝张个大嘴瞅着那桌上的东西,人都傻了,见到鬼一样蹊跷,寻了这么许久,怎么还带这么玩的
&12288;&12288;——
&12288;&12288;羊汤是为何物,贝贝从没喝过,就只听说是羊内脏熬成的奶白色汤汁,就着羊杂和汤,自己调上作料,至于那味道,素来褒贬不一。喜欢的人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喝汤成瘾,不过也有人说,这东西味道怪异,闻着都恶心,像是羊屎的味道。
&12288;&12288;贝贝盯着老板端上来的浑浊液体,她瞅了半天,不想喝。这个羊汤可真不像什么好喝的东西,老式的白瓷蓝边大碗,让这污皱皱的东西看起来更像小饭店后厨的刷碗水一样,毫不稀奇。
&12288;&12288;“要不要尝尝。”彭程用勺子舀起汤汁,朝贝贝晃了晃。
&12288;&12288;“我不要。”姑娘不加思索,果断拒绝了,这汤不仅看着不咋样,还有一股膻臭味,非常冲鼻,提神得很,贝贝自觉驾驭不了。
&12288;&12288;被姑娘拒绝了,彭程到也不生气,调好作料喝了起来,他果然是很喜欢,时不时还吱溜吱溜的,使劲儿的吧唧嘴,享受得不得了。
&12288;&12288;他舀起一块羊杂来,非要递到贝贝的嘴便上:“媳妇儿,你尝尝,你尝尝这个香不香。”
&12288;&12288;“臭,我闻着了,我属狗。”贝贝赶忙摆着手,扭着头,避之不及。
&12288;&12288;“不臭,你尝一口。”彭程丝毫也不放松,他非要举到姑娘的嘴边,然后看着她一脸嫌弃的张开嘴。也许在姑娘的心里对于那个东西的讨厌并没有她说得那样真,她好像一直就很松动,最硬的差不多只是那张嘴了。
&12288;&12288;咬在嘴里,说真的,其实不臭,羊杂弹牙,贝贝竟觉得那有股动物内脏特有的肉香味儿和拉扯着相互厮打的嚼劲儿,挺好吃的。
&12288;&12288;吃了一块,彭程便再不缠着她让了,姑娘看着他喝汤喝得摇头尾巴晃的陶醉样子,嘴巴里肉香味久久不去,想着那脏乎乎的东西也许不那么不堪。很快她就被彭程故意弄出的响动撩拨的有些馋了,吃馅饼若不喝点汤,真的是又干又齁又腻的。
&12288;&12288;估计是读懂了贝贝那副觊觎的样子,彭程叫来老板,又给她要了一碗。他细细的调好了作料,放了胡椒粉和盐,尝了下味道觉得不错,才推到了贝贝的眼前:“媳妇儿,你尝尝,这个是真好喝。”
&12288;&12288;他好期待的看着她,得意得像是中了大奖,小伙子真有眼色,他汤都调好了,这台阶搭得恰到好处,舒舒服服的怼到了姑娘最酥麻痒痒的穴道上,不喝还有点不近人情了。
&12288;&12288;羊汤的味道,要怎么形容呢!姑娘掐着眉头回味了一下,那乍一入口时,还是有点臭臭的,但香浓的味道就在那入口的臭味之后,纯美而浓稠。
&12288;&12288;“不好喝,臭不拉几的。”贝贝故意的说,一伸舌头,自觉也是过分的矫情了。
&12288;&12288;“这还不好喝呀!你再喝喝,你再喝喝。”彭程不接受贝贝对于羊汤的厌恶,非要她再尝一口。
&12288;&12288;“骗你拉!是挺好喝的,很香。”两个啼笑皆非的孩子,贝贝三口两口就把羊汤给喝光了,舔了舔嘴巴,才觉得意犹未尽。
&12288;&12288;彭程也满意的笑了,嘿嘿嘿的,笑得极开心,露出一排牙齿,嘴上的那道疤痕忸怩的变了形状,他鲜少笑得这般灿烂无比,心里终是被撬开了条缝子,洒满阳光。
&12288;&12288;——
&12288;&12288;他飘得有点远,嘴里的吹嘘便再也停不下来了:“这胡椒粉放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多肉味了,我说得你懂吗你就尝一口,你等胡椒粉辣辣的那个劲儿过去。”彭程说着舀了一口汤含在嘴里,他一边比划一边说,仍觉得表达不清。
&12288;&12288;贝贝顿时有些后悔,彭程说的那带胡椒粉的肉香味,自己喝太快了,她没怎么尝出来。这不成西游记里那猪八戒了吗人参果进肚了,急的没细尝尝味道,可也不好再喝一碗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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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跑了咋办
&12288;&12288;这世间看似完美的一切,皆是偶像剧。
&12288;&12288;冬天当真还是来了,从未让人失望过,头一天的正午时分,日头还有些晒,第二天一阵西北风后,突然就冷得伸不出手了,这任性的天气,像彭程这样怕冷的人,总是会感觉措手不及的,他也快一个星期了没有回去了。
&12288;&12288;贝贝连喝了三碗羊汤以后,他便更加坚定了要让她当自己媳妇儿的信心,彭程拉着她的手,那般的珍视,语重心长的说过一次,他说如果他不要她,那照贝贝这饭量,怕是也就这么地了,哪个老爷们都不能要她,让人家玩够了,还不得再给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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