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监视者

    但他在信中没有提及有关雷克斯的问题，现在杰斯对审问的进展和雷克斯的精神状态一无所知，甚至连他被关在哪里都不太了解，这些事一直是他差手下人去办的。

    与这次莫名其妙的突击检查相比，雷克斯的问题根本不重要。杰斯想，秘密行动部关于路德奥尔森的一系列行动均是家族高层授意，他们不应该在关键时刻搞什么突击检查，要不是信件背后的图案和卡兹曼的签名让杰斯认定命令确实出自家族高层，他甚至会怀疑是渗透进内部的敌人在伪造信件。

    杰斯带着手下们通过魔动列车来到城外的地下通道。从外面看，瓦尔哈拉和那座隐秘在山林中的城堡隔着丛草似的街区和起伏的山坡，但从地下走只花了他们不到20分钟。

    刚一下车，便看到站台上有一位年轻人在焦急地踱步。他望向停稳的列车，连跑带跳地冲到门口说:“杰斯大人您到了吗”

    “是我，怎么回事。”杰斯在4个人的簇拥下走出车门。

    “我原本想坐车去找您，没想到。。。。”

    “说重点，快。”杰斯冷峻地打断。

    “族中的大人们遣我来催促您。”

    “有必要吗他们不知道我在执行重要任务吗”杰斯的声音在空洞的地下隧道里来回飘荡。

    “是。”那人马上鞠躬，“大人们带来的新的命令，说务必要让您知道。”

    “命令是什么”

    那人面露难色，“我没有资格知道，我只是被派来催促您的。”

    杰斯无视了他，快步走向前面的楼梯。那人只好弯着腰跟在后面。

    常年不挪地方的海洛横躺在沙发上，面前原本亮着的屏幕此时是漆黑一片。穿着丝质白色长裙的唯踏着清脆声响从无法观摩的黑暗角落走到沙发边上，招手点燃了一团火光。

    海洛抬起头看了唯一眼，“怎么穿的这么正式了”

    “出去吃了些点心，话说你从比赛结束后就这么躺到现在了吗”唯偏着头看他。

    海洛猛吸一口气从沙发上弹起来，点亮了面前的屏幕。

    “也没多久嘛。”他耷拉着肩，半闭着眼，无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屏幕，像极了睡得头昏脑涨的宅男。

    “古尔薇格阿姨呢”

    “她走了，说明天再来。”海洛打了一个响指，屏幕上显示出雷克斯正坐在椅子上。

    “卡兹曼刚才跟我说在这小子身上会有精彩的事情发生，我们来看看吧。”

    “卡兹曼”唯惊诧，“我们的故事里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海洛挠头，“他主动找到我，大概是从莎朗那里听说了什么吧。”

    “我劝过你多少次。”唯立刻来了脾气，“不要和不朽者们走的太近，不要随便差遣他们，不要接受他们的谄媚。这是为了他们好。”唯的语气一遍遍加重，“帮你做事会对他们的现实生活产生难以估计的影响，一旦在普通人中间露出马脚，后果无法想象。”

    她立起细长的眉毛，脸蛋因愤怒而染上浅红。

    “是他主动找我的啦。”海洛轻声细语，细语轻声。

    “那你要在事后告诫他。”唯叉起腰，训斥人的姿势自然又熟练。

    “好好好好好。”海洛连续点了五次头。

    半小时前，杰斯坐在软垫木椅上，面前长桌的对侧坐着几位年龄稍长的人，杰斯大概能认识几个，都是族中负责不同工作的人。正对面坐着卡兹曼海克斯，一贯精




第十章：纷至沓来 （二）揭露点
    杰斯通过地道直达学校西侧树林，打开布满锈迹的铁门时被窄小出口满载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暮夏的白日长远，太阳大概要到7点左右才会变成溏心蛋的模样，杰斯踩住梯子，一手遮眼，一手抓在出口边沿，抓碎了干结的土灰和落叶，用力跳到外界的土地上。

    又是“咔嚓”几声脆响，厚底皮鞋踩在地面上。这块地方尽是些被晒到濒死的灌木与草结，四周却被树木像栅栏似的包围。像极了一头秀发脑袋顶上难看的斑秃。应该是疏于打理的缘故。倒也不怪学校园林部的人工作不认真，和瓦尔哈拉整片大地上广博的植被覆盖比起来，一个学校里的一小点林地根本不值得在意，大自然自有它的安排。

    人们一直是这么想的，被群山包围的梅塞拉，被大海分割的亚森千岛，被荒漠隔绝的悲叹之地，被平原孕育的巴克城，在山林中兴盛的瓦尔哈拉。自然的强大力量让有志于改造它的人望而却步，前代的开创者必须借助甚至依赖自然来开辟出人类生长的空间。自然的强大源于它看不到头的生命力，这让它无处不在，永远无法被消灭。人们当它是无尽的资源，是可靠的伙伴，所以没有人会在意一块茂林中的荒地，就像没有哪个富豪会在意下人丢了一枚铜戒指一样。用当地人的话说:“大自然自有它的安排。”

    但杰斯此时不这么想，大自然并不是永远可靠的。他在校图书馆里翻看到地方官员的日志，过去这片土地上出现过绵延千米的山火，吞噬村庄的洪水，夺取数万人生命的传染病，人类或许再过数百年也无法掌控自然的发展方向，但人类不能因此放松对自然变化的提防。

    杰斯不是位生物学家，也不是林业专家，他的有感而发却是想到了别的方面——他的家族。

    在家族成员们看来，海克斯是遮天蔽日的羽翼，无论他们之中有人获得的多么高的成就，仍然是羽翼庇护下的雏鸟。爵位、财产、人脉这些普通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海克斯家族的小孩可以从小接受完备的教育，海克斯家族的女人从不下嫁普通的贵族，海克斯家族的佼佼者们都是高官的座上宾。海克斯这个姓氏为族人带来的恩情是仅靠一辈子努力所无法还清的。现在这个积蓄了千年的庞大家族在王国东南的瓦尔哈拉静静地施放它的力量，它的产业遍地开花，它的权力笼罩山野，它的威严震慑八方。它完全掌控了瓦尔哈拉，完全掌控了这所国立大学，它就是瓦尔哈拉人敬畏且依靠的“大自然”。

    杰斯也曾是家族中的一名普通成员，立志要为家族的繁盛奉献终生，为此不惜隐入暗处，自污名声。他能力出众，年纪轻轻便登高位，从而接手了更多隐秘事务。但越是靠近权力的中心，便越能察觉到与光鲜外表截然相反的残忍。

    杰斯不是后知后觉者，他在工作中见识过太多不择手段的恶徒，应该更明白正义从不是孤单的，它与对立的邪恶时长并存。

    他早知道家族的壮大是靠鲜血浇灌的，他在为家族消灭敌人，铲除叛徒的时候就知道了，羽翼是温柔的，但羽翼的主人要用强大的武器和凶狠的意志才能守护雏鸟们眼中的和平喜乐。

    和平安稳的家族是值得信任的，但假若它要露出残忍的另一面呢

    阳光依然刺眼，杰斯低着头，双眼盯向脚边细碎的黄土。

    这些天家族中某些高层的行为让杰斯感到不安，他们不和杰斯讨论便修改了他的计划，目的居然是对新来的宗师路德奥尔森进行一次危险的测试，而他身为秘密行动部的部长居然连异议的资格都没有。

    高层们的权威是不可冒犯的，来自上面的命令也必须遵守，上头空降指示这种事本来不算什么，但就是这次稍显霸道的指示给了杰斯一个提醒，就像发现了茂密树林里一块不同寻常的荒地，那是温和的外壳上的一块细小裂缝，敏锐的人会察觉到从里面渗出



第十章：纷至沓来（三）解救者
    国立魔法大学坐落在瓦尔哈拉城西南，地上高楼林立，植被茂盛，地下隐藏着蚁穴似的空间，道路四通八达，连接城内各个重要建筑。

    此时地下空间中的一部分——d区，中央贯穿一条石板路，两侧分别是刑区和牢房，漆成黑色的金属栅栏被嵌在石墙里，妄图凿穿墙壁的罪犯们终会被眼前的金属罗网碾碎最后一丝希望。

    d区现在关押着两个人，只有极少数情况下这里才会被动用，大部分明面上的罪犯都归城中的巡捕队管，要是有什么人必须被送到这里来，他大概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这座城市的地下全是秘密，就如同它的掌控者一样。

    雷克斯有幸成为了秘密之地的座上宾，当然这只是笑话，他在这个地方待了一整晚加一个白天，无聊到不停地胡思乱想些并不搞笑的笑话。

    一开始这里的场景让他感到恐惧，潮湿的空气，望不到尽头的狭窄通道，拐角处被锈蚀的金属椅子，被抹上深红色斑块的青色石墙，略显起伏的地面有些许水渍反射着挂在墙上的灯光。这里最适合隐藏秘密，它的来路蜿蜒而深邃，它的布置简陋而压抑，刚来到这里的雷克斯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也出不去了。

    虽然现在他也这么想，不过长时间对着一个风景看真的让人厌烦，他在这期间对墙面上红色斑块的产生有了十几种设想，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西瓜汁泼了，联欢会上玩疯了到处撒红油漆，某个被擦除的涂鸦等等。对一个既定的结局展开颠覆式的幻想还是蛮有意思的。

    他还仔细研究了背后墙壁上的那个小口，固定的饭菜会从那里送来。在这个无法感受时间流逝的地方，听到“咕咚”一声就知道饭点到了。虽然只有面包水果，连个热菜也没有。兴许小口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食物供应通道，工人把这些不需要轻拿轻放的食物一股脑丢进去就行了。雷克斯在看到送来的水果上有明显的磕碰痕迹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他随意地躺在地板上，后脑勺粘满了细小的尘土砂砾，昨天晚上他就是这么睡过来的。一躺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凳子和石板地面一样坚硬，坐着哪有躺着舒服。

    再有一会就到饭点了，雷克斯摸摸肚子，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感到一丝饥饿，前提是上顿没吃饱。他盘算着，学校食堂在晚上6点左右人数最多，这里的开饭时间应该和外面差不太多，也就是说现在大概是5点。

    5点了，真快啊，不知道安丽现在在哪，她是不是要准备吃饭了到现在为止还没和她吃过一次饭呢。

    对了，今晚有参赛者的宴会，大概8点才会开吧。安丽会不会在那之前先吃一点还是等到晚宴开始了和其他宾客们一起吃没有按时吃饭，她会不会觉得饿她的仆人会随身带着吃的吗

    一旦开了头，思绪就像溪水一样绵延流淌，无法断绝。

    正当他沉浸在幻想中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雷克斯一下从地面上弹起，跑到门口把头卡在栅栏上拼命地往外看。

    难道是来接我走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喘息声，肘衣摩擦声，裤脚扇起风声。来人太匆忙，总不能是在这练习长跑吧。

    雷克斯失望地回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雷克斯，雷克斯波特，你在吗”一声呼喊像惊雷在头顶炸开，雷克斯直接窜起来，转身扒住栅栏大声喊:“我在这，我在这里。”

    一个最出乎他意料的人映入了他满是期望的眼中。

    杰特伊莱斯，他们曾经和安丽三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就那么一点交情。

    雷克斯迟滞了，他忽而皱眉忽而眨眼，有数不过来的猜测在脑海里翻腾。杰特也愣住了，原以为雷克斯被关押起来会受尽折磨，痛苦憔悴，没想到第一眼见到他居然像个面部可动的木玩偶在做滑稽的表演。

    两人心里品味着各自的预期落差，气氛一下子凝住了。

    雷克斯的眼光无意中向下扫去，“嘿，兄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对！”杰特懊恼地用提着一串钥匙的手敲脑袋，“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所以这个是。”雷克斯直直地望着那串形状各异的铁灰色钥匙。

    “是开门的钥匙。”杰特肯定地说。他立马从里面随便拉出一把来，捅进面前的锁里。

    “这个不是。”说完又换了一把。

    惊喜的时间段结束了，雷克斯倒退着走到椅子边坐下，脸上笼罩着一层黯淡。

    过了一会，他说:“停下。”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杰特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迟疑了一会，雷克斯问。



第十章：纷至沓来（四）逃离1
    “卡兹曼大人早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杰特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封信，“他让我在说出他名字的时候把这个给你。”

    雷克斯接过信后翻到背面，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海克斯家族的印，再返回正面，落款处是卡兹曼的签名和私人印章，信上说有位权势更大的人迫切地要保他安全，但监牢的负责人暂时联系不上，他只能出此下策，越过正常渠道把雷克斯运出来。

    要说这里面的内容雷克斯是相信的，他见过的矮个子金发男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杰斯海克斯还有和他一起的一群看起来跟专业杀手一样的人，雷克斯通过衣服上相同的印记确认他们是一伙人——分裂的银杏叶与缠腰叶柄的蛇。他们应该是一个独立的隐秘组织，有极大的自主权，暗中监视整个学校，有自己的监牢，同时正在帮助路德师父抓捕袭击者。

    也由不得他不信，卡兹曼大人金口玉言，难道有必要诓骗他一个平头百姓只是有一点太匪夷所思，居然有个更加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能让卡兹曼大人如此惊惶以至于差人来闯自家的牢房。

    莫不是天神再现了莫不是国王陛下微服私访

    别想了，别想了。雷克斯晃头，大人的指令尽管照做就是了，他可没有质疑的资本。

    雷克斯把信递过去，杰特伸手去接，正当信离开雷克斯之间的时候，二人面前突然蹿起一团火，信自燃了，火光只是闪灭，迅速地散成灰烬消失。

    他们还保持着递信接信的动作，两手之间却只有些许在空中飘散的余灰。

    卡兹曼大人不想担责任。虽然感觉不是滋味，但雷克斯还是表示理解，都是被头顶的压力逼迫着行动，谁愿意真心去犯险呢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走出牢门，杰特在前面领路，安安静静地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只有鞋底踩在潮湿的地缝处带起的水声。

    海洛有些不满，“这样不好，他伸出了权力的手去控制雷克斯的行为。”

    “倒是很有效。”唯调侃道。

    “这就是人间权力的分配，极少数人拥有极大部分权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在普罗大众眼中几乎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只要卡兹曼发话了，雷克斯他们只能照做。”海洛说。

    “可惜了，你在人间没有权力，不然故事进行会顺利很多。”唯揶揄道。

    “你之前不是还指责我干涉世界的运行吗可惜我想做一个隐于幕后的构建者，而非摆弄角色的全能神。”

    “那么你眼前就摆着一个问题亟待解决，魔女卡思嘉的力量和想法你都无法控制，可见未来路德根本不会涉入险境，你的英雄故事没法讲下去了。”唯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

    “那个还能宽限些日子，毕竟我们的主人公还没启程前往悲叹之地，现在的问题是，蕾妮雅伯爵无意间介入了雷克斯和安丽之间的事，你能控制住她带来的影响吗”海洛认真地看着她，“雷克斯这部分工作可是你自告奋勇要承担的。”

    “那个任性的小丫头只是走个过场，舞台上没有留给她的位置。”唯扬起手腕，似是随意拨开灰尘。

    监牢里的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前进，走在中央一条直路上，两侧是一排排栅栏似的牢门，一边只有简单的桌椅，一边却每一间都摆着形状各异的器具。雷克斯时不时向那个方向瞟过去，那些倒刺与弯钩，铁片与火钳，所有锋刃处沾着浓稠的红黑色，在墙壁灯光的照射下渗出惨淡的青光，好像偏暗的，不刺眼也不太清晰，却勾着人的心思，要仔细看，看柔弱浑浊的青光里究竟藏了什么。忍不住再去瞧瞧，直到认清了那些残忍工具的用途，便觉得青光闪烁像跳动的火，原本凝固的红黑色开始向下流动，每认出一个刑具的用法，身上就好像给来了一下，痛啊，痛呀，鲜红的血液喷溅在它的身上，混合着原本的红黑色一同流动起来，连坚硬的刑具也动了起来，沐浴着鲜血跳起狂欢的舞蹈，被血淬过一次之后，青光更加狰狞，锋芒跃起直刺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