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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坐在铺里,光阴一分分转暗,他却凝神不动,一是求静气,二是盘算张口多少钱合适。

    刘昌也在呢,自己若一分一分讲价,那种铜臭定会让刘昌看不起。

    正想着,李虎和刘昌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后头跟着胡小欢,还有一个胖妇人……人进来,包先生就听刘昌在问:“卖浴缸呀,倒是人人都要洗澡,但是……”不等说完,更不等李虎回答,他转头给包先生打招呼,埋怨说:“包先生,你咋这么慢呢你不知道我李虎兄弟是干脆的人吗”

    那是干脆人。

    在他看来,这说定就定,起码跟自己一样,哪像包先生磨叽、磨叽。




一百四十四节 送顶高帽
    晚上喝酒,来到的筹事和尚竟然自称道林。 一开始,这让把蜜蜂外公当成自己外公的李虎很不舒服——哪怕后面的字就是谐音。但随后,和尚就令他改观了,谈玄论诗,在座的几个书生都难比,果然天下之大,不乏奇士高人,只是李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有才华,风格高雅的人怎么去做了和尚,到处礼佛,劝人信佛……到来的还有一个武将,姓石,叫石敬孙,也信佛,佛号了悟,四十多岁,自称中朝石奋之后,但一伸胳膊,胳膊上却滚满塞外沙陀人的刺青。

    酒席上说这人很能打仗,赞誉不断,尤其是他对战东夏军队时的表现,像各路皆败,唯他一路高歌猛进一样。

    李虎对这人起不了好感。

    但凡对北平原举刀,对东夏人举过刀的人,他就虽是冒出杀机。但是,他忍住了,他阿爸给他了一个难题,怎么不加兵,夺回北平原……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深入靖康权力阶层,看看有无机会。

    石敬孙虽是武人,却如和风沐雨一般。

    李虎知道,他阿爸说过,在靖康,武将若一心想和文人混在一起,那就野心大了去了。

    李虎也有心与他套一下交情,不大工夫,他,石敬孙,刘昌三人就勾肩搭背,滚成一团,他们喝了不少酒,不知哪根筋不对,刘昌提议说:“你我三人挈阔相投,尤其是李虎,那是一见如故,不如借道林的酒,咱们三人结拜为兄弟如何效仿桃园刘关张,为兴盛靖康做中流砥柱”

    道林怂恿,一片文士也纷纷起哄。

    李虎虽然喝了不少,却猛地睁眼,试图清醒自己,他倒可以与刘昌结拜,石敬孙却颇为踯躅。

    石敬孙却现出一副感激模样。

    这个李虎懂,刘氏是门阀,刘昌与他石敬孙结拜,自然等于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别看他就是一介纨绔。瞄了一眼刘昌,李虎怀疑他根本就没醉,和自己结拜也许不是要紧,想和石敬孙结拜才是主要,要知道这石敬孙可是问鼎郡司马的人选。一旦做了郡司马,刘昌父亲的官职也不过与之相当,而便是这个郡司马,恐怕没有刘家的支持,石敬孙也难鱼跃龙门。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愿意结拜,得罪二人就不是简单的得罪,二人拉着自己,也许只是拿自己掩饰他们**裸的结合。

    装睡

    装醉

    就都躲不过去。

    当然,和他们结拜,对李虎自己也有好处,只是这结拜……李虎在心里说,太儿戏,谁当真谁傻。

    三人借得水酒,持刃滴血,就让众人见证,结拜了一场。

    结拜完,李虎又喝了两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见一文生饮完,要在空白屏风上书诗词,上去一把夺过,一砚全泼上头,然后持笔一阵挥舞,便是一头滔天大虎,屁股都与天相接,分不清哪里是身了,只剩一张虎脸伸来,青面獠牙,众人来不及惊叹,他已持笔在留白上狂草四字:“虎啸北原。”

    这北原,那便是心中的北平原。

    投笔一扔,见杨揣说不上话,在一旁的席位上都快睡着,他喊了一声:“杨揣。我们走。”就去勾自己脱了的外衣。

    杨揣早想走了,连忙爬起来,去扶他,见他勾了衣裳,走到前头,而楼梯不容两人齐走,就跟到后面去,一回头,见众人趴于屏风之前,好奇跑回去,却大叫一声:“啊呀。谁画这么恐怖呀。”

    别人都不理他。

    刘昌砸着酒杯找李虎指,发现找不到了。

    忽然,他想起来,三人还没分大小呢,大叫:“李虎。李虎。你滚回来。咱仨谁是大哥呀。”

    杨揣跑楼梯边往下望,李虎在下头呢,他正想喊李虎上来,别得罪这刘公子,而且结拜,以后自家人在郡里都横着走了,不料李虎在下头回了一声:“我。我名大,是虎。”杨揣回头,见石敬孙蹬蹬往楼梯旁跑,连忙先下去,下到李虎身边,李虎说:“别管他们了。我不舒服,咱们走。”

    出去,天又下雪了。

    最近晴了好一阵子,这雪刚下就鹅毛一般,怕还会下更大。

    喊上李四,驾上马车,马车还没到身边,李虎就吐了。杨揣想去拍他,李虎就说:“我没事儿,吐出来才怕真醉了,你去给我要点吃的,带回家去。”杨揣没要过,看着这酒楼就怂,犹豫半天,问他:“要吃的。是不是太丢人呀。”李四到跟前了,白了他一眼,走了进去,片刻已经拎了熟食出来,交给杨揣。杨揣还想证明他更没讲过世面,吃喝完,还好意思要些饭菜打包,结果,二楼的窗户开了,包先生探出头,大声说:“李虎。你赚我赚大了,别想着跑呀……上来喝酒。”

    李四抱拳说:“家主人年龄尚幼,不能多饮,眼下已经过量,还请先生海涵,与诸多公子讲一声,我们先回。”

    把李虎扶进马车,杨揣也钻进去,外面好冷,马车也不暖和。

    他瑟瑟发抖,激动万分地给李四说:“李虎跟刘昌公子,还有一个将军结拜兄弟了,赶明再没有人敢欺负咱家了。”

    他发现李四只“嗯”了一声,驾着马车,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责问说:“你有没有听我在说啥”

    李虎摇摇晃晃地说:“他听到了。你别喊了。”

    杨揣问:“你没醉呀。知道呀。”

    李虎叹气说:“我一点都不想与他们结拜,要说结拜,也要和意气相投的英雄豪杰,他们算个什么呀。”

    杨揣苦笑说:“你喝醉了。你没看那刘公子,谁都不敢惹,在郡里谁不巴结结拜的时候你咋不说,看不上他们,这会儿你嘚瑟的,你能不能别装……”

    李虎趴上了马车前面的口子处,扒开吸些凉风,幽幽地说:“李四。你在北平原呆过吗那个石敬孙,说他打进过北平原,吹的吧。”

    杨揣说:“你管呢谁不会说人两句好话。”

    他还想再吵李虎两句,外头李四的声音响起:“杨揣。你再得意忘形,我就把你扔出去。”

    到了客栈。

    客栈几乎住的都是他们的人。姑娘多,合成四间,男的,才一共开了两间,都在等李虎呢,见李四和杨揣扶着他上来,一身的酒气,还想问他店铺是不是买下来了,一说回来,都出来了,杨燕燕从他们那儿接过李虎,本来想作个背的姿势,李虎一沉,就把她压扁了,她大叫“咋这么沉”,却又嘀咕:“天黑了去找你们,店铺都已经关了门,人都不知道去哪了,这喝了多少呀。”

    杨揣连忙说:“我就知道不喝,哪有出门在外跟人家喝酒的呢。”

    李四对他都无奈,戳穿说:“没人找你喝。”接着,又责怪他说:“你在上头,都不知道为我们家少爷挡几杯,他才十四,在家……”他想说他阿爸阿妈都不让他喝酒,结果这话说下去会露馅,就不说了。

    李虎说:“我没事儿。本来好好的,一结拜,心里窝住了,加上路上吃冷,就醉住了。”

    李四要求说:“你们挤挤吧,让李虎自己一个房,他喝醉了,说不定到处吐。”

    杨揣正想宣布李虎结拜的事儿,李四见他模样就猜得到,盯他一眼,低声说:“憋回去。李虎这会儿难受。”

    杨揣呆呆地看着他们进屋,回头问旁人:“这么好的事儿,他给难受啥”他讲于众人,众人也不知道李虎难受啥。杨燕燕在里头大叫一声:“你认得不认得人,这是李四,谁是你张叔叔睡你觉,我看着你……”众人连忙到门边。李四劝说:“燕燕,你去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他。”

    杨燕燕不肯,说:“李四叔,你累一天了,你去吧,我一天都在马车里,我看着他,没事儿的。”

    她都用上手推了。

    李四只好走出来。

    杨揣不合时宜,又极不放心地挣着头喊:“燕。你们可还没成亲呢。”

    杨燕燕回了一句:“你回去别告诉俺娘,别在村里乱说,管住你的嘴就行啦。”

    人都去睡了。

    李四送完热水,听李虎在里头喊叫“北平原”,在里头哭得跟啥一样,不知怎么就靠着门给坐地上了。

    他低声说:“谁不想着北平原呀。可都过去了。见了武将吹牛,你何必放在心里,你这么一说,我也跟着难受。我哥和侄子,都在里头没了呀。”他守在那里,抬头望着外头纷飞的雪片子,安慰说:“大王还会再夺回来的。”一转脸,见一群东夏少年人冒出来,他再次大声训斥说:“都回去。”

    他的声音惊动到杨燕燕。

    杨燕燕开门,见他在门口,连忙说:“李四叔,你咋不去睡,你蹲这儿干啥赶紧去吧,李虎,我能看好。”

    李四没理由留在这里,点了点头。

    他正要走,杨燕燕问他:“他咋老哭北平原杨二广是谁”

    李四摇了摇头,连忙说:“我不知道呀。”

    杨燕燕说:“那我知道了。他前头跟着你们东夏军队在北平原打过仗,杨二广跟他一伍吧,还不是死了,他喝醉了,给想起来难受。他不想他爹,他娘,竟想些别的人。”李四走着,还能听到杨燕燕回去大叫:“你烦死了。睡觉。你爹你娘你不想,想他们干啥啊,你个不孝的。”

    李四手揩眼睛上了。

    他知道李虎为什么这般哭。

    李虎一直认为他在具备营



一百四十五节 海活第一
    回去过年之前,李虎还和杨揣一起去看回那个认识的老玉匠。 虽然在保郡有了铺面,打算把杨揣也放这儿,李虎仍优先送他到老玉匠这儿学工,老玉匠一口答应下来,这个事儿就给定了。

    从老玉匠家出来,李虎要重新考虑派谁与胡小欢搭伙。

    他看杨揣不太高兴,知道和胡小欢一起在这里管铺面风光,去学做工,那便低了好几等,便好言与他协商,倒是杨凌刚也支持他先来学工,笑着说:“杨揣你个蠢货,石场是咱们自己家开的,你来学工,学成之后是要替李虎拿大梁的,你当去铺面挣点钱是钱不是从自己家拿钱你想要多少,哥给你”

    自一见面,杨凌刚就对李虎的满意无以复加,不是李虎一见面给他送顶高帽子,也不是李虎突然冒出来个叔叔,手里有钱,更不是李虎刚刚与何等人物结拜了兄弟,拿了个大店面,就是说不出来的一种信任和欣赏。十四岁,个头快跟自己差不多高,肩上,胳膊上,胸上都是棱肉,说是天生神力,毫不为过,而相貌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峻奇,连两条眉毛都揣着一团英青。

    之前和家里通过书信。

    他娘让在信里写上李虎的一些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没想到会如此伟俊,文武双全,能文到听他说话无所不知,武到自己和他过手,也不一定能不能赢。他不是那种犯猜疑的人,没有过多去盘问,看着好,就已经当家人了,只在避开李虎的时候,他会和杨燕燕一样,张口就去询问:“听说过有文曲星下凡,倒没听过啥星能文又能武。他娘咋生的呢”为此,他还把一些海图拿出来让李虎看,想知道李虎能不能看得懂。

    李虎一看就惊呆了。

    原来杨凌刚用的海图竟全是东夏谱的。

    李虎也试着问杨凌刚:“哥。沧郡那边出海,都在用这些海图吗”杨凌刚一扬手,哈哈笑道:“你想啥来。你哥的大名是怎么来的那就是靠捣鼓这些玩意儿,那海上都是一群穷哈哈谋生,他们能知道用海图他们连罗盘都不一定有,走海全靠老水手带。你哥是啥人去过东夏人的地界,问过他们的船坞,你知道咱的船和他们的船都不一样不回头带你去沧郡了,你就知道了,咱们的船,那是新船,在东夏秦皇岛做下来的,船身全用的北方密林的铁骨木,龙骨硬,船舷硬,遇到海盗一冲一撞,就把他撞得顶不住,他们还用福船,跑也跑不过咱,舵站用的舵盘,帆,咱用的是千浪叶,想咋调咋调……哥喜欢海,无边无际,没有官府恶霸,全靠自己的本事说话,有钱就砸进去,有钱就砸进去,咱和那些就是去混口饭吃的能一样”

    杨揣忍不住问:“那俺哥呢”

    杨凌刚冷笑说:“他就是个抠门的主,海,海跑的不咋样,钱钱不舍得花,你知道我为啥回来晚了海上有浮冰了,我还不赶紧回家,还不是他闹得,今年跟着他的伙计,除了咱这边的,就都没分上钱,他就扔了别人跑回家了,我回来,人家都在船港跟港主闹,要卖他的船分钱。我就把钱给他垫了,然后在那等到几笔钱拿到手,过完数,算完钱,一个个发清,我才回来。”

    看杨揣不服,他说:“他船上的罗盘和舵盘是我给他整出来的,连舵手都是我的伙计,你回去问问凌自,这些他服不服跑东夏才多远,你问他敢跑不,都是北船来了,他往南走,过了大名府,到了连子港就回来,再拉北货往南运,天天说,你看东夏人给能的,东夏的船在沧郡上点水和吃的,还敢往南跑。他不琢磨,就是坐等吃的,我敢说,东夏人能跑的海途,我也能跑。东夏人不敢跑的地方,我也敢跑,只是没那个财力罢了。”

    杨燕燕最欢喜。

    李虎听得出神,一些同村的男女,东夏箭上的少年男女也听得出神……

    接着,杨凌刚忧愁地说:“按说今年人是挣上钱了,明年呀,就难说。”

    李虎问:“这是为什么榷场一一重开吗”

    杨凌刚叹气说:“不仅因为榷场,东夏的船坞要卖高显,怕以后高显要称霸海上。高显人是海上的匪,不好好贸易,他们能贸易的东西少,而且粗陋不堪,就不会在沧郡下北货,无非拉到南方更远,皮革少的地方交换,比就近交换划算,所以呀,明年海运怕就不行了……我有些东夏那边的好友,不说我也不知道。”

    一个箭上的少年问:“哥。为啥我们东夏的船坞码头要卖给高显”

    李虎说:“之前我们给高显一条商路,但那边还能依托我们自己,也能顺湟水抵达湟西,北平原丢了之后,海边的码头船坞就孤悬在外,只能卖给高显和靖康,与其给靖康,自然不如卖给高显。”

    杨凌刚笑道:“幸好家里开了石场,不然的话,明天生意一差,能差到什么地步不好说。我带着钱回来,原本是打算买地的。李虎你既然开了石场,不如都给你。”

    李虎回绝说:“我不缺钱,还是要买一些地吧,总感觉官府上的钱有问题,只有咱有很多地,能吃上粮食才好。”

    杨凌刚点了点头。

    李虎突然兴奋地说:“我一直在读种地的书,咱不缺工匠,为何不改变耕作方式,置办牲口,打排犁,育种子,按东夏的办法来提高产量呢。”

    他太兴奋了,搂不住,就说:“我爹他说放牧和种地,才是国家的根本,没吃的,人都吃不饱,一切皆休。我就学过种地,选种,就是没怎么种过,我回来,就是想买十来亩地,亲自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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