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李虎扭头看了方步平一眼,却没有推脱,笑了一笑,像一下戳穿方步平的小心思,移步走到台前,给众人拱手道:“诸位都是明白人,却不定清楚当前的情况。苗保田被驱逐之后,跑到了他的后-台田大将军那儿,田大将军与高显军队一仗未打,在北平原与之眉来眼去,我虽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秘密的协定,只知道这位田大将军不战高显,却突然派遣了上万精兵回头攻打易县……有人说他害怕后路会断,我们驱除害人的苗保田,他也许会觉得我们将要断他的后路,尽管我们不可能断绝一个对外敌作战的军队后路,我们可以认为他也许被苗保田歪曲的谎言欺骗,以为我们会断他的后路,所以派了兵。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相信,我们的郡守他就曾经相信。”
方步平的脸色变得难看,想说什么,被方步亭拉了一把。
李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轻蔑的笑意。
李虎再一次转回来,用还有些不够老练,但字正腔圆的腔调说:“畅通后路,他需要派兵来夺吗他的使者应该往来于他与李州军之间。但他这么做了吗他没有。他派了上万的兵马,抽调自己的兵力,他已经不担心高显人趁虚攻打他吗应该是他已经不担心了,如果他已经不担心了,是什么原由让他不再担心了呢。不知道诸位以为呢”
众人一片沉默。
却是如此,很多战场上的消息,他们是得悉不了的,别说他们,就连方步平也一样。
李虎说:“所以我断定,他打回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认为保郡是他的地盘,北平原是,保郡也是,没有轻重缓急之分,进保郡,统治保郡,报复郡中参与驱苗的人;第二种,那是他与高显人私下媾合了,回来那是调头向自己的国家用兵,占领保郡,接下来继续攻城略地。”
众人之中不乏有见识者,有的已经点头表示赞许。
方步平在台上看得清楚,想找个人使眼色,提出点质疑的话,却离得远,只好又一阵子着急。
李虎站在台前,敲打着马鞭说:“我阿爸也是备州人氏。”
他回头给身边的方海说:“真的啊。”
众人自然不知道他为何强调这个“
二百五十六节 物以类聚
车乘马队私兵公募汇集成一支强盛的人马。 陈天一骑着骏马走在前面,锦锻坐鞍裹着修长的白色马腹,两脚踩上的金环马蹬时不时会荡到一侧的宝剑和宝弓和另一侧的承弓器,毕竟还只是在行程上,他没有持长兵器,加上身上所穿的铠甲花费了不少工匠的心血,使他看起来英武而不改儒雅。
而不时的,他会带着从骑飞驰上路侧的高地,压阵一样看着。
没有哪个男儿不好武,率金戈铁马建不世功业。
陈天一也一样,家族能在背后支撑他,他有足够的条件,年少英俊时,鲜衣怒马率铁骑,自是一番难以平息的心潮。
风吹拂他颊边的发绪,他不自觉地往随行队伍中的一簇车马看去。
那是一辆橘色的马车。
马车旁边走着骑马绰剑的熊尊。
作为朱氏与熊氏友好的见证,陈天一受任,熊氏宗族也向他抛出来橄榄枝,将宗族中优异的子弟选派出来给他作参军、幕僚,熊尊就是其中他们之中的一个。按照官场的规矩,入了别人的幕,做了别人的从官,尤其是带着这种示好-性质,就等于是任其调遣。同样是一个年岁的少年人,熊尊不免自尊受挫,抬头望了坡上一身金亮铠甲的陈天一,不自觉用腿脚把马鞍下露出的一段破补丁给掩盖起来。
掩盖起来,他又心里不是滋味。
那是他娘一针一线给他缝补的呀。
自己掩盖起来,是在嫌弃自己的家,嫌弃自己的母亲吗
当然不是的。
只是这种复杂的心理,却是让他有一种针扎的感觉。他家还算殷实,只是爷娘耕读传家,并不铺张浪费,该用的给了,觉得可以省的地方,就一味节省,哪怕他怀里揣了一袋银钱,这马鞍上的铺垫,却是旧的……离家时,她娘还反复说,这旧的好,旧的不硬。当时是笑嘻嘻说母亲的手艺好,补得几乎看不出来,然而出了门与人一比,那陈家的私兵都是新鞍鞯,你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人怎生尴尬和难堪呢。
他身边的马车,帘子掀起了一下,他一个惊动,喊道:“姐。”
马车帘子便彻底撩开了。
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庞,一双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的美目。
悦耳的声音响起:“阿尊。咱们还得多远呀。”
她手里持着熊尊画出的一副人面,指头和手臂却都是微微颤抖着。熊尊的画并不怎么样,他连忙收拾心绪,笑道:“已经不远了。你找李虎让他画虎给你,真的只是给伯父祝寿呀画什么不好画画好的人我还认识得有人。范甄也是我在易县认识的,他的才名可比李虎高多了。”
少女像是陷入沉思。
良久,她说:“阿尊。你是在家乡长大,你可知道这北方的高显,猛虎出没,比我们这周围的山中虎还有大有一年,一匹猛虎在校郊夜啸,父亲都惊醒了,提剑而起,去校舍去看顾我那些同窗……”
熊尊急切打断说:“都吓坏了。”
少女摇了摇头,轻声说:“他们都司空见惯过,一个一个睡得正熟。”她抬起头,轻声说:“这塞外的英杰之所以那么多,那便是他们生在虎豹狼虫出没的地方,你要是有了机会,也去塞外看看呀。”
熊尊小声说:“听说那李虎是从东夏回来的,忌讳,我没敢深问,但是对他的武艺,那是大大的佩服。”
他们说着话,竟不知道陈天一不知何时,竟从山坡上下来,带人离得不远了。
少女身后还有个丫鬟。
那丫鬟更激动,使劲在背后拉扯少女,少女把一支手放在后面,推搡她。让她克制。
熊尊又说:“只是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可惜了。那么个文武双全的家伙,竟说服东夏钱庄给他借贷,崛起于田亩之中,一辈子却要顶着上门女婿的帽子,将来的孩子都不从自己的姓,那真的……”
少女断然道:“不可能。”
熊尊争论说:“人家救过他的命。”
少女驳斥他:“救过命怎么了救过命就以身相许吗”
二十几步外,陈天一带着三五从骑似不经意路过。
之前宴席上他见过这位熊氏好女,自那时起,心中就留下了难忘的烙印,此次熊尊说他姐姐顺道,他装作不知道罢了,然而想到此女与李虎的关系,难
二百 五十七节 大战在即
陈天一随行的有私兵仆役,抵达保郡,要住到小修过一阵儿的莲池庄园才方便。人马将到保郡时已经入夜,家奴友朋早已在园外等候,远远间一片亮点点的灯笼,等一行车马近前,僻静的城郊更显得毂交蹄劘。李虎也要来见陈天一,来了见到竟是这种场面,自觉见到人也说不上什么话,而自己不放心易县的情况,便让马轮留下候见,而自己回到内城,汇聚可以汇聚的力量,拉去易县增援。
时间只在心里过得飞快。念头转过,说今晚走,其实要出发怕是就要到第二天,尤其是不放心方步亭、方步平两兄弟,要把他们一起带上。工地上的工壮多数出自郡北的几个县,于私感激李虎,有工籍不用被绑去运河上役,待遇还优厚,于公,兵锋所指,是自己的家乡,哪里还有心做工,主动要求跟从李虎回去,等打开郡中府库,给他们分发完器械再挑选一番,加上武卒,私兵,人数仍有两、三千之多,黑夜中,不少人裸着上身,打着火把,一身精光闪闪。
人聚集得越多,郡守就越怕李虎。
李虎是从过军的人,深知将道,不能听闻人数,就以为人数为衡量,要下到他们中间对己方的士气,勇气,身体状况,手中器械都作一个了解。方步平也不得不主动跟着,虽心里越发忌惮,但又不甘心让李虎一个人出面慰劳,攒走全部人气,带着在百姓丁壮面前露面赢得尊重的意愿……走在了前头。他是郡守,他觉得他该走在前头,却没有李虎的步子大,李虎也没意识谦让他,便是李虎几步走前头了,他蹿上去,走喘气了,李虎又走到前头,他又蹿上去。
人群之中,很多人与李虎相熟,激动地给李虎打招呼,多数喊东家,少数喊公子、老爷,李虎问最多的却是“怕吗”。
方步平却不一样,既然被李虎卷裹,失去了原有的“迎田”立场,那他就要站在“拒田”的立场上,站在人前,他往往胳膊猛一挥舞:“官府已经向州军,邻郡要了援兵,三万兵,五万兵,十万、八万兵说到就到。诸位不要怕。诸位也不要跑,恪尽守土之责。人马官府应有尽有。”图里牛碰了李虎一下,提醒他注意方步平,李虎回头看了一眼,却只是笑笑,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去讲的。
他记得父亲给他讲过,激励将士作战,要么激发出将士必胜的信心,要么让他们把期望降至最低,而不能模糊在两者之间,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士气就会大起大落,起时骄傲,落时败散。
方步平就在这么干。
一旦朝廷的援军不来,战况惨烈呢。不过李虎也没与他讨论的必要,这种官场套话,说得多却从不兑现,百姓们也都不信他,有的较真的,只是在问他“到底能来多少兵,三万,五万,十万还是八万”。道林和尚不知为何也来凑热闹。李虎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近来跟李虎打招呼,见面就说帮李虎解兵家之厄,为生黎化解劫难,只是所带僧陀却个个哨棒戒刀,裹腿束衣。
这个时候,李虎欢迎他,百姓们也欢迎他。
僧人可比郡守受欢迎多了,很多人指给同伴看:“和尚也来了。你们快看。和尚也要跟我们去打仗。你看那个,东家旁边的那个,那不是道林活佛吗”
人群接二连三爆发出欢呼声。
有已经信教的追着围着问:“道林佛爷,既然您也来了,是不是有佛祖的旨意”
道林时而扭头回应说:“是呀。”
有人问:“我们能打赢那些军队吗”
道林见李虎瞄了自己一眼,鼓吹说:“那当然。李虎公子他是西方金刚尊者转世轮回,能降伏扫除一切妖魔。”
在人群的震惊中,李虎哈哈大笑。
道林跟随李虎走到僻静处,问他:“就这些人了吧,什么时候出发”
李虎给他指指看,空地上织了土灶,正在埋锅做饭,毕竟不是军队,没有像样的后勤,人们要将干粮吃的和水带在身上,停着不走,就是要反复炊饭,再打给百姓。
道林连连点头。
他主动说:“是要等等。郡里的士绅都还不坚定,不是说陈天一公子要来与你们调解,原先心里坚定的也又不坚定了,都跑去看看,想知道他是持什么主张,毕竟他肩负使命,代表了州军和州府。”
李虎点了点头。
道林又提醒说:“你和陈天一公子不会是同窗关系吧。前些时日你与他闹不和,那是大大不妥,朱氏虽然在官场扎根不深,却是上达天庭的人家,又广结善缘,大把撒出钱财,在州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他说:“你手底下不是有人吗让他们留下操办,你我也去他们庄园接他你需知道,一旦他站在你的一边,荡寇除贼的名份有了,力量也会大大增加。”
李虎拒绝说:“他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吧,我们排着队去见他,太耗时日,我已经派马轮去找他了。”
道林反问:“你见和马轮见能一样”
李虎笃定地说:“是不是排着队见,都会站我们这边吧,他又不傻”
道林笑道:“他不傻,所以不见得就站在我们这边,你们这边都是谁一个小小的毫无根基的郡司马,一个起于田间的小子,哪怕他承认你是一代英杰,而对面呢,对面是何人那是关中田氏苦心经营的……他本家田文感眼看着已经入阁。只要他不公开造反,皇帝不亲自过问,朱氏主动去咬人家一口吗”
李虎“哦”了
五十八节 不这样才奇怪
李虎同样有心期待陈天一的加入。
然而拆开信笺,他慢慢地将眉头收在一起,道林凑过来,被他避让过,就盯上他的脸色,希望从他的脸上读到内容。
但李虎脸上没有浮现他赢或者他输的讯号。
直到李虎放下信笺,道林讨要一样伸出手,李虎没有给他信笺,反而收了起来,说:“我们谁都没赢。”
道林示意给信笺求证,李虎就说:“他母亲的意思,就是要节节抵抗,节节败退,欲擒故纵,令其原形毕露,希望我们能够配合支持。”
道林愕然道:“不失为妙想。”
旋即他就提到一定的高度上,轻声说:“站在朱氏的立场,等于被州军架在火上,田氏反相不毕露,朱氏怎好开罪,一旦田氏反了,朱氏为他们说话,又怎么善了他们是这样一个处境,你李虎不也一样朱氏的陈夫人果然是位巾帼人物,李虎你作何打算,不如放弃易县,放兵进来。”
李虎拒绝说:“不可能。”
他转过脸来,冷呵呵地说:“要劝我的,信里都有。但我心意已决。田军回师,补给已断,放任百姓受其蹂躏,非好男儿所为。”
道林低声说:“你是东夏人吧,朝廷上的人都不管,你管呢”
李虎反问他:“佛主也不管吗”
他肯定地说:“早说了,你们佛主管不了的,我李虎会管,既然陈天一这位公子哥要先等我们败,就不管他了,你也可以改变主意。要是主意不改,兵贵神速,我们立即出发。”
说出发,他就出发。
熊尊还远远站着等他。
李虎再到熊尊跟前,已经是骑在马上,手下已经在四周勒令丁壮。熊尊多少知道一些,请求说:“那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军,你在市井招募这些人,怎么能够抵挡得住你跟我一起,趁着天快亮,我们将军那边已经没有人等着见他,你见到他,好好与他言,争取他的力量,这才有胜算。”
他补充说:“你来郡城,说不定易县已经破了。”
李虎倨傲地拒绝说:“我不会再去找他了。你回去告诉他,我是我父亲教导长大,是男儿,他是他母亲教导长大,像个女人,我果敢,他阴柔……我为天下生黎,他以为一己之私。”
熊尊傻愣愣地站着。
他不知道陈天一怎么开罪了李虎,也不会知道信笺的具体内容,但他也觉得李虎太过分,人家没说不帮你,但你也不能一定拉着人家葬送全家吧,拉不来就不理解别人的苦衷。
不过,熊尊也佩服。
上次竞武就是,一介少年,就是敢战。
只是这回却是一支军队呀。
不说个个身经百战,却是平过南乱,北调打过北平原。
熊尊调转头,道林到跟前了,叮嘱说:“回去不要原话照说,委婉表达个意思就行了。我约莫着,李虎是气他坐看生黎涂炭。田氏掉头,州军已经断掉了他的补给,你们公子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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