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他们本来通过千里眼看到几点火把,距离一致,像是军队中人,于是躲起来伏击,想抓起来问东夏的虚实,结果铩羽而归,几乎折在那儿,现在还躺在营帐里养伤,一提狄阿鸟就浑身打激灵。
现在,上万军队只带了十几天的干粮,翻山越岭,缺乏辎重;而巴依乌孙也没有让狄阿鸟的敌人群起响应,这一捅,又确实捅出来不少军队,相互一交战,战斗力也较己方强,想将士兵分散掠夺,又有风险,他就又把军队聚拢起来,钻到山里,打散原路折返。
狄阿鸟判断他乱打乱来,也不尽然。
他原本就是来捞政治资本的——叫捅上一家伙,让东夏暴露。
目前他实现了他的意图。
包兰城冒出了多少兵,还不是他说了算
何况狄阿鸟都已经兵出包兰,回去之后,他就可以大肆宣扬,运作得好,就是“看,相信我我了吧,东夏的伪装被我撕破了”,然后东夏出兵报复,进入陈朝,正好是拓跋巍巍交代的,东夏早出兵好于晚出兵,不但解决他自己的仇敌、情敌,还让他赢得巨大的声誉,因为先见之明而步入仕途。
至于临时起意,想捕获狄阿鸟,那是“狄阿鸟以为他要撤退,露出了破绽”,他干脆杀了个回马枪。
他天生是个冒险家和赌徒,在将领面前讨论的就是这已经“成功”的两
五十四节 匆匆阻拦
相比较他们,县旗更早发现百姓们勤王。
这是出乎狄阿鸟的意料的。
因为担心意外发生,拓跋久兴提前逃跑,军队怕运动不到拓跋久兴逃跑的路线上,挽留拓跋久兴一个晚上,派个人去敌营示弱或者假意威胁,看情形是和拓跋久兴谈判还是给他们严厉的措辞,让他们以为自己没兵,将计就计诈他们……如果拓跋久兴还是要逃跑,他也可以带人主动出击,尽量拖延住拓跋久兴。
但是百姓勤王,杂乱地簇拥到县后,万一这万余敌兵来决战呢
这让他感到犹豫。
县旗他不怕拓跋久兴打下。
早已坚壁清野,加上县旗周边的青壮,他手里有两千多人,军械精良,虽然人数居劣势,但不是拓跋久兴容易攻进来的。
现在,纷纷勤王的百姓杂乱无属,他派犍牛过去编签也已经来不及,心里就想,是不是为留住拓跋久兴,花费的代价太大呢
与此同时,他也接受了教训,害怕打个三两天的仗,流言四起,远处的百姓也在春天放弃即将完结的农牧,纷纷赶来勤王……在中原,他见过勤王的痛苦,害怕因为自己被围的消息疯传,使得国家大乱。
作为一个国王,他已经不能纯粹从军事将领的思路来思考问题,而准备出使敌营的两名参士站在旁边,等候他的派遣。
“勤王。”他念叨说,“想不到孤也被人勤王……”
他叹息了数声,轻声说:“孤思谋不周呀。害怕消息走漏。没给自家的百姓打招呼。百姓来勤王了。拓跋久兴不打我,打百姓怎么办”
敲击一下手边的兵符,低头把它们一字排开,他轻声说:“算啦。放了他吧。这也是一对故人,留着他们激励自己也好。”
旁边的牙猪儿立刻上前一步,大声说:“怎么能放过他们呢”
狄阿鸟伸起食指,举在半空中说:“放。留着这样一个愚蠢的将领,或者不是那么愚蠢,但是完全不为他们国家考虑的将领,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这春耕春牧的,即将有国战,为了敌人自乱乱手脚,让他们在境内流窜不值得。之前是孤思谋不周。还是等他们撤吧,把派出去截击他们的军队也召回来,吓退他们就好,要打仗,在境外打吧。孤等着他们走,等着告诉百姓们要赶春忙,春忙完好打仗。”
他自己也觉得惋惜,在自己腿上狠狠摁了一把,这又说:“他们一来。拓跋久兴也肯定被吓到了。靠咱们的办法补救也未必成功。去。派人出县旗。召三老,箭长,马丞、乡录、乡都来县旗,孤摆宴感谢他们。”
牙猪儿理解不了,脸都气红了,说:“还感谢他们。他们都是坏事儿的。不是他们,我们能把拓跋久兴围得死死的,替大王了了夺妻之恨。大王你等着。阿过他们那些将领回来,肯定也不愿意。”
他见狄阿鸟神色一敛,已经猛地站起来,“嗖”地往外蹿,大叫:“大王。你是不是想打提建议的人呢。”
狄阿鸟骂道:“兔崽子。说啥。说‘大王你等着’。孤好歹是大王,等着你们一群人来教训想想孤就一肚子火,都他娘的有前科。”
旁边的人便一阵子笑。
一个文参拱手笑道:“大王不必放在心上。大王以百姓为念,放弃歼敌,那是仁爱。他们心里怎么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高显龙摆尾为与大王打仗,逼得高显十室九空就是先例,他们也就是觉得惋惜,犟讲两句。”
狄阿鸟还想再责怪他们对大王的方式。
牙猪儿又回来了,往旁边一站,轻声说:“大王。斥候飞报,敌人他们已经要跑啦。打不打吓他们一下也好呀”
狄阿鸟“啊”一声,立刻道:“快。快跟孤走。到县旗外拦住百姓,不许他们追击。他们逃就逃了,孤不惋惜。就怕百姓们乱杂杂的追击会吃大亏,死了一地百姓,杀伤多少敌人都弥补不了。”
怕县旗的人慌乱,他显得从容镇定,大袍布巾,甲也不肯穿,这会儿一着急,顾不得了,挽着两个大袖子就奔。
文参追在身后,喊着“大王,大王”,提醒他说:“让咱们的将领去就行了,天色已晚,您……不用自己去。”
狄阿鸟大步流星,裹着一团风声,像是飞舞的蝴蝶一样,猛地站住反问他:“勤王。勤王。勤的是谁呀勤的是孤,孤怎么能傲慢到人家来解救孤,孤能不闻不问咱欠百姓们情呀。”
文参们慌了。
大王跑城外感谢勤王的百姓,这一班班底去不去,就有一个文参高喊:“咱不是也有我们我们去不去”
眼看狄阿鸟走掉了。他们相互看看就说:“我们也去吧。穿庄重点儿。再找钻冰统领要多点兵,给大王点威仪,希望能来得及。”
狄阿鸟跑得飞快,到了马厩拉一匹马。
牙猪儿连忙呼唤卫士,上前拦他说:“大王。大王。你要去,也不用急成这样。外头天都黑了,万一谁射你一箭呢你穿上甲,穿上甲咱们就走。”
狄阿鸟摆了摆手。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等几个贴身的卫士跟上。
他眼前又闪现出靖康林承勤王时的情况。
勤王大军被扔在一边没人管没人问,粮草上不来,记功的人头都放臭,深宫里的秦汾麻木不仁,甚至有人提起,他就说:“贼跑了。让他们回去就行了。”
起风了,当年的自己,就是站在风中送别勤王的同袍。
风刮着,芦苇刷刷响,河水一团粼粼的波光。
同袍们饿着肚皮,捂着脸哭,那种滋味和辛酸,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明白
别人来解救你,你便这样对待他们
狄阿鸟骑在战马上,夜风一刮,身上黑袍飞舞,布巾博带在耳边振鸣。
他短暂有力地催促了一声,像尊雕像一般伫立,喃喃道:“这是孤的鹿呀,孤不着急谁着急。”
狄阿鸟出城阻止及时,
五十五节 一场虚惊
纳兰容信对狄阿鸟的敬畏远远超过他的亲阿哥狄阿孝,心跳像少了一拍,抽马抽得太急了,马一立丈余,反倒更靠后。
他在心里忿恨道:“你逞什么英雄夜色里甲也不穿跑出城撒力罕不说,就没有家族别的仇人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天都塌了。”
终于追近了,可是人流也到了头,远远就见着一群人,百姓四面八方围着,喧嚣声反不再,只是不断喊道:“大王。你没事吧。”
每当后面的人疯一样蜂拥上来,就有人提醒:“别往上挤,别往上挤。大王就在前面。你要连人带马挤他身上去吗”又会有人提醒:“别喊叫。别喊叫。大王他说话呢。喊了就听不见。”
撒力罕一换方向,上了一个附近的小坡。
纳兰容信飞似地追过去,不自觉,他连忙把手放到剑柄上,两眼坚定起来,虽然知道撒力罕以勇力闻名,他也已经决定,只要有一丝不好的苗头,他就和撒力罕拼了。追到了跟前,他心里的凉气上来,站在土坡上不但能清楚地看到狄阿鸟,而且正好是半个箭程,这简直是刺杀的绝好地形。
撒力罕果然把承弓器中的重弓拽了出来,超过鹅卵一样的弓身让纳兰容信几乎失色,纳兰容信顿时把剑抽出一半。
不料,撒力罕一扭头看到了他,张口就问:“铮容信。你带弓了没有”
纳兰容信没有带。
他握着宝剑,抖颤着问:“撒力罕阿哥,你拿弓干什么”
撒力罕却招手说:“容信你快上前。”
纳兰容信二话不说就上去,见他又拈箭枝,几乎是咆哮:“撒力罕阿哥。你要干什么”
撒力罕惊讶地扭过头,手持箭枝给他一指,指着茫茫的人流说:“这天已经要黑了,是刺杀的好时机。”
纳兰容信脸都在抽搐,剑几乎在鞘了跳跃,他在心底说:“就是死死在你的刀下,我也要保护我阿哥,不允许你动他一毫。”
撒力罕没去留心,只是低沉地说:“这里视野开阔,只好可以俯视。你看一个方向,我看一个方向。”
纳兰容信心中嘲讽:“你刺杀我阿哥还让我把风你做梦吧”
他正要拔出宝剑,出其不意刺杀撒力罕,撒力罕扭了头,他怕不能力敌,暴露了再不能趁对方个不防备,反而冷静下来,压住杀心,假笑道:“你让我看哪个方向找里头的士兵吗”
撒力罕愕然道:“找士兵干什么”
他旋即更正说:“也对。你留意着,看看谁的兵器没有收好,黑夜里注意着哪闪光。”
在纳兰容信虚假的回应中,他低声说:“东夏王是长生天降生给我们东夏的巴特尔呀。他竟敢不穿甲衣,夜色中来阻拦百姓,竟然一点都不提防……”
纳兰容信可以明白阿哥为什么不穿甲就出了城,非是怕百姓们追敌有死伤,喃喃道:“是呀。他好傻。”
撒力罕摇了摇头,仍是声音低沉:“这是巴特尔才有的胆色呀。容信。你听好。一定要留意住兵刃闪光的地方。我们要保护好东夏王。”
纳兰容信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他:“啥你说什么”
撒力罕道:“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东夏王。这是长生天降生在我们东夏的巴特尔。这是个大大的巴特尔。他一定能带领东夏人开创一个属于东夏的时代,就像你讲的那样。他连甲都不穿就出城,非是怕百姓们追敌有死伤,这是一位能将赤诚交给别人的巴特尔……这样的英雄降生在东夏,是我们东夏的幸运,是我们东夏震惊草原诸国的开始。我们东夏人崛起的时候到了。”
纳兰容信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撒力罕叹息说:“容信你年龄还是没到,肯定被我的话吓到,但我们并不知道谁会是东夏的敌人,狼总有机会混入羊圈,也许人群中就有人对大王不利。不过,你也不要过分担心,眼前的百姓都会誓死保卫他的。是的。我们草原上,很久没有这样的英雄了。这样的巴特尔,他征服了所有百姓的心。”
纳兰容信忍不住
五十六节 释所释,爱所爱
人群大声地回应,烧开了一样沸腾。
有人站在人群中请战,大声喊道:“大王。你带我们追击吧,敌人已经开始逃跑啦。不追。岂不是放他们跑吗”
四周一片附应,不断有人大喊:“追击。追击。”
狄阿鸟按着两只手掌,好不容易才制止住沸腾的声音。
他看到旁边的小坡可以站得更高一些,就又移步过去,走过去,往上只看了一眼,纳兰容信和撒力罕都有点儿不自在,毕竟骑在马上,持着兵器。
狄阿鸟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调转头去,面向百姓。
纳兰容信心里一颤,心说:“你知道撒力罕是仇敌,还真放心呀。看着他站在这儿,还背对着……把后背交给他。”
狄阿鸟自顾大声喊道:“各位父老坦达,孤不让你们追击,是因为你们仓促聚合在一起,不成统属,没有带够干粮和帐篷,追敌吃亏,会蒙受不该蒙受的损伤。孤不是不相信你们不能战胜强敌,不是不相信你们的勇气和意志,而是相比于敌人的灭亡,孤更在意你们每一个人的性命。我相信我们东夏人从来不怕牺牲,但也不能无妄牺牲……只有作了足够准备再和敌人作战,才会减少人员的伤亡。”
人群不服气地大喊。
狄阿鸟再一次压制住他们的声浪,大声喊:“不过请你们放心。孤不会白白放过他们,敢犯我东夏,杀孤之黎庶,就是逃到草原的尽头也要被孤毁灭。我们东夏的敌人,孤的敌人,孤一定要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们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东夏不可侵犯,惹了东夏人,除非毁灭,别无出路。但是打仗的事儿要让军队们先去,毕竟他们训练有素,军械精良,等军队不行了,数量劣势了,你们再上。你们在后方多作训练,还是那句话,我们东夏人从来不怕牺牲,但不作无妄的牺牲。”
他大吼一声,往西一指,说道:“就在昨天,我们东夏的军队已经西出包兰,造访包兰以西的两个陈朝千户营地,消息还未传回,但是孤相信,两个拓跋氏的贵族会跪在我们领兵大将的面前,痛哭流涕……我们要不要放过他们呢那就在于他们参与了没有,在于他们是否站在我们一边,追究那些在我们东夏犯了战争罪恶的敌人。如果他们的表现令我们失望,我们就毁灭掉他们。”
他又说:“孤随军的使者应经也已经携带使命向陈庭出发,去告诉拓跋巍巍为首的那些陈朝贵族,除非他们交出或者处死战争的挑起者,赔偿我们东夏足够多的损失,以国书的形式向我们赔罪,我们才决定是否谅解,否则我们东夏的铁骑随时待发,直到毁灭他们的王庭。”
他沉声宣布:“我们东夏任人凌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将是我们东夏传播世间的国战。”他换了一种方式,缓和一下自己的口气,说:“不过陈朝是大国,拓跋巍巍纵横草原几十年,麾下拥有控弦之士几十万乃至百万,国战一开,是不是能打赢敌人呢这几天孤总这样问自己,能不能呢”
众人汇集成巨大的声浪:“能。”
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战必胜”,那就像一个新的浪头,将刚刚高昂的声音淹没,腾起更高的声浪。
狄阿鸟等到他们停歇,说:“能与不能孤亦不知。但如果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那拓跋氏的军队就会随时越过包兰凌辱我们,甚至还会得寸进尺,开口给我们索要粮食,要金银,要牛羊,要女人,我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所换来的粮食,金银和牛羊,我们辛辛苦苦养育的女儿却是拱手奉送。到时,这就是软弱者的下场,任人凌辱,而这些不应该是我们东夏人的习惯。哪怕以前有过,有强大的汗庭来我们东夏的草原上收税,减丁,但今后不会,我们不缺乏在马上磐石一般的儿郎,也不缺乏撒玛尔一样宁死不屈的巴特尔,为什么不能举国一心,不惜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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