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如果放在陈国和靖康,与东夏同等的丁口下,怕是他们捆都捆不来这么多人。
俘虏收容完毕,拓跋阿尔蔑因为服用五石散,被兵包围时正在行散,不还击不抵抗不投降,最后被划分到“受伤收容”的一类。
狄阿鸟给了他特赦,让人先送回东凉城。
而后在甄别四个等级的俘虏之后,他又对五万上下的“战场起义”和“弃械投降”俘虏进行宽大,这一类人若愿意留下,则将在抵达拜塞之后编入民户,若家里有父母妻儿,执意离开的,准许他们跟随狄阿鸟的军队一起还家……此令一下,顿时引发轩然大波。俘虏们除了个别破落户,无父母妻儿,其余的谁不归家
东夏文武百姓也一力抵制。
历来乾纲独断的狄阿鸟为了平息文武的怨气,最终还是收回自己的安排,决定“战场起义”的可以宽大,“弃械投降”的仍要服劳役,但劳役期从三年减为两年,劳役期间包吃住,还可以得到一份报酬,与此同时,也可以委托人捎带家书回家,委托书信的费用暂由东夏官府垫付。
东夏一国都轰动了。
好在狄阿鸟做出了让步,他们也就罢手了,罢手完也还得意洋洋地说,要不是我们去找大王理论,他真把俘虏全
一百四十六节 率将观兵
无论俘虏兵还是东夏兵,清一色东夏老土布,尤其是俘虏兵,上衣上裤,都崭新、崭新的,有些奴隶出身的一辈子没穿过新衣裳,没想到当了俘虏,反倒穿上了新衣裳,也一样精神抖擞。狄阿鸟没舍得发靴子,除了靴子杂七竖八,一眼望去,就像是望不到边的青芒晃动。
两百多名靖康中军文武跟随健布站在路侧,去看城中通过的纵队,人成四路,马成双线,像是过也不过不完。
健布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但身体越发显得硬朗,消瘦抖擞,端坐马上,一手扶剑。
他与众人言道:“狄氏善养士卒,果然名不虚传,东夏立国五载,军队却已成气候。”
别人多是看不出来什么,要说衣裳一致,朝廷官兵也一人一身,未遑多让。
看了一会儿,没人看出来什么,将领中终是有想博得健布好感的人,轻声问他:“敢请元帅明言。”
健布便向一些军队伸出手,指了说,轻声说:“你们看其中一些军队,他们的走势,甩臂,步调几乎一致,即便是没法保持整齐的时候,踏点也是一致的。”他这一说,众人顿时留心到了,军队移动脚步汇集成“哗哗哗”的声响,好像只有一个一样。
健布又向前指去,这一次是一个单位的东夏兵,他轻声说:“背包的姿势,马背上革袋的放置……”
众人呆了一样,发现又是几乎一致。
健布又说:“你们再看他们的兵器,错落不杂,这是极严格训练也难以配合的互补配属。只有在鱼鳞军全盛时期,十万禁军方才能达得到,但武器达到了,军队却陈于帝京,不经实战。”
众人顿时有一点难受。
健布叹气,又向他们指去。
这一次指的是旗帜,东夏打了好多声讨陈国的白旗,白旗之中也裹着不少旗帜,这些旗帜制式一样,但是颜色字体图案各异,有的还千疮百孔,乍一看像是杂凑起来的,然而健布却用他犀利的眼神找出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制式一样,为什么颜色图案各异,有的旗帜都烂了,为什么还打着。
他沉沉地说:“金鼓旗帜,号令在于金鼓,建制在于旗。行军合于拍,这是对金鼓再熟悉不过的表现,烂旗不弃,必为大功之军,众人珍视。”
众人又一阵沉默。
突然有人注意到一点,大声说:“你们发现没有他们几乎没有像样的车也没有战车,一色骡马驮运。”
这一次,狄阿鸟尽舍车乘,只有大本营出于需要还保留了十几辆马车,辎重营保留大量平板车运送粮食之外,几乎再无车辆。
众人第一个反应是他们军队用车少,为了保持迅捷,清一色马步兵。
正说着,来了几辆车,其中一辆“咯噔”停了下来,应该是坏了,上头跳下来几个文参,众人觉得有笑话要看了,这一辆大车坏路上,士兵们岂不拥堵一团,然而,飞速上来一名走在一侧的低级将领,询问一下,却也不调转马头,回赶传话,而是吹了一埙,下马立于路中央,冲后面行进的士兵喊道:“向后传,全体待命。”
顿时士兵中就有一个人声音跟着喊,带着嘶哑的破音:“向后传,全体待命。”
此伏彼起,几声下去,人头重重的后队本来一浪一浪的,转眼间就全站定了。
众人目光移往坏在路上的大车,几名跟着马车跑的士兵从马车上搬下来一摞车轮,从中抽取一个,快速拆卸。
这都是一些小事,但是靖康的将领们都觉得后脊背发冷。
谁麾下的军队能训练到这种程度
能排个队列行军,演练武艺就不错了,若像东夏一样,道路上坏一辆车,很可能害怕士兵们着急,上来挤扛,将领一咬牙,马鞭一抡,十几个二十几个士兵一齐用劲,把马车扛到路边,因为大部队进军,为了怕士卒走散,会要人跟着自己的军队走,说不定有用的挪挪,放到其它车上,马车或战车干脆就不要了。
停留在原地的士兵开始唱歌。
歌用的都是雍词,排山倒海,极有气势。
他们一唱,前头行军的士兵也开始唱,和他们行军踏点带着节拍一样,歌声整齐一致,丝毫不乱。
马车装卸车轮极快,很快就好了。
士兵们唱着歌儿,继续上路,
健布就带着教育他们的口气问:“见识了东夏军队,尔等有何敢想”
他突然大声说:“东夏王用兵之能,尔等可熟知了”
他恨恨地说:“朝廷中有奸臣,当年说是让东夏王就藩,我差点击登闻鼓,可陛下还是听信奸臣之言,将狄阿鸟扶为藩王了。以他练兵之能,若是留在国中,而今任为大将,有何外患不能平定”
说到奸臣
谁也不敢搭言。
当年巴依乌孙扰边,一次比一次厉害,而朝廷面临的形势严峻,几个头头脑脑谁不乐于促成,让狄阿鸟回去作藩篱,反正国家只给他千把人,他胜了,不过一个离不开中原人控制的小藩,他败了,朝廷也几乎没有损失,也不以为意,谁能知道此人回去,赖父叔余荫,短短时间尽拢东夏呢
而今作建议,作决定的人物,有些人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之上活跃了,但都是国家重臣,你健大将军可以不放在眼里,张口奸臣,闭口奸臣,旁人何敢言一声
健布叹息说:“当年我就看好他。少年英杰,胸怀大志,英武果敢,擅长谋略,谙熟军制。”
这一赞几乎把人赞全美了。
如
一百四十七节 认错儿子
(写此节写的泪流满面的,明天再看有没有错字)
宴席在原先的将军衙门举行。
除了火头军,他们还跑到城里的酒楼聘了两个厨子,却仍没想到,派人去确认人数,健布带二三百人上来。东夏一看自己这边,除了献城的几名将领及手下,高显军中的几名将领,原先定下来参加宴席的人连二十都不到,顿时觉得吃亏,嘴里说着:“这老儿专门带人来白吃么”脚下马上行动,临时通知人上来……一查旗牌,觉得已经通知不到将领,干脆见人就拉,外带一箭精兵,非在人数上拼一个旗鼓相当不可。
狄阿鸟特意带着嗒嗒儿虎出门接的人。
一方面他想让嗒嗒儿虎多见见世面,一方面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爱子的面目,影响到他在民间的生活,虽然带上了嗒嗒儿虎,却是给了个狼头面具,鼻子以上只有俩眼窟窿,对外宣称这是高显将领李虎。
嗒嗒儿虎一路都瘪着嘴,两只眼睛无辜透亮。
上一次高显军队参战,狄阿鸟召来迷眼瘦斑豹,告诉说:“诸将士自当论功行赏,然而只赏将士,不赏主将,未免令人奇怪。所以孤也给李虎了赏赐,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孩,要这些财物有什么用呢孤已经吩咐他,让他把赏赐追加给那些立大功的人了。到时你不要觉得奇怪,也不用博个名声,比着赏下头。”
这样一安排,迷眼瘦斑豹也不多想。
高显的将士却是震惊。
东夏王赏给李虎的东西,李虎全都不要,分给将士了。
李虎的声名和所受的拥戴一下空前。
他还是一个小孩。
当初从高显出兵,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结果,灵武参战变成了他李虎向东夏请求的,战争也是他下手布置的,损失低,将士们获得的赏赐也丰厚。将士们不知道嗒嗒儿虎与东夏的关系,也不知道嗒嗒儿虎的天才布战,其实是靠行辕指派的东夏犍牛带着他们,等于是带路的犍牛在指路。战胜之后呢,本来还觉得这小孩又没上战场,东夏却也给他财货,结果嗒嗒儿虎丁点不要,把得来的赏赐尽付于士卒。
小时候都知道论功行赏,不贪财物,长大了呢
三千高显将士几乎把他奉为神人。
“小巴娃”,“小孩”,“小兔崽子”“小狼崽子”的称呼几乎绝迹,将士一见到他,一定是毕恭毕敬称呼他“小将爷”。
甚至军中有什么决定,将领们商议之后,必定送一份给嗒嗒儿虎,要嗒嗒儿虎说好,才会照办。
嗒嗒儿虎骑马跟着阿爸,也是以高显主将,龙琉姝养子的身份。
与他同行的狄阿瓜,则是狄阿鸟养子的身份。
靖康将领还在翘首等待。
其中一名年轻的将领显得有点急不可耐,几次都蹿到了健布前头。健布用马鞭勾他几次,提醒说:“我知道他狄阿鸟是你们西陇李氏的女婿,可你也别太招人注目,诸将嫉妒狄阿鸟的战功,若是记得往事,未免针对你。”
这名将领就是李思广。
而今他已年过三十,一直在塞外征战,男人也总是奇怪的生物,经历风霜,反倒更为峭拔,三十出头的人,除了蓄起来的一截短冉,多了些稳重和内敛,看起来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分别,甚至英武更在其上。
大概他们家族所说的血脉是真的。
这种英武隐隐与前朝的开国皇帝的画像有点相似,再加上他喜好结交豪士,屈能下人,中正楼竟给评价出一句:“善养士卒,结交以信,温温然弘裕虚引,落落有定太宗之风采。”
这话把韬光养晦的李成昌给吓坏了,连夜跑去长月,一边使钱乱砸,一边要求他人给更正,说:“李氏寒门,怎么能出定太宗那样的英杰按说这是褒我长子的,但褒奖得太厉害,岂不受人嘲笑呀。”
中正楼最后改评。
但是从此世人都说李思广的风采照人,世家、名士之中更是广为流传,一改军功世家得不到上评的现状。
他不会那么不稳重,只一个劲往前蹿,而是他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是勒不住,自然内心深处,他是同马儿一样,想见的不仅是狄阿鸟,还想他弟弟,一走几年,家里两个娘亲日日惦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开始说,一个说,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一个说,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高堂白发催人泪。
李思广自己不说,怎么也想从狄阿鸟这儿讨张画帖回家给父母看吧。
大老远烟尘起处,东夏王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几番搅弄,人马渐渐近了,烟尘掩盖不住人的身影,众人这才发现里头有俩小孩在里头。
狄阿鸟大老远下马,率人上来。还没到,健布接了上去,磊落笑道:“阔别数年,贤侄模样变化也不算大。家中孩子他母亲临去,还记得那次上门的健符同袍呢。拉着人手说,我就一直在想,那年轻人是不是就是符儿呀,他回来一趟,怕我不让他走,骗我说是他的袍泽,这孩子好生不孝。”
狄阿鸟眼眶一下湿了。
他没想到健布来到的第一句话,不是国事,不是寒暄,而是直接就把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扔过来了。
狄阿鸟心里就想:“这老爷子,他不怕众人听着,举得我俩不清白吗我可是外藩呀。他怎么能,怎么敢这么说话呢。”
人家说到自己的妻子,符健的娘亲不在了,狄阿鸟能怎么样
想想眼瞎的老娘,临去,膝下也无子相送,也许在她生命最后的几年,眼睛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一天到晚就想他儿子,正是因为想儿子,她什么猜测不会有呢说自己当年上门是健符回家,完全有可能的呀。
狄阿鸟略一犹豫,给健布拜了一拜,伤感地说:“君侯一门英烈,唯独薄待了老夫人。”
一百四十八节 各列战功
两国两边加起来五六百人,加上百余卫戍,一个宴席七百余口,饭做着、做着就不按菜烧了,直接大锅饭。
东凉城将军府虽不小,人也还是安排不下。
幸好将军府旁边有个小校场,很快有人上去凳起来几溜台子,打算让他们像是在军营一样,每一溜对坐两排。场地好坏也解决了,操办的几个文参这又根据靖康一方报来的人数,按照三个等级安排,主要将领入室上座,定到六十人上下,中间还留一个场地,在饭菜酒席没有上来之前,有个地方作消遣,而次一级安排到将军府中几人凑一几桌,其余的全部带到校场。
狄阿鸟把人接来,两边略作对接,各自安排人员。狄阿鸟带着健布等将领前往将军府大堂,到了那儿依次入座,却发现李思广没到。嘴里没说,心里大为不快。他不快,健布也不快。健布倒不是为李思广一个人,这些能够被安排进来的人都是高门大阀。虽然健氏一族也算一阀,却是武阀,健氏一族的年轻人,九品中正上多是无名。健布也从来不把自己放在高门大阀之列,扭头一看,自己看好的将领没上来几个,一干世家子弟列坐,便狠狠地盯住作安排的几个文员。
狄阿鸟看他脸色不好,加上两人是左右上席,笑着询问说:“君侯为何事不快”
健布突然回脸,厉声问他:“你们东夏怎么安排的坐席”
狄阿鸟莫名其妙,心说,怎么安排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立刻朝一旁忙上忙下人招手,让人把操办宴席的参士叫过来。人已经去叫了。
健布也醒悟到了自己的唐突,觉得狄阿鸟没明白他的用意,解释说:“我是说你们东夏入殿的将领以什么为依凭”
狄阿鸟愕然道:“你们那边孤不知道,我们这边儿,不是爵次,就是之前几战的战功。”
他解释说:“都是儿郎们的疏忽。君侯何必为座次这样的事上心呢孤王安排了一些娱乐,都是军中小戏,不如叫上来,边观赏边等饭菜上来。您是不知道,这次领兵西伐,军中也是携带了一些东夏特产的……”他点向健布面前的干果盘,笑着说:“看看。这些果品。老大人能不能认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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