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健布还是不肯放过,大声说:“可敢让你的人起来自举功劳,看位秩有差么”
狄阿鸟大不快。
这老头怎么就揪住座秩安排不放了呢
转念略一沉思,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狄阿鸟笑道:“不用了吧。都说了,我们东夏这边儿爵次就是证明。非军功不得爵。为何定要分出功劳。”
健布强硬地要求说:“就这么办。”
不能怕了吧。
狄阿鸟又一沉吟,一拍手掌,大叫一声:“好。”
他大喊一声:“诸位。今日到场之将士皆为孤之手足,在座次安排上不该有所区别,但是坐席,总是有上有下,不得已,最终为尔等爵位相排,尔等何不全部起身,侧站一旁,按军功推选首席,次席!”
他一言说完,健布就接过话来了,大声说:“坐首席,就要说得清他为何坐首席”
狄阿鸟白了他一眼。
他对健布有了解,却不知道人家怎么突然就管到自己东夏一国了,略一咬牙,同意说:“好,去吧。”
众文武起身,在空地上站成一排。
正好,操办宴席的文参一头汗赶过来,狄阿鸟也不再问他,要求说:“你去主持。让诸人以军功推举入座。”
嗒嗒儿虎却出席了,又蹦又跳,没事找事,大叫着问:“大王。我们高显呢”
狄阿鸟也没好脸色给他,冷笑着说:“没有你们什么事儿,该干啥干啥。”
嗒嗒儿虎“哦”一声就往回走。
他走回去,却也问:“迷眼瘦斑豹阿哥,我们也学一学吧。”
狄阿鸟当场就想拎上他扔出去,问他学这个干啥这不是没事找事儿么还吃不吃饭什么时候开宴
嗒嗒儿虎也连忙带人站一块空地,剩下几个城防上的降将茫然,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该不该追风,要是追风,该怎么比战功
在这样的气氛中,东夏一方文参高唱:“首席。”
众将几乎异口同声:“博大鹿将军。”
赵过带兵走前头了。
博大鹿自然当仁不让,走出来给众人行礼。文参拉住他,一脸兴奋地问:“博大鹿将军有何功劳”
将士们似乎是想让靖康人瞧瞧,大声呼喊:“守渔阳,收黑山,夺高奴,居功至伟。”
博大鹿满脸通红,再次行礼,笑着说:“还是有赖将士们呀。”
说完,他大步流星,向首席走去,到了跟前,不忘给上首狄阿鸟,健布行礼,沉声说:“末将入座了。”
他刚才就是首席。
健布露出笑意,朝靖康一侧的文武看去,发现他们胡乱交头接耳,一点也没有不自在,却不作醒悟,冷哼了一声。
文武分两排入座的,仍是推选首席。
文参们齐声高呼:“纳兰齐才。”
纳兰齐才是纳兰部人,本身默默无闻,几番推脱,被人推了出来,这与刚才的首席不一致,健布不动声色,却是饶有兴趣。
主持的文参询问:“是何功劳”
众人高呼:“抚故纳兰部民众有大功。此战转运,居功至伟,几十万人马人吃马嚼,无所或缺。”
狄阿鸟也微微点头。
在东夏,很认
一百四十九节 提头传阅
狄阿鸟的嘲讽表情在一瞬间收敛了。 之前,他根本没明白健布是在找自辱,一是对席位安排的反驳——你们自己安排的嘛,二是问战功,我东夏将士输人呢还是输阵呢,为何不敢自举自傲却根本不曾想到健布只是借他东夏抨击自己军中的不公正现象。现在,这位老人又一次赢得了狄阿鸟的敬重。
不,绝不是老将军在倚老卖老。
如果不是在中原朝廷呆过,狄阿鸟是不会明白这里头的道道。
得罪人这个事情很可怕,得罪一个门阀更可怕,门阀全部开罪完,那就是全士族的公敌。
狄阿鸟在武县打了一仗,其情可原,又是战胜而降,皇帝力保,为何致使一些人胆敢拉出军队,在长月大街上围追堵截
他们认为皇帝默许吗
他们蔑视皇权吗
不全是。
他们觉得狄阿鸟真的十恶不赦吗恐怕也不全是。狄阿鸟当时的所作所为,已经很宽大了,战俘不杀,百姓不扰,为何乃至到现在,上层士林还在拼命丑化说狄阿鸟目不识丁,说他好色如命,屡屡犯上,杀人如麻。究其背后的原因,就是他开罪了众多的门阀,尤其是对窦氏进行了毁灭式的用兵。
健布是战功赫赫,位居大将军数年,不少能征善战的将领出自其门下,但是得罪门阀能给他带来什么
会有人攻击他打仗瞎指挥。
会有人攻击他用人不当。
会有人攻击他不敬当今皇帝。
会有人攻击他也吃空饷。
会有人攻击他也杀良冒功。
甚至把一些部下的事儿牵扯到他身上。
更会有人写书讥讽他的言行,嘲弄他肩膀上站着一只大公鸡,到长月东市叫卖。
健布在行为上端正,也许不怕,但他健氏呢
也许中正府考评,永远不给他们家子孙好评,也许他们一族行事上要是有一丝偏差,就有一大堆门阀罗织罪名,顷刻就逼着他大义灭亲,也许他健布的孙子,将来一出门就寸步难行。
狄阿鸟相信,当年健布在军中乱棍打死一子,就是太过得罪人,被人逼的。
你有了小错,众人说情;你有了小错,你仇人跟人说你的不是;你有了小错,门阀发难,数十人发力,天下人炒作,三种情况,定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狄阿鸟甚至还相信,这几年健布用兵,几乎没有大的成就,也和他对门阀的大胆开罪有关系。
作为仇敌。
狄阿鸟专门琢磨过健布的用兵和他本人的战例。健布的用兵特点就是善袭,抓持战机极为精准。
除了当年潼关一战属于被迫用兵,一败涂地之外,即便和拓跋巍巍作战,他也成功奇袭过,拓跋巍巍是靠多地转战才把他拖垮的。从结果上看,似乎健布输了,而实际上双方极为不对等。
拓跋巍巍的军队是游牧军队,带着部族打仗,骑兵兵员源源不断,牛羊身边驱赶着,士兵们可以就地抢掠,完全不靠后方补给。
健布呢
率一支人数不占优势骑兵,骑兵也要补给,除了补给,每一战之后,也还需要战马和兵员补充……除了他追击游牧军队缴获的牛羊外,当时的帝国,谁还想过满足他对外用兵时候的补给呢
这其实也是将领们的无奈。
夏景棠在军权上为什么争不过狄阿鸟
你要给将士犒赏,你要给将士利益,你要地方配合你,你要物资,你要兵员,如果你在战地官府上没有话语权,你要什么没什么。
狄阿鸟的父亲狄南堂快速拨乱仓州,就在大胆插手民政,屯民,联动,当时的总督鲁之北在一力支持。
其次,健布他只是一名军事上统帅。
有些仗,他是被迫打的,打得过打,打不过还得打,不得不打,他决定不了全部的军事行动。比方说,拓跋巍巍打东凉城了,朝廷不允许此城丢失,造成天下震动,他哪怕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支援,取舍不在他。
拓跋巍巍则不一样,他是自己一方的君主,他可以决定自己该怎么做,可以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战事。
当年健布的战略意图很明显。
他知道自己手里的兵力不足,他就是打拓跋巍巍,就是屠灭部族,他为了要把人打跑呀。
他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
相当多的游牧人跑出了陈州,拓跋巍巍也好几次都想撤出陈州。
这样的战略也是无奈之举,健布兵力不足,当时的朝廷,几乎把他忘在陈州,自己争权夺利去了,谁来从后勤上满足他呢
现在,健布突然把指挥权让了出去,怕也知道当年对游牧人的屠戮给自己的征伐带来了影响。
而且他更是起复再用的。
他只是主将,没有自己训练的军队,没有自己的亲信将领,协调不了门阀势力,对一个元帅来说,也极为可怕。
鱼鳞军的军事制度还残存着健布的影子。
西庆入侵,鱼鳞军接连战败,当时轰轰烈烈推行的军事改革,就是健布一力提倡的,他和狄南堂的交往,出发点也出于对军事和战法的看法交流,狄阿鸟混过靖康军营,自己也受到健布军事思想的影响。
可惜的是,靖康军队缺乏文人。
参军几乎脱离实际战事,仅辅以谋略,不重视练兵,也不重视战术,所以一名带有自己风格的将领离开,往往人走政息,练兵的方法难以保存。包括狄南堂一手训练的军队。因为他训练军队的时间短,迷族人的小石首领和夏景棠都在竹甲军呆过,但他们出来之后,就没了像样的练兵方略和战术,往往只能把自己印象深的,自己掌握住的军事技能抓在手里,但整个制度体系已经不在,再复原不回来,今天记起来,当年练兵时这样练过,然后带人去练,明天又想起来了,又换个练法练,也不知道怎么考核,也不知道练的意义,比如说跑步,将领们认为它有好处,就偏重这个,比如负重,将领们认为它有好处,就让他们背这个,比如说陶坎和马天佑都是备州人,当地盛行的拳术基本功之一是挪缸,他们就觉得好,让士兵们成排挪缸。
试想士兵们靠跑步可以增加体能,提高战场生存能力,他们打仗全部靠跑步吗他们知道怎么利用跑步吗
狄阿鸟至今还在和李言闻讨论多少步发力能使冲势迅猛呢。
东夏军队却是在一点一点的尝试,从三百步冲阵,到一百五十步冲阵,一点一点地调整,完全是根据战场作战特点来的。
一开始定为三百步,那是因为再远的弓箭,射三百步也就无力了,冲过去越快,伤亡越小,最后发现三百步不是合适的距离,将士们虽然平时训练时没问题,上了战场紧张,又跑得太快,还没跑敌人跟前,有可能就喘不过来气,然后,东夏就调整他们的速度,调整完速度,发现还不理想,再测试一下敌人射箭密集的范围,其实一般的军队,士兵射箭,一百五十步外就已经无力了,真正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时候是在一百二十三步以内,加上东夏甲好,而弓箭手又会出列,逐渐调整到一百五十步。
这一次与陈国作战,它的作用就已经凸显出来了。
两**队対冲,东夏的将士体力好,冲锋距离合适,冲锋时扎的姿势正确,一冲,陈**队就被撞散,一冲,就被撞散,人墙没了,打什么打呀
但是,是不是将领们都觉得一百五十步好了,就一定一百五十步冲锋呢
东夏还保留有三百步冲阵的军队,比如说狄阿鸟的卫队,梁大壮等人的最精锐部队,他们受到的训练多,他们体力好,他们可以从三百步外冲阵,而且速度掌握得住,能够平静,只会越来越迅猛。
甚至,他们还对战过骑兵,战马比人克制力差多了。
人一路飞奔,马一路飞奔,人坚持不让,马先受不了。
步兵追着骑兵打,说起来奇迹一样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一些经受不住的战马一边逃一边尥蹶子。
东夏现在的走姿和队列,朝廷也出过类似的东西,但这个东西只用在鱼鳞军仪仗上,是否符合人体特点,则就不清楚了。
下头的将领都在想,战场上是打出来的,让将士们举手投足都怎么做,有必要吗
他们知道角号,排成排进退就可以了。
再比方说怎么举枪发力,武典上介绍武器时就有过简略的描述,可是哪个将领关注这个他们认为这是军中教头的事,再说了,将士怎么杀敌,砍刺就行了,还需要动作都一样吗。
所以,在军事上,狄阿鸟从来也没有小看过健布,但他也相信健布不可能打败自己。
健布已经没牙了,他的军事思想没有能够贯彻的中间层。
话转回来,健布想改变。
他太想改变了,十年前他就想改变靖康的军队,他的心血都在上头。
他怎么会容忍得了军队的现状呢
狄阿鸟相信,健布绝不是仅仅出于看不惯,绝对不是
一百五十节 绝不退兵
酒宴最终开席,相互敬酒阔谈,亦不免夹杂一些正事,靖康一方,有人提出进驻东凉城的要求。 狄阿鸟均以酒宴不适合谈正事给推脱了。健布自己没提,每当狄阿鸟推脱,也没有就此事多说。
但凡有军事常识的人就都知道,东凉城是狄阿鸟折返的必经之路。
也许他终究不是厚脸皮的政客,不好意思由自己提的。
这一点也赢得狄阿鸟不少好感。
他们十数万人马在,倒也是个威胁,多言明自身立场,倒也能够安释靖康,免得人家手一抖,塞了东凉城。
到酒席快要结束的时候,狄阿鸟主动与健布讲:“君侯。刚才你的部下一个劲儿询问孤,什么时候让他们进驻。暂时孤万万不会让他们进驻的,只会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孤的后路,一旦被掐断,数万大军难以回返。但孤也与你言明,孤绝没有占据此地之心,你们大可派一些地方官来,孤军管是为了当地的安全,绝不会插手民事,战争结束,不但是东凉城,其它东夏攻打下来的地方也一并全部还给你们,只是有无条件,孤就必须站在数万浴血将士的立场上。”
健布带着几分忸怩,笑着说:“那也是,万不能敌人未灭,自家人先掐起来。”
陈州亦是地大人稀。
城池之间的距离远比中原人口稠密的地方要远得多。
狄阿鸟顺势一带,要求说:“君侯自可领大军收复其它城池,若是扎在城下,犹如悬剑,大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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