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师尊,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必须要意识到,你是有可能失败的,而赔上你拥有的一切,一切和你有关的人都可能被你的失败所波及。”
“你看到了什么”
“我现在还什么都没看到,但我有一种预感,你此行将会不利。”
姚苌稍微冷静了一些,说道:“师尊,我尊重你的神通,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然后再做决定。队伍今天晚上出发之前,什么改变都来得及。”
胡图澄点点头,说道:“也许你该去问一下你收为己有的那个女人,戎人据说是很懂得占卜的,你可以问问此行的吉凶。”
一丝慌乱在姚苌眼中闪过,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昨天夜里她听到了我和朱肜的对话,大呼小叫地反对我。我……”他及时地收住了口。
胡图澄哦了一声,已经知道答案,继而心念一动,问道:“她还活着么”
姚苌目光垂下,说道:“师尊,她即便不反对,我也要杀死她,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你亲自动手
的”
“我的动作很快,她甚至还没意识到我决心杀死她就已经死了。”
“你不想再直接控制赤亭戎的神官祠了么”
“我当然想,但事到如今,也许不得不想其他的法子了。”
“我记得她还有个孩子跟在身边。那个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师尊,我是做了
第276章 时间如流
院子里,聂沫站在最前面,手握钢剑,正在使兼爱式中的剑法,一招一式极为缓慢。她身后一字排着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木剑,跟着聂沫的动作运剑。看得出每个人都是第一次使剑,只是在学个大概。
郑柯和宋衍抱着手站在一边,低声地议论着什么,宋衍的神色要急躁些,郑柯却慢吞吞的。
赫连琴闯进院子来,脸色茫然,眼中迷惑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自己才离开一天这里就多了许多陌生人。郑柯看见,快跑过来,招呼赫连琴道:“赫连师妹,你来做什么”
赫连琴嘴唇有些颤抖,说道:“我来找大师兄,他人呢”
郑柯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屋子,轻轻摇头,努嘴说道:“他当然在屋里。”
赫连琴哦一声转身就往屋里闯。她进屋一看,张延正伏案用炭笔在一张绸子上写字,毛玉儿站在案前,双手抻住绸子的四角,使得绸子平整易于书写些。
赫连琴微微楞了一下,说道:“师兄,我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
张延抬起头来看着赫连琴,说道:“又是什么”
赫连琴抬手指着毛玉儿,说道:“这事情很重要,她要回避一下,我只能给你一个人说。”
张延丢下笔站起身来,走到毛玉儿身边,语带歉疚地说道:“你出去一下可以不”
“好。”毛玉儿语调柔软,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她走了出去,经过赫连琴时,赫连琴分明地嗅到她衣服上带着的一点点不合时宜的馨香,令她迷乱又恼火。
待只剩下两人,张延对赫连琴说道:“我一直在想,昨天我们放弃对胡图澄的诱捕,到底是错是对。我刚刚听说,又有人死了。”
赫连琴别过头去,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要说的是,刚刚胡图澄到了玉茹姐那里,告诉她姚苌马上要有一个重要的动作,今天入夜之前就是阻止姚苌的最后时机。”
张延一惊,说道:“胡图澄去告诉姚玉茹”他原本和姚玉茹约定只以玉茹称呼她,先前都是遵守了约定,最近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的疏离,使他对姚玉茹的称呼也自觉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赫连琴点点头,说道:“我猜,这就是玉茹姐阻拦我们去杀胡图澄的原因,他们之间是有所默契的。”
张延轻轻叹息,说道:“他们,我们,那么,我们是可以联手共同对付姚苌了么”
赫连琴脸上露出些焦急的神色来,说道:“显然有件事情将要发生,玉茹姐却不肯告诉我那是什么事。她和我道别,拉着我的手说今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或许再也见不到。我在想,她是存下了赴死的决心么”【 &免费阅读】
“听起来很怪,但并不像是要赴死。在过去几天里,我们都无一天不可以死,没有要郑重道别的道理。”
“那,她不肯告诉
我们她要做什么,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你再详详细细地把胡图澄前来拜访姚玉茹的情景说一遍,我来猜度一下。”张延沉吟说道。
赫连琴于是将胡图澄等在王支重借给姚玉茹居住的屋子外面起,一直到最后离开所说的情景,包括姚玉茹对胡图澄和对赫连琴自己所说的话,都尽可能地原样复述出来。
张延边听边思索,等赫连琴讲完,张延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有些沮丧,又有些恐惧。
他说道:“我对胡图澄最耿耿于怀的是,他似乎能够偷走一段时间。”
“时间”赫连琴脱口而出,“时间怎么能偷走”
张延对赫连琴的反应早已料到,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时间,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时间对我们人类是最重要的,人的一生就是他所经历的时间的总和。”
赫连琴对张延的话似懂非懂,她表情严肃,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把时间比喻成一条河流,它才是具体可感觉的,人像是河流中的浮萍一般,从河的上游漂流到下游,这是我们过的日子,而时间就是流水,这也是孔子所说的逝者如斯。”
赫连琴这次便干脆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张延,耐心听他说完。
张延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想,这时他摇了摇头,脸涨得通红,说道:“不对,这个比喻仍然是不对的,没有什么比喻可以贴切地说明这件事,说明时间是如何被偷走的。”
赫连琴点了点头,她宁愿快点结束这样的对话,尽快进入实质的正题。
“我还是直说吧,那天我们刚刚到榆中,郑柯在火气球上冷不防地射倒了胡图澄,才使我们翻盘控制了局面,玉茹他亲手制伏了姚苌,将他关在了神官祠上。那会儿我们还算占着上风,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清楚胡图澄的神通。我至今都还并不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是胡图澄和几个人设法潜入到神官祠塔上,劫持了玉茹。我持剑守在楼道中,令他们一下子不能冲出去,同时我大喊在下一层的郑柯赶紧去找人来帮忙。”
张延越说语调越迟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神中透着不可名状的焦虑。
赫连琴忍不住催,说道:“然后呢”
“然后,姚苌脱光了玉茹的衣衫对着我抛了过来,我没奈何要接住她,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没法再堵在楼道中,便让姚苌他们逃离了去。随后我将玉茹安置好,下塔去找郑柯时却找不到他。我跑去西门找姜成焕,要他赶紧下令封城,姜成焕也不搭理。我才心灰意冷地往回走。”
张延说到这里又停顿下来,有些张口结舌,心想,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却没想过为何走到这里要神使鬼差地去敲毛玉儿家的门,仅仅为了借一套女人穿的衣服如果郑
第277章 魍魉母子
那是一具被清洗干净血迹,苍白而残破的的**的女性尸体。躯干上有上百处刀剑的斩痕,见骨的斩痕便有三四十处,斩痕之外,还有十来处洞穿的刺痕。头颅从颈子处斩断,整张面孔被剁得不成人形,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四肢被砍断成十来截,长短不齐地摆放在本来的位置上。
一个幼儿的尸体平躺在她的旁边,身上没什么伤痕,看上去好像只是沉睡而已,但脖子上一圈青记和身上呈现的绛紫尸斑,向人们提示他已经死去多时。
胡图澄双手捧着彭启静的一对被斩断的手臂,恭敬地将它们摆放在她身躯两侧的臂膀下方,使它们还仿佛相连着。一支脚掌和一段手腕找不到,胡图澄命弟子找来两段大致粗细相仿的木头,雕成手腕和脚掌的模样,陈放在大致的位置。
胡图澄遣开了弟子,放下帐篷的帷幕,坐回自己的铺垫上,双手合十,闭目咏颂无常之咒,念毕七十二遍,将丹砂没药的粉末投在彭启静被打开的胸膛中心房之上,又念檀静无量咒十三遍,帐篷内便被纯粹的黑暗笼罩,无一丝一分的光,所有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一点微芒在彭启静心脏的位置亮起,随后看到更多的红光,像是雨后的红色蘑菇一样在树干上快速地生出来,这些红色的蘑菇蔓延生长着,彼此交融在一起,合并成一个泛着红光的影团。影团似烛火一般,照亮周围的黑暗,使得胡图澄和幼儿的尸体也显现出来。
那光团蠕动着,化作婴孩般的形象,从彭启静身上跪着爬起来。随后站了起来,大约有三尺多高,躯干四肢俱全;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颅也显现出来,眼鼻嘴俱全,正是彭启静生前的模样。她面目狰狞地看着胡图澄,双手逐渐成型,捏成了拳头,像是要冲向胡图澄,但双脚如被束缚在泥淖中,拔不出脚来。她像一簇愤怒的海葵那样,在如胶般的黑暗中左右飘摇。像人的部分变得模糊,又变成如同混沌的光团一般,只透出暗红色的光芒。
胡图澄望着这团光芒,嘴唇紧闭,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悲悯,还是憎恨。
待那光芒略微平静下来,胡图澄才开口说道:“我没理由要求你不恨这个世界,但你要听我说,恨有什么用呢娑婆之界本来就是这样,无非三恶五趣,纠缠在一起,令众生不得解脱,不能出离,而达到至善至真至美的极乐净土。”
他目光转向那具幼儿尸体,又说道:“爱之适足以害之,你如果不是舍不得他,把他留在身边,又怎么会害了他。你如何舍得他,谅必也不会惨死在这里。”胡图澄说到这里,鼻子一阵发酸,泪水泛起,模糊了视线。
那团光芒猛地一跳,似乎要从彭启静的尸体上挣脱而出,但依然被拽住。她大声说着什么,但什么声
音也没有。
胡图澄侧耳倾听,听那光芒说的无声之语,长叹一声,又自接着说道:“你是失去了你的孩子,可这世界上同时有多少人失去了孩子,有人类以来,有多少人死于无妄,他们父母的愤怒和伤心加在一起,又该有多大如果某个时刻,某个人,她的愤怒到了要毁灭这个世界的威力,又会毁灭多少人,多少孩子这是一个只会更坏的方式,而不会变好。”
他停下来,凝神又听光芒说了一句,然后说道:“不错,你不该恨,也不能恨,恨是五恶中最坏的地狱之道。沦入地狱道的魂魄,永生永世也不得解脱。”
光团摇晃得如同风中之烛,胡图澄无奈,又念诵无常咒。良久,光团才慢慢安静下来。
胡图澄又说道:“我没法让你和你的孩子再活过来,单单是活过来又有什么乐趣呢还不是每日担惊害怕,爱怖延续,终有一死,和此刻或许不同,但也没什么大不同;但我能使你不坠地狱道,走在修行的正道上,早日脱离轮回,抵达极乐净土,你肯不肯呢”
那光团似乎抽搐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朝身边的孩子尸体探去。但那只手伸出不远,便黯淡了下来,似乎是无力穿透黑暗。光团又努力试了几次,伸出的手始终不能伸得靠近孩子尸体一些。光团又猛烈地摇曳起来,像是风中之柳,不胜痛悲地扭曲飞扬。
胡图澄轻轻叹息,说道:“他的魂魄太轻,我还凝炼不成,不然他依然可以陪伴你的修行之路;这本来是不对的,但修行不外人情,只不过,仍然是不行。你始终割舍不下么放下,放下,放下!”
他大声喊道,但那光团兀自摇曳,仍然试图伸出手去触摸那孩子的尸体。
胡图澄手指隔空一切,像是一道无形之刃,切断光团伸出的手,那手也是一团光,小小的一团光,从光团的本体割裂开来,浮游在空中,有些呆怯地回身望着大光团。
“所有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长大的,这并不是这个孩子的魂魄,但又为何不可以是呢”胡图澄说道,他吹了一口气,那小小的光团朝大光团飘去。
大光团又伸出一个触手来,接住了小光团,她平静下来,重新回复为彭启静的形状,脸上的表情又困惑,又喜悦,那个小光团在她的怀抱中,闪动着,化作一如野利元活着时候的形状。
“你这个孩子有先天的暗疾,他虽然被你尽心照顾得很好,但身体依然是痛苦的,大概活不过十岁。而现在,他不会再感到痛苦的,也永远不会死去。”胡图澄说道,“这是我提供给你的交换,我要你平静下来,不再仇恨,跟随在我身边,保护我在人世间的行走,护佑三宝在人世间弘扬,而我将得使你成为护法诸天,如同南部天的诃梨帝母一般。”
彭启静嘴唇翕动,说了几句话;胡图澄细心分辨,答道:“知子视所有众生平等,不分男女,不分种族,不分贵贱,不论贤愚,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但,你如果始终不愿意的话,我就安埋你和你孩子的尸身,此时种种,也随之消散不留半点。”
光团内部闪烁了许多下,像是有一颗心脏在身体里激越地跳动,彭启静又无声地说,没有声音。
胡图澄点了点头,说道:“我会阻止他,他的邪恶超出了我的预料。”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事实上,一件事到底是好是坏,取决于
第278章 进与退
斜斜的山梁上,三个人蹲在矮树丛中,居高临下地远远望着大约两百步外正在开拔离开军营的戎军,他们的三匹马栓在更远处的密林中。
“我看不见玉茹姐是不是在胡图澄的军营里,那边一点光亮也没有。”赫连琴低声说道。
“我想摸得更近一些,或者干脆混进戎人的队伍里去,反正他们正好招募了许多新兵,新兵和老兵之间相互不怎么熟悉,一定有隙可乘。”郑柯伏在张延的另一侧的草丛中低声地说道。
“不行。”张延简单地否决了郑柯的提议。
“看见姚苌的卫队了。”郑柯猛地说道,声调忍不住稍微有些抬高,“他们往胡图澄那边去了。”
他们看见几十个骑兵在胡图澄的营帐外停下,一个人擎着火把去揭开了胡图澄所居的帐篷,然后胡图澄走了出来。两个人几乎没做什么交谈和停留,很快便上了马。僧兵团人数很少,早已集结好,他们和骑兵队一起追赶已经走了许远的大队伍。两个大营里还有少数人影影绰绰地在走动,大致是在做收拾善后的事情。
“玉茹姐没和胡图澄在一起,那她去哪儿了”赫连琴语气有些焦躁。
“胡图澄的帐篷里一定有古怪,我们潜入进去看看。”郑柯说道。“现在营中剩下的人很少,容易对付。”
“不能去。”张延仍然简单地否决。
“为什么”郑柯大感惊奇。
张延没说话,牙关咬得紧紧的。他心中有隐隐约约的恐惧,虽然他不大相信那恐惧会是真的,但始终令他倾向不去揭开。他站起身,步履沉重地朝林中栓马的所在走去,赫连琴和郑柯赶忙跟上。
三人骑上马,在林中穿行,择路下山,要往榆中城方向行去。走得比来时要慢得多,张延垂头信步由缰,仿佛陷入沉思中。赫连琴和郑柯各自有许多话,见张延这般模样便都说不出来了,山路辗转,气氛怪异又凝重。
不知行了多久,张延心中略微怪异,正疑怎么还未走出山道,猛地抬头望见前面路上立着一骑,骑者身姿婀娜,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是谁,却好像已经知道是谁,心中顿时一宽。他扭头刚要对赫连琴说点什么,右侧空空荡荡哪里有人,心里一惊,转身看左边也没人。他口中呀的一声,双腿一夹,催动马匹朝对面那人奔去,瞬间便已经到了那人身前,这下看得清楚了,正是披着灰色长氅的姚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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