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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出了未央宫,我最初的去处也是拘谨的,我去过慕容垂的府邸门前,我知道我不会遇见他,因为与此同时他正在宫中觐见假的苻坚,我的替身。但我也只是在门前游走而已,我不会真的去叩门。

    “久而久之,要知道,这是差不多七八年的长度,我足以由一个不踏出宫门一步的天王,变成一个久居于市井的长安百姓,我变得大胆,甚至试过在长安城里化装为由凉州迁来的商人,买下一个肉铺,雇十来个伙计卖牛羊肉。几年下来,我的伙计觉得我单身不妥,还说要为我说合,娶一个女子。这种接触太亲密,我当然是拒绝了,不过我有一次在朝堂上询问某件政事时,几乎暴露自己就在长安城内做牛羊肉的生意。那之后我才逐步减少了这样的猎奇。

    “当然,我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奉行我的本职,大秦扩张太快,各地军政内务的事情实在太多,大臣们各有各的想法和利益,各地战事不绝,民生尤其琐碎;而这时




第293章 之后
    “那是去年十月的一个上午,我和他们开完一个相当无关紧要的,关于移民部署的会议,既饿且乏,我还等着会议结束后和苻锦一起吃饭。苻锦是我的小女儿,去年那会儿她才十五岁,现在都已经满了十六岁,我所有的儿女里,我只记得她的生日。”

    讲到这儿,苻坚沉默了许久,端木宏和谢熏也都识趣地没有发问。

    “我以为那会是个延长到午后的会议,我耽误了和苻锦的约定,心想着回头给她解释和弥补,侍从们都已经退下,我们等待内侍端来茶水点心的那一会儿,苻融开口对我说,哥哥——他不应该那么称呼我,他九岁以后就不用这个称呼对我了,他继续说下去之前,我就已经醒悟过来,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会格外不同。他对我说,哥哥,你可不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又或者,我还没意识到这是真的,我对他说,休息我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我说不休息,难道……

    “我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苻融说的是另一种意思,我飞快地改换语气,责备苻融道,怎么,你也要不承认我的大位了么苻融那一刻的表情很怪,但毫不犹豫地说,是的。

    “那会儿苻宏不在场,他参与了会议,但提前离开了,他不是需要最后做决定的几个人之一。剩下的人我挨个看去,他们都是同一个表情,让我知道他们都参与其中,并且和苻融站在一起。我了解苻融,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当盖子揭开的时候,就是茶水已温,可以大口喝的时候。

    “苻融告诉我,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他们的条件,隐秘地逊位,一是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相信苻融能说这话,相关的部署一定已经极为周全了。参与这次内乱的人和以往不同,他们都在长安,在宫廷以内,离我前所未有的贴近。他们也掌握了一些军队,我脑子里有数,以野战而论,这几乎是历来最弱的一次,但这在京畿之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更重要的是,既然苻融都背叛了我,我在长安里还有谁可以信赖我信任慕容垂和姚苌,但要我依仗他们来对抗整个氐族,则是另外一回事。

    “王休也立在他们那一边。他不是景略公,但他是景略公的影子。我差不多不怀疑如果景略公活着,他也会参与到这次的叛逆中来。当然,在他的策略里,我会活着,无伤大雅地成为皇帝的父亲,可以继续表达一定意见,主要的政务将移交到苻宏手中。他死了,这一群人的想象力就局限在驱逐我,藏匿我。

    “他们提出的条件是,不杀我,只要我隐秘地离开,他们会让我的替身继续以我的名义执政,不废黜太子,五年后他们让替身耿鹄宣布逊位,由太子苻宏即天王位。除了

    我离开以外,一切都会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一阵风吹过一样,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没有人知道风曾经吹过。”

    “他们用我得了一场大病来掩饰这个更替的过程。表面上是没什么破绽的,既然大病一场,心态与脾性有所变化也大致能够自圆其说。今后,这个苻坚对慕容垂和姚苌他们不再亲近,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我的正妻,皇后苟慧云,我常想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在可以亲自问她前,我猜想是这样的,她事前不知情,但也不得不加以配合。国家已经承平多年,她对变乱可能导致的巨大灾祸是有清楚认识的。何况,苻宏,我猜他牵涉其中,甚至是主谋。所以既然是我的替身继续以苻坚的名义执政,苻宏太子位不变,那这个变故于她而言损失不算大。毕竟我还正年富力强,苻宏要接位还要很多年,很多年意味着还有很多变数,我对苻诜的喜爱是不是让她有所担心我不知道。后赵石虎父子相残的殷鉴不远,她如果有什么担心的念头,我又做不了什么让他安心,也就无法怪她。

    “离开长安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甚至到现在也在想,苻融是表面上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但根本不是他。最坏的事情是,发动这场叛乱的首脑并不是我的弟弟苻融,而是我的太子苻宏。如果那个五年之诺真的被遵守的话,得益的人不是苻融,而是苻宏。

    “对苻融最有利的是立即把我杀掉,并废掉苻宏,事态并非如此。反过来如果是苻宏起意,去寻求他叔叔的支持呢这是最可能的。

    “我的弟弟们,我的儿子,他们居然可以联手在一起反对我,这使我想到,也是我第一次那么意识到,我那样信奉和践行仁恕之道,满心赤诚地对待所有人,但竟然能众叛亲离到如此地步,大概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我错了。

    “所以,不管如何,我就这样被放逐了。我不能留在长安,甚至秦国境内。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去西域,一是来晋国。西域之地不安全,我知道战火即将延烧到那儿,庇护不了我多久,晋国则是我所喜爱的故土,在文化上是这样,所以我选择了来江南。五年以后,如果苻宏能够顺利即位,或许我还可以作为他的父亲,循着之前战国时秦庄襄王的例子,以太上皇的名义回到我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那个时刻,张子平恰好不在我身边,否则也许会是一场流血的火并,即便是现在我也认为幸好他不在。事变之后,他志愿仍然担任我的侍卫,随我来南方。俱难当时才成为金鳞甲卫不久,他也执意要跟着我。到江南之后,是他二人一直暗中保护着我。

    “景略公在世时设过一个隐秘机构,这个机构专司用间,他过世后,便由王休继续主管,王

    休给我了一个联络的机制,能让我和长安保持着不绝于缕的联系。他们既不能处死我,也不能囚禁我,但同时也不愿意让我消失于他们



第294章 捕风捉影
    淮南之地是秦晋两国近年来反复交兵之地,苻坚端木宏一行五人出了北苑庄园,一路往北便看不到人烟。一条大道上,只有一次急急的令檄骑在他们身后超越过去,除此之外他们只如行在无人之境。道路两旁望不见田地,只有河道纵横,荒草野树,间或开着杂花。

    路上河道密布,不时将道路截断。多数河道可以涉水而过,少数河道河水宽广,幸好都架设着浮桥,不至于让五人受阻,经过淮河时,才头一次乘船过河,见到了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平民,略微交谈几句,才知道他们也是附近一个庄园的附民。

    “晋国君臣上下,以江淮之地为百战之地而遽然弃之,我实在不能苟同。从二十多年前灭燕的战事里,秦**队作战已经不着眼于摧毁敌国的民生国力,而以城池据点的占领和部队的歼灭为追求。上天有好生之德,敌国的人民与财富也是我国的财富,因着这两点,所以不论是灭燕,灭代,灭凉,秦军作战大致不殃及人民。晋国不肯经营江淮之间,说到底还是觉得此地随时可弃,不过是用作战事的缓冲而据守,因此才毫无治理生产的愿望。”

    苻坚指着道路两边远近的荒芜地面,对端木宏和谢熏说道。

    谢熏本想指出除了官府无心经营之外,在此地的流民多半都被如北苑山庄这样的地主掠走了,才有这样百里无人烟的境地,可她不知苻坚和王舟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便忍住不言。端木宏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可说的。

    一路上苻坚除了品评地面之外,更多的是给谢熏和端木宏讲述秦国的朝堂体制与人物逸事。谢熏虽然不感兴趣,但她自幼受父亲的影响,对晋国的体制和人物有一番耳濡目染的了解,自觉不自觉地与秦国相关情事做一番对照,也有不少启迪,不算无聊;端木宏则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虽然苻坚显然主要是给他讲述的,目的是要使他脱出剑士的观瞻,而成为可以辅佐自己的人材。

    张子平大部分时间跑在队伍的前面探路,偶尔回到队中和端木宏说几句话,他惋惜端木宏放弃了剑术,时常拉些剑术的话题,端木宏既觉得心痒痒的,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有如肋中刺,使他艰于呼吸。

    于宜始终不远不近地堕在四人的后面,冷眼看着除了谢熏之外的人物,偶然瞥见谢熏的背影,目光又顿时转为柔和。【¥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谢熏从没回头去看于宜,某种意义上她希望他忽然消失不见了最好,就好像他突然不讲理地出现一样;她决心不去多想这个人带来的麻烦,在一两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因为专心于听苻坚讲述他南来的故事,这确实做到了。苻坚的故事讲完之后,于宜或多或少地又浮现起来,令谢熏心头有隐隐的抑压。

    在某个瞬间,谢

    熏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但从这个实际存在着的分割点上,她心情忽然转变,变得没那么排斥于宜这个人和他紧紧跟随着自己这件事了,随之心头的抑压便解开,长吁了一口气。

    这种转变在隐藏的角落继续积蓄着力量,一点一点地改变谢熏的感受和决定,达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她已经觉得于宜跟着自己是自然而然,自己并不那么厌恶,不会拒绝的一件事了。她偶然地回眸看去,看见于宜正落拓地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她心中也为之一动。

    谢熏头扭转回来,仍如前一样行走,心中想,他此时在想着什么,对自己始终冷漠对他是否感到失望,但仍然强自坚持着,他坚持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从没认真地为他想过,这样可说的上是对的

    她又转头看向端木宏,端木宏眉头微锁,也正低头沉思着什么,顿时觉得自己这样心猿意马,朝秦暮楚的十分不堪,不由心头突突地跳,脸上一阵发烧。

    “没人比我更有资格评价苻生,他有许多事情做得实际是对的,比如对苻黄眉的预谋叛乱,但我们非要把那说成是错的;有些事情他根本没做过,但我有的是办法使后代的人相信他做了。把他描述得如同恶鬼一般,我这么做是出于坏心么在以前我会截然否定这一点,但现在的我,愿意承认那是一片好意下的坏心。归根到对,是那时候的我没有自信,不把他描述得很坏,怎么显得我和苻双的篡位是迫于无奈的呢后来秦国东征西讨,取得了原先我们根本不曾想过的成就,我成了名至实归的天王,才意识到我原本没必要那么做。”

    并没有人提到苻生,只是苻坚自己说起二十五年来教训时提到自己即位后对苻氏兄弟一再叛乱的宽宥,他首鼠两端地先说宽宥并没有错,紧接着说这是错的,然后便转到了苻生的身上。

    “陛下,这些留待将来的人去说吧,你身处其中,不必急着评价。”张子平回来禀报前面的路程,正好听见苻坚提到苻生,便这么出言谏道。

    “现在是说这个的最好时机,你以为我回到长安以后,还能对谁说这些我说没必要那么做,真的回到未央宫,我恐怕我还要加码地说苻生残暴,幸好有了我,一切才得以拨乱反正的。”

    张子平不想和苻坚争论,用前面道路行程的消息来岔开话题:“前面二三十里便是都梁山,我们今天夜里宿在都梁山上,明天翻山越岭之后,距离边境不远。”

    苻坚颔首表示知道了,他转向端木宏接着说道:“苻生有个来自罗马的妃子,名叫利维拉,在那时已经怀了身孕,如果苻生还在位,她的孩子又是个男孩的话,这混血的男孩位置还在苻馗的顺序之前,会是此时秦国的太子,又如果苻生早逝,那孩子已经

    是此时的大秦国主。”

    说这话时苻坚有莫名的胆寒语气,谢熏和端木宏都分别听出来了,各自心想,这又如何谢熏想的是,混血哪儿值得一提了,简文帝的妃子多半就是个来自南方海岛上的昆仑奴后裔,生下现在的皇帝司马曜,还有他的弟弟司马道子。端木宏想的是,难道苻大哥和这个罗马的妃子有私情,这孩子实际是他的孩子他们各自这么想,都觉得说不出什么来。

    “这又如何”后面一个人高声地说道,于宜驱赶着马,追了上来,他也听到了苻坚讲的这个故事,远远地便问道,同时自然而然地驱马行在了谢熏的右侧。

    “我有一个猜测,”苻坚见于宜忽然赶上来,他倾吐的**总算不被端木宏和谢熏的沉默堵回去,快意地说了半句,停下来,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猜苻生要杀我和苻双的消息有可能是假的,但在那样紧要的关头,我们来



第295章 离魂惊梦
    夜里的某个时刻,谢熏忽然睁开眼,好像从未睡着般的清醒,望着……她自己。她在镜子中见过自己,在水中见过自己的倒影,但看见自己半趴在石头上,头枕在手臂上安睡,还是第一次,这和镜花水月迥然不同,完全是另一回事,她立即便想到,我离了魂,我还能回到身体里去么,如果不能回去,那是我已经死去了么

    谢熏先是被巨大的恐惧抑压着,随即烟消云散,她澄清了自己已死去的可能。堕入睡梦中的那个谢熏,鼻翼起伏,安详宁静,嘴角微微带笑,像是正在做着喜悦的梦,但显然自己正在经历着的并不会令人喜悦,而是使她感到疑惑,心想,这个我是谁,为何我以为自己是谢熏

    她转身看看不远处的端木宏,又看看更远些的于宜。两个人各有各的睡姿,于宜侧身直躺着,端木宏蜷伏着,这代表了不同年龄与心境;稍微远一点,苻坚和张子平姿势相似,都仰面朝天地躺着。谢熏第二次感觉到恐惧,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置身在一群男性当中,自己是个女子,和这些人是不同的。这种感受和许久之前她刚刚接触到桓柏子们宣扬的道理时相差不多,女子是被侵凌劫掠的对象,而施暴者就是任何男子,甚至父兄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这种恐惧感只维持了须臾,又化为无形,与其说是化为了无形,不如说是被一种忽然从她胸中涌起的另一种温暖的情愫所完全压制。如同汪洋一般的这种情愫绵绵不绝,充盈于体内,使她感到坦坦荡荡的无畏。

    这感受和她乘船第一次过江时感受到的冲击差池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要柔和得多。

    前一次她所感受到的爱是茫然的,没有指向的,这一次则要明确得多。她感觉到自己确切无疑地爱每一个人,谢熏,端木宏,于宜,苻坚,张子平,他们每一个。她清楚地知道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秉性,他们经过世事至今的灵魂,他们的骄傲与矜持,委屈和难处,隐忍和愿望,这些好的一面以外,也懂得他们的丑陋与邪恶,贪欲与偏狭。这些坏和好相映衬,是每个具体的人,必然具有的光面和暗面,这构成了他们作为人的整个。她爱着他们所有人,不是笼统和平均的,而是具体的,有分别的,合情合理的,但也没有爱着哪一个比另一个更多或更少。

    但自己是谁谢熏又回到茫然中。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谢熏,也不是端木宏,或于宜,或苻坚,以及张子平。那么,我是谁

    她感觉自己升腾而起,由谢熏的身边离开,逐渐升高,先是一树之高,再接着是一射之高,在半空之中,还继续冉冉升高。她知道升起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看得更广远,感受到更多的人。她升入暗夜中的云端,云层遮挡不住她的视

    线,树林也挡不住,屋顶也挡不住,她贪爱地搜索地面上的每个入睡的人,去探测和感受他们。

    她在天空中往下望,望得最多的还是……她自己,在黑暗的大地上,像一朵小小的,若隐若现的小白花一般。

    委蛇感到了饥饿,从沉睡中醒来,重新占据了飞翔在天空中的自己的身躯,他舒展着长长的身躯,头恣意地摇摆,大口吞噬聚拢在他自身周围的浓郁气息。这气息差不多直接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原来血肉的部分则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消减。他身躯上的鳞片几乎完全脱落了,只有少数还护在胸口和喉头关键的位置,像是披挂在那儿的残缺不全的盔甲。皮肤变得粉红透亮,可以看得出委蛇的体内形成了新的器官,而原先的正在萎缩消褪,整个过程还会持续很久。就整个外表而言,他一点儿也不再像是一条蛮荒的,身披鳞甲和尖刺的蛟蛇,而像是一匹被拉长了的有着四肢的海马,优雅地浮游在夜空中。

    谢熏被颠簸了一下,随即从委蛇的身体里跌落下来,这并不是一个具体的身躯从天空跌落,而是一个视野从委蛇身上被投掷下来。在跌落的一开始,她遽然地窥见了委蛇身躯的全貌,这令她毛骨悚然;当然是体现在睡着了的那个身体上,那个身体猛烈地扰动了一下,微笑从嘴角消失,但并没有醒来。

    她在云端跌落,轻飘飘的,朝着自己原本的身体飘飘摇摇地落去。她并不担心落在别处,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留在地面那个身体在开始时只是一朵小小的白点,慢慢展现出小白花的样式,越来越大,变作黑暗中的睡莲一般。

    在大约十几丈的高处,谢熏偶然用余光瞥见了端木宏,他依然好好的,如同先前那名睡着,但也略有不同——事实上是很大的不同。在高处看来,他是他,同时他也是一个黑暗的深渊入口,口子只有他身体那么大,但所有光都被口子里的黑暗吸聚进去,形成一个完全的,纯粹的黑色深渊,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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