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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两相对地围成圆形,这个圆形是一切的基础,最好可以一开始就有一百六十个,那是最好的,但我们实际才造出六个,这就没法把他们联结起来,组建成最初的岛舫。你看不到岛舫就难想象永恒之舟实际是什么样子。而只有当我们有了足够的浮筒,永恒之舟才会进入到实务的程度,现在它只存在于我这里。”一边说,王道及一边用指头轻轻敲自己的头。

    “那……是为什么,”李果强作老成地问道,“为什么只造出六个”

    “因为岛上同时要造许多战船,这是冲突的,岛上的树都伐光了,从陆地上运木材来没那么容易。实际上,更短缺的是铁矿石和木炭,没有一样是容易的。”王道及感慨说道,过去几年他和孙泰的关系不和睦,全是围绕着有限资源的分配。

    “没关系,就是慢一些,总归是可以建成的。”李果脑子里逐步能想象出作为漂浮的岛屿的永恒之舟是个什么样子了,她脸色苍白,心情又低落下来,也许是王道及提及甬东岛的现实,令她想起此刻甬东岛所面对的存亡危机。

    “慢一些,总归是可以建成的”,这也是王道及长久以来用以安慰自己的话,他心中一动,停下望着李果,想到这正是症结所在,他自诩聪明绝顶,那最多是在技术上,而在常情上他不过是和九岁的孩童相似。也许同一句话在老年人和儿童口中说出意义其实不同,但纠缠在不同上毫无意义,结果是一样的,他浪费了一生,现在还站在开始之前的位置,而这是唯一重要的。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建造这艘永恒之舟。”王道及启发式地说道,当他觉得踌躇无助的时候,他就会需要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是所有的动力源泉。

    “师父,你为什么要建造这艘永恒之舟”李果跟随着他问道。

    “因为我想躲开暴戾的君王,我想活下去,所有人都想活下去,君王的铁骑没法深入浩瀚的大洋中。不仅仅我一个人,我的一家,还有我想庇护的人们,少数几个人没办法生存下去,所以我想建造一块可以移动的土地,所有希望逃离暴政的人都可以在上面生活,陆地是君王的,海洋是我们的,我们情愿立誓,永不离开海洋。”王道及说得沉醉,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不是孔子说的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意思




第416章 逆阵冲击
    二十余名甬东岛水军怀抱短刀伏在艨艟的船舷之内。甲板下关着十余名被俘的晋军,个个反剪着被缚,横着放倒在地,几个甬东岛水军手持砍刀围在他们前后,同时警惕地透过缝隙望着上面的动静,底舱的二十余名桨手以中速齐齐轮动面前的曲轴,曲轴通过数个转折将桨片在水中落下又划起。艨艟中部船舷处有十来个人,其中两个是俘虏,手持着红旗,三人附在他们身边,预备一有不对就将他们飞快地扑倒,其余的人则或依着楼台上的命令操舵或操帆。船头楼台上孙恩穿着晋军的队长装束,手扶在女墙垛口,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晋国水军船队,凝神静气。

    “告诉对面,我们是由永嘉郡赶来的船队,请分配给我们位置。”孙恩冲着楼台下的人下令道,这是昨天审讯俘虏问出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晋军那边返回旗号来,楼台下的人高声禀告,“他们要我们暂时停船,等待分配位置。”

    “停桨。”孙恩得知信息确实,心中稍宽,做了个手势,连串地发令,“奇差二,前帆三,中帆一,尾帆落,后面各船保持间距三十码。”下面的兵士重复这些指令,分别向各处传递过去,很快船便减速下来,跟在后面的三艘艨艟舰也随之调整速度和队形,靠得更近些。

    杜之谦手持着水晶望筒,骑在五丈高的桅杆十字木上,他望见晋军船队正由西北方向朝着甬东岛的方向行驶,透过水晶筒仔细分辨船头波浪的形状,心中默默计算船行的速度,“他们大约今天晚上会到达甬东岛外海面,两刻钟左右就到宝华岛外海面。”他对桅杆下的士兵说道,这个信息也传递到孙恩处。

    “知道了。”孙恩说道。

    杜之谦随即从桅杆上滑落下来,跑到孙恩身旁,说道:“大约两百多艘船,大船六十艘,中船一百多,其余都是小船。要是我军全在这里,击破他们也不是难事。”

    孙恩嗯了一声,说道,“这是你能此时能望见的,只是前军而已。”

    “这是一字长蛇阵,我们应该全军运动到敌军阵型中间的地方,斩而断之就对了。”杜之谦兴奋地说道,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处在这里,消息已经发不回去;即便本阵知道了这个情况,要做一番调动,重新部署两百多艘船,没有一整天时间绝难办到,而同时对方也一定察觉到了,变换阵型要比自己来得更快。

    孙恩有些怜悯地看着杜之谦,问道:“这是你第几次上阵,杀过几个人”

    “还没有杀过。”杜之谦沉寂下来,避开了前一个问题。

    “你会取得五个首级,”孙恩沉默了一下,这么祝福这个新人,“但要保护好自己,别急着取首级,等战斗结束之后再去,没人会抢你的功。”

    “当然!”杜

    之谦恢复了一些兴奋。

    等了一会儿,晋军船队中旗语过来,要由永嘉郡赶来的四艘船编入左侧队列中,孙恩立即指挥着船队开动起来,越过晋军水军的箭头队列,在前进方向的左侧汇入到队列中去,大约列在头船位置之后二十余艘的序列上。

    并入队列之后,孙恩见前后左右也都是一样艨艟斗舰,这在意料之中,孙泰原本下的命令也是要他们在适当时机扰乱晋军的前出队列,有利本阵反突击,力争歼灭晋军的一支机动部队即可,这是较为容易完成的任务。而孙恩扭头望见远处中路纵队,心念陡转,“同兴,你去看看那边,看仔细些。”他指着远处,对杜之谦交待道。

    “是!”杜之谦飞快地跑到中桅下,手脚利落地爬上去,身子盘在十字木上,摸出水晶筒朝着先前孙恩所指的方向望去,“有一艘巨船,四层的楼船!还有几艘大船!”他冲着桅杆下喊道,士兵立即把这信息禀报给孙恩。【#…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孙恩思索一番,又交代道:“那是谁的旗号。”士兵飞奔着到桅杆下,把这要求说给杜之谦。

    “谢!是谢!”杜之谦不肯把这消息由士兵传递,迅捷地下了桅杆,连滚带爬地奔到孙恩身边,兴奋地低声喊道:“我看清楚了,是谢字旗!蓝底金边的旗帜,是个大官儿!”

    “谢石”孙恩也掩不住喜悦地脱口而出。

    “那还能有谁”杜之谦拳头攥得紧紧的。

    孙恩接下来闭紧嘴,神情变得严峻,手扶在墙垛上,杜之谦大概知道孙恩在想什么,甬东岛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屏息地望着他,不敢发问。

    良久,孙恩连连摇头,脸色有些沮丧,仍是什么话也不说。杜之谦心里稍微落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朝数十艘大船围着的本阵发起冲击,实在太不自量力了,连两层屏障也冲不进,何况有至少五六层深。

    他们混在船队中,行了半个时辰,几艘斥候小船由中路越出,赶在左侧艨艟船队的前方右侧并排而行,一会儿,对着艨艟船队发出旗语,“全军停船!”

    “前面的船已经望见我们的船了,他们要等后面的船上来。”杜之谦战栗地说道。

    孙恩不用杜之谦解说也知道,他脸色更加阴沉,手指狠狠抓在墙垛上,微微地发白。

    他们停了小半天,晃眼的日光已经越过头顶,由另一个方向射下来。“下午日光照射的方向于我军不利。”杜之谦说道,晋军攻击方向和阳光照射方向一致,最有利不过,他说的是宝华岛以西的甬东岛水军。

    斥候船面朝着艨艟舰的一侧打出了旗语,“跟随头船由外侧展开,全速突进!”

    前面的艨艟舰的桨划动起来,风帆也重新升起。

    “怎么办”杜之谦嘴唇麻木,他大致知道孙恩的想法,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仍有些不甘

    心地问。

    “按命令行事,照原计划。”孙恩咬牙切齿般地,发出号令,“桨中速,奇差三转七,前帆三,中帆落,尾帆落。”

    四条艨艟舰向左转,和前后的其他艨艟舰一起斜掠地展开,形成了冲击阵型。

    “你上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迎战的!”孙恩心有些谎,吩咐杜之谦道。

    杜之谦哦了一声,飞快地上了桅顶,以水晶筒朝着舰首的前方望去。他轻易地便找到了甬东岛船队的方向,由左至右地扫视一番,心中先是期待,看了不到一小半,心中低沉得已经无以复加,“他们——他们好像没有发现这边的状况。”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对楼墙上的孙恩喊道,“所有的船都没动!”

    孙恩虚起眼睛手指捻成细缝,也朝前方望去,他看得见一线的船只,但只是一条线,看不出动静来。

    杜之谦跑回到孙恩身边,焦急地诉说道:“他们没看见这边,太阳光照得他们望不见我们这边!”

    “他们没有动静”

    “一点儿也没有!”杜之谦摇着头

    艨艟头舰上的鼓声响起,咚;咚,击在两人的心上一般。那只是一两声的调试,并非正式击鼓,但距离冲锋的时间已经很短了。孙恩和杜之谦对视了一下,根本不用再商议,已经做了决定。

    “停桨出水,奇差七转八,前帆落,中帆升,尾帆五。孙继左二,周陆右二,秦琦右三,相距二十步。”孙恩飞快地下着命令。水中的桨升起停在半空,像笨重的昆虫身上无用的小翼,甲板上的人们忙碌地来去,船只减速,缓缓地向右转掉头。

    杜之谦紧张地望着位于船只右侧的艨艟舰,那是晋军的船只,左右都是,心中祈祷,他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

    四条船离开了艨艟冲击队列,它们两边的晋军船只都发现了,但没什么反应。斥候小船发出前面的指令之后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向前列在艨艟舰的前列,一部分回到了中间船队中,谁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妥。

    只一小会儿功夫,四艘艨艟舰已经完全掉了头,孙恩的座船在前,其余三条艨艟分列在他的后侧左右,形成一个简略的楔形。他们越过了第二层的艨艟舰,来到战线的后方。

    “桨入水,快速,奇差八转四,前帆二,中帆四,尾帆落。”孙恩又发出命令,比刚刚要沉着得多。

    居于中路的楼船也在缓慢地移动,排列成四纵列的前进阵型,整个船队几百艘船都在移动,得益于这一点,没有人注



第417章 夺舰
    钩梯悠悠地落下,砸在四层楼船第二层的墙楼上,发出沉迷的嘭声,两艘船继续相对行了极小一段距离,下面的船舷才相互卡住联结为一体,钩梯倾斜地横在两船之间,横在水上的部分不过两三步。

    冲在最前面两个人都神使鬼差般的脚下打滑,跌落了下海中,他们都是最有经验冲舷的人,绝不至于因为胆怯而坠海;这使得列队预备冲击的人们稍微楞了一下,时间仿佛停滞在那儿许久。杜之谦排在第三个,他浑身发抖,大吼了一声冲出去。

    他以为自己也会跌下去,但并没有,跨出船舷第一步就站得很稳,第二步第三步根本不在话下,然后他踏上了楼船这边的墙,眼看着梯子的下面和尽头都堵满了晋军,他只有朝前冲,两根长矛迎面朝他戳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杜之谦下意识地伸左手去揽,但更快的是身体侧身下地打一个滚,躲开长矛,同时朝那两人脚边掠去,钢刀同时横斩出去,鲜血飞溅,那两人顿时惨呼倒地;他还不及起身,一柄大锤又猛朝他面门砸来。他不假思索,偏头躲过,但大腿上躲不过,重重地砸中,疼得哎呀大叫,顿时起不了身,忙朝侧边一滚,躲开接踵刺来的另一支长矛,手中钢刀不管不顾地奋力乱砍,挥舞几下不知又砍中了什么,一团血雾喷溅上他半张脸,一个人的身体如被伐倒的树一般硬硬地倒下,恰好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也挡住连番刺来的好几刀剑戟。

    这差不多在须臾间完成,杜之谦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推不开压在他身上那人,刀也措乱地滑落,躲在别人身下战抖不已,唯恐那人是自己人,闭上眼睛看也不敢看。耳畔嘶喊声金铁相碰一片,不知谁人占了上风。接着又一个人倒下摞在他身上那人的身上,压得杜之谦喘不过气来,拼尽余力翻半个身朝外爬,前面被别的尸体堵得严严实实。身上愈发沉重,杜之谦一边觉得这样才安心,一边又觉得就会这样被压死,他艰辛地挪移,借着甲板上一处凸起处,用手肘给自己撑出小小的喘息空隙。也不知光线是被挡住,还是他喘不过气来,眼前黑暗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窒息时,忽然听见一阵欢呼式地喧闹,接着,他身上的重压被一个个搬开,光线透射下来,含含糊糊地见一只手伸来抓住他的手腕,最后一个压在他身上的人也被掀开,他手脚一起用力想站起来,却只得手被拉起三分,腿上却没知觉,另一只脚下滑腻得站不住,打一个跌,几乎嘴啃在甲板上,才见甲板上尸体累籍,满是鲜血。

    两三支手臂一起伸过来接住他,将他提起来,一个人蹲成马步让他倚靠着,他这才可以单膝拖在地上地立稳。

    “还能站起来不”孙恩也半跪在地,浑身是

    血,气喘如牛。

    “小意思。”杜之谦傲然说道,这时他才看清周遭状况,地上已经被推开,好几个伤者仰面躺着,手按着伤口,痛苦呻吟。一个人被斩断了手,满脸苍白地抱紧手臂,血流之声嗤嗤可闻。还站着的人也全都满身是鲜血,佝偻着腰,喘息不止。四五个人簇拥在他和孙恩身边,十余人面朝外紧紧贴着站立,兵刃对外。这全都是甬东岛的士兵,显然由两边船上突进来的人只剩下了一小半。

    透过人缝,杜之谦看得见己方被晋军重重地围困着,无数支长矛指着他们,两边一时对峙,晋军也没有扑上来,甬东岛人也没有想冲出去。实际上,他迷惑地想,这阵势只消对面一阵箭雨射来,甬东岛的人们就会死伤大半。为什么晋军还没这么做他狐疑地左右看,这次才看见孙恩的膝盖压在一人的手臂上,一手握着短刀,刀尖抵在那人喉头,另一只手按在那人肩。那人眼睛睁开,并不怎么挣扎,但显然是清醒着的。

    “这是谁”杜之谦看得出那人年纪轻轻,绝不会是晋军的统帅谢石。

    “还不知道呢,不过肯定是个大人物!”孙恩得意地笑,捉狭地冲着杜之谦眨眼。

    边上一个伤者拾起地上一把刀递在杜之谦手中,杜之谦以刀杵地,一点点地试着在腿上用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好了,我可以了。”他喜悦地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等。”孙恩言简意赅地说道。

    杜之谦明白,也不明白,他转头看见几步外楼墙上搭着的钩梯已经不见,靠钩梯系在一起的艨艟船已经不见了,想是被晋军给强行分开漂走,再转头看另一边也同样空荡荡,心中顿时一空,但也觉得坦然无畏。再看远处,十余条打着晋军旗号的稍小的楼船如玉带一般围住这条大船,他们先前来的四艘艨艟都被晋军的楼船所捕获,连缀成一串,船上的人生死不可知。在更远的海面上,数十、上百艘船风帆全张地移动,像是在重整队形。

    他稍微看了一会儿,判断所有的船是在显著地收拢队形。他迷糊糊地想,我们这一击确实是好巧不巧地打在了晋军的七寸之上,一击得手,晋军的攻势不是被迟滞,而像是预备总退却了,这令他既迷惑,又喜悦,豪气干云,觉得天下无不可为之事。

    等了好一会儿,楼船上对峙的双方都没有什么言语往来,杜之谦觉得无趣,又蹲下问孙恩道:“这人到底是谁,晋人在撤退了。”

    “撤退了”孙恩也是一愣。

    “看起来像是。”他话说的保留,但语气极为肯定。

    “不可能,这人又不是皇帝,皇帝怎么能被我们这么拿住,即便是皇帝,号令在船队里又怎么能传得那么快”孙恩气已经喘得匀,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将那人打清醒

    ,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哼也不哼一声,目光凶狠地望着孙恩,还是不说话。

    “这人是……”杜之谦一下子就猜到,有些害羞地说出来,“他一定是谢石的儿子,所以坐大船,悬谢字旗,一看见他被捉住,下面的人顿时不敢来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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