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他接着说道:“然后，我们要把阿里斯托主祭送到恰当的地方去，这个地方在哪儿，我并不知道，我猜我们可以在完成上一步以后，当面问阿里斯托主祭哪里对他来说安全，但我又很怀疑这样做会弄巧成拙，他不一定会领情，我会再考虑这个环节具体的安排。”

    他说完之后，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狄图斯第一个开口，说道:“斯图尔那次可不包括送他到哪里去，只持续了几天而已，危险解除之后就结束了。而且，那是在斯图尔。”

    赫克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互助会接了这个任务，但是是完成完全相反的工作，这任务听起来好像不是为了金钱，我们是卷入了什么政治斗争么”

    洛里斯立即纠正了他，说道:“互助会永远也不会加入到政治斗争中来，但如果政治斗争中的一方用金钱来表达他们的意愿，我们就是斗争中的一方，但我们是干净的。不管最终谁胜谁败，我们拿走我们应得的




第48章 若恩的困惑
    夏天来临以后，彼斯堡变得干燥少雨，阳光并不十分强烈，但希拉克亚山脉阻挡了风的到来，使得整个地区笼罩在沉郁的闷热中，尘土浮在空中，大部分人躲在家里，街道上空空荡荡，乞丐靠阴凉的墙角打着瞌睡，只有那些逼不得已要出门的人匆匆地走过。

    彼斯堡的神庙位于城市的西北角，有庞大的前厅和两翼的厢房，两个年轻人正在前厅的一面内墙上的脚手架上做着手头的活计，一个是若恩，他个子不高，黑色的头发，长着所有人见到他都会惊叹的俊美面容，目光深邃动人；另一个是卡里乌斯，他比若恩高一个头，金色头发，五官线条遒劲，他的体格壮硕，动作协调而细腻。

    若恩正好掀开窗帘，他要检查窗棂上的状况，以往有许多铁钉杂乱地钉在上面，看见一个人从街角向着神庙走来，他对卡里乌斯说道:“你说过那个最不可能来神庙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卡里乌斯正在搬动一根条凳到祝祷间去，他说道:“是那个鞋匠么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若恩有些兴奋地说道:“他是个鞋匠么，那我正好要找他，莎拉要穿第一双鞋了。”

    卡里乌斯扛着椅子，仍然耸了耸肩，说道:“我们那儿的女孩子要到成年才穿鞋，有些人甚至一辈子也不穿鞋。”

    正说着话，神庙正厅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若恩迎过去，对他说道:“愿主保佑你。”

    那个人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我要找阿里托斯主祭。”

    若恩正要请他等等，阿里斯托主祭从楼梯口走下来，对那个人说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事情要请主帮忙”他今年五十几岁，身材中等，满脸胡须，头发蓬松地由一截麻绳胡乱地束着，身穿本地人常穿的短袍，腰间束着草草割成的皮带，手持拐杖。

    那个人焦躁而惶恐地看着他，对他说道:“我的儿子，弗兰，前天上午无缘无故地昏迷过去，醒了以后身体热得像火炭，胡言乱语，身子还一个劲地抽搐。都已经两天了，没有任何变化，他不能进食，连水也只有灌进去。他就快要死去了。”

    阿里斯托主祭听了，和缓地说道:“朋友，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那个人楞了一下，满怀歉意地说道:“我住在城东面的洼地里，是一个鞋匠，名叫特修斯。主啊，请你救救他。”

    阿里斯托严肃地说道:“特修斯，你信主阿卡夏么。”

    特修斯有些慌张地说道:“我……的确很少来神庙。”

    阿里斯托说道:“即便你不信主，主也愿意帮助你。不过，在你找到我之前，你们还给了他什么样的治疗”

    特修斯说道:“他母亲给他煎了一些草药喝下去，除此之外，我们还什么都没做。”

    阿里斯托说道:“你们没有去

    拜别的什么偶像吧”

    特修斯立即否认，说道:“没有，我们不信格雷西亚的神。”

    阿里斯托说道:“神会帮助你，你先等等，我们略作准备，这就去看约翰。”【……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特修斯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来，说道:“感谢主的仁慈。”他鞠了一躬，又指了指门外，意思是他会在门外等候，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阿里斯托对若恩说道:“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他看了看卡里乌斯，又对若恩说道:“斯汀还没回来么”

    若恩想了想，说道:“他还没回来。”

    阿里斯托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不能去约翰那里，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他走出神庙的门，若恩忙跟着他身后也走了出去。出了门，阿里斯托对在廊下站在等待的特修斯说道:“你先回到约翰身边，我们随后就到。”

    特修斯又变得有些慌张，说道:“固然是好，可你是否能找到我们住在哪里”

    阿里斯托宽厚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特修斯，我也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特修斯不自信地点了点头，他划了一个十字，但顺序不对，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并不知道这一点，转身离去。

    阿里斯托看着特修斯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才对若恩说道:“他们总是要绝望的时候才来寻求主的帮助。而主总是不会拒绝他们。”

    若恩说道:“你要去见那个人，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等下我要给窗子刷漆。”

    阿里斯托说道:“你随我一起去。”

    说着，他朝神庙东南方向走去，那边有赫克托总督分给神庙的几亩田地，每个月有几个农民过来帮他们耕种或收获，田地的尽头是一栋木屋子，热恩知道里面住着梅林一家。他禁不住好奇地想，给生病的约翰治病，难道要到农夫梅林家拿几头蒜么

    阿里斯托敲开了梅林家的门，他们一家人都在，和他们一家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看年纪有三十几岁的异乡人。之所以若恩看出那是一个异乡人，是因为他穿着干净的托加长袍，留着精细裁剪的头发和胡须，看起来比阿里斯托主祭更像一位主祭。他冲着阿里斯托和若恩和蔼地笑，但并不开口



第49章 驱魔
    阿里斯托果然知道特修斯住在哪里，他领着格雷戈里和若恩两人，走了几里路，穿过两个蔫搭搭的苹果园和一条干涸了的沟渠，来到彼斯堡城的另一端，找到到特修斯的鞋店。一个女人在鞋店门口瞭望，她看见阿里斯托领着两个人远远走来，欢呼一声跑进屋内，过了一会儿，十几个男女老幼跑出来，将阿里斯托一行围成一团。特修斯在阿里斯托的身边，不住地说弗兰病情的变化，阿里斯托安慰他，要坚信以太的力量。

    特修斯分开围着的家人，带着三位来访者到弗兰的病榻前。

    弗兰被绑缚在床上，面色发紫，如蜘蛛网般的血丝布满面庞，他此时正在昏迷中，口中发出刺耳的低吼声，作为一个七岁左右的儿童，他的身材算是高大的了，而且十分健壮。这种情况相当罕见而诡异。通常被魔鬼魇住的情形容易出现在那些十分瘦弱的儿童身上，但弗兰显然不是。阿里斯托在床前看着弗兰，沉默不语，格雷戈里也心事重重，他们的表情让旁边站着的特修斯心中忧惧不已。

    阿里斯托检查完弗兰，走出房间，格雷戈里跟在后面也走出来。阿里斯托想了想对格雷戈里说道:“我觉得这不太像是邪魔附体，除非又出现了一种新的邪魔。”

    格雷戈里说道:“我看也不像我们才刚刚熟悉的那种恶魔，但总会有新的恶魔，毕竟这里算是阿卡夏的边疆，总会有新鲜的危险等着我们来探索。”

    阿里斯托摇了摇头，说道:“我在这里快三十年了，从未见过类似这样的邪魔。”

    格雷戈里嘲讽道:“你可以把它写进你的笔记，带回到奥雷尔德堡去，跟大主祭大人呈阅。但我们在这里，就要用通常的办法来给这个孩子治疗，如果通常的法子不管用，就用超出常规的法子，我们不能退缩。”

    阿里斯托有些虚弱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等一个晚上再来。”

    格雷戈里说道:“等多久都行，我现在还没有接任，我只是还在路上的使者，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向我求助。”

    阿里斯托召集了特修斯的一家，对他们说道:“托德热爱世人，阿卡夏是他的使者，我知道你们还不是阿卡夏的信徒，但你们来找到我们，这是对的，我们不会因为你们暂时还没有信仰托德而放手不管，我们将鼎力帮助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他停了一下，让特修斯一家好好消化这句话，然后才接着说道:“我所能做的，就是为这个孩子洗礼，在他还没有相信阿卡夏之前，圣水帮助他建立起对邪魔的初步抵抗。这种抵抗不能完全奏效，要想摆脱恶魔的侵扰，得靠你们所有人帮他祈祷。以太帮助一切相信阿卡夏的人。如何证明你们对阿卡夏的信和爱我要你们从现在起，禁水和绝食，以对饥渴的忍耐证

    明你们对他的信。这不是一种交换，这是一种承诺。”

    弗兰的家人们起了一阵骚动，但谁也没说什么。阿里斯托主祭举起手中的圣水瓶，威严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更难，要挽救这个孩子，必须毫无保留地相信以太，比起禁食更重要的是，忏悔你们的罪恶。恶魔本质上是一种罪恶。”

    阿里斯托忧虑地看着弗兰的家人，他们看起来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他说这不能是一种交换，但交换似乎是这些人唯一懂得的逻辑。如果他们不愿意做出承诺，又该怎么办自己是否还要出手照料弗兰，又或是因他们并不虔诚，甚至隐瞒着不可祝福的罪孽而驱魔失败，他们反而会对以太加以憎恨，就因为他们一度寄希望于他。

    他拿不定什么主意，脑子里一团乱麻，转身回到绑缚着弗兰的房间。在床前，他把圣水小心翼翼地洒在弗兰身上和四周。

    他企图摇醒昏迷中的弗兰，让他亲吻阿卡夏的圣像，但弗兰怎么摇也不能醒来。阿里斯托正在犹豫是否将圣像凑到弗兰的嘴唇上来最终完成这个仪式，格雷戈里走上前来，直接将阿里斯托手中的圣像按到弗兰的嘴唇上。【￥ ！免费阅读】

    一声凄惨的嚎叫从弗兰喉咙里发出，他猛地蹬直了身体，眼睛睁大但空洞无物地望着阿里斯托，阿里斯托飞快地将手中备好的一块圣饼塞到弗兰口中，然后将他的嘴捏着，使它闭合起来。

    阿里斯托情不自禁地想象圣饼在弗兰口中被舌头和上颚揉碎，被唾沫沾湿变成糊状的情景，这想象令他又兴奋，又恶心。

    弗兰略微挣扎了一会，逐渐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紫色看起来有所消散，迸露在皮肤上的血丝颜色由深变浅。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痛苦，但他仍然在昏睡中，身体微微的抽搐。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是驱魔奏了效的现象。

    格雷戈里带着些许肯定的语气说道:“如果在一张地图上，标注出所有关于恶魔的报告来，东部远远要多于西部，这是否意味着，这是从安泰传来的某种疾病，或是……恶魔它们在向西推进，以我们所不知道的方式。”

    阿里斯托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猜并不是这



第50章 以太的态
    晚餐前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按照年龄和职位为序排座在长条桌前，阿里斯托主祭坐在最中间。若恩和塞缪尔一起做的酸面包和烤鳗鱼被分割好摆在每个人面前，每人还有一个石榴和几个蜜渍的橄榄，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酒杯，但只能喝水，因为阿里斯托主祭不小心把剩下葡萄酒的数量写进了交接清单。他向席间的各位做了歉意，但这个理由听起来只是个活跃气氛的小笑话，除了已经离开本地的人，在座的人平均不到一次喝过阿里斯托主祭的葡萄酒。

    他们气氛如常地吃完晚餐，阿里斯托主祭开口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共进晚餐。我接到了来自奥雷尔德堡的调令，有一位新主祭明天将会来接替我。”

    这个消息在所有人赶到之前就已经私下传遍了，所以并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所有人都在关注接下来阿里斯托会讲些什么，因为关系到所有人接下来的命运。

    阿里斯托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这一年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因为我们在等着某种发落，现在，尘埃终于落地。我不能假装大度地说这不是对我所持主张的惩罚，也不能闭上眼睛说这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是的，这实际就是一种惩罚，接下来也会演变为持续的斗争，直到我死去。”

    这仍然是大家之前就知道了的事情，无非是还未来到和已经到来的区别，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只静静地听。

    阿里斯托说道:“我是一个五元素派，奥雷尔德堡的人会这么说，所以我不配再继续担任一个地区的主祭，但他们实际又没有真的这么说，他们只是说因为这个那个原因，要我回奥雷尔德堡担任其他的教职。过去一年，有十七个教区的五元素派的主祭被调回奥雷尔德堡或者斯图尔，其中有至少四个人在几个月以后被杀害，别的消息也许还在路上。”

    这是在座的人们所不知道的事，或者说有些人知道一部分，有些人全然不知。大家都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若恩心中想，主祭多数年事已高，去世也很正常，说是被杀害会不会太过偏激一些

    阿里斯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接着说道:“过去三百年，五元素派和四元素派为了以太而争论，以太是单独存在的，还是它实际是四元素的某种位格以太的本质和我们可以观察到的它的状态，是阿卡夏教会内部争论最多的议题。争论的本身无可厚非，但对以太经书的不同理解不应该成为你死我活的斗争。打个比方，格瑞姆祭司，你觉得这个杯子距离你更近，还是距离卡斯托姆更近卡斯托姆祭司，这个问题也是提给你的，你认为你离这个杯子更近，还是格瑞姆离得更近”

    他双手撑住桌子上，将自己的

    杯子包在中间，有意无意地挡在杯子和他身边两位祭司之间。他接着说道:“这就是以太的态的实质。格瑞姆祭司，你可以因为卡斯托姆祭司不同意你离他更近的观点而迫害他么卡斯托姆祭司，你会因为格瑞姆祭司和你相反的看法而去刺杀他么”

    “我想你们都不会那么做，这也是五元素派在过去赢得皇帝认可的时候所做的选择，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让这个讨论停留在讨论，我们认为讨论的存在使我们更为纯净。我们不会揣摩争论的一方内心的动机是否善良，我们都相互认识，彼此了解，我们让问题停留在本身，而不是变成一场实质上是争夺权力的斗争的表面。纯净的讨论使在我们无法真正知道以太处于何种状态，而亚里斯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距离他更近。可事实就是，以太的态的争论的实质是有人认为他们知道亚里斯确切是什么样子，而同时认为不知道亚里斯确切是什么样子的那些人是隐藏进阿卡夏教会中的邪魔。”

    他看了看所有人，有些人呆呆地出神，有些人刻意隐藏眼神，有些人盯着自己看，有些人在切开橄榄。这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画境。阿里斯托禁不住想，我这是在自说自话，他们和我想的根本不同。但他停不住，接着说道:

    “这是一个简单得要命的命题，我会一点点木工，我看看纳切尼做的椅子，我就知道他的手艺比我高明很多，我愿意承认他关于木工手艺的一切见解。但我和四元素派的那些主祭们有着差不多一样的经书研究能力，他们所读的经书我都读过，他们所信奉的道也为我所信奉，要我承认他们居然知道水杯确切距离他们有多远而我不知道，还不如让我先承认自己是个傻瓜。”

    他说着，有些发怒的样子，但他保持着让大家知道他仅仅是发怒而不会做出发疯的动作来的程度，他并不凶恶。

    “是的，当我们大家都停留在讨论的程度，我愿意认同我们都是怀着对阿卡夏的信和爱在做这件事，讨论愈加深入具体，我们离真实就越近，这是我们热爱亚里斯的一种方式。但有人要动用以驱逐与流放，迫害与暗杀的手段，我只能相信一点，我们或他们



第51章 爱与毒药
    斯汀，和他的名字一样，他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个痛苦的产物，而这源于他有一个过度抱怨任何事情的母亲，无论是谁，包括斯汀在内，他们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满意，除非是没有惊动她，否则得到的总是如暴风雨一般的痛骂、挖苦，或是嘲讽，让人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恶毒。她倒是很少动手揍斯汀，这似乎比斯汀同龄人的母亲们好多了，但他宁愿她动手，或者至少动手的程度和言语的尖刻保持在一个适度的比例上。他常不无悲哀地想，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畏惧感更多的来自于母亲的言语，而不是拳脚。至少他的同龄人们比他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