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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不,你忘记了,当我们进入那个瓶子里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跟着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带去那个世界,也没从那个世界带回来。”若恩对沙普尔被如何抓走的没那么在意,他注意到的是盖娅的猜想,那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想,或许是别的原因使波斯商会的人认出了沙普尔,但这很奇怪,的确不该发生。【 !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不,我记得那枚戒指,它确实被带进了瓶中的世界,在当我们发现什么都没带进去之后的一刻,我就注意到了它,在他的手指上。它被带了进去,而且当我们出来时,也被带了出来。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即便不是王权的花纹,至少也是他家族的花纹。”盖娅争辩地说道。

    “也许他说漏嘴了什么”若恩仍然不肯相信而徒劳无益地争辩道,他想总会有理由,但大概不会是这个,即便他相信盖娅不会对他撒谎,而同时确实不可能有东西曾经带进瓶中界又带出来。

    “如果他说漏嘴了,那他就是在吹牛,难道不是这样吗”盖娅带着些愤怒,压低了声音说道。

    若恩点点头,说道:“没错,你说得对,他现在的样子也不会使他看起来像他可能说漏嘴的那个人,那么,我这就去找他们的官吏交涉,请他们释放他。”

    他回到房中换了衣服,利用喝水的空隙仔细想了想此事该怎么走动,也许去找办事的官吏不容易,而是直接到未央宫中找苻坚来得容易得多,稍微权衡一下便放弃了,他想,凡事应该行更难的路,我最好见识下在这里普通人是怎么办事的,然后再做打算。

    “出什么事情了”娜基娅在若恩背后问道,手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手臂略微弯曲地悬着,她的身体在臂展外面,像是想要亲近却畏惧着。

    若恩注意到这个,他捉住娜基娅的手,转身将她拉近,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沙普尔被本地人捉去了,也许误把他当作什么人,我要去救他。”

    娜基娅点点头,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可以问。”若恩微笑着答道。

    “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娜基娅语气沉着,缓缓地说道,仿佛是她考虑了许久才郑重地这么说,又仿佛原本有千言万语,最后凝练为这一句;她是沙普尔的表妹,沙普尔曾经打算娶她为王后,那是久远的事,也仿佛就在不久前。

    “这是当然的。”若恩探过头去轻轻地吻她的面颊,她欣然地仰起接受。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这是尴尬的,也越来越自然而然的了。

    若恩出到院子里,盖娅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院子里等着他,忍不住说道: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不用跟着我,跟着我你也帮不上忙,或许更加不便。”

    “不。”盖娅简短地拒绝。

    除了感觉不合适之外,若恩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实际上,他也知道有盖娅的指点要方便得多。“你可以戴上面纱吗并且离我稍微远一些。”在问过了更加具体的状况之后,若恩有些为难地问道。

    盖娅同意了,她回房间取了一条带面纱的头巾披上,站在了若恩五步以外,望着他。

    若恩点点头,自顾地出了院子,朝西市的方向走去。他在长安城已经落脚几日,知道波斯商会的驻所,他们是由谁告发的,告发到哪个官所,他必须亲自去问问,与其问粗通波斯语的盖娅,不如亲自自己去问。此时时辰虽然尚早,但只要有了光,长安城便苏醒了来,开始新的一天,商会更是如此。

    大约半小时以后,他已经站在了波斯商会驻所的堂内,这里除了由波斯文写着的牌匾高悬,以及进出的多是头戴毡帽身穿褐色袍服的波斯人之外,什么也和附近本地的商户一般。一个走动的书记员见有个陌生人进来,便上来招呼。

    若恩把自己来寻昨日曾经来访过的一个波斯人去向的事情并无隐瞒地对这书记员描述了一遍,最后问道:“我想知道,是谁向本地的官吏告发了他我想找到他,向他问一问他告发那个人的理由。”

    那书记员望见若恩身后几步站住不动的女子,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他对若恩的态度极为犹疑,深叹了一口气,反问道:“我倒想知道,如果你是他的同伙,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向官府举发他,而敢来这里要人,如果你不是,为何还找到这里来你被他还是她骗了这没用的。”

    若恩明白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那么,你们认为他是谁”

    这个问题是他之所以来这里,而不是找一位当地人直接问监狱在哪里的缘故。

    “我们认为”书记员嘲讽地摇头,“不,我们这里至少有三个人见过他摘掉面具时的样子,其中两个人因他而破产。”

    所以不是什么戒指




第464章 柏梁台上
    若恩跟在霍蹇身后,在宫中的青石砖路上走了许久,相似又不似的宫殿和园圃、假山、亭台、沟渠、水泊,走兽、飞禽,宫女,迷了若恩的眼,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大皇宫下经过许多回,却从未进去过;此时来到长安城的未央宫中,觉得穿过那要塞一般的城门,来到了这里锦绣般花园,恍惚中完成了一件事,却并非同一件。

    最后他来到宫殿群外侧的一座高台之下,高台下站立着许多宫中的禁军和侍卫,身披亮眼的盔甲,手持兵刃矗立着,一队骑兵守住台阙处,手中擎着各色旌旗,旌旗猎猎地响。两条长阶对开着,由平地直通到数十丈高台上,长阶每隔数阶站着一名禁军,合计怕不有上千人。

    “这里是柏梁台,陛下正在这里拜将,听说你来了,陛下让我带你在旁观礼,以免等待得烦躁。”霍蹇一边往台上走,一边侧身对若恩恭敬地细语道。

    若恩心想若是塞纳在,他一定喜欢这里的情势,可惜自己实在是不感兴趣,他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们拾阶而上,登上高台,见高台上四条边上都各矗立着一列禁军,身上披戴的盔甲比台下禁军更为华丽,每人手中都持着一面锦绣蓝色大旗,密密地站着,宛如旗阵,又如城墙一般。台中一侧有一处高台,高台上站着十余人,为首一人正是苻坚,他双手交束在前,望着台下。台下十几步外一名中年人身穿着全身盔甲,头戴兽首盔,披着青色长氅,手持着一根短木棍,面对着几步外的一列兵士。那些兵士都身穿轻盔,手中握着长枪,但枪头都取掉了,只剩下个缨头,齐齐地对着那中年人。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若恩忍不住问道,随即他便知道实在不必问,想到这无非是个仪式。

    “这是演礼。”霍蹇言简意赅地说道,和若恩猜的正是一路。

    一个礼官在边上大吼一声,身旁几名礼官便敲了一通鼓,那队兵士齐发一声吼,挺着长枪朝那中年人逼近一步,那中年人也不示弱,手中木棍扬起在空中,也发一声吼,左脚在前朝着那队兵士跨前一步,右脚才跟上,有如骑马一般。礼官又吼一声,便又是一通鼓响,这次却不停歇了,鼓声急促地连响,一声鼓响,队列士兵便发一声吼,迈出一步,朝那带盔披甲的中年将官压迫过去,那中年人也是一步步趋前,不消三四次鼓声,两边已经相接。只见队列兵士手中十余条长枪齐齐地朝着将官劈去,动作有意地放缓,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见阵势,毫不危险。那将官奋起手中木棍,也是慢慢地击打在一根根长枪上,将那些长枪全都一一地荡开了,那些兵士们也便随着被荡开的长枪,仿佛那上面吸收了巨大的力量,一一地倒地滚开做鸟兽散,溃逃了开去,

    一直到高台的边缘。

    那将官转向面对着高台的正中,对着当中苻坚深深作揖。苻坚点头还礼,由观礼台上下来,身边两位侍郎手捧着佩剑与印绶跟随着。

    这时候若恩才见那将官的正脸,略微一怔,认出正是之前见过的姚苌,姚苌身穿盔甲之后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此时面容肃整,眉眼间有说不出的英武之气,他的年龄赋予了他仪容某种怜悯和慈悲,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坏人了。

    苻坚亲自大声宣读,以大秦天王的名义封姚苌为建威将军,仍领步兵校尉职,接着便将侍郎手中捧着的印绶,佩剑一一地交到姚苌手上,再俯身与他首耳相交地低声勉励几句。

    姚苌一手捧印,一手捧剑,单膝下跪,低头再拜,接着便起身,退后两步再转向台下,昂然而去。

    他下去不久,先前在观礼台上的众人便飞快的下台来,各自领着自己的队伍井然有序地也由两边台阶下去,瞬时台上只剩下苻坚和十余名内侍,以及周边霍蹇和若恩。

    苻坚走近若恩,说道:“你刚刚来时,我正要给姚苌授印,我想两不耽误,就让你直接到这里来了。”

    “挺有意思的,这个仪式。”若恩说道,他指的是姚苌和兵士们演礼的部分。【# …¥免费阅读】

    “大秦以武功在乱世中立国,对将领的武勇最为看重,这仪式是为了让将领们记得,领军破阵是为将者的根本。”苻坚觉得若恩的话里有话,他不明所以,先做个解释。

    “大概秦国的盔甲格外坚韧,可以箭射不穿,枪扎不进,刀砍不破吧”若恩微笑地嘲讽道。

    “将领当然不是单独冲锋,他有他的亲兵,亲兵之外还有他自行供养的部曲,部曲和亲兵都会竭力地保护他安全,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苻坚觉得若恩似乎被简化的仪式所迷惑住了。而他也被若恩的关注点所迷惑住。

    “我不懂得军事,只是有个朋友,在罗马的军团里担任百夫长,他当然有很好的兵器技巧,也有勇气去亲自冲阵,他远远不是将军,但他才是领军冲锋的核心,他是个百夫长,统领着着大概一百多个兵士。”若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总之他就是知道,并且一股脑地说出来。

    苻坚迷惑地,长久地望着若恩,他觉得若恩无意中点破一个真相,他立即就想到了,这个真相如此简单,以致他自己把他总结出来时感觉难堪极了,最近几年,大秦的将领死于战阵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些,将领既坠,军队即溃,败仗比往前多多了。

    “你是说,这是错的,为将者不该亲自领军冲锋”

    “我不懂得战事,不知道这一点,那只是我看这个演礼时偶然的感触。”若恩明显感受到苻坚对自己说的话认了真,他也不确定这是对的。

    苻坚长久地思索着,猛地顿足,“你说得

    对,礼部博士编的演礼礼仪是在潜移默化地鼓励将军冲得更前面,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这样的要求,但的的确确,这几年我军各阶将军的战损实在是太高了些,我们还懵然不觉,不知道原因在何处,总以为是那些殒阵的将军他们的亲兵和部曲护卫不力,无谓地斩了许多人。一个博士,便毁掉了我的十数万大军!”苻坚十分懊悔地怕打着自己的头。

    若恩觉得自己的那番感触似乎被夸大了,但这样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他宁愿回去之后就这个问题请教一番塞纳,看看他意见如何,想想自己一个完全未经战阵的人,却偶然说出巨大的秘密,这本身就是可疑的。

    “我来见陛下,是有事要求陛下开恩的。”若恩收束了胡思乱想,正容地说道。

    苻坚重重地哦了一声,他看看左右,对霍蹇说道:“你把他们都带下台去,让朕和苻镇单独待一会儿。”

    十余名内侍风卷云散般地快步下了柏梁台,偌大的台子上只剩下若恩和苻坚两人,他们差不多对这状况都习以为然了。

    苻坚手指了指观礼台,问道:“我们需要到那儿去说么”

    若恩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其实我要说的并不用避开人。”

    “没事,是朕对你说的话需要避开人。”苻坚手一挥说,他也没有朝观礼台走去。“你先说你要说的。”

    若恩觉得站在台中实在有些傻,眼中只见基台,不见其余,便朝着台子的边沿走去,站在高台边上,半个身体倾出栏杆,望着半个未央宫,和他先前走过时的感受又有不同,一棵巨大的柏木显得旁边的宫殿园圃楼台为小,但它的树冠不过才及于柏梁台的小半高,像一颗匍匐着的小草。

    “叔叔。”若恩背对着苻坚,飞快地



第465章 纠缠
    “刚刚你朋友的故事很有趣,他看起来像某个人,于是被当成了那个人,蒙受了不白之冤,他也很幸运,有你这个朋友来替他洗刷清白,我说过了,这不成问题,今天晚上他就会获释,最多到明天。但有个人,他被某些人当成某个人,但却不是不白之冤,我也说不上那是什么。”苻坚的口吻有些犹豫,故作轻松地说道,他眉眼低垂,看着地上,地上砖与砖的缝隙里有少许杂草钻出来。

    若恩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转过身去望着苻坚,而是面对着台外,望着未央宫和宫墙,以及宫墙外的少许长安城内景致,柏梁台虽高,但还不够,未央宫不是建在山丘上,可以更完全地俯瞰全城,这让他觉得美中不足。

    “那天晚上,如果你早一点出现,就会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苻坚语气幽幽,稍许停顿,接着说道:“我就不给你打哑谜了,还是直说为好。我不是你的叔叔,也不是真正的苻坚,我是他的替身,我做他的替身将近十年,但在去年,他自己被驱逐了,被他的弟弟和他的太子,连同他的妻子一起,合谋驱逐了他,留下我这个替身担当他的角色。或许可以这么说,我的角色并没改变,唯一变化的是他。”

    若恩呼吸有些紧促,他完全没预料到有这样的变化,他甚至觉得这是叔叔苻坚在给自己开玩笑,对应刚刚自己说的关于沙普尔的事,以及回应陌上青那件荒诞的夜宴,但他立即也就明白,这一定是真的,比沙普尔是埃兰的万王之王这件事还要真实。他对真正的苻坚没什么感受,在到达长安当天以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自己的叔叔,如此而已。

    “我是没有主人的替身,继续使用我这个替身的人没有想到,这让我产生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担忧,不,一个是担忧,一个却是妄想。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担忧被杀害,同时却又妄想我是真的天王,这两样撕扯着我,使我不安我自己的角色,而决心做点什么。”苻坚声音稍微颤抖着,轻轻说道。

    他没有提到竺笙,也不必因此提到李准,对他的角色而言,他们既重要,也不重要。他就像那砖下的草一样,始终会发芽长出,始终会那么做,他可能会选择别人,别人也可能选择他,无非是最初站出来的人是谁的区别,也许没有人,也许此时他已经死了。

    “总之,有人促成那天晚上我们三人会面,京兆尹慕容垂,步兵校尉姚苌,还有我,我们三个结为同盟,想要一起联手扭转局面,他们有他们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各自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样,我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有小半个朝廷支持我。”苻坚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若恩觉得这里应该有深沉的叹息,但苻坚没有,像是还【&最快更新】

    有想说的话却没说完,问道:“那个人,就是胡图澄”

    “他也不重要。”苻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是重要的”若恩问道。

    “重要的是……重要的……”苻坚目光恍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及怎么说,他张开手,既像是预备着被拥抱,又像是摊手,“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个替身,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若恩鼻子里不自觉地哼了一声,他想笑,又觉得这着实悲哀,“那么,在这里,实际上我比你更有资格自称是大秦的天王。连苻坚的帝位也是从我父亲那儿窃夺来的。”他没有认真说,而是调侃的,但语气也是沉重而锐利的,像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苻坚收回手,右手按在心口,点了点头,这等于是在承认若恩说的是对的,“不过我要纠正一下,如果你自称的话,那就不是天王,而是皇帝。你从你父亲那儿继承的会是大秦的皇帝之位,而不是天王位,天王是苻坚自己选择降格的,为的是华夏尚未一统,他的德行还不足以表率天下。”

    若恩微笑,他也有些恍惚,心砰砰地疾跳,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将手探在了自己心口,果然感觉到扑通扑通的跳动,这让他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会这么做么”苻坚问道。

    “实际上,”若恩吞了一口气,压抑下心头澎湃的波澜,说道:“我不能证明,我提不出证据来证明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当我不打算做什么的时候,这无需证明,但我打算以此为名义做点什么的时候,那就需要证明了,而我无法证明。”

    “实际上这也很难。”苻坚说道,他说的不是证明的环节,而是自称皇帝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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