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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朱肜说道:“陛下对屯江、五城之败,非常生气,所以给将军下了死命令,要将军尽快止住败势,并在从今日起的十日内,收复五城和屯江。如果战事不利,这才……要将军用此赐剑自裁,以谢国人。他的用意并非要将军自杀,而是强调扭转战局的重要性。”

    姚苌沉吟了许久,说道:“这不像是苻坚向来的作派。”

    朱肜说道:“陛下近两年来改变了许多,这类事情之前的确不会有,可近两年已经出现不止一次,长乐公苻丕,以及兖州刺史彭超,都接到过这样的死令。长乐公运气好,限期之内打下了襄阳,彭超运气就没那么好。”

    姚苌说道:“那岂不是我现在就自裁,于各方都好”

    朱肜说道:“此间局势真的如此之糟”

    姚苌说道:“如果大人早一天到,或许更糟,今天经过苦战,我军好歹杀伤晋军千人以上,重挫了他们的锐气。”他没说已经望见对方撤退迹象,料想朱肜是文官,即便扶着城墙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肜沉吟说道:“其实我瞧着陛下此举,和之前对长乐公及彭超的作为,并不相同。”

    姚苌恨恨说道:“我这条命是他给的,他何时想拿回去,我姚苌绝不皱眉,这二十多年已经算是白得的了。”

    朱肜凑近姚苌,低声耳语说道:“你让左右人等都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姚苌听了,让身边几位亲兵都远远离开,朱肜也让随从下城楼去等。

    待十步之内只剩他们两人,朱肜对姚苌低声说道:“接下来的话,将军听起来大概会觉得怪异,但别着急得出结论来。”

    姚苌嗯了一声,也低声说道:“大人请讲。”

    朱肜停顿了一下,轻轻说道:“九个月前,陛下得了一场怪病,病愈之后,行




第14章 歧路相逢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姚苌已经过了梓潼,经过一夜驰骋,人困马乏,姚苌放慢速度,在马上掏出干粮吃了,离开大道找了条小溪饮马,饮完马喂了草料,他将马栓在一棵树上,自己找了个僻静处,席地而眠,睡到下午醒来,吃了东西,换马再上路,尽量避开大道和城郭。

    他夜行晓宿,这样行了两日,便过了剑阁。剑阁是三国时的军事重镇,地势险要,城郭险要,山道陡峭,路边还留着许多军营的痕迹,已经荒废百年,空无一人,姚苌在这里走过,想到自己数十年征战,犹落得差不多两手空空,连性命也堪忧,心中无限感伤。

    过了剑阁十余里,山道陡然变得更加狭窄,林木茂密,姚苌骑着一匹马,还牵着一匹马,十分不便,速度更加慢下来。他意识到这个情况,立刻做决断,选了较健壮的一匹,将另一匹缰绳解开,任它跑开。刚开始的时候,那匹马还跟随左右,一会儿便跑不见了。这一取一舍也仿佛具有命定之数的意味,让他又失魂落魄好久。

    半夜,他越过两座山包夹的脊路,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林中深处透出灯光,感觉有些奇怪。他见过的异象甚多,从不迷信,此刻也一笑置之,继续赶路。行了不久,又见前面路边林中有灯光。他心想这次真和以往不同了,往回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是走得远了被遮挡住,还是恰好熄灭了。

    他仍是选择不加理会,又行了一会儿,看见前面路边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透出隐隐的灯光,周围树木稀疏,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似乎没什么怪异。他向来见怪不怪,从不轻易好奇,也不害怕妖魔鬼怪,此番终于下决心过去探看个究竟。

    他骑马走到那小屋近前,灯光更加分明,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羌人小屋。他下马系好缰绳,推门而进,见里面杂乱地堆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叫不上名字的物件,大体上是草药或动物肢体制成的标本,中间还有像是蛇虫一样的东西在蠕动和鸣叫。屋子东边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老者,蓬头垢面,穿着破碎成麻布片,看不出颜色来的百衲法衣,手上握着一把铃铛,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姚苌对这场景并不陌生,只算多年不见,因为这便是羌人释比的模样。他觉得那老者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像是谁。

    他走到老者面前,拜了三拜,席地坐下,用羌语对老者说道:“尊敬的释比阿爸,我是从远方而来的赶路人,看见灯光,过来问一问,我现在在哪个头领的地盘,距离他的住所有多远”

    老者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姚苌,开口说道:“你来了。”【…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姚苌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我,你认得我”

    老者坐正了身躯,说道:“那个人就

    是你,姚苌,你是所有羌人的头领,连同我也是在你的土地上。”

    姚苌吃了一惊,说道:“释比阿爸,你知道我是谁我并不是所有羌人的头领,羌人没有统一的头领,而我只是孤身一人的赶路人。”

    老者身体抽动了一下,他举起手中的铃铛,在空中摇了一响,说道:“你将会是,你将会成为所有羌人的头领,羌人的王。”

    姚苌心中一动,问道:“这是卜卦出来的么”

    老者说道:“这是天神的意旨。”

    姚苌说道:“现在氐人统治稳固,而我羌族人口又少,四散而居,我手头的兵马连两千人也没有,而我丢弃了军马,在仓惶地寻求逃命之法。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所有羌人的头领,是有什么变化将要发生么”

    老者闭上了嘴,并不回答姚苌的话。过了许久,见姚苌仍坐着不动,他从背后掏出一根木棍,作势要打姚苌,一边说道:“你该走了。”

    姚苌坐起身,仍跪着说道:“还望释比阿爸多加解释一番。”

    啪的一下,木棍落在姚苌头上,打得他生疼,接着又是一下。老者并不说话,只是怒目相向,手中的木棍毫不停歇地朝姚苌身上打来。

    姚苌没奈何,站起身来对老者又拜了三拜,这才转身要走。老者用木棍拦住他,说道:“你再行一日,会遇见两条岔路,左边较近,右边较远,走近的那条。

    姚苌狐疑,但他也不多说,点头称是。

    出了茅草屋,姚苌正在上马,只听轰的一声,他转身一看,见先前他进去的茅草屋已经轰然倒塌,不止倒塌,而是变成一地草灰,只有几根焦黑的木梁,还如鲠在喉地半埋于灰烬中。他惊得一激灵,登时想到刚刚见到这个释比模样像是谁了。他想,父亲姚弋仲若三个月不修剪头发胡须,差不多正是这个释比老者的模样。

    他跪下对着灰烬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上马。上马跑了一会,姚苌觉得自己身躯仿佛轻了许多,马匹也因此跑得轻快,心中大喜。他心中想,自己将成为羌人的王,而不只是一个部族的首领,他甚至连这一点都算不上已经有许多年了。死去三十多年的父亲从天神那里获知这个未来,专门显灵来告诉自己,不由得心中悲喜交加。

    他又想,如果那真是父亲显灵,他专门等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前一天经过的姚兴。爷孙俩相见,就算姚兴不认得爷爷,但爷爷自然知道那是他的孙子。姚弋仲儿子多,孙子也多,可姚苌自信姚兴是最好的那个,爷爷见了他,自然有格外的欣喜。他想到这儿,喜悦溢出胸腔,不由得仰天大笑,笑声在山路上传出许远,又空旷,又寂寞。

    不过,姚弋仲作为南安赤亭羌的首领,一生最恨部族中的释比,早年离开南安而到滠头,便是因为想要脱离

    释比一系对部族的控制,他为何会



第15章 麒麟之缢
    姚苌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又兼有许多怪异,我也还稀里糊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蚝说道:“最好你说的都是实情。丢了涪城又有什么关系,我原本预想涪城你守不住,守不住就退往成都,我这边援军到来,再夺回丢掉的城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一个人往长安赶,的确容易招惹非议。”

    姚苌说道:“朱肜给我传的令,陛下是要我用手头的两千多兵马,击退杨亮,十天内夺回屯江,如果做不到,便令我自杀。”

    张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不像是陛下的作风啊。去年他给苻丕虽然也下了这么一个诏令,可那是苻丕在七倍于对方军力而久攻不克的情况,和你手中只有两千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姚苌说道:“朱肜自然不敢假传圣旨,那么就是陛下想要借机清除掉我了。”

    张蚝分外严肃起来,说道:“理由呢”

    姚苌犹豫了一下,说道:“朱肜有一个猜想,他说近来长安城内有一个传言,陛下……”

    张蚝立即打断了他,说道:“朱肜和你交情很深厚么他来给你传一个流言,你就信以为真,就丢下大军,一个人仓皇北逃”

    姚苌苦笑说道:“如果他不是给我带来陛下让我自杀的旨意的话,我自然不会信他说的所谓流言。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张蚝说道:“关于陛下的传言,流传得不是一天两天,前不久权翼近到陛下身边,证实传言并不可信,你的这个尝试,恐怕要失望。”

    权翼,权翼。姚苌在口中念叨了两番权翼的名字,权翼是父亲的老臣,后来跟随哥哥姚襄,三原之战羌军败灭后,权翼成为苻坚的谋臣,和自己再无往来,虽然没有往来,但也是朝中和他渊源最深的一个人。这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他想起自己在守备屯江时忽然兴起打猎的念头。打猎时被晋军突袭,切断他和主城联系,虽经浴血奋战,仍折损了大半人马,先丢屯江,再丢五城,一路连败退到涪城。晋军围而不攻,留出一门不围,让他有隙退却。他偏偏不退,刚刚出城作战获得小胜,又传来荒诞不可理喻的苻坚旨意,朱肜带来离奇的猜想,策动他冒险北返,而途中遇见释比老者,以父亲的形象,先说他将成为羌人的王,而却指点他走上被截下的道路。凡此种种,令人呛然。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为何偏偏是他,老天真要亡我姚氏不成”

    张蚝接着说道:“我们一起征战多年,算是过命的交情,可是这下我不敢帮你,只能对你保证,若你出了什么意外,姚兴便是我的儿子,我帮他延续你的传承。”

    姚苌有些失魂落魄,说道:“多谢。”

    张蚝走出营帐,不一会儿进来两名军官,轻轻抓住姚苌的肩膀

    ,将他带出营帐,领到另一处较小的帐篷中,将他收押起来。姚苌不用看也知道,接下来帐篷外一定是内外两层兵士严密看着。他决心听天由命,在帐篷中央坐下。

    当天张蚝的中军大营并未开拔,第二日开拔走得也不远。姚苌被羁押,不能骑马,便跟随步兵行进,坐在步军营的辎重车上。这样走了三四天,才刚刚到剑阁,传来消息,说行在前面的骑兵已经和姚苌部队汇合,正往五城赶去。张蚝听了报告,分出一支三千人部队,继续往涪城前行,主力部队掉头往长安方向返回。

    张蚝抽空来看过姚苌三四次,但彼此都没有什么话可说,常常一语不发。十余天后大军返回到长安猇亭军营,姚苌被易地关押到栎阳牢中,等候发落。过了几天,阳平公苻融来看他。

    姚苌见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问姚兴的情况。还未及开口,苻融在牢室之外对他说:“朱肜已经回到未央宫,向陛下面陈了你弃军而逃的事情,陛下命我来探视你,问你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苻融的话令姚苌出乎意料,他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陛下为何不亲自提审我,问清情况,只是单单听朱肜禀报”

    苻融说道:“陛下之前病重,一度不能视事,病情稍微好转以后,便很少见人,能不见就不见,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姚苌说道:“凡事要问两造,单单听取一造的说法,未免不公允。”

    苻融问道:“你说两造,难道你和朱肜之间有过节不成”

    姚苌楞了一下,说道:“我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

    苻融说道:“你说你也有话说,可我就是来听取你这一边说法的,可你说你没什么可辩解的。难道你对我没什么话可说,而到了陛下面前,还有可说这样说起来,你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不成,难道是我在迫害你”

    姚苌说道:“平心而论,我没认为你在迫害我。”

    苻融话锋一转,说道:“陛下改变了许多,他已经不是往日的他。”

    姚苌心中一动,惊讶地说道:“此话怎么讲”

    苻融说道:“每个人都会变,他也不例外。往日他英明神武,裁断公允,现在他逐日昏聩,做出的糊涂事会越来越多。”

    姚苌说道:“糊涂事……陛下预备对我做如何惩处”

    苻融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出:“如果今天我没带回什么你要讲的话能够足以改变局面的,御前会议建的是将你比照俱难的前例,削职为民,永不叙用。不过,永不叙用还有另一层意义,大概你也听说过,那就是成为陛下身穿金鳞甲的贴身侍卫。只是,陛下他先已经亲口否决了这个建议。他要你



第16章 风暴将临
    风暴在海面上快速地聚集力量,天色变得阴翳厚重,负责观测气象的船只放飞了鸽子,向海岛上传递信息,然后升起风帆,全速逃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甬东岛上已收到了鸽子传来的信息,岛中央议事大厅的门前躲避暴风的黄色旗帜被升起来,随即岛上南北两端高处也升起了黄色旗帜。

    峡湾里的战船、运送船以及捕鱼的船只都被拖进侵入山谷内部的水域,开不进去的大船,也驶入峡湾,主动搁浅在浅滩,用绳索固定在岸边的树上。原本安置在低地的岛上居民带着干粮和柴火,也躲进山谷。

    在地势平摊的岛屿中部的岸边,造船工场上还有几只正在建造中的船只,孤零零地矗立在沙滩上的船台上,被麻绳尽可能的固定住。杜之谦带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在工场中穿行,他们被安排来仔细地检查造船工场中物资器材堆放与在建船只的龙骨固定情况。

    几个人年纪都在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杜之谦年纪最大,王怜之最小,孙玥是其中唯一的女子。她刚刚过十六岁生日不久,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青色棉布裲裆,除了相比其他人略显矮小之外,几乎看不出属于女子的纤细体态来。不过,质朴的衣服掩不住她明媚俏丽的容貌,反而形成极强烈的衬托,若有人远远望去,定然只看到她如花朵般的容颜,好像阳光透过乌云的边缘那样,虽然被遮住一部分,更显得光亮处的明艳。

    她抿着嘴,似乎有些心思,认真地挨个检查船台上的每一条绳索是否系得结实。

    “不知道这次的风会从哪一边来,但愿顾大叔他们的船队不会遇到,遇到可就有大麻烦了。”于宜一边狠命拽着船上的绳索,一边对着孙玥说道。

    虽然杜子谦要求大家分散检查,但于宜始终不自觉地挨在孙玥的近旁。

    孙玥用脚试探船板上一块上胶的位置,检查有没有塌陷和松动。这并不是这次要检查的项目,她有些走神了。

    于宜提到的事,孙玥内心里也在念想。她一边觉得很是担心,一边又觉得担心是无益的,在海面上行走,遇见风浪而倾覆,出航而不再回来,本来就是海上人的命运。

    甬东岛上的人并不是生来的海上人,绝大多数人来到海岛上还不到两年,但是他们都被教育要抛弃在陆上时的观念,要形成新的观念。这观念,首先就是生与死。海上没有陆上的酷吏地主的盘剥,但是海上有无法抗拒的风浪,更为具体的神。

    “听说往北方去的船队发现了一个新的岛,但是还不知道有多大,探险的队伍走了十几里,也还没有遇见人迹,他们担心进得太深回不来,所以直接回到了船上。”于宜又换了个话题。

    孙玥还是没有说话。她近来在父亲和哥哥们那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关

    于岛上几千上万人究竟选择南下还是北上的问题,她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些,但这不能以任何形式泄露出来,她得把自己的嘴关得更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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