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念头既起,就不容易熄灭,他不再恐惧,没再怎么推让,便和寂寞的王令芹成就了奸情。随之而来不断的偷情和表面伪装,使他变成了他原来从未期待成为的那种人,或许他本来是这种人,只是从前还没有发现。【!… &免费阅读】
但不管怎么说,对孙玥在他心中的敬爱,仍然远远胜过王令芹给他带来的满足或刺激,他保持善念,不论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道德观,还是作为一个天尊道徒,厌恶着此时的自己,愿意为了摆脱这一切甚至赴死不悔。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于宜有些冰冷地想,我该怎么做,才能变好
他似乎听到砰砰的声音,他立即意识到那不是来自于自己胸中,那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呼应着,但绝不是自己的,他有些疑惑的左右四顾,走道上没有别人。他再看回水柜中,委蛇仍然闭着眼睛沉睡着。
于宜死死地盯着委蛇心脏的位置,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但那里覆盖了厚厚的甲胄般的鳞片,即便身躯有呼吸的韵动,也看不出心跳的迹象来。
那声音仍然在,砰砰,砰砰,砰砰。于宜将手探入自己怀中,摸着心跳的节奏,慢慢地发现刚刚还是和自己心跳呼应着的那砰砰声,逐渐和自己的心跳同步了。他脑子里也涌起一些纷杂的念头来,这些念头荒凉杂芜,有着悲切的意味,又有豪迈的节拍。他任由这些悲喜控制自己的心胸,觉得先前一会儿还模样凶狠的委蛇,忽然变得亲切了许多。
他脑子里飞转着各样的念头,最后定于一樽,自问道,我和你的心意融合在一起了么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立即做了肯定的答案,那不是诉诸语言的,而是瞬时的节拍使然,使他有一个错觉,好像这个答案先于他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于宜全身僵硬,他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脑子里,他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还没有这么问,他实际上已经做出了决定,接下来一步的决定,以及后面所有的决定。接着他浑身上下每个脏器都经历了某种变化,这些变化并不大,不过是幅度不大的积压和撕扯而已,
没有疼痛。
他感觉自己似乎沉到了水中,水流过了他的肺叶,他可以呼吸空气,也能够在水下呼吸,他仰头望着自己,也在上面俯看着自己。
我是龙,于宜舒展下来,他仍然双手撑着栏杆,他在适应这个身体,身体也在适应新的他。这看起来是驭龙者所经的一个阶段,但杜子恭没有说过,他总是语焉不详。
过了一会儿,于宜走出水柜,回到船舱上。杜北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都做了什么,看起来那么累,难道你自己下水去了”
“看起来很累么”于宜疲倦地问道,他精神亢奋,只是身体在下沉。
“你可千万别病了。”
“当然没有。”
“我们现在就返航,是最好的选择,”杜北眼神定定地说,“你得病了,有理由不走这一趟,船上的人都可以给你作证。”
“别傻了,还是原定的计划,进秦淮河,我下船,你们躲进江北的河道里,我在建康办完事,信鸽通知你们我上船的地点。”
“建康哪来的信鸽”
于宜没有回答杜北愚蠢的问题,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床铺上,钻进去躺下,不一会儿便发出响亮
第170章 醒来
在被那只无形的手扼住他占据的那具身体的咽喉的时候,杜子恭无力挣扎,他感觉到这一次死亡会真的来临,他已经放弃了抵抗,眼前开始闪回从最初的黑暗到初见光明的片段,那些他以为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片段,如果不是那只手又猛然松开了的话。
他昏迷了一会儿,快要醒来的时候,又遭受了重创,他感到自己的半个身躯被撕裂成碎片,无法结聚成形,那是和他灵脉相连的腾蛟被端木宏击杀造成的伤害,剩下的半个魂魄像折断了翅膀的的鹰隼,在无尽的黑暗中急剧地失速坠落。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叮的一声唤魂铃,这铃声让他猛然醒觉过来,先是悬浮住,然后辨明黑暗中隐隐传来的那丝光线的方向,朝着那方向努力地游去。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先前和自己比剑的那位少年,他记得他没有告诉自己真实的姓名,而漫夸之以死。他喜欢这个回答,芸芸众生的名字都太过庸常,他懒得在这些各各不同的姓名上停留,但是死,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记得他。每个人都会死,但每个人都不会用它来做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是该有多傲气呢,他想,就好像年轻时的自己。
“死,你好。”他对那少年微笑着说道。
端木宏错愕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说:“你是杜子恭”
杜子恭叹了一口气,说道:“总算还是被你捉住了。我这是在哪里”
端木宏让开了身躯,让他看到四周的环境,说道:“这是在谢将军府中,你侵占了谢将军的身体,还不快快出来,我们再就决一胜败。”
杜子恭闭上眼,慢慢的回想,等他把记得起的片段连接起来,他才又睁开眼,对端木宏叹息说道:“我出不去了。”
端木宏着急地说道:“怎么会出不去,你既然能够摄人魂魄,再找一个人来到你面前,你同样施法不就可以转移出来么”
杜子恭呵呵笑道:“傻瓜,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任意地转移到别人身上,岂不早就成了不死之身你所说的摄人魂魄并非魂魄的转移,你家道法本就浅陋不值一哂,我看你更是纯粹门外汉,一窍不通,就别在祖师爷面前献丑了。”
端木宏涨红了脸,可是他无力反驳,只好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杜子恭说道:“摄魂是摄魂,元神出窍是元神出窍,元神出一次窍,损耗之大差不多等于死过一次。我要恢复许久,才能再转移出来。”
端木宏听到可以转移出来,心中一宽,问道:“许久是多久”
杜子恭窥穿他的心意,微笑着说道:“快的话三年或许可以。”
端木宏心中大急,禁不住嚷道:“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行的!”
“孟子说,腋下夹着泰山,要跳过北海,
不是我不这么做,是我做不到。三年时间已经是最乐观的预计了。”
“可是谢将军没法藏在家里,躲三年都不露面。”
杜子恭叹了一口气,说道:“元神的恢复是一回事,只要有时间就可以,但我的法术同时也被锁住了,这个身体里,除了你家谢将军的元神之外,还有一个我说不准是魂魄还是元神,又或是别的东西在,混混沌沌,我摸不透他。我想,是他困住了我。”
端木宏愈发着急,说道:“若他困得住你,你被他封印,为何此刻先醒来的却是你”
杜子恭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先醒来的是我。”
端木宏头皮发麻,贴近杜子恭,却对着他身体,低声叫道:“师兄,师兄,你快出来,我要和你说话。”
他连叫了几声,却不见杜子恭有反应,便又说道:“师伯已经过世了,是我不小心刺伤他的,他才……若你怪我,你就出来责怪我吧。我什么惩罚也甘心领受。”
杜子恭沉思了一下,说道:“又或许,他不是我想象中的封印法术,而是别一种样式,他自己不知怎么的也受了极重的创伤,大家两相掣肘,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端木宏忽然醒悟过来,他想起麻泽是从来不说话的,他从来只听别人说,如果必要回应,那么便直接用动作来回答,如果没有回应,则什么也不会有。以前他对这样的交流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便,此时却成了巨大的麻烦。他想,我该怎么问麻泽师兄此时的状况,该如何让他将杜子恭放开,他如果不放,是否确如杜子恭猜测的那样,他也同样受困在了谢玄的身体里如果是这样,该如何解救他们
他正思索,听见一个人脚步轻盈地走近,他立即想到这是谢熏,又是惭愧,又是不忍,硬着头皮转身一看,正是谢熏。谢熏清丽的面容此时紧紧绷着,她已经知道了一些状况,焦虑让她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端木宏忙让开一侧,谢熏走到床上躺着那人面前,坐下一侧,拉起他的手,低声地问道:“爸爸,你怎么样了”
端木宏在身后看了,不知道此刻该上前解说,还是退到一边儿去,正犹豫间,听见谢玄的声音说道:“熏儿,我晕乎乎的,身子动不了了,可是你也别担心。”
端木宏探头去看,见那人便正像是谢玄的神态表情,心中先是宽慰,又紧紧地纠结起来,刚刚杜子恭是什么神态表情,他全忘记了。他忧心忡忡地想,如果杜子恭决心伪装成谢玄,该如何分辨究竟是谁如果杜子恭控制着谢玄,真正的谢玄本人还会再醒来么,如果杜子恭控制了谢玄的躯体,我能做些什么我为谁而做这样的事情,我做的事情如果是不得不杀死谢玄,会伤害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么
此时,孙玥和谢熏的
形象在他脑中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因谢玄此时的糟糕状况以及将来还可能会更坏的情形,而对谢熏的产生愧疚让他惶恐不已,昨天初见谢熏时所产生的一瞬爱慕沉迷,此刻已经恍如隔世。
他被许多问题纠缠在一起,头疼欲裂。他又想到刘裕,在他印象中,刘裕是那么的思虑周全,从容不迫,而自己除了好勇斗狠还有些把握以外,每遇到正经事情就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皇帝司马曜在等来援军之前,也执着他的手,想要邀请他回皇城一叙。他见证了司马曜和苻坚前无古人的秘密会见,得到了苻坚去长安的邀约,他此刻身处在建武将军谢玄的府上,他救了谢玄回来,荣宠之隆,在此刻的全中华不做第二人想。可是,他这会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除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外,连如何去找刘裕,向他求助该怎么做也不知道。
他能想的是,如果幸运,刘裕在丹阳郡城中逃走时还记得带走自己的桃木剑。耿鹄昨天应许自己的那把新的桃木剑
第171章 梦见
杜子恭一笑,说道:“我又不是傻瓜,要把那台子上的人都杀死,最多杀死其中几个而已,司马曜是一定会活下来的,没准还包括你。”
“司马曜不怕死,死了都吓不到他,何况活着。”端木宏想起司马曜对苻坚说的那些话来。
“笨蛋,活着的人才会害怕,不怕是一时的,不过是逞一时的勇气而已,但害怕则是永久的,没人会不害怕。”
“就算如此,他害怕了又会如何呢”端木宏问道,“你要要挟他做什么事”
“我要成为他的师父,然后教他爱惜人民,祛除朝廷中的**,整顿吏治,节俭费用,打击世家豪强,把他们侵占的土地归还给人民。”
端木宏有些懵懂,他觉得杜子恭说的这些都很好,听起来都是正道,可和杜子恭在道场施以的暴戾手段恰成反差;假设他说的不是嘲讽,为何要通过恐怖的手段来挟持皇帝而来做正当的事呢,直接给司马曜建言不就可以了么
他心里疑惑,还没说话,杜子恭似乎已经看出他的疑惑,轻轻微笑,说道:“这里的人,我是说建康的人,人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虽然活着,但只是如畜生一般的活着,他们有学问,有知识,有品德,可单单没有了心,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做的大多都是罪恶,不道德的事。他们不把人民当人看,而视作牛马猪狗一般。即便个别人有心,清醒着,觉得这是不对的,也不过检讨自省,根本不能改变多数人们已经构成了稳定的结构。他们相互联系,相互支撑,相互掣肘,任何人想要变化而不可得,只好一起投入共同的死亡前途。除非……”
杜子恭说道这里停下来,他觉得端木宏根本听不懂这些,对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无人可以理解,心里十分感慨。
端木宏自然是听不懂的,他有别的要关心的事情,看看周围无人,对杜子恭说:“你是天尊道的前辈,现在又寄在谢将军的身上,我奈何不了你;先前在道场天台上,我说你若输给我,便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此刻问你,你不会说谎吧”
杜子恭微微一笑,说道:“即便没有前面那些有的没的,我又何必骗你”
端木宏深呼吸了一下,问出早在心中预备了无数遍的问题:“明月是你推下山涧的么你为何要害她”
杜子恭一下子愣住,这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问题,这个少年为何会问起甬东岛上三年前的一件旧事,他怎么会认识孙玥,并且知道她的小名叫明月的
他张口结舌了一小会儿,才说道:“明月,你说的是明月啊。她在甬东岛上过台风的夜里,在山谷中失足坠下,出事后几天后才找到她的尸身。但那已经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
端木宏脑中犹如炸了个惊雷,他
眼冒金星,心头狂跳,几乎站不住。他从来不怀疑那仅仅是个迷梦,或许明月早就不在了,她见到的只是鬼魂,而非精魄,但三年前这个字眼还是让他猛烈的心悸,让他懵懵懂懂的希望结结实实地落了空。
杜子恭接着说道:“你这么问自然是有所怀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没有加害她,没有以一根指头加在她身上。”
“你也没有用幻术使她失足坠落”端木宏一足踏空,不甘心地地问。
“没有。”杜子恭回答得也简单而扼要,毫不含糊。
端木宏口中发苦,思绪如泥沼般停滞不动,他下意识地又重复问了一遍:“那她真的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摔下山谷的”
“那是一个过台风的夜,她实在不该一个人在外面行走的。”
“她的尸身已经找到,安葬好了么”
“我们信仰水官大帝,万事万物,归于水中。我们找到她的尸体,收殓七日之后由小船载着,向东漂流去,最终会沉入东边海洋中的某个地方。”
端木宏有些恍惚,说道:“可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好像有些恨你呢。”
“你见到她她是给你托梦她居然坚持那么久还不消散。”杜子恭有些惊疑不信。
“大概是吧。”
“她父亲孙泰是我的弟子,她本人也是,我把我的独门法术传授于她,是我最宠信的几个弟子之一,我于她而言有双重的师恩,她若是恨我,定是被什么人蛊惑了,又或是修法时入了魔道,而我竟然没发现。”杜子恭这么说道,他自然隐去了自己幼妻王令芹在其中的因素,同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又多了一层关系。
是有多深的恨意,才使她精魄不散,持续到三年后,托梦给这个年轻人。杜子恭不由自主地这么想,她委托了他什么
端木宏心中还有许多个问题,但他失望至极,就好像沉到海底,头顶上压着几万重的海水,压得他窒息;而同时,谢熏的模样又浮现出来,他几乎想立刻追出去,找着谢熏,把这一切好好地问一问她,她和明月是不是有什么联结,使他们如此相像。
明月既然已经确定无疑地死去,尸体也无从收殓,她只留下的一缕芳魂在他的记忆里,他能做的就是不忘记;而他同时有了一个新的义务,那就是将和明月如此相像的谢熏从杜子恭身边救出来,离他越远越好。怎么给她说,带着她去哪儿,这些他都还无暇思索,但这是确定无疑的。
想到这儿,端木宏对杜子恭说道:“既然你离开不了,自此以后你就好生在这里呆着吧,我要走我的了。”说着他便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杜子恭有些意外,急切地问。
“我要离开这儿。”说完,端木宏不管杜子恭的挽留,飞快地走出门去。
出到门外,他四下张望,
不见谢熏身影,他不知从何找起,建武将军府像是一个被划成无数个大小规格不一的盒子所构成的迷宫,他想起出门也会是如此,门外是更多的巷道和格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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