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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听师公这番话,孙玥心中一阵慌乱,她很想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大声地对他说:“以你这样的年纪,怎么好意思去玷污比你孙子还小好几岁的令璟姐姐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同也玷污了我们心目中对师公的尊重。”然而她只是在脑子里喊出这样的质疑来,她不敢这么做,而是更加垂下了眉头,说道:“弟子不敢。”

    杜子恭轻轻地叹息,说道:“是我的错,我喜欢令璟这孩子,令璟也喜欢我,我和她两情相悦,却困于年纪,无法在一起,不得已只好用了这么个障眼的法子。”

    孙玥心中冷笑,忍不住抢白道

    :“令璟怎么会喜欢……”她没说下去,强行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杜子恭有些茫然,喃喃说道:“她就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甚至无法说出“不信你便找王令璟去问”这样的话。

    他有些后悔对孙玥讲出事情真相,但如果不讲,贪图淫欲,霸占少女这个罪,就算是用了神仙的幌子,也终属惊世骇俗,过于乖张离奇。他早到了不惧流言的境界,但对此事,内心仍不免有一点点想要对人辩白的渴望。

    孙玥冷冷地说道:“弟子还不懂男女之情,还以为陈琨为了自己私心挑拨离间,所以深深恨他,便出手将他杀了。”

    杜子恭说道:“不错,我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编造了这个故事。”

    孙玥脑子里飞转,问道:“把弟子和王怜之配在一起,难道是王令璟的主意”

    杜子恭楞了楞,说道:“不关她的事情,这是我的主意。”

    孙玥心中愤恨,说道:“弟子以为这实在是画蛇添足,若没把弟子牵涉进来,弟子便不会来刺杀陈琨了。”这并不是她的想法,只是她认为这么说,会更加凸显杜师公和王令璟的荒谬。

    杜子恭说道:“我这一生教过三百多个弟子,明月啊,你的天赋造诣算是最高的三人之一,但你以为,以此时你的修为,能把陈琨刺杀得了么”

    孙玥一愣,有些不大肯定地说道:“莫非,那也是师公的障眼法”

    杜子恭说道:“错并不在陈琨身上,我自然不能让你把他杀了。”

    孙玥吁了一口气来,说道:“这样也好,那我也就没给我爹惹出祸事来。”

    杜子恭说道:“你对不明白的事情,总有独特的执着,非想明白不可,可是,你不知道刚强易折,皎皎易污的道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不厌其繁地解说给你听。”

    孙玥想了想,抬头说道:“我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杜子恭噎住了一下,说道:“你不乐意我做了什么也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但令璟渴望你的理解,渴望得到你的祝福。”

    孙玥心中感觉到一丁点疼痛,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怎么祝福啊,我不懂,也不会。”

    杜子恭接着说道:“所以我说你不明白的地方,我会解释给你听。”

    孙玥僵了一会,说道:“你们真的打算废掉黑豆投壶的方法么”

    杜子恭楞了一下,说道:“从根源上来讲,是的,没错。”

    孙玥接着问道:“为什么”

    杜子恭说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复杂了,但简单的说来,岛上意见过于纷纭,这是不好的,王道及的那一套也不合适此时此刻的处境,而你父亲适合。”

    孙玥心中冷笑,接着说道:“但是你要娶王道及的女儿。”

    杜子恭略微迟




第23章 纵横联合
    青云棋馆,丹杨尹王恭与秘书丞王国宝弈棋。

    一局棋下完,王恭指着棋盘上一片棋子,对王国宝说道:“这一片棋我本来是有机会拿下来的,被你的一手闲棋分了精神,带到左上去,等要连回来的时候,好几个位置都占不稳,迟疑之间,这才有了真正的丢子。”

    王国宝面无表情,说道:“从闲处着手,本来就是弈棋常见套路,这不用复盘的时候再说,倒是你对此毫无察觉,要到连的时候才猛然醒悟,你比当年学棋的时候,已经退步得太多。”

    王恭说道:“我若是只管下自己的,不去想你在想什么,就无所谓闲处着手了。”

    王国宝笑了一笑,说道:“棋盘上三百六十一格,不论攻防,都划出了限度,你面对那么大的空档,在我布局时,要想不为所动,这不仅是难,而是根本做不到。因为你不能不算,不算是死,算了,就落在了我的后面。”

    王恭默然,拂乱了棋子,问道:“当今此时的格局,闲棋下在哪里好”

    王国宝想了一会儿,说道:“天师道。”

    王恭又默然了许久,又问道:“如果我下在这里,谢安会怎么做”

    王国宝想也不想,说道:“对付闲棋的手段是,你要比对方想得更远,最高级的境界便是借他的棋力,杀他的棋子。或者,简单粗暴,自己不做布局,只看对手,对手做什么,你一味做打断就是了,攻其不得不救,所谓‘唯不争莫能与争’。棋盘上规则与变化比现实中要简单得多,现实中施行的不是棋谱,是兵法。”

    王恭俯下身去,表示感谢受教。

    随之,许多事情得以紧锣密鼓地展开,俱都部署得像是纯粹的闲棋,而和紧迫急要的朝务完全无关,其中最首要的一件,就是王恭陈请皇帝司马曜,建议他召见天师道在龙虎山的宗师张昭成来建康,考察学问,匡正天师之道的正源。

    两个人中,王恭中等个子,衣着简朴而整洁,身姿绰约,有所谓神仙之态,王国宝身材伟岸,也相貌堂堂,举止翩翩,是个世家子的模样。

    不同的人对王恭的评价相当一致,但对王国宝的评价则分歧很大。有些人说他是才子,有些人说他是庸人,有些人说他趋炎附势,翻云覆雨,有些人说他思维绵密,忠心为公,有人说他贪婪,也有人觉得他贪婪只是清谈的一种,实则他无欲无求。

    王国宝比王恭大十岁,王恭幼年从王国宝学棋,年长之后两人交集不多,王恭仕途顺遂,而王国宝虽然贵为谢安女婿,但仕途一直温吞。王恭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官阶已经远超过王国宝。两人志趣很难说有共通之处,王恭以严正闻名,唯一还保持往来的原因,就是偶尔一起下棋了。

    佛教高僧支道林说下棋是手谈,通过下棋,可以绕过语言,对对【…#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手的思维性情有最本真的了解,王恭既同意,也不同意这一点。和他弈棋的王国宝,聪慧而从容,与现实中的王国宝判若两人。他的这一点心得使他即便公开厌憎王国宝,私下却还保持着与他弈棋的习惯。王国宝也不记恨王恭在众人面前对他的倨傲和抨击,他始终待他如当年跟他学棋的那个少年。

    当然,这一切都局限在他们关系的一部分,在另一部分里,王国宝憎恨王恭如王恭憎恨他一样多。

    王恭三十岁后擢升很快,得益于她的妹妹成为司马曜的皇后,更得益于他来自一个稍微低一点的门第。晋朝朝廷自南渡以来,先是王敦、王导,继之以桓温,现在则是谢安主政,德高望重,权势集于一身,大臣强势,则皇帝艰难于呼吸,这是古今皆同的道理。皇帝要找到新的可以倚靠的大臣,势在必然。而新的可以依仗的大臣,必然出于较低的门第,这也是不论聪明人还是糊涂人都懂得的道理。

    但司马氏擢升大臣,在王与马共天下,此王非彼王的格局下,王恭想再进一步,已是难于登天。王恭所说的当今此时的格局,说的正是这样的情形。

    王恭需要另起一手,来打破僵局,王国宝既对形势有充分的观察和了解,又能脱出利益关系,所以能下出许多妙招来。他略作指点,王恭思忖之后,觉得十分有理。这并不算两人的共谋,但也和共谋相去不远。

    王恭有王恭的谋,自然王国宝也有自己的谋,最重要的就是搬开谢安这块大石头。

    唆使王恭去和司马曜建议匡正天师道,赢得民心,撇清和各地各样的杂牌天师道的关系,是王国宝的自起一手。和王恭与谢安的直接对抗不同,王国宝不和某个具体的人处于过于僵持,他和差不多整个品评体制僵持着,就和桓玄与大半个朝廷僵持着,以及和孙泰杜子恭与整个大陆僵持着一样。这也是他乐于结交桓玄与杜子恭的原因所在,他们内在都是以弱抗强的,这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同病相怜。

    和司马道子则是另一个结交逻辑,正如王恭此时是司马曜的智囊和倚靠,而他是司马道子的。皇帝司马曜和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兄弟感情很好,这感情通过某种奇怪的方式在王恭与王国宝之间传递,使他们既相互憎恨,又相互爱惜。

    谢安忠于司马曜,又是他的岳父,前者疏,后者亲,本来一正一奇抵消了,但谢安自以为可以管束他,这是



第24章 三国旧事
    见崔泽惭怍,王国宝慢慢地说出来:“孙策。”

    崔泽楞了一下,说道:“大人是说,许贡的门人刺杀孙策的故事”

    王国宝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可不是么。”

    崔泽脸色一变,说道:“这件事卑职自然是知道的,但卑职不明白何以启发现在该怎么做。”

    王国宝笑着说道:“孙策一代枭雄,怎么就会着了不入流的许贡门下几个流传不了姓名的门客的道呢”

    崔泽说道:“自然是因为孙策轻妄骄狂,以及彼时他军中并没有专司安全反间的军士所致。”

    王国宝说道:“这要分为两方面来说。第一,孙策军中没有专司反间的部属,对于所有暗中流动的阴谋,他宛如个瞎子。他假使没死在许贡门人手下,也会死在别的阴谋者的刀下或者下毒的酒杯。”

    崔泽点点头,说道:“第二呢”

    王国宝说道:“谁来提醒他这一点。”

    崔泽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道:“行止阁设立并非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而是刺探秦国,和防止被对方刺探。再说,大人说道谁来提醒,卑职但愿不是自己想多了,对大人的意思有所误解。”

    王国宝轻轻叹息,说道:“如果你同意孙策之死在于他手下没有人专司反间的人手这一点,那么我问你,何以设置了人手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他被刺呢,是否因为这些人手比孙策本人还要勇悍”

    崔泽想了一想,说道:“不是,是因为这些人是专职去做,所以比分心来做的人会更有机会发现对手的阴谋。这是专心和分心的区别。”

    王国宝摇头,说道:“就领去俸禄的角度而言,这的确有所区别,但还不够达到问题的实质。”

    崔泽赔笑着说:“这个卑职就想不明白了,还望大人指教。”

    王国宝淡然说道:“专心不专心只是末节,重要的在于要有同理之心。如果是你要刺杀皇帝,你会如何去做那么反过来,有所针对的防范,差不多就覆盖了大部分危险的可能性。”

    崔泽脸色发白,口中嚅嗫,说不出话来。

    王国宝语锋一转,又说道:“孙策轻狂,自然是重要原因,但他手下到底有没有专司反间的人呢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以我个人之见,以孙策之勇而被刺杀,尤其在于此事出于偶然。”

    崔泽脸色略微恢复,说道:“偶然卑职不能理解大人所说。”

    王国宝笑了一下,说道:“非偶然不足以成事。”

    崔泽想了一想,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谋划一件事,知道的人要少,准备时间要短,看起来要像是偶然所致,这样做事才容易成功。”

    王国宝说道:“大体是这样,临时起意,见机行事,这样对方才无法预防。”

    崔泽直截了当地说道:“大人说这么多,是想要卑职去刺杀谁”

    王

    国宝听了仿佛一惊,说道:“我不过和你闲聊,哪里说到要杀人了。”

    崔泽说道:“卑职见大人举例孙策旧事,难免想到大人是暗示行止阁要刺杀某个重要人物。幸好大人刚刚说过并不是要卑职谋反,不然我又难免想歪了。”

    王国宝眼珠转了几转,才说道:“崔大人,我不懂武学,但我心常揣摩武学的修为境界,我说给你听,你给我点评点评,我说得对不对。”

    崔泽说道:“大人请讲。”

    王国宝说道:“我揣摩武功的境界,概括言之也很简单,就是无心。何谓无心呢云以无心出岫,临战之时,无胜败之心,无忧无念,猝然而作,一击而退。”

    崔泽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卑职不敢说大人说得合乎武道,但对卑职而言是有进益的。”

    王国宝话锋又是一转,问道:“这几天有许多流言,说北边儿的秦国有重要的使节过来,此事究竟为何”

    崔泽说道:“卑职也不清楚流言从何而起,大概是有人特意散布的。不过和流传的说法不同,这个人并非秦国使团的例常使节,也说不上重要,只是秦国中书令王休之下的一位官员。”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卑职和这人交道频繁,有直接的联络,所以卑职知道他本人算是特别的使节,但‘重要’二字却启人疑窦,”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他给我投了密信,说是决心投靠我方,有重要情报带来给我们,预计三天后他到建康,卑职便会安排和他见面。”

    王国宝哦了一声,说道:“有趣。”

    崔泽接着说道:“这事情凶险得很,并不有趣。”

    王国宝奇怪地问道:“为何凶险”

    崔泽说道:“该人是透过我,但并非只见我一人而已,而是说重要的情报需要面呈谢安谢大人。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刺客。”

    王国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谢安已经知道了么”

    崔泽说道:“



第25章 替死的泥偶
    刁逵盯着镜中的自己,干瘦、佝偻,毛发干涩,眉梁不端,想到的是孟子说的那句话,目光昏沉,意谓心术不正。

    他感觉到有点儿难过,不仅难过自己相貌不佳,也难过自己姓刁。他不喜欢这个字,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姓,他常想自己是中了什么诅咒才会生到这家,要永生背负着这个常令人窃窃私语,另眼相看的姓。

    他也没法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只能把它沉甸甸地藏在心中。

    他心意消沉地正了衣冠,走出卧房,穿出许多重院子,一边鼓励自己要打起精神。他走到刁府正门,正等仆役牵来马匹,迎面走来刁府门房的孙二郎。孙二郎年纪比刁逵过世的祖父还老,可是许多人叫他一声二郎,他也乐意这样。

    孙二郎见他面色有异,便出口相问道:“小主,你这是到哪儿去啊”

    刁逵是他父亲的长子,父亲一没,他还暂时没有爵位和官职,未脱小主的身份,刁府上下已经没人可以节制他。他平时颐指气使,待人十分恶劣,但为着年纪的原因,一向对孙二郎另眼相看,这时他忍住火气,说道:“出去有点儿重要的事情。”说罢,他侧过身,不想搭理孙二郎。

    孙二郎趋前一步,一把揪住刁逵的肘袖,说道:“小主,我看你印堂发青,有人要对你不利,你出去不得,还是好好地呆府上,有什么事情,你要小子们去给你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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