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当家的堂主
秋日夜里寒气甚笃,其他院子里都是早早的换上了云母片纱装在窗棱上防寒,却不大透光,晚上房间里总是阴沉沉的,显得有些压抑。
韶年苑里却截然不同,即使是在这种天气里,窗棱上依然装的是薄薄的纱纸,轻盈薄透,叫人看了,一眼便能想到那流光溢彩的琉璃,那是家主请了方丈洲许家的人,用水脉在纱纸上刻了御寒符咒,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冬日里,院子里也能温暖如春。
此时,元府上空那道剑光透过窗棱上的纱纸映进南烛的眸子里,她的瞳孔骤缩,脩的转过头来盯着易韶光:“韶姨,元叔叔是解印了么”
易韶光对南烛的目光似无所觉,一脸忧色的走到窗边,只见窗外一人在远处似流萤临空而立,二人隔着重重楼宇遥遥而望,而后易韶光又迅速的撇过头来,说道:“家主太过轻率了,此番解印,不知又要生出多少祸事来。”
浅云阁外,朱门院墙之上,一女子着一身黑衣,冷冷的盯着院内那三个毫无所觉的妖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院内,慕白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纸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冲着她咧开了那鲜红的大嘴,像是有着一双无形的手一样,将那纸人的嘴角轻轻提起,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嘴里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比起她们三个更像是吃人的妖怪。
许是慕白的神色太过于惊恐,羽鸣下意识回头一看,被惊的双瞳骤缩,以手化爪,一掌拍在绿鸲背上,赫然暴起,借着力道在空中陡然一个翻转,一爪长伸,够到那纸人面前,锋利的钩爪蓦的撕破了那张诡异的脸,“哗”的一声,发出纸张割裂特有的声响。
羽鸣借着力道,半蹲在地上,看着那碎成一团的纸人,正想着转过头去安慰慕白,蓦的!爪心那团画着纸人面目的残片发出诡异的红光,像是有着涅盘之威一般,灼烧着羽鸣的爪心。
妖灵之境的大妖皮囊虽不如慕白那般刀枪不入,非先天灵宝不可伤,但也算是铜筋铁骨,皮糙肉厚,可掌心那柔软的残片似有生命一般,如无人之境般脩的顺着灼烧的伤口钻进羽鸣的身体了。
慕白和绿鸲却是不清楚情况,只见着羽鸣好端端的突然倒在了地上,蓦的一惊,几步走到羽鸣面前,二人无从下手,更不知始末,慕白着急的问道:“怎么了”
羽鸣被痛苦折磨的缩成一团,勉力伸出另一只手来指了指左手。
绿鸲见状,一把撕开羽鸣胳膊上的衣料,露出古铜色的胳膊:只见那原本平滑结实的肌理之上出现一块虬结的凸起,起伏有致,沿着筋脉迅速穿行。
羽鸣已经被折磨的大汗淋漓,那纸片像是在吸食她的生命一般,将她脸上的血色吞噬的干干净净,她将下唇咬的发白,脸上也开始出现原型才有的毛发。
绿鸲见此,把心一横,对着慕白说道:“大人,你把她的手捏住,不能再让那个东西往里面钻了。”
慕白看了一眼地上痛苦的羽鸣,依言照做,绿鸲以手化爪,爪尖对准着皮囊底下那东西,飞快的一划,如切豆腐一般,将表层的皮肉划开,鲜血顺着豁口瞬间染红了绿鸲的爪子,露出胳膊下面鲜红的血肉肌理来,
只见那纸片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拇指指节大小的小人儿,浑身泛着红光,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血肉里呆的久了,骤一下见了天光,楞了一下,随即又包着满口的血肉往更深层的肌理钻去,虬劲结实的血肉肌理在这小人面前就跟嫩豆腐似,轻松的便让它埋进个头去。
羽鸣已经软在地上,身子跟个面团似的,嘴里不住的发出“嗬嗬”的粗喘,显然已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了。
这如何还得了,再让它啃下去,羽鸣焉有命在,绿鸲当机立断,两爪一钩,狠狠的钩住那小人的脚,用力往外一拽,谁知这个泛着红光的小人竟是个脆性的,只听得“咔哒”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慕白一阵齿酸。
只见的这个小人断成两节,细碎的血肉当空落在羽鸣的胳膊上,上头那节陷在羽鸣的胳膊
八十八、别离
话音未竟,原本奄奄一息的羽鸣如回光返照般骤然暴起,面怒如金刚,一爪朝着慕白的面门抓去,她俩离的太近,又事发突然,慕白只来的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绿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双眼瞬间瞪如铜铃,他只满心以为羽鸣被体内那个诡异的小人给控制了,竟要伤害慕白。
惊呼声还未宣诸于口,就见那爪擦着慕白的耳畔而过,直直的抵上身后那纸人。
原来那个被捣的只剩半截身子的纸人不知何时又重新长出个脑袋,无声无息的走到慕白身后,活灵活现的跟个真人似的。
纸人被羽鸣那爪掀飞,在空中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特点——真的跟张纸似的飘到房梁上;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哀叫之声,倒像是个受了重击之人发出的哀嚎。
羽鸣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的倒在地上,慕白心里一颤,赶忙上前托住她,口里不住的问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慕白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执念了,既然羽鸣终究是留不住的,那么就让她发挥最大的价值吧!
她尚未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唤醒了她前世部分的妖魂,诡道的千变多谋同时也意味着舍弃和无情。
可羽鸣是谁,她是活了近千年的大妖,一眼就看穿了慕白心中那揠苗助长的仇恨了,她太需要一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敌人了,她已经厌倦了在这团迷雾里撞来撞去,她需要一个清晰而又明确的目标,乃至于今后漫长的时光里,分别和痛苦都再不能打垮她。
是的,慕白知道从她下山这条路开始就充满了艰难和坎坷,可是这些她都不怕,怕的是和那些真心诚意待她的人一个个分别,被留到最后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她们承受和背负的非常人所能够想象。
羽鸣当然知道她此时的茫然,这茫然不同于在落霞镇的后山送走小六那只喜鹊的空空荡荡,而是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比加诸于**的疼痛来的更为强烈。
可是那个人还那么强大,甚至拥有了血珠之后的他,也拥有和以前的千机大人同等的实力,羽鸣怎么忍心让慕白这么早的暴露于他眼前。
这一切都是命数吧!羽鸣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慕白的追问,而是朝向绿鸲,开口道:“这个屋里被人布了阵法,我身体里的是人蛊,这种蛊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元家已经不安全了,你马上带着大人离开这里,元家门口有妖族接应,届时你只需我的名号,对他们说‘重舟’二字,他们自会带你去见芳年妖君。”
这一长串的话说完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温柔的看着慕白:“大人,以后您要多加保重,除了芳年妖君和流华妖君,谁都不能信,知道吗”
慕白不肯应答,红着眸子,倔强的问道:“到底是谁”
羽鸣却不答她,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感觉修为到了瓶颈了,就谁也别告诉,回到极雪之巅,在那里渡过雷劫,您的妖力,才能达到顶峰。”
慕白明白:她得不到答案了!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的仇恨像是魔鬼一般快要将她的心给吞噬了,她埋在羽鸣胸口,无声的抽泣着。
 
八十九、割裂
绿鸲挡在慕白身前,一片黑暗中,泛着红色荧光的纸人几个纵跃已到跟前。
它们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来回踱着诡异的步子将慕白和绿鸲二妖围在中间
阴森不着边际的黑暗配合着举止诡异的血色纸人,叫人看了,当真以为是命数已到,勾魂使者莅临。
不知何时,屋子里那咿咿呀呀的腔调停了,纸人的动作也随之而僵,瞪着笔墨晕开的眉眼,直勾勾的盯着中间的二妖,脸上的表情或惊悚、或震惊、或古怪,纷繁复杂,无一相同。
慕白和绿鸲一时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的头皮发麻,阵阵寒意直涌入心肺;先前的一个都让她们应接不暇,更何况如今这么多,那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暗夜里饿狼的血瞳,虎视眈眈的要将她们吞没。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珠玉般的板牙之声,清脆的一击之后,那些原本僵硬的纸人不约而同的仰起了脖子,随意的舒展着筋骨,纸张摇曳碰撞之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人拿着长长的指甲摩擦着墙面,那是一种令人齿酸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紧。
慕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纸人已伸出厉爪,朝着她们四面八方的袭来。
身形之快,已经超越了她眼睛的极限。
就在这时,绿鸲双臂一展,原本肌理分明的铁臂自发化为黑羽凛凛的双翼,一收一合之间,平地掀起一股妖风,将那些轻飘飘的纸人扇的站立不稳。
“抱住我!”绿鸲怒喝一声。
慕白闻声知其意,双手穿过绿鸲的肋下,死死的圈住他的后背。
这只八哥迎风举翼,连个缓冲也没有,直直的往上而去,上面也是无尽的黑暗,在这不知名的空间里,世界仿佛一片混沌。
慕白和绿鸲不敢和那些纸人正面对抗,人蛊的歹毒还历历在目,纵然是个“金胆子”,此时也不敢往那火上撞。
谁知,刚升空不久,空中突然出现一丝丝极细的红线,就如同那日在地宫内石壁上的血线一般,朝着空中的二妖聚拢过来。
那些血线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编织了一长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牢笼,紧紧的朝着二妖掠去。
绿鸲看了一眼身后,底下是穷追不舍的血色纸人,空中是无处不在的血线,当真下地无路,上天无门啊!
浅云阁院外,女子不经意的摸了摸剑柄,两厢夹击向来都是她的专长,她正心里暗自得意,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欢愉。
突然!强烈的危机感刺的她头皮发麻,她纵身一跃,半空中借着力道蓦然转身,却还是被那道随之而来的银光给追了上来。
“噗呲”一声,刀刃划破衣衫,割裂皮肉。
女子落在院内,单手捂住左臂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濡湿了袖口;她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风姿卓绝的男子,恶狠狠的说道:“多管闲事,该死!”
男子的目光漫不经心的顺着锋刃掠过银刀,粼粼的白光在一片夜色的映衬之下,如一片水波般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光明与阴影交织,黑夜并白昼同行。
他的目光转到女子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我竟不知元家何时有你这等人物,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女子眉头紧缩,下意识的偏了偏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男子的目光随着女子掠到屋内那诡异的剪影之上,随即又笑了笑:“元家竟然还藏有人蛊,我当真是要刮目相看呢!若是此事为外人所知,不知道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呢!你说是吧!”
“嗯!”
说到最后,像是从鼻腔里逼出了一个尾音,带着调笑劈头盖脸的砸在那女子头上。
女子当然知道若是元家出现了人蛊会引起多大的祸患,
九十、新生
那些血线像是闻见腥味的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底下那些泛着荧光的纸人更是把她们两当作吊在半空的点心,一蹦一跳的驱赶着她们往那血线中心去。
慕白趴在绿鸲的前胸,死死的抱住他,这种双脚悬空、无所依托的感觉着实让人心悸。
巨大的黑色羽翼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不远处的险情,她只能凭借着绿鸲的一重一浅的喘息声来判断二人的处境。
蓦的,上方的绿鸲低低的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接着一阵失重的眩晕感传来。
下坠的力道让慕白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目之所及皆是铺天盖地的血线,虬结的一缕一缕编织成一张血腥诡异的大网,逐渐向她们收拢。
绿鸲的左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血线缠上,那些跗骨的蛆虫贪婪的啃食他的生息,像是海藻一般自由而蜿蜒的攀上翼肘,越过翼峰,将整个左翼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单翼终是支撑不住他们的重量,二妖当空而落。
呼啸的风声扬起了他的碎发,他除了最开始的闷哼之外,脸上都是若无其事的轻松,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慕白,若不是他额头那一圈细细密密的汗珠,慕白甚至可能真的以为那些血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残。
“咚”的一声,绿鸲垫在慕白身下,二妖一同落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慕白甚至能清晰的听见骨胳与地面撞击之后发出的清脆的断裂之声。
那声音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尖刀,狠狠的戳进慕白的心脏,直白的尖锐和柔软的内里相对,搅弄出满目的心酸和悲凉,带出一股脑的鲜血和肌理。
慕白双目发红,双拳紧握,上齿死死咬住下唇,可那些人蛊并没有因为她的此刻的五内俱焚而停下步伐,顷刻间就已经将她们围了个密实,一双双瓷白细实的手齐刷刷的朝着她们伸了过来。
原本不堪一击的纸糊躯体,此刻就像是披上了锋利无匹的外壳,所过之处,带起一股劲风,那些手非金非玉,亦无利处,却看的绿鸲遍体生寒。
一个个纸人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笑容,如同阎罗殿前勾魂的小鬼,此刻得了命令,就要来拿二妖的性命,绿鸲来不及细想,扭曲的左翼配合着右翼艰难的支起一个角度,将慕白揽入怀中,慕白被这力道带的狠狠的撞进了绿鸲的胸膛。
他的胸膛是温热的,他的鲜血是滚烫的,他的心是炙热的,那本该被鸟族唾弃不够鲜艳的羽翼此刻却在她的头顶支起一禺片刻的安宁。
慕白只来的及瞪大了双眼,视线一片模糊,紧接着,隔着宽大的羽翼,一股刺骨的凉意涌上她的心头。
那些纸人已经缠上绿鸲!
这个念头轰的一下就在慕白的脑子里炸开,羽鸣的惨况仿佛又在她的眼前重演了一遍,激的她手脚发凉,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用嘶哑的声音近乎呢喃的喊道:“绿鸲。”
也许是关于羽鸣的惨状勾起了她心中难以名状的恐惧,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声音瑟瑟,带着凄惶,她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绿鸲将要遭受到的痛苦。
慕白无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这一次几乎用尽了力气,嘶声竭力的吼道:“绿鸲!放开我!!”
这一声如同滚雷炸响在绿鸲的耳边,集拢了他开始有些涣散的意识,几近乎是同时的,他用力的将双翼拢了拢,把慕白抱的更紧了。
仅存的一点执念让他原本有些模糊的双眼有了片刻的清明,恍惚间他看见一片混沌的天地间出现了一丝缝隙,露出一禺亮光。
接着如同盘古开天辟地一般,这丝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温柔的夜风,关于人间的气息透过这裂缝四面八方的钻了进来。
绿鸲贪婪的吸了一口这关于生的气息,几近虔诚的对着那缝隙笑了笑。
你看过天崩的样子么!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的就攀上了绿鸲的心头,那丝裂缝过后,整个混沌天空如同鸡蛋壳一般开始割裂成数块,整个天穹如坠星一般滑落,带起如长龙一般蜿蜒的光亮,散落四溢。
一人披着荧光从散落的天穹之中闯了进来,那少年持一柄银色弯刀,如闪电翻飞,脚踏一众魑魅魍魉,不由分说的杀进纸人中去;银光过处,纸人、血线都如同茄瓜豆腐一般被碾碎,化为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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