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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允谚想到,煜臣曾说过饮秋像乱世里的游魂,洗脱了罪孽与不甘,成了精灵。

    “那时她问我,要死还是要活。”

    “自然要活着了。”允谚抢道:“若不是遇上了你,我亦不知道我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饮秋想了想,十分珍重地:“必定也还是这样的。”

    “那可不一定啊。”允谚有些调皮地:“一定,会比现在无知,因此而残酷,也浑然不觉。”

    “呵。”饮秋烂漫地笑着,天真如少女:“你是说我救了你么”她向着窗外望去,幽蓝的纱帘外,清峭的月,仍似隔帘窥人间,不过比昨夜,探出地更多了些,也更悲悯而好奇了。

    “你这么说,这么说……”可会叫我多心地啊。饮秋悠悠地,终是没有说出那后半句。

    允谚当然是察觉到了的,从她那次说“羡慕”,允谚就已隐隐地懂了。他将手去触她的指尖,那寒冷却让人欲退。

    “是太冷了吧。”饮秋毫不避讳遮掩:“从前的那个老婆婆,她说,吃了麝瑙荔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吃的越多,活的就越久。但活的越久,背负的尘缘宿债也就越多,赎不尽,是不能结束的啊。




第78章 眷思深兮佛音度
    晨起惊霜旦,畹屑池中红衣现了败势,垂垂羞恨的,采栖桥边清波散漪,露珠悄悄。

    “结霜了啊。”饮秋搴开幽蓝色的窗纱,轻叹道。

    “是啊,结霜了。七夕之夕,不就是银烛秋光冷画屏了么。”允谚起的很早,比饮秋早,他披着一件银桑缎长衣,倚在悬窗边的妃木榻上,一支腿斜支着,手中还擎着一把画了一半的扇子。正是邻水神清,惬意疏闲。

    饮秋走过来了,却在妃木榻对面的藤织的秋千小椅上坐了下来,她脚底微微地抻着,这藤椅也就轻轻地荡起来了,有润风拂面,莺语帘外。

    “怎么,这扇子竟还未画完么”饮秋浅笑着问道。

    “是啊,你说气人不气人!”允谚抬起头来,明朗道:“都一个多月了,煜兄才给我画了一半!”

    清水绫的扇面迎旭展开,红踯躅在晴融的光晕中栩栩缓缓地开着,一笔凝思成晕,如眼底血痣,汨汨不尽。

    “说来也有趣,煜兄近来像是有心事。呵,年岁渐长,意态愈从容啊。”允谚将那扇子支到了窗边,凭红曦晕露,天水呈光。

    “大约是,半春尽,踯躅花事了,煜臣他,也就只能画到此了吧。”饮秋转忆着煜臣平日里翩翩的清度与才情,进而思到,煜臣的多情善感,不正是对这世间众生瞬息的一种明悟与怜惜么虔诚珍重至于殉身。

    “花事了了,人事……”允谚抬起头,天真而澄澈,看绿絮无声,飘散池塘。

    “走吧,不是说好了,今日去观若寺么”

    “好!这会儿时间也还好,不算晚。”

    二人妆饰了一番,便出门了。饮秋穿一件苏芳纱交襟衫子,一条藕青折花罗细褶裙,还披了一件银朱罗斗篷;头上梳着绛仙髻,髻上别了数枚红玛瑙曼珠胜。允谚则穿一身练银绡袍子,竖领挺拓,素带清寒;头上带着小巧的朱鹮飞鸣冠,鸡血灼灼,明珠耀银;他仍执了一把折扇,绿檀木冰梅绡的。

    大宋朝例,朝十日休一日。今日正是休朝之日,出城的郊道上车马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莎草迎晴,袍带熏风,正是游冶欢洽时。

    允谚他们到观若时也还不到巳时,允谚因是自己来的,也就未同寺中说过。奚廷去置办香烛时,他与饮秋便在罗汉堂外闲等着。寺中香客不少,有些认识允谚的自上前来打招呼。饮秋拉过斗篷,半遮住了脸,微微侧身,仰头向着身后一棵硕壮而悠久的枇杷树,并不与人招呼言语。

    不大一会儿,奚廷便带着置办好的香烛过来了,他说道:“王爷,方才我好像看到福成帝姬的乳娘了,还有些别的眼熟的人。”

    “这也不奇怪啊,我是个半闲人,自有人比我还闲呢。”允谚应着,已将一把香插到了大雄宝殿前的香殿中了。香殿四周烟火缭绕,熏呛地紧,允谚不欲久留,便拉着饮秋向宝殿侧处绕去了。

    “奉香之前,你可有祷愿啊”饮秋晴媚洋洋地笑着。

    “祷愿忘了!呵。”允谚不假思索。

    阳光筛过银杏叶簌簌地洒了下来,祈愿井旁围满了垂髫幼童,有的被大人举着,都是一副巴巴张望的神情。深波涌动,铜钱缓缓飘落,逝踪无定,井底晶莹耀耀,再难分彼此。池边一阵悲喜唏嘘,亦难分彼此。

    “饮秋。”允谚道:“你说,这佛祖看人们祈愿,欢喜不欢喜啊。”

    “这便难知了,善信们都各怀私心啊。”

    “依我看,也没什么复杂的。佛无所谓,人有所谓,既无所谓,何有分别。”允谚轻快道。

    “是啊,佛无所谓。”饮秋通悟似地一笑:“那你问也问错了,既无所谓,何来欢喜不欢喜啊。”

    “诶,欢喜境界,当然还是有的,不然,说什么极乐啊。”

    西天,极乐,大雄宝殿中梵唱悠悠,四下里香烛蔽天。允谚一切都说得那么轻松而明白,俊朗堂皇的面孔上,笑意也轻快而温暖。

    饮秋吃惊似的一怔,旋即又放心了。她差一点,就要疑心允谚是生来度她的佛了,但她动了心,佛是不会如此的。唯有六根不净的七情方能相互感召,那幽约执往的爱意啊。

    “饮秋,前面的滴水观音殿修的很别致,我们直接过去吧。”允谚又笑道。

    “什么有所谓无所谓的,饶什么舌啊!”奚廷跟在二人身后,喃喃道,虽是不解,却也高兴。

    三人转过摩岩泉,便到了毗蓝殿里,这里庭中开着古度子,正是挂果的时节呢。青叶交关,赤果欲坠,甜涩的气息蔓延山雾中。

    “奚廷,这是什么啊”允谚抬头望了望树上的



第79章 滴水落谶长生莲
    转过放生活水源,又过雨清台,允谚他们便到了滴水观音殿了。

    此处台基很高,青天映下,白云霁彩。庭中有一泉台,清水蜿下,苍石空润,泉台下有着露净瓶,水自瓶口入,又自瓶底出,恍如众生烦恼,贯流而周始。庭院两旁植着滴水观音,绿掌悠低,向日奉十,清枝亭亭,覆蔓交垂。合殿以清水杨木修成,梁柱简洁,只浮雕以飞花祥云,佛手万变。

    允谚与饮秋走近了,只见两边的滴水观音前还各支着一块小木牌,提醒游人香客这仙草有毒,不可妄食妄抹。

    “饮秋,果如你所说呢。”允谚笑着,便轻捷地向殿中跑去了。

    “允谚!”饮秋唤了一声,含着无忧的喜笑,住步于庭中,未肯向他走去呢。

    “饮秋。”允谚回过头来,笑道:“现在天已热起来了呢,你可将斗篷解了”

    饮秋拉了拉颈上的系带,终是未解。明亮的晴光照了下来,不甚柔软,有些灼灼地烧人。一抬头,却见允谚已跑回到了她身边。她望着他,一霎明媚,自将篷帽揭了去。露出那垂云千回的绛仙髻和轻铅薄黛的素秀容颜。

    “饮秋,我听我父王说,这滴水观音的法相始现于东晋时,那时中原为五胡所据,战乱连年,民不聊生。后来,来了一个西域胡僧,法号叫昙无谶的,他治好了北凉国主沮渠蒙逊的重病,又劝其诚颂《法华经普门品》,以慈爱之心度国。终北凉六十余年,河西一带终成善土。后柔然攻破高昌,国君安周被杀,北凉遂亡,战乱又起。但佛法已固人心,黎庶流民们依照着《法华经普门品》的指引,于危亡烦恼时念诵‘观世音’,其时,世人多谓于恍惚呼唤中遥见观世音法相浮于空中,一点慈泪,垂掌零露,见之者,便得妙法解脱。”允谚望了望饮秋:“佛在人心,妙法解脱,饮秋,你信么”

    饮秋点了点头:“我信。”

    那时的兵戈与乱世,也同她见过的一样吧。从容戮死辈,无生无惧,无有恐怖。

    “父王说,这就是滴水观音了。我后来也粗查了几本经籍,却是没看到过。”允谚笑了笑,超脱似地:“我父王是个书痴,文痴,金石古物痴,他同我说过的许多故事都是别处看不到的呢。”

    “你说的话,也都是别处,听不到的呀。”

    长风乍起,吹动了他们的衣摆环佩,饮秋举目望天,青云融和,却不见慈悲浮屠。

    两人说着,已行到了殿外了。殿中香客不多,清雾自莲烛中徐徐升腾,缭绕着雾帐缓幔,直攀向那滴水的佛掌,垂泪的佛眼。殿中悬着一匾,上以青墨书着“慈航竞度”四个笔走徐迂的没骨字。

    饮秋悄声一笑,顽道:“还记得我同你说的么我是妖,不知会不会被菩萨收压了。”

    “你是精灵!”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慕予兮。

    允谚低压温情的声音缠在清烟中,引向冥冥,轮回空里。

    “君思我兮然



第80章 灵台耳语昵非烟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日不朝,帝后妃嫔并近亲宗室们先在玉华宫中上过香后,又去往上清宫,报荆寺等皇家寺观谒圣祈福。

    这日一早,宗室们便陆续入宫了,辰午一刻,玉华宫内的祭拜便开始了。玉华宫内共有三重,最内一重设灵案牌位,帝后妃嫔居其中;中间一重与最外一重按血缘亲疏分置着宗亲国戚们。众人皆是庄重的素服:赵祯穿一身杭罗袍子,袖边领襟处以明黄绡滚了边,腰上陪着白玉璜带,头上带着龙绡明珠冠;绾绾则着素纱中单,杭罗圆领长衫,珠缎缃襕裙,外罩一件凤绡长比甲,禁步络金胜,宝粲明珠曳,头上梳着湘山堆云髻,髻上系着珍珠璎珞,髻边簪着云凤回波步摇;刘娥着一身杭罗氅袍,一条牙色瑞草罗杂宝飞金百幅裙,头上梳着瑶山荣华髻,髻上流金端重,宝珠华曜;其余人等皆按品着装,肃然成仪。

    盂兰盆中烧过了一巡纸钱,大殿空旷,也就不大觉得出烟火的呛人。别人尚可,苗婕妤苗兮容却是受不住。她忍了半天,还是轻轻地咳出了声。

    毓琳就跪在兮容身旁,她忙将一块雪锻帕子遮到了兮容口鼻前,那帕子用薄荷和桂枝熏过了,清凉沁肺,只一会儿,兮容就好了。

    “还是不好么”毓琳低声询道。

    “无事。”兮容轻轻地摇了摇头:“是这殿里熏了烟,有些呛人。”

    毓琳关怀兮容,但此时不便多话,也就没再问了,只悄悄地将那块雪锻帕塞到了兮容手中。

    绾绾回头望了这二人一眼,淡淡地一笑,旋又回过了身,重拈起了香柱。

    “绾绾。”刘娥唤了一声。

    “嗯!”绾绾乖声应着,有些好奇似的。

    “章怀皇后灵前的香就要燃尽了,你去,添一添吧。”

    “好!”绾绾应声去了。香到尽头,堆灰折断,露出斑驳的烧疮。

    刘娥望着牌位上金书的“潘玥”二字,想起那一夜夜的梦魂中,潘玥离去时的笑,仿佛嘲弄。赵恒活着的时候,刘娥不记恨潘玥,赵恒走了,刘娥反有些妒她了。

    “恒。”刘娥将目光转到了赵恒的牌位上,伸手欲触,心头苍凉乱拂,终是忍住了。

    “哼!”跪在第一道闼门外的惠王妃潘玳望见绾绾在潘玥的灵前添香,侧过头去,蔑叹了一声。

    允谚察觉到了母亲的神情,却不愿理她。

    “阿玳!”惠王元杰温言道:“若是在这里太闷了不舒服,就先出去吧。中元家祭,没什么要紧的。”

    听元杰这么说,潘玳适才低下的头却有些抬不起来了,脑中晕晕的,有些愧对丈夫似的。

    “谚儿,陪你母亲出去吧!”元杰又向允谚温言道。

    “我不走!”允谚对母亲时常冒出的无名戾气向来抵触。

    被允谚这么一顶撞,潘玳那适才软下去的心肠复又恼火着无情了起来,她“哼”地一声,便豁然起身拔开人群夺路走了。

    “呵。”允谚淡淡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快。

    “谚王兄好大的脾气啊!”允谊跪在他父亲商王元份一行人之后,故敢如此说话。

    允谚听见了也不想理他



第81章 空里流霜不觉飞
    “皇嫂,皇嫂。”

    绾绾才走出玉华宫一会儿,就有一人朝她奔了过来,却是绍媛。绍媛今日亦着一身素服,百合轻绡长衫子,玉水迢迢销金裙,腰上系着素罗带,头上梳着元宝双蝶髻,髻间散插着玲珑透亮的水晶银饰,髻顶处簪着一把海蓝珠柳叶银梳,两耳边各垂着一缕被素色丝带扎紧的细发,余发尽披在身后。她生得面如满月,眼睛也是圆而明亮的,平日里言语既爽落,性情也便豪气而坦荡。

    “是绍媛妹妹呀!”绾绾笑着向她伸出了手,二人虽相处日浅,但互有好感,且绍媛真率好动,与绾绾的胞妹舒窈相类,绾绾对她更多了一重一见如故的亲切,二人自熟络的快。

    “皇嫂,你真漂亮。”绍媛牵过了绾绾的手,活泼道:“今日穿这素服,与平日有些不同,也好看地很呐。”

    “呵,凡别人夸我,我总不知该回什么才好,心里却也高兴呢。”绾绾坦言道。

    “皇嫂可不缺人夸吧。”绍媛俏皮地一笑:“就是皇兄,一日也要夸个十遍八遍吧。”

    “这如何一样。”思及赵祯,绾绾不禁羞腆。

    “是是是,不一样呢!”绍媛情窦未开,自不解绾绾意中幽约的情愫,但她亦为绾绾的绻绻之态所动,饶有憧憬似地,似懂未懂地笑着。

    姑嫂二人说着,已转过了橘华洲,此地金萱零风,飘飘染华,朱漆绿宇间,秋色似也浓重。尚有宫人陆续经过,手中抱着彩纸扎成的人马殿宇等冥器,时有一两张散落的白钱飞在空中,悠扬惶然地,如滞湿的飞羽。

    绾绾一时出神,停住了脚步。

    “皇嫂,皇嫂。”绍媛忙摇了摇绾绾的胳膊:“皇嫂是想到了什么么”

    “呵。”绾绾笑了笑:“想起从前在家时就喜欢看中元冥祭,小时候以为是好热闹,长大了却也还是爱看呢,还喜欢听出殡时的开道冥唱,又怕又喜欢,总觉得有凝重的悲情回荡在其中,指引轮回的神秘呢。”绾绾说毕,又疑心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远了,恐吓到绍媛呢。

    三两个宫人抬着一座引路修罗自她们身旁过去了,煞白狰狞的面孔,怒目血舌,手中的金杵威裂肝胆。绾绾又是一阵恍惚。

    长风卷过,绍媛偎紧了绾绾,许是有些害怕呢:“皇嫂,我从前喜欢听通幽鬼怪的故事,又怕又忍不住呢,常是怕的数夜睡不好,乳娘就偷偷告诉我母妃去了。”

    “哦,后来呢。”绾绾温柔地笑着。

    “后来就不怕了,但下次若听了,就又怕了。”

    “呵。”绾绾忽想起来舒窈也喜欢听怪力乱神的故事呢,她却是不怕,听过看过后还去吓唬小妹匪思呢。

    “皇嫂……”走过落霞渚时,绍媛方欲与绾绾说什么,却被一个王府婢女打扮的女子撞到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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