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帛金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华山17
说罢拿过干毛巾包着的冰块,塞到汤山手里,吩咐道:
“用这个敷一下,能消肿。”
然后端着脸盆去了卫生间,倒掉水,回来站在桌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汤山知道她想问问自己挨打的详情,便在心里琢磨,要怎么样向她解悉这一天的遭遇。
没想到方塘问的却是:
“你怎么知道,周伟良家里墙上挂着的,是一把西瓜刀你之前又没去过他家。”
汤山将毛巾包着的冰块贴在脸上最疼的地方,叹了口气:
“很简单,因为那把西瓜刀是我的。”
方塘吃了一惊,却一下转不过弯来:
“啥意思刀是你的,却挂在他家墙上”
汤山将冰块换了个位置,继续解释:
“此事说来话长。几年前,我跟陈瑜生一起,在某个夜里偷袭过周伟良。本来打算用那把西瓜刀挑了他的脚筋,结果因为我临场晕血,把事情搞砸了。只是暴打了他一顿,刀也在混乱中丢了。
“事后,周伟良将那把刀捡回家,向人吹嘘是七八个人在黑巷子里袭击他,而他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刀而回。此后那把西瓜刀,就被他当成战利品,一直挂在他家客厅墙上。”
方塘听完,愣了老半天,最后缓缓点点头道:
“我好像在街上确实听过关于他的英勇故事,说是他一人对付七八个,还能夺刀而回,搞得人人膜拜。没想到传说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更没想到的是,偷袭他的居然就是你们两个。”
汤山笑了笑道:
“此事的真相和细节,只有我们三个当事人知道。他自我吹嘘,而我跟陈瑜生又不能站出来拆穿他,否则就等于承认是我们干的。”
方塘歪着脑袋又思索良久,才问出第二个问题:
“可你又是怎么一眼就断定,致他死命的,是一把杀猪刀”
汤山叹道:
“别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第一个见到周伟良的尸体。那时他的血还没完全凝固,手腕尚是温的。”
方塘换口气反驳:
“我想说的是,当时刀身插在周伟良的胸腔里,而你只能看到一个刀柄。你怎么能从一个刀柄,判断一把刀的原本用途”
汤山道:
“因为我一见到刀柄,就猜出了那把刀的全身。”
方塘摇摇头:
“这不太可能。”
汤山惨然道:
“确实不可能。说出来谁都不信。因为那把刀,恰好又是我的。”
方塘惊叫一声:
“不会吧怎么如此凑巧”
第一百零二章 走投无路行险招
汤山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想也不想便挂掉了。刚要将手机扔在床上,不料还未离手,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仍是刚才那个号码。
刚挂掉便又顽强地重拨,通常不是有事的亲人,就是找事的骗子。而在这个小镇上,汤山亲人并不多;骗子却遍地都是。
汤山怔在当场,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这段时间以来,他本能地对陌生电话感到恐惧。方塘见他握着手机发怔,推了推他手肘,轻声道:
“电话打得这么急,接起来吧,弄不好什么人有急事找你”
汤山闻言,摁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想到对方连句“喂”都不说,单刀直入:
“小子,走吧,哥带你去发财。”
汤山没听明白,先是一愣,继而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我发你妹。”
不待对方回骂,立马又将电话挂掉。方塘觉得奇怪,在旁边问道:
“谁的电话怎么刚张嘴就骂上了”
汤山摇头苦笑: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电信诈骗分子。”
方塘为了缓和气氛,也笑骂:
“现在的骗子真是无孔不入,而且越来越大胆,什么都敢冒充。不过,你也别为这些无聊的事生气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汤山低头沉吟一会,隐隐觉得不对,一般来说,电信骗子通话起码比较礼貌,可刚才那家伙语气却极其嚣张。
再一琢磨,这嗓门似乎在哪里听过。最后他终于惊醒过来,电话另一头,是杨帅那个草包。只有这家伙喜欢怪腔怪调,而且从来不知礼貌为何物。
在汤山眼中,这家伙瘦弱苍白,应该叫“阳衰”更合适。现在他旁边,肯定还有那个夏留忠,这名字到汤山嘴里,就成了“下流种”。
汤山蓦然记起,自己于街头挨揍之前,曾与“阳衰”和“下流种”约好,今晚要去彪哥的场子赌博的。怪不得对方一口开便说去“发财”。
一想到这两个像蚂蟥一样的草包,汤山心里就厌烦,今天的所谓赌局,也不知怎么才能应付过去。闪舞www对方将他当赌神,可他其实根本就不懂出老千。
汤山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打过来,他对着手机发怔,像看一颗定时炸弹。
可是等了很久,铃声却再也没有响起。倒是忽然有人敲门,这把汤山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方塘离门较近,将门拉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却是她那位肉球妈妈。
汤山吁了一口气,同时又涌起另一种厌烦,心想方莲这个死肥婆,一定是见自己与方塘在房里待得太久,上来监场了。这真是天下最让人扫兴的胖婆娘。
方莲却看都不看女儿一眼,直接向汤山抛了个媚眼,露出被肥肉包裹着的笑容:
“楼下有两个家伙找你。”
汤山一时反应不过来:
“哪两个家伙”
方莲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呀。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短发,矮个子脑门上染了一撮红毛。”
汤山吃了一惊:
“阳衰和下流种他们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方莲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汤山很不耐烦地向她挥挥手。她这回到是表现得前所未有的识趣,立马闭上嘴巴,转身下楼。
方塘笑问汤山:
“你的朋友怎么名字取得那么古怪”
汤山却笑不出来,摇头叹道:
“不是我朋友。其实你也认识。就是那天在街头,开辆奥迪车,将我们坐的出租车逼停的两个草包。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塘有点担心:
“是来找麻烦的那你别下楼了,让我去打发他们。”
汤山拍拍方塘的肩,苦笑道:
“不是什么烦,只不过他们硬把我当赌神。还是我去见见他们吧。”
方塘没反应过来,嘴里不由自主地重复一个词:
“赌神赌神”
汤山也没什么心情详细解释,捏了捏她的手掌,便绕过她出门下楼。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走到楼梯中段,便赶上了正在往下翻滚的肉球方莲。方莲见他步履匆匆,也不让路,反而转身挡在他前面。
汤山侧身想从旁边挤过去,不料方莲沉重无比,一推之下居然纹丝不动。
方莲被汤山推了一把,倒也不生气,反而满脸横肉尽力往耳边挤,把腮帮子挤得像一段古松皮,最后挤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笑容,外圈是肥肉,内圈是牙龈:
“那两人是你朋友开奥迪车耶,要不要给他们泡壶好茶”
汤山手上猛地加了一把劲,在肥肉和楼梯栏干之间,勉强拨开一条缝隙,艰难地从她身边挤下楼梯,一边走一边说:
“不用了。”
方莲转身在汤山后面追着问:
“那用什么招待他们呀”
汤山头也不回,粗声粗气地答道:
“马桶里舀两杯尿给他们喝。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陪他们一起喝。”
方莲怔在当场,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拳头,努力半天都合不拢。
汤山走到前厅,杨帅和夏刘忠正坐在一张空闲的麻将桌旁,来来回回地摸着零乱的麻将牌。一见汤山现身,两个草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立马便认出了他。
这是因为汤山脸上用冰块敷过,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已基本恢复原貌,不再是个陌生面孔了。
杨帅扔掉手中的牌,凌空一指,冷笑:
“哟呵,嚣张哥来了。不过,好像被人揍过。是不是因为嚣张惹的祸”
汤山木无表情:
“有话出去说,这里不方便。”
杨帅一根筋,犯了二杆子毛病,口出狂言:
“这个镇上,就没我说话不方便的地方。”
汤山心里快速骂了几十句草包,脸上却还是木无表情,压低嗓门道:
“此事如果搞得人尽皆知,恐怕你永远发不了财。”
杨帅腾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发作,夏刘忠赶紧伸手拦住他,抢在前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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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如何治花痴病
早年的西门彪哥是个老实人。
十八岁前的甄彪,头发总像一蓬秋天的乱草;一整天当中,眼角二十四小时糊着眼屎,上唇至少有十八小时挂着鼻涕。
嘴巴张开,全是烂牙和红肉,嘴巴闭上,左右嘴角便挤满奇形怪状的泡沫。
他平常既不开怀大笑,也不失声痛哭,眼睛既不看人,也不看狗,总是对着远方,却永远没人知道其目光焦点在哪里。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衣着上,甄彪一年四季基本没变化,上身深蓝长袖衫,下面是深蓝长裤子;惟一的不同是,天气热了,长袖卷到手肘,长裤卷到膝盖;天气冷了,又重新放下来。
十八岁之前,他没有与父母之外的任何人说过一句整话。平常村头巷尾与人见面,人家好心问道:
“阿彪,吃了没”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嗯。”
问的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没耐心的人摇头而去,无聊的人则不死心,再问:
“吃了”
他的回答还是一个字:
“嗯。”
如果人家换一句:
“没吃”
他的回答依旧是那一个字:
“嗯。”
于是,村人们终究没搞清楚,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有些年长的二流子比较坏,见他连吃个饭都如此高深莫测,在其屁股上狠狠踹一脚,骂道:
“他妈的,你嘴里塞了根**”
阿彪不说“嗯”了,而是歪着头,两眼瞪着对方,直把人看得浑身发毛,最后悻悻而去。
十四岁之前的甄彪,没出过村子。从十四岁开始,离村子二十里的枫林镇,他每年会徒步去逛三回,除了过眼瘾见世面,主要是按父亲的交待,在街头购买生活用品。
甄彪一年三回的镇上之行,时间上是固定的,分别是:端午前一天,中秋前一天,春节前一天。不提前不拖后,无论刮风下雨,哪怕是下冰雹,也从不缺席,甚至不会迟到。
他每一次都是早上八点出发,步行两个小时赶到镇中心,闲逛半个小时,虽没戴表,时间却控制得不多也不少。
然后他按脑子里记下来的清单,购买物品,完事刚好中午,吃一碗米粉,灌半肚子凉水,挑着采购好的食品和日用品往回赶,下午两点半到家,不早也不晚。
有时在进城半途中也会碰到熟人,人家好奇打招呼:
“阿彪,去城里逛街啦”
他的回应,还是那个招牌答案:
“嗯。”
回程的路上再碰到的熟人,人家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再也没话,脸拉长了,像八辈子的仇人一样,相互瞪一眼,擦肩而过。
这个进城规律,在甄彪十六岁之前执行得相当严格,基本没出过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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