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者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袁艾辰
屋内点着燃香,能够提神醒脑,一旁还烧着炭盆,屋外虽还冷着,室内已很是温暖。
明秋跪坐在旁,手中拿了一份名册正在细看。
只有明冬低声说着话:“娘娘,照奴婢看,这件事真不好说。无意或是有意,都极有可能,可明夏咱们是知道底细的,怎可能是敌国的细作”
她思量着,不太确定地问道:“娘娘,那僖妃怕是没这个胆,倒是这个谢贵妃,您说她整日里便想着争宠,会不会是她一时糊涂,自己想出了这釜底抽薪的法子……”
薛皇后原先只微微闭着眼,任由崔妈妈给她松动筋骨,一直不曾吭声。
此刻听到这话,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捏了额头,沉声打断了她:“不至于。”
斗了这么些年,旁人不说,这她还是知道的。
“那姓谢的小贱人虽一心争宠,但还不至于拿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何况大公主定下的这门亲她是极满意的,万一真死了女儿,她就不怕攀不上王家这颗大树”
大公主定下的亲事是当朝一等功勋之家,大学士王礼家的嫡子。
这话在理,明冬想想也对:“娘娘所言极是,谢贵妃必不至于为了争宠而做出这等事来,可她身边那个冰儿……那可是朵儿亲口供出来的细作,昨日她也在现场,您说会不会是她”
她双手
第二十五章 好饵
芍药一直默默跟在蒋梦云身边,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只会听人言而行事。
薛皇后对她不放心,这个芍药自然是派来监视她的。
其实这芍药平日看来还算伶俐,但这伶俐也不过表现在她能轻松地将屋子打扫干净,并且不来烦她。知道她不爱人跟着,便也不主动凑上前,有时有人想冲到她屋里,她还能力所能及地帮着挡一挡。
可这些却都是在绝对服从薛皇后的命令前提下才有的忠心。
她的主子永远另有其人,自然不会对自己效忠。
蒋梦云看得清楚,在两位侍卫检查她的东西时,芍药的双眼甚至比他们还要尖锐,显然也怕她趁这出宫之机将什么消息带出宫外去。
蒋梦云没有多话,朝两个侍卫道了谢,便带着芍药往宫外走去。
他们信任与否于她而言并没什么要紧,蒋梦云心知肚明,在大梁,无论再怎样努力,她也绝不会得到薛皇后真正的信任。
既然躲不开盯着她的眼睛,她自然只能靠其他的法子。
可大概真是流年不利。
方才那两个侍卫不过检查了一番,已经将蒋梦云的扇坠弄得几乎全散了,此刻她们才刚出宫,过了宫城外的拱桥进入京城的主街,便又遇上了几个地痞流氓正被官差追赶。
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整条街上格外喧闹。
蒋梦云本好端端走着,偏偏那群人慌不择路一通乱跑,刚巧冲到了她们跟前,这下避之不及被冲撞了个结实,整个人差点没被撞飞出去,怀里的东西更是洒了一地。
后头官差并不认识她,只顾急匆匆地往前追,这可好,那倒霉的扇坠原不过有些散了,结果被地痞撞到地上彻底散了架,又被官差的靴子连踩好几脚,算是彻彻底底地废了。
变成了一团灰色可疑物的扇坠让芍药都不由皱了眉,她低着头思虑片刻,突然先一步上前将那扇坠拿到手上,又细看了两眼才递到蒋梦云跟前,轻声开口道:“姑娘,这个没用了,您看……”
“算了,不要了,真是晦气!”
蒋梦云踉踉跄跄地站好,索性也不接过来,只低头拍了拍自个儿身上被方才那人撞到的衣衫,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那里头有一小块玉坠还算不错,你若不嫌弃便拿去。我本就没什么耐心做这些,难得编了一个,是绝不会编第二个的,那些绳子无用,回头找个地方扔了吧。”
她皱着眉头,已明显带了恼怒:“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怎的会如此混乱”蒋梦云边抱怨,边忽然问:“这里从前就这样吗”
“什么”芍药愣了一下。
蒋梦云便又重复问了一遍,芍药自然立刻摇头:“怎么会,这里可是京城。大约是出了什么事吧,不是有官兵在追着了吗”
“啊——”蒋梦云也不知在没在听,下一刻已扭了头,往街边的店铺看了一眼,“扇坠没了,我也没什么其他物件可送,就这么去吧,只不知如此会不会有些失礼。”
当然失礼,芍药心里想。
可东西没都没了,难道还要将她手里这个可笑的小玉坠送给祁王殿下不成
初次拜访,自然要准备些礼物。
蒋梦云出来得突然,原就只备了扇坠和琴谱,扇坠是她之前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着玩的,琴谱虽是从前在宁国时的旧物,但都算不上多么名贵。
难得能去见一次祁王殿下,这样轻慢便是连芍药都看不过眼。
什么大将军府的大小姐,看模样也并没见过什么世面。何况见过世面如今也不同了,她满门被灭,如今身份不过是流落大梁的敌国罪臣孤女,是连个傍身之物都没有的人。
这些日子娘娘赐了她不少好物件,但都说宁国人精打细算,雁过拔毛,她又久贫乍富,怕是也不愿拿出来。
来时芍药瞧蒋梦云准备礼物时便觉得她出手寒酸,现下要真让她只拿本破烂琴谱去糊弄人,连娘娘也要跟着丢脸。
小宫女芍药觉得自己有义务担起中宫的门面。
薛皇后叫她死死盯住此人,最好的法子自是一路没有波澜地送她去礼亲王府,再干干净净没有波澜地回宫。节外生枝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现在枝头已生,怎么办难道就不管不顾任由她去
何况这横生的枝节又不是蒋梦云自己弄出来的。
芍药这些日子一直在她屋里伺候,瞧着她平日里安稳得很,又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此刻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能耍什么花招
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她也妄为皇后娘娘的奴仆。
芍药想了想,下意识也往街边的店铺看了一眼。
此刻再回宫去取东西自是来不及了,就这么带个破琴谱去更是笑话,她索性主动提出折中的解决方案:“姑娘,这附近便有卖饰物的铺子,时候尚早,奴婢陪您去瞧瞧,用不着太贵重,但初次拜访总要有些心意的。”
这已经是很好的提议了,芍药觉得。
但蒋梦云却有些为难,也不知是囊中羞涩还是真觉得没必要,从
第二十六章 暗示
就听有人解惑道:“听说是从边城来的,说是逃难的,嘿,说得好听是难民,说得难听的,就是些土匪!不过他们也刚来没多些日子吧……也就年前。”
年前芍药的身子几不可见的顿了顿,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已经散开的扇坠,没说话。
蒋梦云本来一直在东张西望,听到这里却忽然停了下来,好奇地凑过去问:“年前我也是年前才到京城的呢,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伙匪徒,这些人混账得很,方才把我的扇坠都撞坏了,他们真的是从边城……”
她还要再问,被芍药用力一拉,狠狠塞进了街道另一边的一家铺子。
这家铺子名为“翠玉轩”,在朱雀街上极有名气,所卖物品都是上品中的上品。芍药方一进门便愣了片刻,她方才还对蒋梦云承诺花不了多少钱,结果慌乱间偏偏进了这家店。
才刚进门蒋梦云就要出去:“我身上银子怕是不够,我瞧方才那几个说话的老伯那儿也有小玩意,去那里……”
她话音未落,再次被芍药一把抓住拉了进来。
先前的歉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芍药的语气不知何时变得越发强硬:“姑娘听奴婢的,实在不成奴婢回去跟娘娘报账,将这银子还送还姑娘便是了。”
听说不要用自己的钱,蒋梦云迈了一半出去的脚顿时收了回来。那她就没什么意见了,只默默跟上,索性自己不去挑,而是指着左手边那一排扇坠问芍药:“你帮我挑一个吧,哪个好看些”
又是扇坠。
为什么她对扇坠如此热衷
这些破扇坠有什么好祁王殿下还能差一个破扇坠
芍药想把蒋梦云的脑袋刨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又有些心存疑虑,又有些心下不屑,立刻否决了这个建议:“姑娘,祁王殿下平日里不太用扇子,这扇坠便是送去用途也不大,倒不如看看有没有好砚。姑娘,您瞧这个行吗”
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如此逾矩实在无礼。
但此刻只要不让她花钱,蒋梦云就是个好脾气,她微微一哂,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很轻易被带了去看:“砚台看着不错,不过我这人平日里不通笔墨,也不太懂,既然姑娘看着好,那便买这个吧。”
这是歙砚,产自宁梁边境的一个小县城,发墨益毫,滑不拒笔,从前蒋梦云还在宁国时也曾用过,的确是砚中极品,且这款砚台造型古朴,浮雕生动,样式确是好看。
她说自己不通笔墨不懂砚台品相自然是胡说八道,不过不好诗词歌赋却的确是真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和那位准大嫂相对无言。
那崔宛如素来有才女之名,又长得极美,但崔士安不过是一吏部侍郎,崔家当初与蒋家结亲本算是高攀,可谁能料到天道无常,如日中天的当朝权贵说倒就倒,几乎一夜倾覆。
反是崔家眼见蒋家出了事,立刻便毁了婚书,朝中又有人做担保,因此并没有受到牵连。
至少蒋梦云来大梁之前,崔士安依旧稳稳做着他的侍郎。
蒋梦云这里话音刚落,那头芍药已脆生生地介绍:“这是歙砚,是砚中极品,送给祁王殿下也算合宜。”
说话间,那头已有小厮过来拿了砚台包好,但蒋梦云却站着没动。
芍药偏过头看她,又垂眸看她腰间的荷包,觉得自己的示意已很明白,可蒋梦云还是没动。
这哪里像是只铁公鸡,这分明就是只铁公鸡啊!娘娘真不该叫蒋梦云走这一趟,还不如让三公主去呢!芍药简直头大如斗,那三公主再如何不懂事也不会像她这样缩手缩脚,一股小家子气。
店铺的小厮眼巴巴地看着,蒋梦云像个木桩子似的只不动弹。
芍药实在站不住了,只能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拿出来倒了个底朝天,数了数之后才扭头对她道:“还差些,姑娘。”
“哦,”蒋梦云这才解下荷包倒出几颗碎银子慢吞吞推了出去:“够了”
芍药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将那包好的砚台往怀里一塞,便要出门。快要行到门口时,蒋梦云忽然停下身子问她:“对了,方才那没用的扇坠编线,你还没扔掉吗”
“什么”芍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怔了片刻才回答:“哦,回姑娘话,路上没见着可以丢东西的地方,一会儿去了祁王府,奴婢叫他们帮忙丢了去。”
蒋梦云没再多问,芍药也没再多说。
但不说不代表不想,带着蒋梦云一路往祁王府走,芍药一路就在想,那扇坠怕是有些问题,还有那编线更要细细查看。
若蒋梦云尚未真心入大梁,那方才那群地痞无赖,很有可能便是她的同党,否则她们两人同行,怎么偏偏只撞她虽然也可能是巧合,但究竟是不是巧合,总归要查仔细了好。
待回宫后,她必须向娘娘禀报此事,说不得还能抓到宁国的探子。还有方才那店铺里的扇坠,会不会也已经被人动了手脚不行,保险起见,回头她得想个法子,把那些全部买回来检查!
芍药边走边听到自己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这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更重要的事,因为她可能发现了蒋梦云的一个大秘密,这女人抠门,还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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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心思
王府的正经主子虽只有一个,但下人却不少。
一群小丫鬟躲在一旁的连廊上远远看着,眼中满是崇拜,模样也很激动,可她们显然又极懂规矩,即便已是心潮荡漾,也没人敢上前打扰。
安安静静的,整个院子便显出几分落寞与冷清来。
这画面让蒋梦云不由想起从前。
从前在将军府她也练剑,可丫鬟们却与这王府的不同,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尤其是灵儿那丫头,能说会道俏皮得很,有时还会闹出些滑稽像。虽显得有些没规矩,瞧着却也喜庆。
只可惜这喜庆现下也没了,将军府成了灰烬,她们也都已命丧黄泉。
祁王练剑,丫鬟们看得兴奋,芍药则仿佛是什么给定住了般,整个人都呆了,站在那里半晌不曾动弹。
蒋梦云被她结结实实地挡着,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低咳了一声算作提醒,芍药这才猛地回过神,赶紧低下头,轻抿了嘴,侧身让过。
看来祁王殿下魅力极大,便是中宫的宫女也无法逃脱。
这并不奇怪。
蒋梦云自认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可如今想来那些长相与之相比,便显得索然无味,在气质上逊色一大截,丝毫没了惊艳之感。
这世上之人,大概都无法和祁王相提并论吧。
蒋梦云默默感慨。
芍药也在感慨。
她一直在中宫当值,却并不是主子的贴身宫女,平日里根本没有真正接触王公贵族的机会,因此只远远见过祁王几次。
可即便那么远,即便只瞧见了几次,她的心也已彻底沦陷。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哪里是人,这根本就是画儿里的天仙!皇上如何,太子如何,二皇子又如何,他们出身是高贵,血脉是正统,可哪一个也没有祁王殿下这样深邃的目光,这样绝代的风华。
芍药甚至想,哪怕祁王只是个平民百姓,甚至是纯正的宁国人,她也愿意以身相许,与他琴瑟和鸣。
可惜祁王并没看她,收了剑便朝蒋梦云双手抱拳,笑道:“姑娘果然一言九鼎,请进来吧。”
“好。”蒋梦云道。
芍药紧紧得攥起了拳头。
待入了堂屋,礼亲王府极深的底蕴便又显现出来。
进门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仙鹤挂卷,笔触极佳,是祁王本人所作。黄花梨案几上,摆着几样青瓷摆件,另有一个矮瓶里头插着白梅,简洁却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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