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者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袁艾辰
斟酌了一下语气,僖妃轻了轻嗓子抢先道:“娘娘大概还不知道,谢贵妃这次气得不轻,听说卧病在床至今都没能下地,前些日子皇上还总去瞧瞧,这两日却去得少了。”
这事即便她无法出门也自然能知道,薛皇后看着她没吭声。
毕竟是尊金菩萨,万一将来再起战事她家便有极大的用途,身为一国之母,薛皇后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因此并不愿真将她得罪死了。
僖妃见她并不阻止这话头,却自觉得了极大的鼓励,再接再厉道:“臣妾方才带了百年人参去瞧她,结果谢贵妃差人直接将臣妾轰出来了。”
这还不是你自找的薛皇后仿佛看智障一般看她,嘴上却道:“这可不应当。”
僖妃立时激动道:“是啊,娘娘您给评评理,都是伺候陛下的人,臣妾也是好心,她却将臣妾这好心当了驴肝肺。”
也不知是许久不曾与旁人交流,还是心中有鬼不好直说,僖妃絮絮叨叨地,却好半日都没说到重点。
崔妈妈都进来说要传午膳了,她才说到明妃和惠妃如何能干,良妃又是如何善解人意。
薛皇后实在不耐烦再听,只好出言提醒:“僖妃今日来,究竟有什么事”
一直夸夸其谈的僖妃明显顿了一下。
她转了转眼珠子,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拿起那盒百年人参,又想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站起身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臣妾想,臣妾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就……就想着能不能为娘娘分忧。”
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僖妃最后将双手往前一推:“这人参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娘娘补身子用吧。”
薛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公开贿赂,还是用这等算不上多值钱的,那姓谢的小贱人连要都没肯要的百年人参。
有那么一瞬间,薛皇后恨不得找个花盆对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一脑袋砸下去。
但她显然不能乱砸东西。
她不能,三公主却能。
墨馨儿沾墨提笔,看着面前那本厚厚的《女则》,忍着怒气才堪堪写了两个字
第三十三章 因何
僖妃先在凤仙殿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又在坤元殿无端受了斥责,自然满心不忿,回到羽栖阁与几个低位妃嫔关上门嘀嘀咕咕,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三公主则坐在桌前面对那本该死的《女则》,每写一句便要停下来骂三句。
一会儿怨怪薛皇后,一会儿又将矛头直指蒋梦云,最后已恨不得立时出门将她大卸八块才过瘾。
但这些事蒋梦云暂时还不知情,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们二人一个被训一个被罚真不关她的事。
嗯……不对,也关一点吧。
但真的只是一点,尤其是僖妃。
毕竟若不是她设计闹出太子伤人这一出,僖妃也不至于觉得有了可趁之机,贸然出头成了薛皇后重点怀疑对象。
三公主被罚与她的关系则更多一点。
她要出宫去礼亲王府,自要使个法子让薛皇后阻拦不得。
自打入了大梁,墨馨儿虽没真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却向来口不择言,有时嫌她晦气,有时又骂她猪狗不如,整日冷嘲热讽。
她碍于身份不好正大光明地反唇相讥也算吃了些亏,所以利用起她来便格外顺手。
但蒋梦云可以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利用了她一回。
至于后面三公主自己昏招迭出竟想跟踪她,又脾气冲动头脑一根筋地非要护着墨子祁,明明薛皇后都已经开始误会她与祁王的关系,她却依旧毫无所觉,只想着来抢走他亲手所作的画……
这些,就真的与她无关了。
再如何算无遗漏,蒋梦云也没法知道薛皇后竟是这样一个独断专行的人,压根不愿意听自己女儿的辩解,而墨馨儿又如此单纯,至今都没发觉她的母后究竟因何罚她。
蒋梦云只是,一心做好自己要做的事而已。
外界的混乱与她无关,此时此刻的她稳坐桌前,烧着暖暖的炭盆正在听芍药的回答。
突然打听祁王殿下的事,芍药当然并不想答,可那日在坤元殿她明明已向薛皇后禀明了这次途中见闻,三公主都气得跳起来了,娘娘却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是不信祁王待蒋梦云真的如此特殊,还是觉得祁王待她特殊也没什么不妥,总之娘娘只叫她继续盯着,根本没说该如何处置的话。
或者,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芍药觉得自己猜透了主子的心思。
抬起头,这女人分明是故意打听祁王的消息,却还假装只是无意间闲聊,她便也不想当面拆穿,索性将计就计:“奴婢听说,是祁王殿下不愿成家。”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愿成家”蒋梦云明显不相信。
这话不过是本能的反驳,但芍药听来,却越发觉得她另有所图。
她定是不自量力,想与祁王殿下成家。否则一个闺中女儿何苦去打探外男的事,还是这谈婚论嫁的大事。
心里头发酸,芍药原还像模像样的抹地擦桌子,此刻身子不由顿了顿。
她抬起头回道:“怎么不会老礼亲王去世之后,祁王殿下悲痛欲绝,卧床近半个月才出门,人也消瘦了一圈。后来倒也有人去说过媒,可他只回说现下没这个心思,便耽搁了。”
这说的自然是真话,但蒋梦云却摇了头:“那是后来的事。”
装作没发现芍药的异样,她转过身又直愣愣地盯着那幅大梁京城的街景图问:“可之前呢,老礼亲王还在世的时候,就不曾有人说亲吗”
八王之首,皇亲贵胄,又是这样风姿卓越才华横溢的人,怎么都应该是被争抢的目标才对。
芍药捏抹布的手明显紧了紧:“这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蒋梦云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片刻后又恍然:“你入宫五六年了,竟都不知道这事。如此说来,祁王殿下还是世子时,在大梁并不是如何闻名的了。”
这叫什么话
怎么就不闻名了
我只是不愿将那么多内情都告诉你而已!芍药心里想。
可下一刻忽然见蒋梦云已彻底没了兴致,要将这事摆在一边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没忍住:“也不能算不知道吧,奴婢只是偶尔听三公主抱怨过,说祁王虽然身份高贵,可毕竟血脉不正……”
不知何时,她已默默将抹布当作了手绢扭成一团:“那些高门之家总不太愿意真与他结亲,门户低些的,老礼亲王又瞧不上。”
说到这里时,芍药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就好像是自己被人给看扁了一般。
蒋梦云默默看了她一眼,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慨:“是吗这竟是跟我差不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芍药差点没忍住往蒋梦云那张自恋又讨厌的脸上狠狠揍一拳。
但她好歹还记得薛皇后的叮嘱,记得自己不能轻易得罪了眼前这个人。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总算顺了语调,扯着嘴巴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祁王殿下虽血脉不正,可也不是人人都在意的,何况他毕竟是王爷,圣上也待他极好。如今他是不愿,若是愿意,定然多的是人家找上门。”
芍药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
祁王殿下血脉再不纯正也跟你这个敌国遗孤不同,你跟他不是差不多,是差很多,两个相距甚远的人,就别想着自己能嫁入王府了。
“是啊。”蒋梦云点点头
第三十四章 大宁
想要蒋梦云去死的人有很多。
不说大梁,便在遥远的宁国也数不胜数。
严波正微微弓着身子站在大殿中央。
殿内雕梁画栋,金漆桌椅,青瓷摆件,寒梅怒放,又有名家字画高悬,布置得奢华又不失雅致。
有小巧的铜炉点着燃香,细细地冒出寥寥轻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他闻不惯的甜味,腻得让人想吐。
可他既没闲暇去欣赏眼前的景,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舒服。
此刻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他不是一次两次见过朱启朝发怒的模样,却还是打从心底里害怕。
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未必有这种慌乱,可眼前这个长相几乎可用美艳来形容的太子一怒,他却忍不住地两腿发抖。
朱启朝正在逗弄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安安静静直至那鸟儿将他手中的瓜子吃完,才突然开口问道:“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明明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严波还是被吓得一哆嗦,“属下派人查了,都说是那日她刚巧不在家中,这才逃过了一劫……”
他话音未落,朱启朝猛地转过脸来,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住了他:“这些,前几次你已经说过了。”
“是是是。”严波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可殿下是知道的,那蒋家大小姐有孔明之智,又本就是多疑的性子,瞧着将军府突发大火,定不会贸然回家,估摸着是偷偷躲在哪里瞧见了,察觉不对劲,便想着法子逃了。”
他说着,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属下该死,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
朱启朝原还逗弄着那只鹦鹉,听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
根本毫无预兆,他已大手一伸将鸟儿的脖子生生拧成了两半,那鸟都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鸣叫便见了阎王。
随手将尸体劈头盖脸砸到了严波脸上,朱启朝阴着声音冷笑道:“既知道她多疑,知道她聪慧,你们又为何放火你是该死,你是办事不力,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蠢得跟猪有什么两样!一群饭桶!”
原本雪白的脸因激动变得有些发红,他捏了捏眉头,很快冷静下来:“贪得无厌的一群狗东西,本宫是少了你们好处不成”
“他们大将军府就有什么了不得,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竟惹得你们抢了东西玩了女人还不够,还要放火烧尽了才满意!连丢了一个人都不去管了。”
那鹦鹉虽小却五脏俱全,被他这样狠心一捏,血霎时喷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羽毛。
严波脸上也沾了血迹,鲜血还带了些温热。
血腥味和屋里本就弥漫的甜味混杂在一起,越发让人觉得想吐。
他脸色有些发白,既恶心又惊惧,也不知太子殿下的耐心还剩多少,下一刻他的脑袋会不会也如这只鸟一般和身体分家。
朱启朝说着,情绪明显再次不稳。
他忽然站起身来,将桌上摆着的茶盏茶壶一袖子全扫落在地,指着严波的鼻子骂道:“本宫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用的狗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一个该死的小贱人,你们那么多人,竟没找到没杀清,”朱启朝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严波跟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知不知道”
严波埋着头,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落到头顶上。
眼前是一双银色丝线绣成的金靴,还没等他看清上头绣的究竟是什么,那靴子陡然在眼前无限放大,接着一股大力直冲鼻梁,严波整个人被朱启朝一脚踢翻。
“蒋家满门是被定为逆贼不错,可我们又是因何灭了他满门,你不知道吗那些证据除了哄哄我父皇,还能骗谁”
“你看看本宫!怕将来那证据被人瞧出造假,给父皇一看,他一定罪,立刻便使法子全毁了。本宫能做到的,你们为什么不行”
“这是栽赃陷害啊!还是你觉得蒋家那个小贱人,她猜不到”
他喘着粗气,一脚接一脚狠狠踹在严波的胸腹处,几乎要将他当场踹死:“母后当年便不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你看看现下老四,就是无穷的后患!你是不是想本宫将来有一天,被姓蒋的那小贱人弄死”
严波被他连踹了十几下,疼得眼冒金星,这下也不想吐了,只想死。
内心又是后悔又是无奈,可既已上了这条船,便没有轻易下船的道理,何况朱启朝此人极其残忍,对背叛他的人更是毫不留情。
他死了不要紧,可他的家人呢
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女儿,严波翻着眼白,气若游丝地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属下定会杀了她,一定会杀了她!”
朱启朝显然不信,咬牙切齿道:“她在大宁时你们杀不了,如今人都到了梁国的皇宫,你们怎么杀用你这张不着边际只会花言巧语的嘴巴杀吗”
他说得愤恨,提到“嘴巴”两个字时,已满目狰狞地弯下腰,将严波上下两瓣嘴唇奋力撕开,顿时撕得他鲜血淋漓。
严波疼得整个人都在扑腾,眼泪都下来了,口水也不由自主往下淌,整张脸皱得跟刚被人团成一团又铺开的宣纸
第三十五章 抢画
想要蒋梦云去死的人有很多。
不说在遥远的宁国,便是在大梁也依旧数不胜数。
墨馨儿自然是其中一个。
稳稳坐在桌前,提笔临摹祁王画作的蒋梦云还不知道自己已成了香馍馍,人人都想她死。
正描到左手边一个铺子的石柱,外间忽然传来“嘭”一声巨响。
接着又“咔咔”两声,最后“轰隆”一下,也不知来人使了多大的力道,实木做成的屋门竟就这么笔直地被她踹倒,整个儿拍在了地上。
要不是芍药每日打扫得过分勤劳,按理来说就这一下便能扬起一地的灰尘。
动静实在太大,蒋梦云提着笔,目瞪口呆地往外看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几日三公主显然受了不少委屈,原本有点肉嘟嘟的脸变得有些消瘦,此刻她满面怒容站在门前,宫女樱桃有点犹豫地在后头抬手,似乎想要拉她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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