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总大将离开后诺姆城失守；

    先遣军团将军、吾侄四郎与三百赤备队皆尽玉碎；

    长弓军团、杜跌军团、自由民剑士或死或俘，不知凡几；

    倭桑本藩军团溃败于美帝奇。”

    传奇武士拖着武器走向了圆桌尽头的元老院议长，蜻蜓切垂下的缝纫将大理石地面尽数割碎，无人敢于在此时触怒这位强大的武士。

    “议长阁下，本大将记得百年之前面对魔鬼公爵侵略一役时，元老院赋予我倭桑军队全权调配之印信。今日我申请重新动用此印，责令各位已经准备好的贵族兵发美帝奇，尔等可附议”

    “附议！”

    “附议！”

    ……

    为其气势所摄，元老院罕见地近乎全票通过了总大将的临时决议。唯有议长和直江津总督二人投了弃票，待银武士离开之后，偌大个议政厅之内只余下阉牛的粗重喘息之声。

    倭桑帝国的牌局重新洗牌。

    搜狗




第150章 癣疥与芒刺
    作为长生种的代表，巨龙往往都拥有前瞻性智慧。

    虽然不似巴托地狱魔鬼那般工于心计会去揣测动机的动机，但是却不会放任癣疥之疾在身上溃烂化脓。

    事实上由于巨龙具备极高的感知，丁点的危险都会让其觉得如芒刺在背。”

    ——著名龙类研究学家布鲁《巨龙的一生》

    由于灰烬世界的特殊性，并没有诸如教士的神职人员存在，因此无论在这个位面的哪个国家，社会往往只分为两个等级

    第一等级以国王、贵族为代表的武士阶级，他们用武力奠定秩序，有责任以刀剑保护第二阶级的利益；

    第二等级是以大量手工业者、商人为代表的城市民阶级，他们是第一阶级的基础，有等价交换的基础之上，以缴纳税赋的形式供养第一阶级。

    两层阶级论，是灰烬世界主流学者的普遍观点。但似乎都刻意或者非刻意地忽视了真正将上述两个阶级抗在背上的第三个隐藏阶级。

    在美帝奇帝国的沙漠绿洲或者其它适于耕作的土地上，他们穿着束腰短上衣，带着草帽，光着双腿弯腰劳作。在耕种粮食之余，则以牧猪养羊作为副业增加收入。

    而在大海对岸的倭桑从事差不多工作的人就要寒掺许多，他们往往都是打着赤膊光着腚，使用自由民管理者“借用”的镰刀、铁锹，或者干脆是更差一些的工具终日劳作。

    农民或者说农奴，以自己的劳动供养着整个灰烬世界的人类。

    美帝奇的农民还好些，至少有较为富裕农民可以所有土地、供子女接受教育或者使用雇工。倭桑的农奴则要悲惨得多，他们终年劳作的收成只能保留小部分用以果腹的口粮，子女也没有跳出奴隶阶层的任何可能。

    但无论是在废除了普遍奴隶制的美帝奇还是全面推行奴隶制的倭桑，这个隐藏阶级的命运都被牵绊在土地上。即便是美帝奇的农民，也不能随意离开他们耕作的土地。毕竟人类不能像某些巨龙一样靠“吃土”就能存活，粮食是一个强大帝国的统治基础。

    而过于依赖单一收入来源的经济模式，造成的后果就是在某些时候只能靠土地存活的农民缺乏像商人那样抵御环境风险的能力。

    干旱、饥荒、瘟疫、战争都可能摧毁一个农民的全部个人生活，特别是最后一种危险几乎是灰烬世界的主题——哪怕没有收到倭桑人的侵略，美帝奇的农民也会时不时遭受沙漠游牧部落的滋扰和劫掠。

    当然，如果当地的统治者（大多数时候是城市的执政官）具有强有力的名声和地区话语权，那么其治下的农民还能够好好生活，本分劳作。

    但碰到像斯帕特的埃古这样统治者，活得与农奴无异的农民则会走上另一个极端——成为像被沙漠精灵部落放逐的流浪精灵一样，逃脱了美帝奇公民户籍、田籍的流亡者。

    而这些流亡者就是沙漠匪帮的主要组成人员，而这些匪帮往往自称“自由连队”。他们不仅会祸乱帝国治安、勒索过往商队，甚至经常还会反劫掠其原本出身的农民村落。

    其行径很少有道德可言——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勾结沙漠部落，聚集人手勒索富庶的城市和村落也偶尔敢干。

    这些人在美帝奇帝国的身躯之上，从癣疥发展城流脓的烂疮，最终成为了倭桑人眼中出价合适的侵略工具。

    “收购帮”是这些连队之中的佼佼者，其原因就是除了拥有被放逐的奸商、逃犯、失去土地或者破产的农民组成的连队成员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据说是斯帕特城埃古私生子的指挥官。

    “混乱往往滋生于秩序的边缘……”

    他一边啜饮着不知道从哪个倒霉商人队伍中劫来的葡萄酒，一边亵玩着被虏来充作营妓少女的胸脯。

    像个小丑多过游吟诗人的收购帮指挥官大声放歌，用粗鄙不文的强调改唱这某个美帝奇贵族曾经写下的诗篇。

    唱到兴高采烈之处他还拔出由部下敬奉的宝剑，胡乱虚砍两下之后，以咏叹腔调结尾道

    “……而我就是驾驭这混乱的指挥官！”

    真不知道是谁给了这个家伙大言不惭的勇气。这样的恶棍多半死后会下地狱，不，应该是肯定堕入深渊。只是不知道会想蛆虫一样苟活几日就化作其它恶魔的甜点，还是真的像其所说那样能够在塔那厘的家园攀上魔生。

    看着恶棍们聚拢在一起推杯换盏，变形怪化成的“收购帮”中层干部暗搓搓地想到。

    这头异怪此时还不知道他那倭桑主人已被枭首，从斯帕特城中逃脱后，它就来到此地继续执行了下一阶段的命令——送出“银剑”。

    那位先遣军团将军来美帝奇之前准备了两把剑一柄金剑，一柄银剑。前者用于完善补全谎言，后者为了引来灾难。

    银剑即银刃，来自遥远的星界，乃是吉斯洋基人珍视之物。除非通过女皇的首肯，其它种族擅自持有银刃者都将被视作玷污吉斯洋基帝国荣誉之举。那些星界殖民者将会对持有银刃者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而追杀所涉及的范围将会波及和玷污者在上下三代之内有血缘关系的每一人。

    倭桑将军之前收集到这把灵能武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祸水东引——他派遣变形怪接触“收购帮”的指挥官，正是看中其埃古私生子的身份——按照吉斯洋基人的追杀法则，美帝奇的法老王将会被列入净化名单之内。

    至于同样也会受到波及的那位僭主，其实际价值在那时对于倭桑帝国来说，已经无足轻重。

    变形怪间谍一直都小心地使用能够隔绝灵能辐射的特制剑匣保存银刃，在通过变形伪装成“收购帮”中层喽啰头目之后，才将这件仿若用秘银打造的利剑献给了私生子匪帮头目。

    虚情假意地迎合着众多匪帮成员的异怪，其实满脑子都在盘算该如何开溜。此时于宴饮之中情绪高涨的这班喽啰，在其心目之中除了四个大字——不知死活，其余半点都欠奉。

    搂过一个衣衫不整的营妓，变形怪伪装成猴急难耐的模样想要往外走。

    可当其趔趄着走到帐篷门口，却不由得突然止住了脚步。原本由一帮暴民组成的营地此时为何如此寂静，刚刚在营帐之中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可现在——

    “砰！”一声剧烈的响声打破了“收购帮”宴会的喧嚣。

    被“哀嚎者”枪管发射的霰弹击中，变形怪的身躯就像被狂风吹到的破抹布一般凌空向后飞舞。密密麻麻的枪眼撕裂了异怪的肌肤，露出了其身体内部迥异于人体的肌肉骨骼。

    持枪的奎斯走入营帐，先是被这无遮大会刺激得一愣，再看到匪帮头目那插着烤肉的武器，不由得开口说道“玩得真是666。”

    搜狗



第151章 水火无情
    揉搓了一会儿中枪倒毙的变形怪尸体，活像一个低头玩弄蚂蚁的孩童，奎斯站起身来让龙眷氏族的狗头人将这件“战利品”打包带走。

    “帕鲁估计会有兴趣研究一下。”

    化为人形的少年蓝龙耸了耸肩，又转头看了看正蹲在帐篷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那个据说是法老王堂舅的私生子，最后把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样式有些熟悉的银色利刃上。

    自那位吉斯人贤者处获得心灵异能传承的他，即便不触摸这件武器也能感受到其的确是把货真价实的银刃。

    还是晚来了一步，虽然已经借由灵能之力封锁住武器上面的微弱辐射，但想必其信号已经被那些星界殖民者广泛布置的信号站所接收。

    该来的麻烦总会来的，懊恼已无济，还是把当下的事情捋妥当最为实际。

    “长得像只鸡一样，满头大汗的时候像头猪一样，撒起谎来就像条狗一样。真是八面玲珑。”

    大肚腩翻阅完“闻风者”送来的卷宗，指着瑟缩在角落的匪帮头子啧啧称奇。

    这位美帝奇老将在攻克诺姆城之后，居然舍得抛下自己的“好小伙”，只带领数百亲卫队执意跟随奎斯前来拔除倭桑人留下的“芒刺”。

    按照他自己的话讲，元帅才需要顾虑大局，将军只要不断打胜仗就可以——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提前洞悉敌人布下的诡计。

    “等等……”

    多亏了他不经意间的话语，奎斯突然想到了暂时应对吉斯洋基人执拗追杀的方法。

    只需要一出好戏，

    少年蓝龙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精神快要崩溃的匪帮头目，这个私生子就是要被推上场的“主角”，只不过尚且还需要一些“打扮”工作而已。

    ……

    倭桑帝国首都出云城外的御神津，元老院各家贵族组织的远征舰队按照家族旗帜的标识作为划分，鳞次栉比地停泊整齐，蓄势待发。

    从直江津人才市场中整船运送过来的淘汰奴隶——无力工作的农奴、身体残疾的武士、其它殖民地藩属国发配而来的犯罪者，他们要在御神津贡献出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

    由体格健壮的年轻贵族法师学徒操刀，这些奴隶生命力和灵魂被转化为了构建新传送门的原料。也亏得被汲取干净生命力的奴隶都化为了干尸，否则御神津的码头恐怕会变殷红的血水染成赤色海洋。

    新的传送门另一端联通着万里之外美帝奇国度的斯帕特城，在诺姆城失陷的时候倭桑先遣军团的法师其实大多被调配至这座城市，此时他们也在同步协调着和倭桑同僚类似的工作。

    泛着油绿颜色的腐渎能量和淡紫色的魂能相互纠缠，共同搭建起一条稳定的空间通道。在法师们反复确认双方联通情况之后，早已等候多时的总大将就挥刀指使众多贵族联军开始行动。

    和作为贵族联军旗舰的那些飞空艇不同，操控着在海面上行驶舰船的水手没法像航空士那般轻松。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地地控制着索具和缆绳的松紧程度，小心地调整风帆角度，以确保在如此密集的船队航行中不至于发生碰撞乃至倾覆。

    在传送门的另一边，美帝奇刚刚入夜。

    月亮在钴蓝色的天空中升起君临于众星之上，月光宛如薄纱披在斯帕特城的肩头。与在诺姆城架设传送门法阵的位置不同，高大的门廊建筑像一座怪模怪样的桥梁横跨尼若河两岸。

    伴随着丰沛的河水奔流声，先是倭桑各大家族的旗舰自传送门驶出，在斯帕特城上空游曳警戒。过后不久，便听到连绵不绝的“吱吱呀呀”声——战舰通过传送门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些碰撞摩擦，数量庞大的倭桑贵族联合舰队连续涌入尼若河面。

    原本以尼若河之宽广，“浪遏飞舟”才是常态，可此时却变成了“飞舟遏浪”。倭桑贵族联合舰队的规模之大，甚至淤塞了这条美帝奇的母亲河。

    大批军士登上了舰船甲板，携带着辎重给养，通过靠近岸边被改造成浮桥的小型舰船迅速上岸。这支由隶属于各贵族家族的自由民剑士和大量杜跌奴隶武士所组成的混编军队没有开拔进入斯帕特城，他们按批次登上了法师们调动土元素堆砌、用“化泥为石”法术加固的高台安营扎寨。

    尼若河中拥挤在一处的倭桑舰船终于被疏浚开来，仅留下一部分似乎吃水较深的特殊舰船留在河面。随着确认信号的发布，站在特殊舰船之上的施法者启动了预先设好的法阵。

    在轰隆隆的响声，法阵沟通到了土元素内层位面。在重力差的作用下，大量碎石土壤像喷泉一样涌出直至堆满整个船舱。这些经过改造的舰船按照顺序一层层沉入河底，硬生生建起一座“沉船大坝”将尼若河拦腰截断。

    江河决口，泽被百里。

    为了报复奎斯歼灭先遣军团，倭桑人决定将“洪魔”释放到美帝奇的土地。距离沉船大坝最近、首当其冲的斯帕特城几乎在顷刻之间被洪涛撕裂，数万人的城市变作沼泽泥地。

    潜伏在这座城市之中的奎斯眼线——那头被半巫妖斯内德从巴古拉猿魔骸骨中召唤出的奇特亡灵傀儡不得不从藏身的墓穴之中爬出，在将这里的情况通过灵魂之火传递出去后，它迅速变形化作一艘骸骨小舟驶向泽地深处。

    今夜过后，可以预见的是尼若河沿岸的数十座美帝奇富庶城市都会受到影响，这些“帝国粮仓”收到损失可能会造成大面积饥馑，而饥饿席卷大地之时往往还会伴随瘟疫。

    战争、洪水、饥荒、瘟疫，总会造成避无可避的死亡。

    ……

    火，燃烧进出云城。

    这座城市既是国都，也是倭桑人的掌上明珠。而哪怕天性再吝啬之人，在对待自家孩子的时候往往也会显露出大方的一面。

    灰烬世界沙漠遍布、普遍缺乏淡水。木材是尤为宝贵的战略资源，可是倭桑人却舍得花费大量木材建造他们的出云之城。

    亭台楼阁、歌舞伎町、府衙宅邸，太多在异国人眼中堪称奢侈的木质建筑出落在这座城中。偶有的雨季过后，一些尚未来得及漆制的建筑材料上甚至还会出现“老树新花”盛景，为世人啧啧称奇。

    可是近日这些建筑物皆化作了火魔的食物。

    火苗触及过后，烈焰腾空升起，呈现出红色、蓝色，甚至由于木材上油漆成分原因出现奇迹般的绿色的火花。

    元老院贵族议员都各有封地，却往往都会在出云城购置办公居住的宅邸。火情正是从城中心一处议员的临时宅邸燃起，向四周辐射蔓延。

    凶猛的烈焰就像画像上描绘的恶鬼，吐露在外的舌头舔舐着每一寸能够助燃的材料。

    当其沿着商业町延伸蹿到一处香油磨坊，引爆了储存在罐子中的香油，火焰于是气势高涨，仿佛闪耀的火喷泉，“噼啪”炸响；

    当其烧到香料铺子后，整条街道都弥漫着昂贵的阵阵刺鼻甜香；

    当其燎找了储藏在药店细料库中风干的珍奇药草，店铺的老板兼坐诊的医师忍不住热泪盈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顾捶胸顿脚。

    房舍在烈焰中坍塌，街市在浓烟里倾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