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从直江津人才市场中整船运送过来的淘汰奴隶无力工作的农奴、身体残疾的武士、其它殖民地藩属国发配而来的犯罪者，他们要在御神津贡献出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

    由体格健壮的年轻贵族法师学徒操刀，这些奴隶生命力和灵魂被转化为了构建新传送门的原料。也亏得被汲取干净生命力的奴隶都化为了干尸，否则御神津的码头恐怕会变殷红的血水染成赤色海洋。

    新的传送门另一端联通着万里之外美帝奇国度的斯帕特城，在诺姆城失陷的时候倭桑先遣军团的法师其实大多被调配至这座城市，此时他们也在同步协调着和倭桑同僚类似的工作。

    泛着油绿颜色的腐渎能量和淡紫色的魂能相互纠缠，共同搭建起一条稳定的空间通道。在法师们反复确认双方联通情况之后，早已等候多时的总大将就挥刀指使众多贵族联军开始行动。

    和作为贵族联军旗舰的那些飞空艇不同，操控着在海面上行驶舰船的水手没法像航空士那般轻松。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地地控制着索具和缆绳的松紧程度，小心地调整风帆角度，以确保在如此密集的船队航行中不至于发生碰撞乃至倾覆。

    在传送门的另一边，美帝奇刚刚入夜。

    月亮在钴蓝色的天空中升起君临于众星之上，月光宛如薄纱披在斯帕特城的肩头。与在诺姆城架设传送门法阵的位置不同，高大的门廊建筑像一座怪模怪样的桥梁横跨尼若河两岸。

    伴随着丰沛的河水奔流声，先是倭桑各大家族的旗舰自传送门驶出，在斯帕特城上空游曳警戒。过后不久，便听到连绵不绝的“吱吱呀呀”声战舰通过传送门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些碰撞摩擦，数量庞大的倭桑贵族联合舰队连续涌入尼若河面。

    原本以尼若河之宽广，“浪遏飞舟”才是常态，可此时却变成了“飞舟遏浪”。倭桑贵族联合舰队的规模之大，甚至淤塞了这条美帝奇的母亲河。

    大批军士登上了舰船甲板，携带着辎重给养，通过靠近岸边被改造成浮桥的小型舰船迅速上岸。这支由隶属于各贵族家族的自由民剑士和大量杜跌奴隶武士所组成的混编军队没有开拔进入斯帕特城，他们按批次登上了法师们调动土元素堆砌、用“化泥为石”法术加固的高台安营扎寨。

    尼若河中拥挤在一处的倭桑舰船终于被疏浚开来，仅留下一部分似乎吃水较深的特殊舰船留在河面。随着确认信号的发布，站在特殊舰船之上的施法者启动了预先设好的法阵。

    在轰隆隆的响声，法阵沟通到了土元素内层位面。在重力差的作用下，大量碎石土壤像喷泉一样涌出直至堆满整个船舱。这些经过改造的舰船按照顺序一层层沉入河底，硬生生建起一座“沉船大坝”将尼若河拦腰截断。

    江河决口，泽被百里。

    为了报复奎斯歼灭先遣军团，倭桑人决定将“洪魔”释放到美帝奇的土地。距离沉船大坝最近、首当其冲的斯帕特城几乎在顷刻之间被洪涛撕裂，数万人的城市变作沼泽泥地。

    潜伏在这座城市之中的奎斯眼线那头被半巫妖斯内德从巴古拉猿魔骸骨中召唤出的奇特亡灵傀儡不得不从藏身的墓穴之中爬出，在将这里的情况通过灵魂之火传递出去后，它迅速变形化作一艘骸骨小舟驶向泽地深处。

    今夜过后，可以预见的是尼若河沿岸的数十座美帝奇富庶城市都会受到影响，这些“帝国粮仓”收到损失可能会造成大面积饥馑，而饥饿席卷大地之时往往还会伴随瘟疫。

    战争、洪水、饥荒、瘟疫，总会造成避无可避的死亡。

    火，燃烧进出云城。

    这座城市既是国都，也是倭桑人的掌上明珠。而哪怕天性再吝啬之人，在对待自家孩子的时候往往也会显露出大方的一面。

    灰烬世界沙漠遍布、普遍缺乏淡水。木材是尤为宝贵的战略资源，可是倭桑人却舍得花费大量木材建造他们的出云之城。

    亭台楼阁、歌舞伎町、府衙宅邸，太多在异国人眼中堪称奢侈的木质建筑出落在这座城中。偶有的雨季过后，一些尚未来得及漆制的建筑材料上甚至还会出现“老树新花”盛景，为世人啧啧称奇。

    可是近日这些建筑物皆化作了火魔的食物。

    火苗触及过后，烈焰腾空升起，呈现出红色、蓝色，甚至由于木材上油漆成分原因出现奇迹般的绿色的火花。

    元老院贵族议员都各有封地，却往往都会在出云城购置办公居住的宅邸。火情正是从城中心一处议员的临时宅邸燃起，向四周辐射蔓延。

    凶猛的烈焰就像画像上描绘的恶鬼，吐露在外的舌头舔舐着每一寸能够助燃的材料。

    当其沿着商业町延伸蹿到一处香油磨坊，引爆了储存在罐子中的香油，火焰于是气势高涨，仿佛闪耀的火喷泉，“噼啪”炸响；

    当其烧到香料铺子后，整条街道都弥漫着昂贵的阵阵刺鼻甜香；

    当其燎找了储藏在药店细料库中风干的珍奇药草，店铺的老板兼坐诊的医师忍不住热泪盈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顾捶胸顿脚。

    房舍在烈焰中坍塌，街市在浓烟里倾颓。

    由于总大将远征美帝奇调走了大量施法者，出云城仅剩的数十名法师根本无力兼顾这座几乎可以说是灰烬世界规模最大的城市。他们只能聚集在元老院周围全力保证倭桑帝国的核心不被火焚，而救火工作只能全部依靠戍守在城内的卫兵来做。

    “那些废物到底在干什么不要管那些已经燃起明火的建筑和低贱奴隶，全力挖掘隔火渠、疏散城市中的自由民众人手不够就从各家贵族子弟中挑，让那些小崽子都去救火”

    议政厅由于有施法者全力保障，并无烟熏火烤之虞。元老院议长向传令的贵族军士发泄完怒气，又重新和其它议员一样忧心忡忡地看向大厅正中的法术沙盘。

    “绝不能让出云之城被付之一炬”

    这是在场几乎所有大贵族的共同心声，这座都城不仅是其居住办公之所，更是象征着他们推翻倭桑帝制、建立亘古未有之荣耀的一生真实写照。

    相比那些年龄差距数百年的子嗣后代，又或者是从未踏足过的海外殖民地，出云城的分量在他们心中远远超越前两者。

    只是有一人除外。

    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站在角落的一个贵族议员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强力指使术”的作用下，这个倭桑贵族已经变成了美帝奇大维术尔的忠心拥趸。

    这次火灾的起火点正是在其新近购得的一处宅邸之中，并且由于宅邸毗邻商业町的缘故火势才会蔓延得如此迅猛。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哪怕在议长阁下怒发冲冠的喝令之下，戍守卫队和贵族子弟疲于奔命地救火也无济于事早有一些不畏凡火、铜皮铁骨的火矮人在整个出云城里敷设好爆炸物的引信，借着火势随时就会在某个地方发生爆燃。

    法术沙盘上，火情标识出现在一处油货栈位置之上，元老院议长扶着前额发出一声痛苦地轻叹。

    这仿佛触发了某个预设的条件，在强力指使术的控制之下傀儡议员的袖口之中露出了一把淬着绿色剧毒的匕首，他悄然绕到议长身侧，奋力向前刺去。

    “为了总大将”

    水火无情，人心叵测。




第152章 “鸡绒”危机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两份军情报告几乎同时传递到奎斯手里，相信倭桑的那位总大将也是一样。鉴于倭桑和美帝奇都遭遇了堪称伤筋动骨的重创，这场原本向持久战发展的战争一下子进入了决战环节。

    可战争并非儿戏，要讲究“以正合，以奇胜”。奇袭作战只能营造战术上的优势，并不能奠定最后战略上的胜利。

    要是奎斯还指挥巴托九狱里那些精锐军队，哪怕是异位面雇佣兵军团，此时他都敢放手一搏。可是尼若河河道淤塞之后，美帝奇的军队很难快速奔赴战场，短时间内其实际下属只有不过数万凡人军队。

    这点兵力要面对准备充分的倭桑大军，即便加上龙眷氏族，恐怕也真的是败多胜少。除非他亲自上场搏杀奠定胜局，可是面对一个国度的军事力量，谁知道会不会阴沟翻车

    作为一头守序邪恶阵营的生物，奎斯参与战争的出发点只是想要为受重伤的那鲁以及遭到龙蛇袭击的龙巢领地复仇，他可没有为那个远在拜特城法老王守卫疆土的觉悟。

    正在奎斯和作为法术顾问的斯内德商议是否有什么偏门魔法能够扭转现在不利局面，并且否定了对方诸如“亡灵天灾”之类虽然可行但后患无穷的提议后，脚步声传来。

    “滩涂，绵延近百帕勒桑的滩涂。真是见鬼”

    美帝奇将军的抱怨声在营帐外边就能听见，此时臃肿的腰围成了一种负担他必须弯腰才能脱下自己的靴子，因为靴子里的泥浆板结碎裂之后搁得让人难以忍受。

    把靴子抛给自己的亲卫，大肚腩赤脚走进了刚被打扫过的沙匪大帐。

    昨夜奎斯等人拔除这根“芒刺”之后不久就遭遇了洪水，原本想要奇袭斯帕特城的计划也因此搁置。这位美帝奇将军收到军情之后，就带着亲卫小队去勘察地形，这倒颇让少年蓝龙刮目相看。

    将军看着巨龙帕夏蹲在地上，一边和他那个怪模怪样的法师顾问快速交谈着什么，一边逗弄着被其称为“塞伯坦类型”的亡灵生物今天一大早在大肚腩带领亲卫走出营地的时候，迎面就看到这个它从一艘骸骨小舟变形成为长着四条手臂的骸骨怪物。若非奎斯的法师顾问出来及时制止了他们，大肚腩亲卫们的镰刃剑就要砍上去了。

    看到那个怪物此时变成一个大猫模样正在和奎斯互动他并不清楚这是施法者出于好奇，对新型法术造物的调校行为。大肚腩感到一阵恶寒，不过还是很快做好了自己表情管理。

    “我已经用鹰鹫和法术传讯联系过最近的兵团，他们说至少需要五天才能来到这里，不过照我看这个时间需要翻一番才够。但是听说倭桑人把最新研究出来的浮空舰船都运过来了，他们可不会被滩涂里的泥巴拽住裤脚。”

    把得到的军情和结合现实情况分析的结果向巨龙帕夏做了简要陈述，大肚腩将军就拉过一个小杌子坐下歇脚一大清早的跋涉勘探可让体型丰腴的他受了不少苦。此时执勤的军士送上了热乎乎的烤面包、腌肉和淡啤酒虽然“收购帮”营地有着不少其它种类的吃食储备，可是美帝奇将军却还是不屑于食用“被沙匪肮脏双手触碰过的食物”。

    他把腌肉裹在烤面包中大嚼了两口，又用淡啤酒送下。稍稍告慰了自己的肚肠，大肚腩思索了一下，用一种听起来不那么经意地语调向还在等候自己那份早餐的巨龙帕夏问道“奎斯帕夏，你说大维术尔阁下为什么要选择去火烧倭桑的出云城若是有他那般强大的施法者在美帝奇坐镇，岂不是有很大可能在倭桑人淤塞尼若河之前就做出快速反应”

    大肚腩能问出这个问题，又出乎了奎斯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能够坐到将军的位置又怎么真的会是草包一个。组织了一下语言，少年蓝龙回到道

    “像美帝奇或者倭桑这样的庞大国家，都会受到一种强大力量的庇护。

    战场上的情况只能决定一部分或者一段时间的胜负，一旦两国交恶，釜底抽薪一样的直接解决方式就是解决保护着对方的这种庇护之力。

    这种力量很强，想敲碎它形成的“壳”并不容易。

    它可以很快让一个人富可敌国，又可以一夜之间让毁掉这个人全部财产，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它能够让最懦弱的人毫无畏惧地走到盗贼之间发起战斗，又能让最有力量的勇士变成指挥舔主人脚趾的小狗；

    它能绕穿过道道坚实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掠夺层层守护之下的珍宝，又能让众多大富翁为了区区一枚银凯特，就发出山崩似的怒吼；

    但这种力量并非没有弱点，而且这弱点一旦被敌人找到，就不会仅仅是那层“壳”被穿透。

    它守护的时候有多像忠犬，背叛的时候就会多像恶狼；

    它形成的“壳”既是一种保护，又是一种严厉的束缚；

    当它破碎之时，良知、道德、荣誉无数美德会随之陪葬，区区一个人类国度绝无幸免的可能。

    还可以和你透露一点，这种力量其实最早是巴托九狱的魔鬼最先发现，并很轻易地就将其布满整个多元宇宙。

    用美帝奇的语言形容这个力量，可以音译为金融。

    而有它引发的危机，就叫作金融危机。”

    “鸡绒”、“鸡绒危机”

    奎斯耸了耸肩，看着大肚腩做出了一个摊手的姿势。

    他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涉及经济和金融问题时常规的表述习惯正如前世大学在他选修与其有关的课程时，那位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的教授第一节课就开宗明义所讲一小撮聪明人用很复杂的语言和一般人不愿意深入研究的公式掩盖起的简单事实。

    给巨龙帕夏准备的食物总算做好奎斯对于自己胃囊很有信心，他可不惧怕“沙匪脏手触碰过的食物”，事实上他这一顿饭就消耗了“收购帮”一千多人肉食储备的三分之一。

    看着在食物送进营帐后又骨骼错动变化成临时餐桌的骸骨怪物，以及被摆上这张餐桌数十只烤松鸡，大肚腩将军嘴里不停嘟囔着“鸡绒”与“鸡绒危机”，他寻思着之后得找个懂法术的家伙问清楚。

    少年蓝龙刚才的猜测其实和远隔重洋的大维术尔还真的是不谋而合。

    倭桑的基础是数目庞大的奴隶，其必然会产生同样规模庞大的奴隶交易，甚至其中还涉及许多跨位面的贸易这点可以从先遣军团携带的异位面奴隶和先进武器看出。

    事实上，倭桑帝国长达千余年的对外军事扩张和殖民略掠夺，这些冒险行动背后都会有大量发行的债券和股票作为支撑。

    在美帝奇帝国商贾之中都不乏有一些从事高利贷生意者，像倭桑这样常常进行大规模贸易的国家，银行业者更是不在少数。

    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往往不仅仅只肩负有政治、军事中心的作用，出云城还是倭桑的金融中心。而在大维术尔精心布局下引发的大火点则燃了这个金融中心，燃尽了信用。



第153章 吃剩肥鸡
    还没有等奎斯将骸骨餐桌上最后一只涂抹了木槿花蜜、缀以青提的烤松鸡吃到嘴里，一份重要的军情就被“闻风者”匆忙送抵。

    因为消息过于紧急且机密，所以没有使用鹰鹫或法术传讯。而是有专人用密盒携带信笺，乘坐飞毯跨越了滩涂地区，从距离此地最近的城市连夜送到奎斯这位巨龙帕夏手中。

    “密倭桑军队企图发动空袭，目标疑似直指拜特城。兹令各行省帕夏总督及诸城执政官调集戍守法师部队沿途堵截，此命令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将这份命令分享给营帐中的美帝奇将军，大肚腩惊得马上从小杌子上一跃而起。他立刻抓住身边亲卫从其背包里抽取出地图，然后一把扫下巨龙帕夏餐桌上的吃剩肥鸡，把地图打开铺设整齐。

    “昨天夜里那些狗子才从传送门出来，怎么敢连夜就要袭击拜特，还是从天上奔袭这根本就不是打仗的规矩，不合常理。”

    急得满头大汗的他趴在桌面进行图上作业，可是在陆地上能够推算的行军路线和天上完全是两回事情迂回还是直线前进，在天上走有太多种选择需要考虑。

    不过他的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奎斯安排在高空监视敌人动向的几头青年蓝龙带回了大肚腩想要知道的倭桑人信息，“铁尾巴”高尔吉亚、“短尾巴”梅勒斯和安尼托斯扑扇着翅膀落入“收购帮”营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