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按照官阶来论，奎斯的帕夏头衔仅次于大维术尔，要比执政官高出一级。可是由于荼卡地处戈壁盐碱荒漠的原因，这里并不归属任何一名帕夏统辖，其税收直接向法老王负责、属于埃米尔家族的自治城市。因此布拉奇所在的使节团需要前来“拜会”，而非“照会”。

    不过出于尊重，这位荼卡城之主还是在管事以及侍卫的陪同下，走出了执政官宅邸来迎接巨龙帕夏使节团的到来。




第194章 利维坦号的“战绩”（2）（投票吧！我的大宝贝们！）
    “荼卡城太咸了，”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执政官埃米尔开了一个小玩笑“所以我喜欢淡水，整池的淡水。”

    布拉奇礼貌地报以微笑，并且在府邸中侍从的引导下坐到了花园中的石头长椅上。

    不同于其它城市的执政官，埃米尔更喜欢精心修葺的花园中招待客人、处理公务。

    在这座花园之中有一个长方形的蓄水池，从制盐厂产生的蒸馏水从管道里流入，池水潺潺流动却不向外四溢暗藏的出水口会将多余的池水带走，送往城中其它需要淡水的地方。

    由于如水和出水管道都带有特制的滤网，蓄水池之中还养着一些可以食用的鱼类。花园的四周栽有长势繁茂的灌木，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

    “确实是个适合思考的好地方。”感受着花园之中祥和宁静的氛围，沙漠精灵暗暗赞叹道。

    作为此地的主人，待侍从为客人端上解渴的饮品，埃米尔才开口说道“巨龙帕夏签发的公文和私人信函我已经看过，荼卡城对于能够帮我们解决湖盐销售的朋友向来热情。只是那位阁下所说的采购数量不在少数，即便由我从中斡旋，由于盐业行会的百余年的惯例，我们也必须先向你们收取三分之一左右的费用作为定金。”

    听完执政官的诉说的理由，布拉奇先是表明理解，而后就让随行的使节团成员递上了奎斯准备好的见面礼。

    “撷取星铁锻其锋芒，擢敛炽日以为其光。仇敌难抵日渐彷徨，持剑当为精灵之王。”他轻轻地吟诵道，“巨龙帕夏素闻执政官喜好收藏，不知这柄精灵金剑能够抵消多少定金”

    没有问“是否愿意花钱收藏”而是直接询问“作价多少”这是临行之前少年蓝龙特意对沙漠精灵嘱咐的注意事项很简单，却也很管用的一种沟通技巧。

    而埃米尔的反应，也没有出乎奎斯之前的意料。

    带有古代风格的精致蔓藤状镂空剑颚、淡金色的半透明剑身、已经灭绝的古代种巨齿兽牙磨成的剑柄单单依靠外形，精灵金剑就吸引了这位大收藏家的注意。

    “要小心这柄武器，”看执政官下意识地想抚摸金剑，布拉奇出言提醒道“这柄剑上目前已知恒定着锋锐术和魅惑术两种附魔效果，而且由于一些历史原因，我的同胞们对其相当敏感。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想必其也是一件非常好的收藏品。”

    埃米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很会保管收藏品，”他眨了眨眼睛，“评估收藏品价值时，也是出了名的公道。”

    没有寻常商贾们的讨价还价环节，身兼执政官和贵族两种身份的大收藏家给精灵金剑评估出一个合乎体面的价格。

    顺利地完成了拜会环节，拿着埃米尔签发的特许采购证明，使节团就离开了执政官的府邸依照美帝齐法律，为了防止各个城市管理者“过多交流”，除非获得法老王首肯，其它城市的使节不能留宿本城市的执政官府邸。

    他们一行人走到盐业行会会馆，那是大多数采购湖盐的商人聚集用餐所在，行会不但上好的食物，商人们还可以在长椽大厅就寝，这就是荼卡城第一大行会的待客之道。

    此时天色尚早，只有寥寥数个赶夜路的商人在大厅角落的茅草床上休息，大釜内熬煮着香气扑鼻的燕麦粥，前来的商人们可以自取一碗食用。

    诺姆使节团的众人刚刚在执政官府邸之内吃过了食物，只有包括布拉奇在内的几个人取了碗燕麦粥。

    沙漠精灵小口啜饮，“不愧是湖盐之城。”一边咽下加有精制湖盐、撒有莓干的燕麦粥，一边暗暗想道。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由于得到了埃米尔执政官的授意，一行人进入盐业行会会馆不久，就有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条格罩袍的行会执事赶来与他们对接。

    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了专门负责对接的人员，使节团众人也不再耽搁立刻忙碌起来几名资深的商队护卫跟随着执事侍从前去雇佣兵行会，招募人手负责看顾货物；布拉奇和几名有采购湖盐经验的商贾则跟随着执事本人，拿着特许采购证明，前往制盐厂的仓库。

    荼卡的制盐厂位于毗邻盐湖的城市西北角落，借助连通盐湖的沟渠直接湖水引入盐场之中。整个制盐厂面积接近荼卡城五分之一，分为晒盐场、煮盐厂、精制厂、仓库四个部分。

    盐湖的湖水会在晒盐场内先经过晾晒，变为浓度较高的盐卤水，然后才会被工人们用卤水车汲取出来运送到煮盐厂进行再加工。

    最初的时候，煮盐的燃料就是盐湖里依靠嗜盐菌伴生的水生藤蔓植物。后来因为发现这些植物内部可以精炼出品质更好、卖相更佳的淡粉色湖盐，所以改为用从临近产煤城市进口的煤炭，来作为煮盐的燃料。

    当布拉奇等人来到制盐厂的时候，当日晒盐场里的第一批盐卤水已经被送入煮盐的锅炉之中，高出荼卡城里其它塔状建筑甚多的烟囱已经冒出了浓烟。

    可能是由于大客户，也有可能是执政官特别交待过的原因，盐业行会的执事很殷勤地带领使节团的采购代表们参观了一下制盐的过程。

    他抓了一把工人们从煮盐厂铲到运送向精制场的“粗盐”，递给了布拉奇等人“相比于北部海边出产的海盐，荼卡的湖盐质量无疑要好上许多。即便是没有精炼过的粗盐，磨碎之后也和市场上海盐的品相差不太多。”

    看着几个有采购湖盐经验的商贾们捻搓、闻嗅、微尝之后都露出了赞许神色，这位执事显得非常自得，他紧接着继续介绍道“可是这还不够，精益求精是盐业行会对于制盐厂的一贯要求，这些粗盐还会被送入精制厂中接受最后的处理需要经过过滤、筛选、研磨一系列非常严格的流程之后，才会被送到前来采购的客商手中。”

    可是当使节团表达出想要大量采购淡粉色湖盐的时候，这位执事却露出了微微有些“难办”的神色。



第195章 利维坦号的“战绩”（3）（投票吧！我的大宝贝们！）
    “那两个值守的法师也忒勤快了些，”躲在食物储藏室里的歪嘴抱怨着，“他们都是最近投效贵族法师的那帮老灰袍吧，处处都在拼命向新主子表现自己。”

    自打混上炽日之舟后，独眼和歪嘴一直在东躲西藏。被利利特留在飞空艇上的两个学徒，每隔一个沙漏时就会轮流用法术侦查一遍艇上的情况。

    独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食物储藏室的大门意思是让歪嘴不要发牢骚，多注意点外面的情况，而他自己则要忙于准备一会儿需要使用的材料。

    等了半个沙漏时左右，中间有为飞空艇上留守众人准备晚餐的厨师进来取了一次食材。得益于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的幻术把戏，他们在那个厨师眼里和舱内突出的龙骨没什么两样。

    “我准备好了，”独眼低声说道“我已经按照帕夏阁下的吩咐，把砂糖做成了糖饴。”他轻轻拍了两下腰上别着的几袋装满粘稠糖浆的水囊，又指了指地上剩下的几袋，“法术的效果还能够保持半个沙漏时左右，之后糖饴就会逐渐凝固。”

    说完这些，独眼便对着自己使用了“朦胧术”，让身形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并且随着周边环境变化而产生不同的伪装色波动。“我去左舷引擎舱室，你负责右舷的引擎。”

    歪嘴点了点头，快速抄起剩下的几个水囊，像独眼一样将它们系在腰间挂好。两个人在储藏室的门口张望了一下，迅速闪身进入了通道走廊之中。

    炽日之舟上的“欧雷莫奇的废渣之桶”为飞空艇着燃料，这些燃料除了会被用来加热空气，保证气囊充盈、飞空艇悬浮，还会被送入引擎舱室来为推进器能量。

    和倭桑人用骡马来牵动螺旋桨不同，黑曜石评议会的贵族法师们在改造炽日之舟的时候，采用了更加先进的技术。

    他们用有限祈愿术创造出了两台特制的机械引擎，装在船艉来为飞空艇前进的动力。这两台机械引擎不能够填充燃煤，只能加入黑油来驱动。

    从大肚腩那里打听到这个信息的奎斯立刻就想出一条计策派人在炽日之舟的引擎中灌入糖浆，引擎启动的时候就会发生故障。

    失去了动力的飞空艇就只能停泊在诺姆维修，到那时候，他就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来谋取“欧雷莫奇的废渣之桶”。而被他派去执行这项“掺糖”计划的，就是独眼和歪嘴两兄弟。

    凭借身上附加的“朦胧术”效果，独眼堪堪躲避过了几队巡逻的守卫炽日之舟甲板下方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因此他躲避得颇为惊险不过反过来说，这并不是很大的空间也方便了他找到自己的目标。

    引擎舱室外边有守卫站岗，里边则有专门的维护人员执勤。趁着执勤的人员出舱方便的时候，独眼才用幻术骗过守卫，混入引擎舱室之中。

    由于飞空艇尚处于悬停状态，虽然引擎每日都在预热，但是并没有被彻底发动。一些准备好的黑油被装在桶里，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舱室墙壁上特制的固定支架上。

    依照少年蓝龙之前的叮嘱，独眼小心翼翼地搬下几桶黑油，将温热的糖浆从水囊里分别挤入木桶之中，稍微摇晃均匀之后才物归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先是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精神，然后按混入时的方法再次骗过守卫，混了出去。

    等独眼跑到了预定的撤离地点收容飞空艇上垃圾的舱室，他发现歪嘴已经等候在这里。

    “一切都顺利么”接过歪嘴递过来堵塞鼻子，用来隔绝这里糟糕气味的布条，独眼小声问道“分别灌进不同的黑油桶里，摇匀之后放好，这些流程都没少吧”

    歪嘴比划除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保证和帕夏大人交待的步骤一模一样，”还把腰间干瘪的水囊亮出来给独眼看过，“还和进来时一样，找个柳条筐躲怎么样”

    独眼点了点头，接下的工作就是安心等待就好。

    荼卡城制盐厂的仓库之中，盐业行会的执事带领着布拉奇和几个采购商人来到了一个较小的仓房，他命人打开了上锁的大门，一边带头向里走去，一边说道

    “这里就是目前所有的淡粉色湖盐，诸位持有执政官阁下签发的特许采购证明，我可以做主将这里的存货都交给你们带走。可即便是如此，恐怕也没有办法满足你们想要的采购量。”

    和常见的粉末状精制湖盐不同，这间仓库之中存放的淡粉色湖盐都经过处理，被制作成边长一掌左右的正方体形状等到食用的时候，方便用特质的盐筛刮取。

    由于价格高昂的缘故，虽然内陆地区的气候比较干燥，但是这间小仓库里还是有许多防潮措施。

    仓库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陶板，底下垫有煮盐之后冷却的炭渣；每隔几个货架，就放有一个装着煤炭的敞口陶罐。

    目前，整个仓库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库存，许多的货架上都空空如也。几个负责采购的使节团商人悄悄点算了一下，他们发现这里的粉盐存货最多只能达到一半左右的预期采购量。

    “执事先生，”在他们和布拉奇沟通之后，沙漠精灵开口问道“请问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我的同伴们说，因为价格高昂的原因，除了供给拜特城一些贵族之外，在美帝奇其它地区粉盐根本没有特别大的销量。按照荼卡城的制盐能力，应该还有不少存货才对”

    这位执事的脸上出现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那是之前的情况。以前用来制作粉盐的水生藤蔓植物十分充足，直到最近两年，盐湖深处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头能够蛊惑人心、害人性命的水怪”

    原来，粉盐之所以产量大为减少，是因为原材料短缺制盐工人们通常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能从盐湖里采摘一些材料。

    而市面上原本就没有多少粉盐流通，很少有人会像奎斯此次这样，如此大规模采购这种价格高昂的粉盐，所以产量减少的消息并没有经由商贾之口流传出去。



第196章 利维坦号的“战绩”（4）（投票吧！我的大宝贝们！）
    天朗气清，盐湖外围的盐沼景色最是美不胜收。素有“天空之镜”美誉的荼卡盐沼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蓝天白云都收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顺着城内制盐厂汲取湖水的陶管，一辆舟车有着船舱一样的车身，舷壁上安装由左右对称的四个轱辘，镜面似的盐沼上迤逦而行。

    和泥炭沼泽不同，盐沼底下是板结坚固的盐块，可以供舟车碾压而无陷落之虞。盐沼很浅，水面只是没过车轮十几分之一左右。

    万一不小心误入较深的盐湖也没有关系，舟车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用滑桨前行。当然这只是一种预案而已，有丰富经验的寻料工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即便不依靠制盐厂的汲水陶管，老练的寻料工人也能在很难分清方向的盐沼上找到回家的道路前人负重舟车留下的车辙印、微风吹拂的方向、不同位置盐沼板结盐分的咸度

    这些都能给他们指明道路。正是由于有着独到的技术，寻料工人才能够在盐沼上穿行，搜寻可以制作高档粉盐的蔓藤漂浮物。

    得益于粉盐的高昂价格，在整个荼卡城来说，寻料工人的收入都属于中等水平。所以这门技术十分吃香，往往只在父子之间进行传承。

    看了看舟车上堆积起来的几十片蔓藤甸，再看看拉着舟车前行、大汗淋漓的儿子，盘腿坐在舟车上的老寻料工偷偷地往脚边炭火小炉上炖煮的汤锅中加了几块腌肉。

    “格德，”父亲喊着儿子的名字，“今天走到这里就可以了，赶紧吃点东西往回走。今天晚上大竞技场有斗兽比赛，带我小孙子去看一看，乐呵乐呵。”

    听到老父亲招呼自己，格德赶忙说道“我不累，您先吃饭吧。咱们今天再多采集点吧，小家伙快到起名的时候了，我想花钱让戍守在城里的法师老爷给他起个好名字。”

    说完，年轻而又勤劳的寻料工拉着绳索把舟车往前拖拽了两步，又捡起一块飘过来的藤蔓漂浮物吗，抖落了两下挤出一些盐水，将其装到舟车之中。

    “是块好料，”格德用抹布擦干了手套上的盐水，“甸子上还有些灯芯草哩，应该是从盐湖深处飘过来的。蔓藤成色也不错，估计能值半个铜德本。”

    父亲为他盛了一碗肉汤，眼神却略向了盐湖深处的方向，“起风了，”老寻料工眯起了双眼，紧盯着天边飘来的宛如一大块服丧面纱的低垂云层，“喝完这碗汤，咱们掉头回家。”

    格德还想分辨两句，不过看到父亲脸上的严肃表情，他立刻点头表示遵从。

    老寻料工在舟车的船舱里面踅摸起来，不一会儿就用两根木杖和一块帆布做成了简易的帆桁。格德这时已经喝完了肉汤，把碗收好之后，想顺手熄灭小炭炉中的火苗。

    “别熄火，”正在舟车上树立帆桁的父亲，头也不回地说道“说不定一会儿有用得上的时候，再想临时点火就麻烦了。”

    当父子两人掉头而行不久，从盐湖吹向荼卡城的微风就变作了强风，天边的云朵也变作铅色。舟车上树立起的帆桁发出了粗嘎响声，一风势裹挟的湖水拍击着舟车的腹部。

    “快上舟车，”见盐沼的水位开始上涨，老寻料工马上提醒格德，“先用撑杆，要是谁水位再上涨就换上船桨。注意我操帆的方向，加把力气，快点回到防波堤就安全了。”

    所谓的“防波堤”，指的就是修筑在荼卡城南部盐沼边上，再经由戍守法师们年年用法术加固过的一大段半月形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