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仪天下

    “天助我也！”蒙克仰头一口饮尽碗里的酒:“如此大的风雪，谅那毛头小子和巴鲁这只白眼狼来不了王庭了。”

    “哈哈，这就是叫做‘天命在身’！”一名贵族模样的胖子一边撕咬着手里的烤羊腿，一边含糊不清地奉承道:“他们那都是野路子！”

    “此言差矣。若要是他们真的赶在木图哈之前来到这里，我们还真难以招架。”蒙克将碗重重按在案上，眯起眼睛:“对了，木图哈的大军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石原城外，代钦大营，代钦愤怒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木图哈，他竟行进得如此缓慢”

    “是的，属下回来的时候，大军距王庭尚还有三日路程，这么算下来，现在也应还须两日才能赶到王庭。”一名侦骑认真分析道。

    “按照正常的速度，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了王庭才对……”代钦思索了片刻，眼里透射出一股凶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木图哈，我的好安达，你是想做那只黄雀吗”

    王庭南面约百里地，木图哈大军营地。风雪肆虐，士兵们都找地方躲了起来，木图哈正带着一群手下在议事。




第五十九章 单于之死
    “骑兵”那名醉醺醺的贵族大着舌头问道:“是木图哈回来了吗他可真是忠心耿耿啊，这么连夜赶路。”

    蒙克闭上眼睛:“木图哈要是有这么忠心的话，早就应该回来了。”

    “那、那是”贵族打了个冷战，头脑清醒了少许，也随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蒙克猛地睁开双眼:“来人！快去吹响号角！所有人都动起来！敌人来了！”

    营帐里顿时炸开了锅，舞女们惊叫着四散逃窜，原本耷拉着脑袋的乐师们也突然困意全无，一个个无比麻溜地钻出了帐篷，还算清醒的几个贵族脸色早已吓得苍白，匆匆向蒙克告罪离去。

    瞬息之后，偌大的营帐里便只剩下蒙克独自站在那里，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贵族东倒西歪地趴在案上或是地下，火堆里的火苗啪啪作响。

    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很快地，整个营地都乱成了一锅粥，零零散散的士兵从营地的各个角落钻出来，慌慌张张地朝蒙克的帐篷汇聚过去。

    蒙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屏风隔开的后帐。他来到挂在木架上的盔甲前，伸出手去，抚摸着盔甲的纹理:“十几年没穿了，不知道还合不合身……”

    他缓缓地取下盔甲的各个部件，慢条斯理地逐一穿戴在身上，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又紧了紧束腰，最后将头盔摘下，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再仔细系好下颚的束带。

    完成这一切后，他又走到刀架前，取下弯刀，“铿”地一下拔出，仔细打量了一下，又重重地插回刀鞘，挂在腰间，随后便绕出屏风回到了前帐。

    蒙克端正地坐在单于王座之上，帐外已传来不绝于耳地喊杀声。

    “来人！”蒙克沉声喝道。

    帐外随即走进来一名将领打扮的人，看上去应是蒙克的侍卫统领。他匆匆瞥了一眼横七竖八躺着的贵族，便躬身向蒙克行礼，等待着单于的吩咐。

    “现在王庭是什么情况来袭者是何人”蒙克问道。

    “来者已经闯入王庭了，侍卫兵力不足，正在向王帐聚拢。”侍卫统领惶恐答道:“应该是巴鲁的铁骑。”

    话音未落，便听得帐外传来一阵混乱，马蹄声、喊杀声、兵器交错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侍卫统领脸色大变，急忙抽出弯刀，转身面向营帐门口，严阵以待。

    蒙克镇定自若地将碗里的酒斟满，一只手端着，浅饮了一口。

    帐外的兵器交错声已经消失，惨叫声也逐渐弱了下来，与此相反的是脚步声却越来越密集。

    侍卫统领紧张地盯着帐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蒙克依然自顾自地在王座上饮着酒，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过了没多久，门帘终于被掀了开来，先是涌进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他们看了看帐内的情形，便四散开来，完全无视蒙克和侍卫统领的存在，将前帐后帐搜寻了一遍之后，才重新围聚在前帐，将蒙克和侍卫统领围在了中央。

    侍卫统领将弯刀横在胸前，警惕地往蒙克的方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不断地在这些士兵身上看来看去。

    蒙克放下酒碗，好整以暇地看着帐门口。

    帘子再次被掀起，一名年轻男子在巴鲁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蒙克自动忽略了巴鲁，视线往年轻男子看去，刚巧遇上年轻男子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

    蒙克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凌风亦是如此，当他第一次对上蒙克的视线，心底深处便突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弓箭。

    “你就是祁支的儿子”蒙克盯着凌风问道。

    “没错。这位就是色勒莫殿下，专程来为十四年前的祁支单于讨回公道。”巴鲁的声音有些激动:“蒙克，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

    “我没问你。”蒙克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凌风，话却是冲着巴鲁说的:“你只是一条狗而已，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巴鲁正欲发作，却听得凌风冷冷开口说道:“我是雁栖



第六十章 无头使者
    石原城，苍雷统领着全城守军，已经坚守了十余日之久。

    小院内，武怀义和易夫子又在饮茶。二人同在大夏朝廷为官，越是暗地里勾心斗角，表面上越是相谈甚欢。

    “不容易啊！大将军带出来的好将才！竟能用万余老弱将石原城守得如此滴水不漏！”易夫子啧啧称赞道。

    武怀义苦笑道:“国师谬赞了！若不是全城百姓在国师的召唤下全力以赴配合守城，恐怕苍雷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够用的。”

    易夫子打量着武怀义的神情，问道:“怎么大将军看上去有心事”

    武怀义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昨日苍雷来见我，将城中情形说与我听，委实不甚乐观啊！”

    易夫子皱眉道:“此话怎讲”

    武怀义接着道:“主要还是缺粮，目前全城粮食都已经实行了集中配给，守城的士卒每日一饭一粥，辅助的杂役每日两粥，其他百姓就只能每日一粥了。即便如此，怕也撑不过三日。”

    “更令人担忧的是，自昨日起，城中已发生数起小规模骚乱，些许宵小之辈开始散步谣言蛊惑人心，并趁机奸淫掳掠，虽立即被弹压下去，但如若一直这么下去，不仅牵扯守城的精力，而且也会有愈演愈烈之虞。唉……”说到最后，武怀义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易夫子未曾想到形势危急如此，听完也是深蹙双眉，沉吟不语。

    石原城头，守城将士纷纷挤在城墙上，仔细地看着城外的动静。

    苍雷沿着石阶疾步登上城墙，一路遇到的士卒都纷纷侧身让开。

    “什么时候发现的”苍雷边走边问跟在他身后的赤雾。

    “今日一早，天亮之后，守城的兄弟就发现了。”赤雾紧跟苍雷的脚步答道。

    苍雷来到垛口，士卒们见到主帅到来，自觉地让开了一个口子。

    苍雷手扶着城垛向城外望去，只见遍地残雪，一片狼藉，远处原本驻扎的胡人大营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些围栏木桩和零零散散的火堆灰烬。

    胡人撤军了

    苍雷沉思片刻，吩咐道:“先不要高兴太早，继续保持戒备，提防胡人有诈。速派侦骑出城，细细查探后再作结论。”

    石原城北六十余里，代钦大军正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向北行进，胡人们个个垂头丧气，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随着石原城的久攻不下，素来沉稳的代钦也逐渐变得焦躁起来，昨夜传来王庭陷落的消息，他再也无法在这里空耗下去，立即下令连夜拔营，挥师北返。

    代钦心里懊恼不已，早知如此，真应该跟在木图哈后面一起回去，现如今不仅在石原城下白白消耗了军力，更重要的是单于一死，他却不是那个距离王座最近的继承人。

    早点赶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王座。这是代钦此刻唯一的念想。

    同时也是木图哈的念想。

    此刻的木图哈已经距离王庭近在咫尺。

    但是却不得不停下了进军的步伐。

    原因是因为前进的道路上站着一个胖子。

    这个胖子就是昨晚在蒙克酒宴上喝得伶仃大醉的几个贵族其中之一。

    准确来说，光凭这个胖子的贵族身份，并不足以让木图哈的大军停下脚步，真正让大军停下脚步的，是这个胖子身后跟着的那套仪仗——九旄大纛，这是草原之主的象征，如单于亲临。

    胖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雪地中央，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军。

    木图哈阴沉着脸，纵马踱到胖子身前，战马在胖子面前打了个响鼻，吓得胖子一个哆嗦。

    胖子也不是从小吓大的，他虽然紧张，却也高昂着那高贵的头颅，看向木图哈的目光里充满着高傲，以及一丝掩盖



第六十一章 决战王庭
    木图哈率着大军逐渐接近了王庭，却发现王庭外面的山坡上已经挤满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人群后面则是整齐的骑兵军阵。

    木图哈放慢了马速，缓缓靠近，距离一箭之地时停了下来。

    “这位是木图哈王子殿下，率领两万铁骑回师勤王，你们是什么人给我速速让开！”木图哈身旁的亲兵统领大声向对方喝问道。

    “我们是草原之主、色勒莫单于麾下的近卫铁骑！逆贼蒙克已经伏诛！色勒莫单于已经登上王座！你们速速放下兵器，就地解散，否则按谋逆论处！”对方也大声回应道。

    “巴鲁！你这个逆贼！”木图哈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今日我就要为父王报仇！”

    “蒙克才是逆贼！十四年前篡夺了祁支单于的王座，今天我们只是奉天讨贼！投降者免死！”巴鲁大声喝道:“木图哈！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人是谁！”

    巴鲁话音刚落，便有士卒驱赶着军阵前面的人群缓缓向前走去。

    这些人一边走一边叫喊着:“木图哈！是我啊！努哈！”“赞丹！你听见吗我是你额吉啊！”“乌恩！放下兵器吧！色勒莫单于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啊！”……

    木图哈心里暗叫不妙，看样子这些被巴鲁驱赶在阵前的人都是王庭的俘虏，也是自己这边不少将士的家眷。

    果然，己方军阵里不少人已经远远地认出了自己的亲人，队列开始动摇起来。

    “不要上当！那都是找人假扮的！”木图哈回头大声喝道，然而却没有太大的效果。

    巴鲁那边的士卒大声喝骂了几句，俘虏们开始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他们被绳索连在一起，时不时有人摔倒，有的引起连锁反应带着更多人摔倒，有的则被其他人的惯性带着在地上拖着，一时间惨叫连连。

    “那是我额吉！”木图哈阵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纵马蹿了出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有上百人从阵中冲了出来，向对面被俘虏的亲人们奔去。

    王庭的地势相对较高，在高地上列阵的巴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了邪恶的笑容。

    “都给我停下来！”木图哈气急败坏地喊道，然而却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士卒从军阵中冲了出来。

    “嗖”地一声，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突然后背中箭，从马上栽了下来，旁边的几个人回头一看，只见木图哈正张弓搭箭，眨眼间又射杀了一人。

    “擅离军阵者死！”木图哈大声喝道。军阵里的木图哈亲兵也都纷纷拔刀搭箭，严阵以待。

    “殿下！这些都是我们的亲人那！”有人绝望地喊道。

    木图哈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决绝地挥动了手臂。

    军阵里的亲兵放箭的放箭，挥刀的挥刀，迅速向那些动摇了不服从命令的昔日同袍动起手来。

    “拼了！”有人不甘喊道，并且开始反击，于是场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俘虏这边见到自己的亲人与同袍厮杀，也都群情激愤，一边咒骂着一边加速向木图哈的大军狼狈跑去。

    “全都给我杀了！”木图哈已经杀红了眼，不断地张弓搭箭，时而射向开小差的属下，时而射向迎面跑来的俘虏们。

    高地上的巴鲁笑得更得意了，他看着俘虏们越来越接近木图哈的大军，慢慢地收敛了笑容，高高举起了右手。

    巴鲁铁骑见状，纷纷攥住了缰绳，屏息静气地盯着巴鲁那高举的手臂。

    手臂重重挥下，两千铁骑如臂使指，齐齐策动战马，开始向低地俯冲。

    木图哈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突然听见了巴鲁那边传来的马蹄声，转头一看，不禁脸色大变:“快！重新结阵！准备接敌！”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俘虏们恰在此时迎面冲过了木图哈的身旁，和少数从阵中冲出来的亲人汇聚在了一起。

    整个军阵之中还在不断有人向前挤，想要钻出来和亲人见上一面，队列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第六十二章 功亏一篑
    被木图哈大军团团围住的巴鲁铁骑顿时欢呼起来。

    “色勒莫单于绕到他们后面了！”巴鲁趁势大喊:“给我加把劲！杀啊！”

    “杀！”

    在探知木图哈的大军逼近后，凌风和巴鲁决定在王庭以逸待劳进行决战，其实也是不得不战，因为既然自己号称是真正的草原之主，总不能一见强敌就灰溜溜地逃跑。

    为了增加胜算，凌风让那个胖子前去拖延木图哈，为自己争取时间。当然，那是在巴鲁的威逼利诱之下，不然哪怕再给胖子借一个胆，他也没这个勇气。

    胖子出发的同时，凌风与巴鲁分兵，带走了一千轻装的铁骑，目的就是绕到木图哈的后方，出其不意地攻击。

    目前来看，一切都还算顺利。

    巴鲁带着两千铁骑从里往外杀，凌风带着一千轻骑从外往里杀，木图哈的军阵虽然厚实，却也再次逐渐被切割开来。

    巴鲁和凌风逐渐汇合在了一处，双方打了个照面之后，凌风率部掉转方向，开始继续向木图哈的后方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