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仪天下

    “可他也是单于之子，巴鲁口口声声说他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阿拉格冷冷说道，同时也看了一眼青鸾:“阿斯玛大人，我并非对您不敬，假如色勒莫继承了单于之位，又废除了奴隶，那么我们将失去大量的追随者。”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不也正是阿斯尔神所愿意看到的吗”青鸾反问道，阿拉格一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我们确实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青鸾语气一转:“现在是巩固部落基础的最好时机，必须寻找一块合适的栖身之地，壮大和发展部落。”

    “可是，长老会的决议怎么办”阿拉格迟疑问道。

    “长老会……”青鸾脑海里浮现出那仁高娃的身影，她正是青盟选出的长老，和赤盟的宝音长老、铁盟的塔拉长老相比，她年纪最大，和青鸾的渊源也最深，“我先去找那仁高娃聊聊吧。”

    夕阳西下，青鸾在帐篷之间穿行，苍狼带着两名近卫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遇到的胡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躬身避让。

    “对了，都达现在怎样了”青鸾突然问道。

    “那仁高娃的儿子吗”苍狼想了想，答道:“自从上次前来报信后，便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上次他说想要参加近卫选拔，后来没有结果了吗”青鸾讶道。近卫军虽只有三百人的编制，可是由于之前和巴鲁的哨探交过手，有些折损，所以又通过选拔补充了一些人。

    “前些日子先后选过两批人，都是我亲自主持的，并没有此人。”苍狼肯定地答道:“部落骑兵，凡报名者均可参加选拔，所以他要么没有报名，要么连骑兵都还不是。”

    青鸾点了点头，胡人天生善骑射，所以部落里健康的适龄男子都会被纳为骑兵，都达之前既有报效之心，说明身体肯定没问题，但是现在却没了后文，再加上那仁高娃身为长老，又与巴鲁颇有渊源，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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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长老会
    “我没有要和您作对的意思。其实，那天我对您说的话，以前也对很多人说过，但是却只有您敢于抓住机会，所以才能得到阿斯尔神的认可。”那仁高娃继续说道。

    “即便我那天没有遇到您，而是先遇到那些奴隶，我也一样会怎么做的。”青鸾想了想，笃定答道。

    “没错，您最让我钦佩的是，明明可以掌握更大的权力，却非得把部落交给长老会。”那仁高娃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对您有什么好处”

    青鸾苦笑一声:“现在看来，确实对我没有好处。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请您认真考虑一下继续东迁的事情，留在这里太被动了，如果有个万一，整个部落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那仁高娃摇了摇头:“您还是不够了解草原人。部落现在有吃有穿，也有足够的战士和战马，再加上巴鲁这个强力的同盟，已经有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要去王庭闯一闯了。我们三盟的长老，也并非只是一意孤行，而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如果我以阿斯尔神的名义要求长老会改变决议呢”青鸾叹气道。

    “那就违背了您当时设立长老会的初衷。”那仁高娃呵呵笑道:“我这老婆子无所谓，什么都看得开，宝音和塔拉可就未必了，人一旦尝到权力的滋味，可就会上瘾的。”

    “我明白了，但还是想试一试。”青鸾不甘心道:“明天我会召集长老议事，您的意见至关重要。”

    “您是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吗”那仁高娃捉摸不定的眼神看着青鸾:“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您个人或许没有什么眼前的好处，但对于整个部落来说，这是最安全的方案。”青鸾毫不退让地和那仁高娃对视着。

    “不，您误会了。”那仁高娃摇着头:“我不是指我有什么好处，而是指您。权力要靠自己去夺取才会牢固，而不是依赖于盟友。”

    “所以呢”青鸾不解问道。

    “所以我不会因为您提出请求就答应您。”那仁高娃说道:“您可以召集长老们再议此事，但若想改变之前的决议，除非您还有其他的办法，否则光靠请求是没有用的。”

    “我明白了。”青鸾站起身:“谢谢您的指点。”

    “您过谦了，这算不上什么指点，老婆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那仁高娃又恢复到了颤颤巍巍的姿态:“阿斯玛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青鸾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回头问道:“你们究竟想从色勒莫身上得到什么”

    “我们并不想得到什么，只是他既然身为王子，就应该承受一个王子该承受的。”那仁高娃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命运，只能他自己去面对。”

    青鸾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默不作声地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翌日。阿斯玛部落左相拉克申、右相阿拉格、青盟长老那仁高娃、赤盟长老宝音、铁盟长老塔拉先后来到青鸾的帐篷，再次召开长老会。

    “今日请各位长老过来，主要是有一事相商。”青鸾待所有人到齐坐定，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说道:“关于部落下一阶段的去向，长老会之前已然形成了决议，但我觉得还应再慎重考虑一下，因此想再听听各位的意见。”

    说完，青鸾便打量着在座各位的神情，静静等待着他们开口。

    那仁高娃还是那么一副老态龙钟的表情坐着，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一般。宝音和塔拉对视了一眼，也都心领神会地垂头不语。帐内一时间变得安静无比。

    拉克申对阿拉格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率先打破沉默:“部落成立之时，便定下了一路东迁寻找栖身之地的大计，只是由于巴鲁突然倒向我们，并主动向王庭展开攻势，于是我们便认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然而细细思量以后，我认为当前此处并非理想之地，所以还是应该继续东迁为好。”



第五十六章 不欢而散
    那仁高娃话音一落，帐篷里的气氛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着青鸾，等待着这位部落缔造者的决定。

    青鸾表面上依旧古井不波，内里却心念电转，只怪自己当初把民主一事想得太简单了，却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三盟长老明显沆瀣一气，而自己只能影响两个没有实权的左右二相，虽说苍狼统带着部落骑兵，可自己难道只能做一个独裁者吗

    三盟长老都是民选出来的，均是各盟德高望重之人，对牧民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自己公然和长老决裂，即便能以神之名义镇住场面，恐怕也会在牧民心里埋下离心的种子。

    “您这是要把我推向长老会的对立面么那仁高娃长老”青鸾缓缓开口，她决定先按兵不动，但也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部落东迁，兹事体大，今天请各位长老过来，并非是要否决你们原先的决议，而是想更多地了解你们各盟牧民的真实想法。”

    “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会限制你们的权力。”青鸾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仁高娃和宝音、塔拉:“部落是我缔造的，长老会也是我组建的，如果我是贪恋权力之人，那么当初就不会有长老会存在。各位长老，请你们牢记这一点:没有我，就没有部落；没有我，你们现在还是奴隶。”

    宝音和塔拉有些惭愧，挂不住面子垂下了头，那仁高娃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是继续东迁，还是静观其变，这是整个部落的大事，但其实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青鸾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从你们五人的意见来看，显然并没有达成一致，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你们可以参考一二。”

    青鸾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大部分人暂时都不愿意再迁移，那么我们便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东迁的各项筹备还须正常进行，派遣一批自愿者组成先遣队，先行向东探路，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青鸾说完，几位长老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这是不错的折中之法，拉克申和阿拉格率先赞同，宝音和塔拉也随之表态，那仁高娃皱着眉头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请长老会议出个具体章程来吧，事不宜迟，越快越好。”青鸾正欲结束今日的会议，却听得帐外有人来报。

    只见一名近卫匆匆入帐，向青鸾行礼后禀报道:“阿斯玛大人，据探子传来的讯息，木图哈已率其麾下人马北返，往王庭方向去了。”

    青鸾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帐内众人也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木图哈的动作如此之快。

    “一个木图哈而已，阿斯玛大人无须担忧。”那仁高娃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巴鲁铁骑在色勒莫殿下的带领下，必将无往不胜。”

    “话虽如此，可我们也该做好随时东迁的准备了吧”阿拉格担忧地看着拉克申，拉克申点了点头，两人又同时看向宝音和塔拉。

    原本坚决不想东迁的宝音和塔拉二人，此时畏于木图哈大军的实力，一时竟不敢再开口发表意见。

    那仁高娃不满地“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得青鸾说道:“东迁一事，你们慢慢再行商议，不论决议如何，先遣队需即刻派出。”

    宝音和塔拉二人连连点头，那仁高娃也不再言语，青鸾继续说道:“另外，为策应色勒莫和巴鲁，伊勒德即刻率所有狼骑前去与他们汇合，不论王庭能否拿下，务必要把他们安全接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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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目标王庭
    听得苍狼如此一说，不仅拉克申和阿拉格愣在当场，就连青鸾也一时不明所以。

    “你……何出此言”青鸾讶然问道。

    “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危。”苍狼肃然答道:“假如我带着狼骑前往王庭，那么您的安危将无人可以保证。”

    “我还有近卫营在身边啊。”青鸾不以为意说道。

    “可是您缺乏信得过的近卫统领。”苍狼皱眉说道:“拉克申和阿拉格虽然靠得住，但是对近卫营的掌控却并不比其他长老强多少，假如长老会一旦对您不利，我担心近卫营在无人统带的情况是否还能相信。”

    “伊勒德大人，你这是瞧不起人了，你尽管去便是，假如这边有人作乱，我定会以性命来保护阿斯玛大人周全！”拉克申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我要的是阿斯玛大人的绝对安全，你的命就一定能保证管用吗”苍狼冷冷说道，丝毫不给拉克申面子:“刚才你也看到了，三盟的长老心思各异，假如我带着狼骑走了，你能保证一定能控制住这三百近卫吗”

    “可是伊勒德大人即便在这里，也未必能保证一定能控制住他们吧”阿拉格不服气地问道。

    “我是不能保证，但我至少能保护阿斯玛大人安全离开。”苍狼毫不退让:“你们可以吗”

    拉克申和阿拉格想了想，自己虽然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汉子，但要真论起武勇，恐怕确实比不上这位被称之为“神之利刃”的独眼男子。

    “好了，都别争了。”青鸾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和他们摊牌吧，我和伊勒德率领近卫营和狼骑前往王庭，拉克申和阿拉格率领先遣队向东去，我会留下一部分狼骑给你们，至于其他愿意留下来的人，就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好了。”

    “如此一来，留下的人可就完全没有一战之力了，一旦有不测，可就……”阿拉格担忧地说道:“只怕三盟长老不会同意啊。”

    “兵力有限，如果他们觉得留下来不安全，也可以选择随你们继续东迁。”青鸾沉吟道:“拉克申，阿拉格，你们去召集所有千户长、百户长和组长，午后我将当众宣布这一决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所有的牧民。”

    吃过午饭，组长以上的大小头领陆陆续续来到了青鸾帐篷外的空地，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阿斯玛大人此番召集大伙的原因，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的神情。

    人员聚齐之后，拉克申掀起帘子走进了帐篷，没过多久，帘子再次掀起，青鸾在苍狼和拉克申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阿斯玛的子民们，”青鸾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地听着，“自从你们获得自由之后，我们为了寻找一块栖身之地，一路东行，来到了这里。”

    “我们一路讨伐那些忠于王庭的愚昧部落，一路尽力避免与王庭的军队厮杀，直到巴鲁铁骑突然向‘神之利剑’色勒莫效忠。”青鸾继续说道:“现在，色勒莫正带领着巴鲁铁骑讨伐王庭，但是，木图哈的大军已经从草原南端北返，所以，我们又面临着新的危机。”

    青鸾顿了顿，继续说道:“巴鲁铁骑虽然骁勇，但面对十倍于己的木图哈大军还是胜负难料，因此，我决定亲率‘神之利刃’伊勒德，以及部落狼骑前往王庭助战，同时，为防止王庭趁虚进攻部落，决定让部落继续东迁。”

    “但是，据长老们反映，我们很多人目前都不愿意继



第五十八章 风雪之夜
    巴鲁站在营帐外，神色严峻地看着漫天的风雪。过了一会儿，凌风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默默地站在巴鲁身旁。

    “这么大的雪，明天还能杀向王庭吗”凌风皱眉问道。

    巴鲁侧过身来，恭敬地微微鞠了一躬:“我也正在担忧此事。王子殿下，请您下令连夜拔营，夜袭王庭！”

    凌风微微扬了扬眉毛，平静地说道:“你的铁骑，你下令就好，又何必问我”

    巴鲁依旧保持着谦恭的姿态:“因为过了今晚，您就是草原上名正言顺的单于了。请您下令吧！”

    凌风默然片刻，终究还是说道:“我只是阿斯玛大人的忠实护卫，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说完转身入了营帐，巴鲁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丝不甘，却又稍瞬即逝。

    “呜——”集结的号角声不断在营地上空响起，各个帐篷里陆陆续续有人钻了出来，又马上转身进去，过不了多久，一个一个穿戴齐整的骑兵便迅速跑出了营帐，开始收拾马匹，并按建制集结。

    阿斯玛部落营地，青鸾同样站在营帐外，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发呆。

    “开始下雪了，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行程”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询问身旁的拉克申。

    “假如下得大的话，人马都很难行进。”拉克申答道。

    “照你看来，这雪会下多大”青鸾继续问道。

    拉克申想了想，琢磨着说道:“今年比往年都要更冷，往年的第一场雪都很大，几乎是寸步难行。”

    青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终止”拉克申问道。

    “不用。”青鸾摇了摇头:“不仅不能终止，还得加快速度。我明日一早便启程。你和阿拉格也是，无论风雪多大，一定要将愿意东迁的人带出这里，能走多远是多远，总之不能再和那仁高娃她们搅和在一起了。”

    凌风和巴鲁举着火把，冒着风雪低头前行，身后跟着三千铁骑，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骑马，而是一手牵马，一手举着火把缓慢而行。

    雪夜行军，四周一片漆黑，火把照亮之处却又是一片白雪茫茫，幸亏巴鲁带着一匹识途老马，在队伍的最前方努力地辨识着王庭的方向。

    王庭营帐，蒙克单于的帐篷里正在举办酒宴，单于宴请王庭各色有头有脸的人物，歌舞升平，灯火通明。侍女们忙碌地在席间穿梭，不断地为主人和客人添加马奶酒和烤肉，时不时还要被揩几下油，甚至有的就直接被客人拖到哪个角落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