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仪天下

    然而木图哈的大军并没有像意料之中那样崩溃，双方兵力实在是太悬殊了，即便被凌风和巴鲁杀了个对穿，被分割开来的大军也还是依然保持着阵型，虽然越来越混乱，可离崩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怎么办要不要再冲杀一次”凌风骑在马上，大声问巴鲁。

    “好！我们冲出去之后，趁着他们混乱，殿下往左，我往右，将他们两块切成四块！”巴鲁精神抖擞，大声答道。

    凌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集中精力驾驭着战马，带着身后的轻骑向着木图哈的后阵疾驰。

    “大人！你看！”身旁的骑兵突然大声喊道。

    凌风抬眼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木图哈大军的外围，一支骑兵正呈扇形包抄过来。

    凌风心中大凛，扭头向巴鲁那边看去，也是同样的情形，另一支骑兵也从木图哈大军后方的另一个方向出现，正向着他们包抄过来。

    “那是木图哈的两翼！已经包抄过来了！”巴鲁也发现了情势不对，向凌风大声喊道。

    功亏一篑。

    形势急转直下，事已不可为。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趁着木图哈的两翼还未形成合围，从他们的缝隙中冲出去，迅速脱离战场。

    “冲出去！”巴鲁大声喊道。

    凌风一言不发，策马直奔两翼之间的缝隙而去。

    木图哈的骑兵看到形势逆转，士气陡然大增，蜂拥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木图哈本人也在包抄过来的两翼骑兵之中，若不是他亲自率领，恐怕两翼合围也没有如此高效。

    “杀逆贼！诛巴鲁！”木图哈咬牙切齿喊道，身边的骑兵也跟着大喊起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青鸾和苍狼带着一支骑兵在雪地里缓缓行进着，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

    “现在距王庭还有多远了”青鸾向身旁一名近卫问道。她和苍狼将最精锐的狼骑和大部分近卫带了出来，共计两千余骑，余下的近千人尽数拨给了拉克申和阿拉格，让他们安心向东迁徙。

    那名近卫抬头看了看四周，估摸着答道:“这一路风雪，我们也只能辨清大致的方向，约莫还有两三日的路程吧。”

    青鸾点了点头，对苍狼说道:“离王庭越近，也就离危险越近，或许随时都会和木图哈的大军遭遇，得加强哨探了。”

    苍狼恭敬地答道:“您放心，今天一早我就加派了哨探出去，在我们大队四周数十里范围内，已经安排了十个小队。”

     




第六十三章 心事重重
    凌风骑在马上，一言不发，憔悴的面容之中带着一丝铁青。

    青鸾担忧地看着他，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凌风默然片刻，茫然说道:“我也不确定，自从攻陷王庭以来，心里一直觉得不踏实。”

    青鸾想了想，替凌风分析道:“是觉得自己被他们利用了吗”

    “或许是吧，我也说不上来。”凌风不确定地答道。

    “又或者，”青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是因为坐上了单于王座，没多久就又失去了，所以心里有些失落”

    “单于王座”凌风茫然地看着远方，旋即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自己要成为单于，我只是想手刃仇人，然后，一直追随在你身边。”

    青鸾嫣然一笑:“那你现在已经手刃了仇人，也正在我身边啊，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嗯。”凌风应了一声，又道:“当时被木图哈重重围住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冲出来，回到你身旁。”

    青鸾静静地看着凌风，凌风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想着，曾经誓言追随，却自己跟着别人去复仇，结果还死在外面，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惭愧了。”

    青鸾淡淡地笑了笑:“好了，回来就好。”

    凌风低着头，突然神情黯淡了下来:“我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或许，我杀了不该杀的人。”

    “你是指，绍布部落”青鸾问道。

    凌风轻轻摇了摇头:“绍穆尔亲口承认了他就是六年前在雁栖山屠我全村之人，其罪孽深重，令人发指。”

    “可也不至于罪及整个部落吧”青鸾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改口道:“算了，铁蹄之下无冤魂，这就是战争……”

    “铁蹄之下无冤魂……”凌风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默默地并排骑行着，过了一会儿，凌风才说道:“我在突围时，跟木图哈有过几次交手。”

    “嗯”青鸾看着凌风，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瞧见他的腰间也别着这么一把匕首。”凌风拿起匕首端详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和我的一模一样。”

    “在绍布部落，绍穆尔的话就让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后来被巴鲁打断了。”凌风皱着眉头回忆:“后来见到蒙克，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只是当时的情形，我满脑子都是复仇，他们一提起雁栖山就让我怒火中烧，所以也没在意太多。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一开始就被那仁高娃和巴鲁利用了……”

    青鸾听凌风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让她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凌风看着青鸾，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你别多想了，或许都只是巧合而已。”青鸾宽慰他道:“你一直抱着复仇的执念，如今大仇得报，多年来的目标突然没有了，所以会容易瞎想。”

    “我也知道在见到那仁高娃问清楚之前，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凌风颓然说道:“可这些念头就是挥之不去，不断地冒出来。”

    “好啦！”青鸾突然指着前方说道:“前面不远就是昨夜扎营之处，你太累了，好生休息一晚，明早起来就好了。”

    凌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对青鸾说道:“谢谢。”

    “嗯”青鸾问道:“你说什么听不清楚。”

    “谢谢你。”凌风真诚地看着青鸾，眼神清澈得让青鸾突然有些发慌。

    “你是我的追随者，开导你是我的责任。”青鸾故作姿态地说道。

    “



第六十五章 心结化解
    “竟有此事”那仁高娃皱起了眉头，站起来看着凌风:“殿下，您确实就是祁支单于的遗孤，您的面容也与单于颇有几分相似。我想，蒙克应是在你身上看到了祁支单于的影子，方才神色有异。而您是由于血脉中对蒙克与生俱来的仇恨，才会产生异样的感受吧”

    青鸾听得眉毛一挑，睁开双眼看着凌风。

    凌风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青鸾见状，不禁松了口气。

    三人沉默了片刻，那仁高娃开口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疑惑如若没有，阿斯玛大人可还有事吩咐”

    凌风转过身看着青鸾，轻轻点了点头。

    青鸾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色勒莫心中疑问已解，那我也无事相询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退了，还望阿斯玛大人勿要再为难青盟上下。”那仁高娃向着青鸾微微鞠了一躬。

    “让我送你吧。”青鸾站起身来:“色勒莫你留下，我独自送送那仁高娃长老。”

    帐外，青鸾在那仁高娃的身边款款而行，路过的牧民纷纷驻足行礼，青鸾一一微笑着点头示意。

    “你的故事说得真好。”走到无人处，青鸾方才开口:“听得我都有些许感动。”

    “或许我说这话有些自抬身价，但我确实是将祁支单于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对待的。”那仁高娃回答着。

    “所以为他复仇，便可以不择手段么”青鸾突然话锋一转，让那仁高娃有些措手不及。

    “阿斯玛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仁高娃警惕地问道。

    “对于你刚才讲的故事，我是很满意的。”青鸾笑了笑说道:“我不希望色勒莫一直纠结于自己的身世，所以你既然能够解开他心里的疙瘩，我自然没有异议。”

    那仁高娃眼神闪烁，沉默不语。

    “但是，你带着祁支的小儿子去湖边洗礼，祁支竟然自己不跟着吗甚至连个护卫都没派”青鸾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带他逃到雁栖山，为何自己又要离开呢假如你是怕自己的行踪暴露，那雁栖山明显要比草原任何一个地方更容易躲藏。”

    那仁高娃仍然沉默着没有回应。

    “我倒是有个更加合理的推测。”青鸾继续说道:“祁支根本就没有小儿子，或者说，祁支的小儿子根本没有逃出来，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带着满腔的仇恨。”

    那仁高娃打了个冷颤，青鸾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突然有一天，你看到了我们，看到了色勒莫。从色勒莫随身携带的匕首，你推测他应该是蒙克的儿子，而且完全不知自己的身世。至于他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在雁栖山长大，你完全不知。所以你只管挑唆我们去解救奴隶，去和蒙克作对。”

    “再后来，你发现木图哈派来的追兵竟然是巴鲁，于是便想出了这条计策，让蒙克的儿子去杀了蒙克，没什么比让仇人丧命于自己儿子刀下更解恨了，不是吗”青鸾说完，走到那仁高娃身前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仁高娃。

    “您的推测可真是要命。”那仁高娃被青鸾逼停下来，不得不回应道:“可老婆子我却没有这么心狠，色勒莫殿下也没这么可怜。”

    “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因为这是对色勒莫最好的解释。”青鸾冷冷说道:“现在巴鲁已死，蒙克、绍穆尔也都死于色勒莫之手，木图哈和色勒莫打过照面，应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如此算来，这世上便只有你一人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了。”

    那仁高娃警惕地看着青鸾:“阿斯玛大人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便是色勒莫，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青鸾盯着那仁高娃，眼睛里露出一丝狠绝:“对你来说，大仇已报，心愿已了，应该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吧”



第六十六章 新的征程
    青鸾柔声对都达说道:“很好。我会先安排你成为狼骑，并尽快让伊勒德安排你参加近卫选拔。”

    “谢大人恩准！”都达躬身应道。

    “你先去青盟告知所有牧民，即刻收拾一下随我们东行，随后就立即去找伊勒德报道。”青鸾吩咐道。

    “遵命！”都达再次躬身行礼，随后便匆匆告退。

    “伊勒德！”青鸾唤道。

    “属下在。”苍狼听到青鸾喊他，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来。

    青鸾走到苍狼身边，小声叮嘱道:“你去都达那里看看，务必要核实那仁高娃的死讯，然后便将都达在你麾下妥善安置。”

    苍狼点了点头，青鸾又靠他近了些，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道:“此人不可留，找个机会，让他死得其所。”

    苍狼诧异地看了一眼青鸾，青鸾也回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冷漠。

    苍狼心中一凛，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即追着都达去了。

    “抱歉，我不确定都达知道些什么，为了凌风，我只能如此了。”青鸾抬头看着天空，喃喃念道。

    青盟的牧民得知了一并东行的消息，爆发出一阵欢呼。

    待所有人都收拾好家当，整个部落便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继续东迁的征程。

    三日后，部落和拉克申率领的先遣队取得了联系，又过了两日，双方汇聚在了一处，阿斯玛部落重归一体。

    青盟没有再推选新的长老，而是由阿拉格担任，拉克申集左右二相之责于一身，成为部落唯一的行政长老。

    部落继续向东而行，距离草原中枢越行越远，渐渐地一路上已连续多日看不到其他部落或是牧民帐篷。

    终于，他们发现了一片林子，一眼望不到边，林子前面有一条小河，环绕着林子自西向东而流。

    “此地不错。”青鸾骑在马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向身旁诸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有树林，有河流，地势也颇为平坦，待冬去春来，定是一片肥沃的牧场。”宝音长老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对此处也颇为赞赏。

    “林子这么大，里头猎物一定不少，如此以来，冬天也就没那么难熬了。”凌风盯着林子说道。

    “只是不知这林子深处是何情形，是否早已有人居住于此”苍狼皱了皱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嗯。”青鸾点点头说道:“伊勒德言之有理。这样吧，我们先在此扎营，你们多派些人手往林子深处和四周查探，尽量探远一些，待探明详情后再作长远打算。”

    众人领命，各自分头行事而去。

    不一会儿，庞大的队伍便在这片荒野上舒展开来，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扎营。一支支侦骑小队像射线一般朝四面八方疾驰而去，凌风也自告奋勇地带着一队近卫钻进了林子。

    玄武侯国，石原城。

    刚刚经受过战火洗礼的城池还未完全缓过劲来，城墙满目疮痍，城内行人稀少，百废待兴。

    驻军行辕内，武怀义正和一众将领商讨军机。胡人既已退兵，苍雷便将大将军印交还给了武怀义，毕竟他才是正牌的大将军。

    “各边关如今兵力分布如何”武怀义坐在帅案后面，神态还是有些苍老。

    “胡人退兵后，我将所有兵力重新作了调整，目前只有雁岭、三合、巨石三座边关能保持一万人，其余六关都只驻守了五千兵马。”苍雷细细禀道:“撤换下来伤者两万两千三百又七十一人，在石原城内养伤，残者八千七百又九人，已安排分批往后方送回了。”

    “二十万大军伤亡大半，如此一败涂地，若非胡人后院起火，恐怕他们将长驱直入，饮马禾水了。”武怀义叹道:“胡人内乱之由可曾查探清楚”

    苍雷摇了摇头:“侦骑只逮住几个伤重掉队的胡人，他们皆只听说王庭有变，具体情形不甚了解。”




第六十七章 南下剑岭
    “南、南下剑岭”青鸾此言一出，顿时语惊四座，诸位长老瞠目结舌，就连凌风和苍狼也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