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梅远尘
自知晓了夏牧炎所为,欧禄海便断了北上的心思。昨夜,他亲自出城,将垓州城外的四千五百余白衣军将士迎进了城中,并从自己的楚南大军行营中腾出了两百个军帐,调给了夏承灿派配。
“世子,此行凶险,万望珍重!”欧禄海抱拳回礼,一脸愧色道。知自己女婿为恶成患后,他虽即使醒悟不曾助纣为虐,却仍选择了袖手旁观,显然是私心作祟。
夺储之争进行到此时,早已绝了退路。他虽痛恨夏牧炎无情无义,却已怜惜自己女儿身不由己。
作为父亲,他实在不忍心站到自己女儿的对立面,与她的丈夫成生死之敌。且一旦夏牧炎事败,多半是要被株连的,如此,自己不仅害了女儿,连外孙、儿子、孙子都要跟着遭殃,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此时两不相帮,听天由命已算是大义灭亲了。
这是人之常情,夏承灿自然理会得。其实,欧禄海决意引军回楚南驻地,他就很欣慰了,哪里还能做非分之想
“承灿理会得!”夏承灿翻身上马,执缰道,“老将军保重!”
言毕,策马行至队列最前,高声叫道:“出发!”
... ...
颌王府灯火通明,夏承炫、夏承焕、秦孝由、冉杰庭、端王几人也是一夜未眠。好在不停有好消息传来,众人虽熬得各个眼布血丝,却皆越来越兴奋。
“亲眼看着赟王府的辇队回去了么”夏承炫欠着身子,沉声问道。
府兵单膝跪地,正色回道:“回世子,我们的人一路跟着赟王府的辇队,直至他们与守在到赟王府外的白衣军厮杀开来。”
“战况如何”夏承炫又问。
“
第二六肆章 杏林堂中初相逢
自盲山盐场出盐后,安咸驿道便成了整个大华最繁碌的驿道,官镖、民镖、行商从年初走到年尾,从月初走到月末,从日升走到日落... ...
不到两年时间,锦州已成为大华仅次于都城的商贾汇聚之地,城中新建的茶楼、酒肆、客栈比先前增添一倍不止,旅商更是多了数千。这是锦州过去数百年来从未发生的事。
盐缺之危,遍及全境。朝廷为了维稳,早已对外宣称盲山盐场矿藏之巨,足堪大华百年之需。
也意味着,未来百年之内,锦州都将是世上最大的产盐地,对于商贾、贩夫而言,这里便是个聚宝盆。
“海棠,你还要买甚么今日一并采齐了。”梅远尘跟在她身后,笑着问道。
“我记得兰亭街那边有一家杏林堂,我们去看一看罢。”海棠一手挽着梅远尘的臂腕,一手指向南边示意。
来都城这几月,云婆出府采办日需,通常都会让白泽、筱雪两个儿媳妇一起去打帮手。海棠在府上待得烦闷,也会时不时地跟着出来逛,依稀记得在兰亭街见过一个叫杏林堂的大药铺。
梅思源在锦州城外与沙陀军大战,腰、背、臂膀、腿都受过伤,此时伤口虽痊愈,毕竟是泄了元气,仍会时不时作疼。海棠听百里思说了两次,一直记在心里,正准备寻个时间出府去买药,没想到午膳过后,梅远尘找到她,非要带她出来逛街,刚好可把这事办了。
二人拐过一个叉形路口,果然看到了一个大铺面,里面传来一阵阵浓浓的药味,看那牌匾,其上正是“杏林堂”三字。
“我果然没记错,就是这里了。”找到了这家药铺,海棠开心地笑了起来,笑靥如二月梨花。
言毕,丢下梅远尘,几步行到了掌堂处。
“掌柜的,我想抓几副疗刀创的好药。”海棠问掌堂处的山羊胡子老者。
花白胡子老头微低下巴,努眼问道:“小姑娘,是甚么样的伤伤者多大岁数”
“我家老爷四十岁,三月前中了刀、枪之伤,眼下创伤已好,却仍时不时生疼,烦你给我抓几副顶好的药。但求能把病根根除,花多些银子也不打紧的。”海棠正色回道。
“都伤在了甚么地方”山羊胡子老者又问。
“右小腿上中了一枪,创口深两寸三分;右大腿一刀创口长一尺一,深约八分;左左臂膀各被扎了一枪,其中右侧枪创深及肱骨;背上有五处刀创,创口长五寸至两尺间,创口深三分至六分之间;腹部的枪伤最重,已洞穿脾脏。”梅远尘料海棠知之不清,乃上前答道。
他说这话时,双拳紧握,眼中已噙了一眶的泪。
山羊胡子老者听完,脸上形容有些难看,右手搓磨着下巴,沉声摇头道:“你这个... ...啧啧... ...你这个,不好办啊!按理说,受着这么重的伤,三个月可不易好啊。”
梅思源能好得这么快,自然是因梅远尘给他渡了一股雄浑的内气。同样受创的徐定安,这会儿可还在床上养着伤。
梅远尘可不明白这么许多,这时脸色一紧,忙问道:“老大爷,如何不好办”
这两年来,他学了不少武功,疗伤行气法门也懂得一些,然说到医理,却是知之甚少,虽一直记挂父亲的伤势,偏偏又不知如何着手。
“嗯... ...这个叫破体伤元,也就是元气受损。嗯... ...元气乃人精元之所在,元气受损若未及时养气、固元,是要落下不愈的病根的。”老掌柜沉声回道。
“当如何养气又当如何固元”梅远尘急问道。
便在这时,一个素服蒙面女子自后堂行过来,轻声问道:“敢问病人可是在宿州战事中负的伤”
大华朝廷对械具管制颇严,寻常百姓可买日用的刀斧,只能去在官家造册过的铁匠铺里买。便是江湖上的门派要购置兵刃,也是要事先到州府衙门报备的。是以,枪伤算得上是罕见之上,通常只有军中兵卒才会遇上。
结合这受创的时长,那蒙面女子很自然便想到了三个多月前的宿州之战。
上月中,她接到宫主自都城托门人带回来的信,才知宿州一战中大华有万余军民受伤,信中,宫主让她带堂里的弟子来安咸替受伤的军民做义诊。她此行带来了堂里两百多名医术
颇精的好手,已接连出诊了十余日,替数千伤患开药治伤。便是她自己,也已出诊数十次,适才也是刚刚回来。
不过,安咸哨所中医兵不足,存药也不够,宿州战事中伤重者,多半未能得到及时救治,极少能挨得过这么久。活到现在的,几乎都是些创口不算深或不在要害的伤者。如梅远尘适才所述的那般伤重者,这十几日来,她倒还是初次见闻。
“堂主!”花白胡子老掌柜见那蒙面女子行到堂前,忙朝她微微躬下身,正声问礼道。
第二六五章 政司府行鬼王针(上)
六月初六,云晓濛被请去了端王府。临行,她遣随行的弟子先行回了蒯州府,并带去了一封她的亲笔信。
住在御风镖局候召那几日,易麒麟与云晓濛不仅频频切磋武艺,也聊了不少时下大事,更将宿州城外恶战之事细细说了出来。
云晓濛武功自然不凡,却未必比得过易麒麟,临敌经验更是远远不如。她见易麒麟这等身手,竟也在战场上为乱刀、乱箭所伤,始知一人武功再高,不过千夫之敌,终有其限。又想,御风镖局在安咸不仅出钱、出力、出人协助梅思源治理盐危,甚至易麒麟、易布衣不惜冒着生命之危亲赴险地与宿州守军并肩而战,所图者不过纾国之难,解民之危罢了。
“侠之大者,忧国忧民,更为国为民。”这是云晓濛从易麒麟那里所感悟到的道理。
在她看来,易麒麟所做所为,无愧于“大侠”二字。
悬月老和尚的武功或许更高些,然,出家人向来存着避祸修行的念头,这求名之心、侠义之心嘛,也就淡薄得多了。
道止于闻,则闻道不过尔。闻道、悟道者众,能身体力行,持正心、行义举者寡,也就是所谓“知易行难”。便因此,江湖上无论黑白,向来都对侠义之士多一份敬重。
易麒麟做的这些事,他从不刻意对人说起,然,若有人来问,他也毫不忌讳、否认,其心坦荡,显露无疑。
受了易麒麟的感染,云晓濛想,“我素心宫门人三千,其中济世堂中行医卖药的也有千余,值此家国困顿之际,他们也当出一份力才好。”于是,信告济世堂堂主,也就是她同门师妹云晓漾,让她带门人去安咸,救治战后的伤兵、伤民。
素心宫的前任宫主叫白天晴,是云晓濛、云晓漾的师父,也就是妄无月的关门弟子。
白天晴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响,一来她性子冷淡,不喜与人往来,再来是她的武功并不出众。甚至,对于一个门派掌门而言,她的武功实在是太弱了。三来她久病榻上,多年未出过天心洲。
当年妄无月收白天晴入门后,便发现她的武学天赋不高,却对医道甚感兴趣。十几年后,白天晴的武学造诣远远落后同门,然,医术却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
妄无月一生共收了十六个亲传弟子,除了白天晴,余那十五人皆颇得师父真传,其中至少四人的武功当得素心宫宫主。任谁也没想到,妄无月最后竟把宫主之位传给了弟子中年纪最小,武功最弱的白天晴。
这在当时,是有很多人不服气的,不免私下揣测,“宫主如此偏爱白天晴,莫不是她的私生女”
门人虽不解,白天晴却仍是坐到了素心宫宫主的位置。妄无月虽不再是宫主,有她坐镇,倒也无人敢生甚么事端。只是白天晴空有回春妙手,却医不好自己的痼疾,当上宫主不足两年便开始卧病在床。
因着这个由来,刚拜入白天晴门下的云晓濛、云晓漾等人得以被妄无月接到身边,亲自授学。
白天晴在病榻中一躺就是十一年,云晓濛、云晓漾也就在妄无月身边受学了十一年。
那年三月,白天晴终于油尽灯枯,魂归西方。她死后,宫主之位便成了素心宫的头等大事。当时素心宫的两位堂主及十二位长老皆是妄无月的弟子,论武功、论资历,够得上宫主之位的也有四、五个。
当时云晓濛才二十一岁,妄无月说出继任宫主是她时,几乎在宫里发起了惊涛骇浪。妄无月事先已料到宫里的老人会不满,便设了一个擂台,让自己弟子中武功最强的三人在门人面前分别挑战云晓濛。
不可思议的是,云晓濛竟然连赢了三场。这下,那些老人虽仍心中有气,却也只得认了这个师侄作宫主。
云晓濛任宫主后,依葫芦画瓢,也给云晓漾设了三场比试,不过比的不是武艺,而是医术。最后一场医校中,云晓漾使出了连妄无月都不曾贯通的“鬼王针”,时任济世堂堂主见了她的针法后自叹弗如,主动让出了位来。
江湖上听过云晓漾这三个字的人没几个,然,素心宫里面却人人知道她是天下有数的医道高手,尤以金针术为精,暗里皆称其“金针堂主”。
云晓漾先前出宫门历练过三次,带队出来却尚是头回。好在同行老人甚多,诸事都安排得妥当,倒也没让她操过心思。上月下旬到了安咸后,云晓漾便领着两百多人径直去了宿州,前日才回。
果然,宿州城外的驻地兵、哨兵、百姓有不少负伤后回了锦州,云晓漾及门人这三日便是挨个去寻那些人,一一为其诊治。
今一早,云晓漾便去了城西百家巷,适才刚刚回了杏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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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杏林堂是锦州最大的药铺,亦是素心宫在锦州的产业之一。
素心宫有门人三千,他们都要吃要穿,自不能没有进账。好在这四百多年来,宫里已攒下了一份不小的产业,光是杏林堂这种药铺,大华境内便有不下百家。
“家父正是府上主官。”听梅远尘说完这句话,云晓漾虽蒙着脸,却也看得出面容甚是讶异。
梅远尘一路捧着一堆海棠买来的大小物件,在云晓漾看来,他的地位自不会太高。便是适才到了盐政司府门口,她也以为梅远尘最多是府上某个属官的子弟罢了。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口中的“家父”竟是安咸首官,当朝一品大臣梅思源。
... ...
第二六六章 政司府行鬼王针(下)
胡家可说是都城第一世家。
胡秀安乃当朝一品都城执金令,胡凤举先前也是在都城执金令的位上退下来的。再往前追溯四十年,胡凤举的爹胡昭贤也曾在这个位子上待过十几年。且胡家的长女胡映雪嫁给了当时的华亲王夏虏华,成为了皇亲。
再后来,夏虏华意外登基,胡映雪便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胡家也因此奠定了都城第一世家的根基。
其实,胡家除了醴国公府、平昌伯爵府外还有一脉,乃是从胡昭贤的次子胡凤年那里分出去的。至于当年胡凤年为甚么执意要从家族分割出去,如今已无人说得清,只是自立门户后,他与父兄、子侄老死不相往来,竟是分得一干二净、清清楚楚。
胡郗微便是胡凤年之子,原本在执金卫任百夫。后来胡秀安也进了执金令府,胡郗微便退了出来。
十二年前,闲赋在家的胡郗微等来了一个客人,他在致知堂的同窗颌亲王夏牧朝。一番推心置腹的密谈后,胡郗微投身到了颌王府的麾下,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百微堂。
“都探查好了”胡郗微沉声问道。
“堂主,我们的人已将盐运政司府方圆二里内的民宅都查过一遍,并未发现异常。”一个灰衣男子躬身回道。
“我们落脚之处可有寻到”胡郗微又问。
“选了七处宅子,院子大,通交便利,离盐运政司府皆不过两百丈。”灰衣男子正色回道。
胡郗微点了点头,转身谓那灰衣男子道:“好,既如此,便让我们的人都隐下去。定好执勤,盯死盐运政司府左近街角巷道,一旦发现了赟王府的人,即刻来报!绝不能让他们靠近盐运政司府,更不可让他们伤了府上一只鸡、一条狗!”
... ...
梅远尘初回府上,若不是有云婆帮忙,倒真不易找到烈酒,“姑娘,灯盏和烈酒、酒碗来了!”
云晓漾接过灯盏和酒坛,撕开酒封闻了闻,乃轻轻点了点头。梅远尘问过了,那是七年窖藏的“沽神仙”,是府上存货最烈的酒。
“点灯”云晓漾清声令道。
梅远尘早就握着火折子,听了她的话急忙打了起来,把灯芯点着。
“梅大人,你三月前的枪伤外创虽愈,却伤及了脾脏,眼下整个脾经皆有滞气淤积,若不及时将其排出体外,你会日渐消瘦,然后下肢萎缩,再不几年,或许便行不得路了。”云晓漾提眉谓梅思源道。
厅上众人一听,脸色皆是一惨,百里思看着已经瘦了一圈的夫君喃喃叹道:“我就说,怎的你近来体瘦得如此快,竟是因着这个缘由!”
“不止于此。”云晓漾插话道,“梅大人先前还伤过肾经,这脚冷、腰痛、易疲倒多半因着这。”
百里思脸色愁苦,急问道:“姑娘好医术!此二疾,可能根治”
先前云晓漾只是把过脉,看过梅思源的脚,便能断定其脾经、肾经受损,显然医道造诣颇高。百里思想,她既能如此轻易做出诊断,多半便有解治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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