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绒华

一百零二章 改革
    经过袁子尘和永璐的商议，王小余和陆喜成了酒楼的主厨和副主厨，董桃媚成了雅轩的主厨。

    主厨一旦落定，袁子尘和永璐便与三人开始着手商定相应的各类事务，比如菜单制定、厨房设置、餐具定制、帮厨人手招募等等。永璐设法从城中有名的酒楼沈春楼挖了个二掌柜过来，将这跑堂、点菜的伙计等等亦招聘了起来。

    既“饮食大赛”之后，袁子尘和永璐仍不忘给枚园的餐饮造势，紧接着举办了枚园赏菊宴。

    袁子尘邀请了两江总督尹溪俨、盐运司卢义昌及扬州画派一应文人雅士聚集在一处菊花围绕的亭内，边赏菊、边吟诗作赋，有人抚琴，有人作画，有人吹箫，有人唱随，总之各类风雅事，顺手拈来。

    三位厨师带着自己的炊具，在一旁临时搭建的棚内，各展绝技，不时的端出盘盘佳肴，虽食材普通，却胜在厨艺精妙，形色俱佳，令在场各位大飨了口腹。

    经此一宴，三位厨师的特色显露无遗。

    王小余对待菜品，犹如画家作画，一丝不苟，追求味美的极致。他的一道铁盘炙牛肉，鲜嫩异常，颇受欢迎。但有人发现，怎么每人盘中牛肉切的大小不一，便去问王小余。王小余答道，有人坐的离他远，端去的用时长些，则切的大些，以免切小后，肉质易老。近旁的两人听了有趣，亦问，为何我们坐的近邻，肉的大小又不一呢，王小余认真道:“因为你们之中，一人嘴小，一人嘴大而已。”闻言者立时大笑。

    董桃媚的每道菜肴则透着精致和巧思。此次上菊宴除了奉上类似“菊花豆腐汤”之类的精致小菜外，还带来了数十种花露，除了点题的“甘菊露”外，还有“梅英露”、“野蔷薇露”、“玫瑰露”、“佛手露”、“丹桂露”、“柑橘露”等等，其中最难得的“秋海棠露”，海棠无香，独露凝香发，味美在各花之上。各种颜色的清香花露盛放在白瓷小盏中，于酒后取用，解酲消渴。“即使金茎仙掌，亦难与之争衡。”有人饮后叹道。

    至于陆喜，则扎扎实实的做好各色淮扬本地名菜。盖王小余每次做菜求精不喜杂，不超过六七味。而董桃媚善做小菜，求色求美。剩下的空白便由陆喜填补了。因他性子憨厚淳朴，与二人倒是相安相得，王小余和董桃媚亦不时提点他几句，让陆喜受益匪浅，厨艺亦有精进，每道菜出来即使不能惊艳，也至少在水准之上。

    如此，袁子尘的枚园赏菊宴之后，三位厨师随着名流的口碑扩散，名声更盛，未等枚园酒楼和雅轩营业，便有人翘首以盼，甚至前来预约。

    枚园那边的事进展的顺利，汪岐兰从不过问，只是时不时的听宋怀玉上门来叽喳几句，知道个大概便罢了。祥泰布庄那边随着桑园货源的稳定，汪岐兰亦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革，将原先的布庄分店与总店的货品区分开来，将分店改名为祥泰尚品布庄，专卖自家出产和纺制的布料，并遵守诺言将一



一百零三章 喜讯
    一日清早，汪岐兰正在院子中练箭，忽听前院通报宋怀玉来了。

    这倒是奇事，宋怀玉从未这么早过。

    “兰姐姐，今早有没有听到喜鹊声叫”宋怀玉远远喊道，未见其面，先闻其声。

    “没有，倒是刚听到了一阵麻雀声。”汪岐兰促狭道。

    “恨！”宋怀玉脑子一转，知是被嘲笑了，气的小脸通红:“亏得我一大早就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急着给你报喜，你还这么诋毁我。”

    汪岐兰忙止住了笑，放下弓箭，迎上去赔礼，“对不起了，宋大小姐，小女子惹得您不悦，罪过罪过。”

    “口说无诚意，待会好好的补偿我！”宋怀玉岂是吃亏之人。

    “好，由你说了算。”汪岐兰爽快答道。

    “这还差不多，”宋怀玉满意了，然后将汪岐兰的双手握住，一本正经道:“汪岐兰，本小姐一早冒着霜露，舍了休眠，不远……三里而来，就为了告诉你以下非常重要的话，你可要仔细听着。”

    “好。”汪岐兰忍笑道。

    “汪氏，您未来的夫君吴勉，在本次秋闺中蟾宫折桂，高中经魁，居扬州赴考诸秀才之首，实乃可喜可贺！”宋怀玉摇头晃脑道。

    汪岐兰稍一愣，问道:“吴勉中了经魁亦就是说是在本次秋闱的第三至五名”

    “是啊，昨天上午南京贴出的榜，扬州派驻在那的学正第一时间抄录了下来，用了驿站的“马上飞递”连夜报送，父亲一个时辰前接着的，看到吴勉排在第三，是我们扬州的头名，硬是让母亲把我拉起来，跑来告诉你。”宋怀玉恰如其分的打了个大哈欠，“说，要怎么谢我！还有传说中的大红包在哪”

    吴勉会中举人，汪岐兰倒是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出色。一旁听到的汪宅中人已纷纷面露惊喜。

    “黄妈妈，和旦叔说一声，家中众人每人发5两银子同喜！”汪岐兰吩咐道。

    “是！”黄妈妈满脸红光的跑开，顷刻之间，整个汪宅都陷入了一片欢喜的汪洋中。

    “还有我哪！”宋怀玉执着的伸着手。

    汪岐兰覆上手掌抓住，“走吧，我的箱子里，你自己挑！”

    “这还差不多！”宋怀玉笑得牙不见眼，拉着汪岐兰走得比她还急。

    汪岐兰在后摇头，心中有些怔怔，不知道吴勉自己，会是怎样的开心

    ……

    前一日，上午。

    “公子，就知道你在这里！”青山和徐淮秀急急的闯进旧书斋，抓住站在角落里看书的吴勉大呼小叫道。

    “榜看到了”吴勉看到他们，起身道。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吴勉觉得榜前定是拥堵，不在乎那半日，决定下午去看。但皇帝不急太监急，青山和徐淮秀等不了，一早就抛下他这个主子去挤那人头泱泱了。

    吴勉想了想，去了旧书斋，反正午饭时定遇着他们，到时便知了。

    如往常般，吴勉从架上取下一本书册，过了半晌，却未翻动一页。他忽然发现:其实他亦并非真的淡定，只是强作镇定罢了。十数载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装什么云淡风轻啊何况他还背负汪家在他身上多年的投注，说是理性，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吴庸自嘲着，却又僵持着，终于等到了青山和徐淮秀。

    “公子，你考了全场第三，是经魁！”青山嚷道，恨不得全书斋的人都听到。

    “公子，你是扬州考生之首！你是举人了！”徐淮秀人虽小，嗓音却清脆响亮，成功的将全书斋人的耳朵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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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章 结业
    扬州城里，汪岐兰的名字随着吴勉的高中，再一次成为人们口中的焦点。

    一来，秋闱中举，非个人之荣光，亦是一地的荣耀。扬州知府在南京发榜的隔日就在知府衙门口张贴了红榜，恭贺扬州府考生在秋闱中有18人中了举人，吴勉的名字大大的挂在榜首，转瞬间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众人叹汪后庄在世时定是积了不少的福泽，自他去世后汪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临时挑的女婿亦是一等一的人才。汪家小姐原本看似福薄，不想是个福旺之人。

    二来，扬州城里真有几个豪绅巨贾想榜下捉婿，看上了吴勉。打听后知道有未婚妻是汪岐兰的，有两个收了手，有两个觉得汪家庙小，自家家大业大，派了媒人劝吴勉择良木而栖，娶他家千金的，都被吴勉婉言谢绝了。此事听在男人耳中，是为了道义，听在女子耳中，则是为了情义。此事又刷新了汪岐兰在扬州千金中的印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不受人待见的鲁钝富家小姐，成了人人艳羡的得才子倾心不移的佳人。

    “兰姐姐这么好的人，吴姐夫痴傻了，才会弃。那些以为汪姐姐傻人有傻福的，通通都是愚人。”宋怀玉啃了口南京永和园的“蟹壳黄烧饼”，这是吴姐夫特意带回让兰姐姐捎给她的。吴姐夫这么识趣，宋怀玉表示支持。

    永璐亦深以为然，汪岐兰此人深不可测，若她有心助一人上青天，也未尝不可能。

    “欸，只可惜子卿了。”永璐低叹一声。看来子卿兄是没一丁点机会了。

    “子卿卢子卿关他什么事”宋怀玉耳尖的很，捕捉到了，质疑道。

    “哈，无事，”永璐忙道，“我只是联想到，你和兰姐姐一样，都是这么好的人，我把你从子卿兄那抢走了，子卿兄多可怜那！”

    “是有点可怜。”宋怀玉承认自己很好，深切的同情起卢子卿。“要不帮忙给他觅个合适的”

    永璐也有此意，“嗯，我们留意着点，帮子卿兄早日觅得良缘。”

    宋怀玉点点头，默默的吃着烧饼，同时在脑中搜刮人选。半晌之后，悠悠叹道:“唉，可惜啊，世间像我和兰姐姐这样好的女子太少了……”

    永璐的嘴里正塞着烧饼，听着这话，差点噎着。

    老婆，咱能谦虚点不

    十里之外，崇雅书院礼堂内。

    以吴勉为首的15名新科举人，齐齐向高悬着的孔圣人像三叩首后，依次从山长手中接过红花，佩戴在身上。

    此次扬州共中18名举人，15名出自崇雅书院，极好的捍卫了书院赫赫的名声。且此15人来年还要下场春闱。春闱远在京城，在二月举行。此时已是十一月，也就意味着再过一个月，过了年，众举人们便要纷纷启程前往京城。众举人已没有继续在书院学习的必要和时间，所以书院特地为他们举办了结业仪式。一为嘉奖，二为送行和勉励。

    在山长的谆谆教诲过后，吴勉和众举人接受了嘉奖。扬州府衙学正，特地代表扬州知府前来，对举人们进行了勉励，预祝众举人们在春闱中能攀高折桂、金榜题名。吴勉代表结业的举人们发言，感谢崇雅书院多年来的教诲与栽培，感恩扬州知府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培养人才，感念学长学弟间的同窗之谊，最后与崇雅书院诸位学弟们共勉云云。

    卢子卿怔怔的看着吴勉，原来他就是汪岐兰的未婚夫。

    眉目清俊、身材修长，一袭妥帖细致的锦缎白袍，举手投足间儒雅从容、不卑不亢，气质出众，而又望之可亲，这等俊秀人材，若不是别人告诉他出身寒门，与官富人家的好子弟又有何异

    这白袍，或许就是汪岐兰为他打理的吧

    卢子卿的脑海中浮现汪岐兰的身影，同样的素白色，气质冷清，形容优雅，言语淡淡。

    与吴勉并肩而立，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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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章 过年
    过了腊八就是年。

    转瞬间到了腊月二十四，黄妈妈带着汪宅下人忙着“掸尘”，将汪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几近院落都挂上了红灯笼，将吴勉书写的几幅对联尽数贴上。到了晚上又“送灶老爷升天”，在灶龛旁贴上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在灶前供上宝塔形的饴糖和糖米饭。送过灶，大家齐坐下来吃糯米饭，过了个小年。

    紧接着便是大年三十，汪岐兰、吴勉并着旦叔、黄妈、青竹、凤姑还有几个贴身丫鬟团团坐了一桌，其余的下人们也围坐别桌，在厅堂内坐得满满的，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喝了守岁酒。汪岐兰应景的每人发了利是包，众人快活的一一从汪岐兰手里领了去。除了值夜的、守门的，轮流上岗外，其余的都痛痛快快的玩叶子牌、搓麻将。不过依着家规，只来小的，不许大的。

    汪岐兰和吴勉不喜玩牌，吃完了饭，还是呆在了书房。

    年前财叔将各个店铺、制布坊、田庄等都盘点清清爽爽。今年各店的收益较去年都有增长，只是大小幅度不一。店铺中人的购股持股也都完成，只待来年照常运作便是。桑园方面，根据今年的产出，若是明年按照巧娘的安排，收上四拨蚕茧，便能收回成本。还有袁子尘枚园的酒楼和雅轩已定了年后花朝节正式营业。元宵节后至花朝节间可接受少量预定，试营业，既试菜单，看看食客们的反应，又锻炼所雇诸人，目前全部宴席已抢订完毕。反正有永璐兜着，汪岐兰从不操心，只是跟永璐商量后，除了挖来的那个做掌柜外，准备将汪六放在酒楼当二掌柜。汪六也欣欣然的准备在年后赴任。

    汪岐兰心下轻松，和吴勉手谈了几盘棋，不知不觉便到了新旧年交替之际。

    “小姐、吴公子快出来，要放爆竹、烟花了！”春桃在园子喊。

    “好，马上就来！”吴勉迅速的放下棋子，“走，快去看富人们如何的烧钱。”

    汪岐兰微笑着跟上。

    “砰！”第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立刻整座扬州城都陷入到漫天的火花和雷鸣般的爆竹声中。

    汪宅内在旦叔的带领下，放了8个轰天雷和一桶60发的“锦冠花开”花炮。

    众人拥在一处仰着脖子看着啸叫上升的礼花在空中如梦幻般绽放，如同那心也如烟花上了天。

    汪宅的烟花放完了，别处的烟火继续盛放着。正如吴勉所说，扬州城有的是爱烧钱的豪商富贾，恨不得用燃放着的花炮在扬州城上焕放出他们的名字。

    “看这里！”

    “快看那！”

    四处升起的花炮让人目不暇接，有活泼如春桃者，干脆转动身体旋转着看烟花。

    秋桂一把把住她的手臂，“别转晕了！”

    “无事，晕了就倒在你身上！”春桃嘻笑道。

    汪岐兰和吴勉并肩站在檐下看烟花。

    她知道，几千里外的皇宫内，此时也在放着烟花。那礼炮放出的烟花很大、很美，严格按照礼制，一朵一朵依次燃放在偌大的紫禁城上空



一百零六章 赴京
    正月十九日是吴勉离开扬州赴京赶考的日子。此去京城，若考中贡士，至少半年才能归来。吴勉和书院的几位同年们结伴前往，一路上好相互照应。汪岐兰让吴勉带上了青山和一位护卫马戈跟着。

    “这次，兰娘就不必到码头送我了。”吴勉开口道。若汪岐兰去，同伴们少不了围观打趣，他怕引她不自在。

    汪岐兰知晓吴勉的心意，亦不坚持。看过家中为吴勉准备好的行李和盘缠后，将一个锦盒交给了吴勉。

    “这个锦盒里装的是对你行路有益的指南。一本是用于路上的《一统路程图记》，一本是我问永璐要来的《京师里程图》，入京城后可用。后一本图因涉及京畿重地，官方禁售，所以须选择无旁人时私下再看。”

    “是，我记住了。”汪岐兰为他准备的如此细致，吴勉郑重的应下。

    出发时，日头刚升起，吴勉朝汪岐兰众人挥了挥手，钻进了马车。

    车轮毂毂向前，汪岐兰等人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

    吴勉忍不住从车窗外探出头去，汪岐兰身上还是裹着那件粉色的绣着一枝梅的披风，迎着冬日暖阳，发出微微的亮光，俏立在众人中。

    吴勉挥了挥手，再挥了挥手，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所有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眼前。

    吴勉怅然的收回手，这样的离别比在码头上来的更快，更恍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