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草堂
薄薄纱裙之下同为洁云之服,仲姝的个头却比仲逸矮了半头,不过她早也不是那个当初为难难喂药喂汤的小女孩。高髻之下,双瞳盈盈,肤如鹅羽,绛唇贝齿。她身材轻盈,步伐轻快,一笑一颦间却无习武之那般寒气。
“师姐,我没听错吧你弱女子”仲逸指着剑柄,得意笑道:“此招如何”,经师姐一番数落,也算是为自己挽回点面子。
“就和以后但凡遇敌手,你就与人家比这个去吧,到时定会被…清脆一声……”,说着,仲姝吐吐舌头,扮作断头之状,看的仲逸仰头大笑。
“差点忘了,有正事呢,师父叫你回去”,说完,仲姝便拉着他往回走:“师父说是有要事商量”。
师兄妹间那般融洽与亲密自是凌云山处那种素素之意,亦是岁月痕迹的完美沉淀。
卫叔叔果真又是他,他的出现,便是那个特有的风向标。
“儿逸,算起你初次上山,至今已整整十年,仲启与仲姝自不用说。长大的鸟儿终究要自己去觅食。记得为师曾你们说起过:会有那么一天,你们还是要到山下那个世界去。
“师父不能留你们一辈子,凌云山亦不是你们最终的归宿。这些年所学所得能否有所获,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时隔数年,凌云子却音容未变:“从今日起,你们都下山吧”。
从师多年,唯有此次不能细细聆听。未解其意,仲姝却泣而有声道:“不,师父,我不下山,我要在这里照顾师父一辈子……”。
仲姝之泪,此次仲启与仲逸却未能安慰。
在他们眼里,凌云子亦师亦父,这么多年悉心教导,孰能无情岂是说走就能走
片刻之后三人共同想到一件事:一件多年的习惯,多年的默契。
这里是凌云山:谁也无法改变凌云子的决定,这就是凌云山的规矩------他们只有执行的份。
灶房中,一直为他们洗衣做饭的穆大娘似乎早就从卫佶那里知道了凌云子的决定。
她此刻能做的就是再为孩子们精心准备一桌晚餐,当然,不是最后的晚餐。
可惜一桌丰盛的饭菜却无动过的痕迹,久在凌云山上,自有凌云山的举止:穆大娘并未劝说他们,只是默默的收拾着原封不动的碗筷。
偏偏月圆之夜,此刻却似乎多了一层伤感之意,同为一片天,或许举步数十里,便是另外一道风景。
桌前放着两封书信,凌云子双膝盘腿而坐,他依旧气闲神定、面无异色,丝毫不见抉择之难、离别之怅。
“启儿、逸儿,为师与几个老友故交还有些交情,现在这里有两个地方,你们有两个选择”,说着,凌云子桌前信封往前推了推。
“林啸义,数年前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他现在已是三品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了”,凌云子将目光转向另外一封书信:“还有一人叫杨文予,刚刚赴任七品知县”。
凌云子言罢并未立刻表态,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羽扇轻轻拂过,一丝清醒之风略过,竟令人耳目一新。
可是,该怎么说呢没有抉择之时才不会左右摇摆,而那怕是二者选其一,立刻便有所取舍。
仲启虽记得林啸义此人,但不知何,他此刻脑海中却是那个久违的场面:义中村的抛弃,十里店的无助……
“个人之所好、所长,所学之用能否经得起考验谁愿去指挥使司或者县衙”,凌云子望着他的两个徒弟,眼神中亦师亦父般的神情。
仲启同为静默,片刻后仲逸却抬头道:“师兄为长,且他做事周全,文武兼备,师兄当先选,徒儿没有异议”。
仲逸话音刚落,目光便随众人落在师兄身上,仲启犹豫了片刻,而后终于开口道:“师父,徒儿自幼习武,向往驰骋疆场的豪情,且多年深的师父教诲,故徒儿愿去指挥使司。师弟武艺不甚精,但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去县衙协理民政定能有所作为”。
“如此甚好,可是”,仲逸望着仲姝,而后转过头向师父问道:“可是,我与师兄都有去处,那我师姐”。
听仲逸这么说,凌云子竟哈哈大笑几声道:“这正是为师要说的,你师姐也要选择”,凌云子放下羽扇,抚抚仲姝的后脑勺:“姝儿,给为师说说,你是愿意跟谁你师兄同去还是你师弟呢”。
若仲姝再说她愿继续留在凌云山,那便是违背师意了。
“师父,这……,我……”,显然,仲姝的选择并未他师弟那般利落。
仲启望着她的师妹,却毫无迟疑道:“师父,我愿照顾师妹”。
仲逸收回方才的眼神,转而对仲启说道“师兄,你能力见识远超我和师姐,师姐跟你我自然放心,可指挥使司到处都是军士,师姐一个那字恐有不便……”,
“师弟,你就放心吧,师妹会易容术,到时女扮男装就行。我去的是指挥使司,又不是在两军阵前,况且那些武职中带着夫人与女眷的大有人在,你不必担心”,仲启这方面想的确实周全,仲逸无话可说。
弯眉蹙下,一双明眸闪烁,上下两排长长的睫毛分分合合,凌云子低头沉思片刻,似乎也无法替她做出决定:“姝儿,这样吧,你若一时无法做出决定,那就先回房去,待明天再说”。
凌云子示意,卫佶自然领会,他带仲启与仲姝走出屋门,只留仲逸一人。
凌云子叹了口气,他眉头微皱,突似心事重重般:“逸儿,为师知道,你爹娘之事一直是你的心病,现在你已长大,下山后你定会找寻你他们的下落”,
果然提及此事,免得自己再问一番,师父真是用心良苦。。
仲逸心中一颤,一股无助中涌动着热血的神情:“师父,你说我能找到他们吗”。
不知何时,凌云子眼中已满是关切,全无平日那般峻色:“这就要看你的心智与机缘,为师反复斟酌此事,人伦之缘、自有定数,须你独自完成,能否相逢就看造化了。不过你要记住,此事切记不可大张旗鼓,独自暗中走访即可,你可通过在县衙的便利去查询当年到底发生何事”。
仲逸低头不语,凌云子却再次嘱咐道:“切记,不可声张”。
一个难眠之夜……
次日清晨,朝阳中那熟悉的声响,难忘的一草一木。
凌云子那般严肃的训语,想多听听那熟悉的声音,却只留下:“启儿、姝儿、逸儿,你们所去之处既非因走投无路,亦不是最终的归宿,万事靠己,以正为本、以正立世,,万不可轻易行事”。
第十四章 本为老家
仰望中,一道城墙高高在上,天然壁障中个个垛口规规整整,锥凿无痕、砖石相间。青石板铺就的那条大道之上,士卒执槊而望、有序排开,稳稳当当迎风而立。清风拂过,墙头条条旌旗展开,远远望去,还颇像那么回事。
城门口几个差役当值,正在盘查着来来往往的过客。过往行人往往如临医检,几番盘问,几经搜查,稍不留神就是一番争执,似乎就只有那副骨架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偶有熟人熟门熟路,盘查便简单了许多,若能一身外衣令人眼前一亮,亦或马车之上士绅一副优越之态,那边是一阵寒暄,一声:“差大哥,要不到里边搜搜”,得到的往往是:“说的那里话,还不放心您嘛……”云云。
若非朝廷或城中发生大事,这种守卫往往形同虚设。
大城小村,高墙大院、小门小户,却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情,所谓强龙还惧地头蛇,不管你来自那里,入乡随俗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干什么的站住”,一个声音飘了过来,一名年轻守卫听的此言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正欲迈进城门的仲逸,
此人长得瘦瘦高高,脸上粒粒“红豆”满是“坑坑洼洼”,一身差服过于宽松显得颇不合体,脸上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情。
此刻他正四平八稳的坐在那条脏兮兮的木凳之上,目光刚从仲逸身上扫过,却依旧不时的盯着来往的行人,看样子应是这几个人的头头。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个去投奔本县县衙,且是知县大人的“贵客”,竟被门口的小吏所拒,岂不是笑话
不知者不怪,但仲逸却决定先不道明身份,看看能奈我何:“在下是进城投奔亲戚的,独自一人随身就一个小包袱,诸位差官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外地的吧实话告诉你,我们蠡县匪患严重,为了防止贼匪混进城中,进出的人都要接受盘查,把东西拿过来”,阴阳脸话音未落,几个看守立刻围了过来。
这阵势哪里是在检查,分明就是将他当匪了。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一名差役便将包袱扔到仲逸的手里,而后摆摆手示意。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天天守着城门,面对进进出出的行人,差役们自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山中之水”。
这不当仲逸再摸摸自己包袱里的小布袋时,发现少了两块银子。
“你叫什么名字”,仲逸心里想着:莫非此人就是那个当初十里店中讹银子的店小二投胎转世
绝不能让这两块银子不明不白的被敲掉。
“怎么想混个脸熟是不是我叫刘三,兄弟们给面子,叫声三哥,”,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却也就是一副阴阳脸:“放心吧,不用套近乎,三哥记住你了,下次这个城门口你只管进出”,
仲逸随凌云子云游四海,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从小在义中村多年,蠡县也算自己的家,且师父再三叮嘱不得轻易行事,故此不能动怒,必须要忍住。
不过这话说“遇的好不如遇的巧”,既然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那就“回敬”一下这个刘三
仲逸将包袱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是这样的,我进城要找的人名叫樊文予,出来此地,不知他家住哪里,劳烦那位给带个路”。
樊文予知县大人的名讳启是你叫的刘三刚欲说出,却立刻咽了一口吐沫,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刘三立刻起身向几名守卫摆摆手,他们便各自散开,多年为吏,一张“凹凸不平”的脸上满是人情世故。他这才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身布衣却是眉清目秀的少年: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莫非老子今天碰到硬茬子了
不过刘三脸上立刻略过一丝阴笑:眼下怪事多万一是个骗子想蒙一把呢况且知县大人初来蠡县,外人并不熟悉,若城中确有重名之人,别人在此直呼其名也未尝不可。
“不知小哥所说的这个人,家住城中那个方位家中是高墙大院,还是小门小户”,刘三这人记性好,城中所有大户人家他一清二楚,未有半点含糊。
果真是不见真佛不烧香,仲逸看的此人一番心思着实不易:“我要找的这人家住城东,宅院坐北朝南,门口……”,仲逸看着满脸疑惑的刘三一本正经道:“哦,对了,门口有一对石狮子,大石狮子”。
一张阴阳脸立刻变得通红,而后却是一阵红来一阵白。仲逸觉得应该再加点火候:“都告诉你了,可既将我挡于此处,那就劳烦差大哥请这个人出来,否则小爷我就在此等候”。
……
城门口外的一个角落里,刘三差点要下跪道:“小哥,你是我亲哥,你看在下这双眼珠子该挖出来当球踢了”,说着他将两块银子递给仲逸,而后又从身上摸出两块更大的:“小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
仲逸接过银子,目光中一种冷冷的不屑:“看到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了吗若你日后不再将手伸进他们的包袱里,那今日之事便罢,如若不然,我只得请你去樊大人哪里好好说道说道了”。
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牵着一个大约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准备进城,看到那些凶巴巴的守卫,孩童紧紧抓住老妇人的衣角慢慢的躲到了身后。
仲逸上前对小男孩微微笑道:“来,这个给你,拿好了”,说着他将那两块“更大”的银子硬塞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只听的身后老妇人一阵嘶哑的道谢之声。
……
此刻正值午饭时分,街上行人比往常少了些,但各种大大小小的酒肆、菜馆、面馆还有小吃摊上确实热闹非凡。
几家口碑不错的酒楼里此刻人来人往,门口店小二却依旧朝着街上过往的行人揽客大喊道:“好酒好菜里边请”,楼上的客人将头探了出来戏道:这桌上的菜还没上呢喊那么多客人进来,都来舔空盘子啊哈哈哈……
一家老字号面馆,门口摆着几条凳子,排不到里屋的客人便临街靠窗围桌而坐,桌上一大壶热面汤随便喝,小碗里一瓣瓣的大蒜,主食未上,可那种专门吃面的感觉却表现的淋漓尽致。
路边小吃炸豆腐、雪菜丸子、热汤羊血摊前也有不少人光顾,正餐小吃这些人大多饭量小或平日里不干重活。当然,也不排除个别“大胃口”先在此垫吧垫吧,然后再去不远处的面馆来个大碗。
久居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凌云山,仲逸对此颇感新鲜,一路边走边赏,却不知前面就是蠡县县衙了。
“劳烦二位差大哥通禀一声,就说有人来访,要见樊知县”,说着仲逸便将书信递给门口的差役。
接过书信后,左右二人简单询问几句,然后施礼回应:在此等候。
片刻后,衙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位一定就是仲逸贤弟吧来来来,快里边请”,说话的正是樊文予。
这位知县中等个头,身体微微发福,脸上白白净净,一身绘绣溪敕的圆领青袍还算合身,只是腰间束带稍显紧促,不过这般装束在县城里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
“贤弟啊,我叔父与凌云子先生是故交,早就想请你下山相助,以后这蠡县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了”,樊文予比仲逸年长几岁,但若论待人接物,却比仲逸老练许多。
“樊兄这是这里那里话兄为官、弟为辅,兄为主、弟为佐,万不可乱了分寸”,樊文予兄弟相称,若论起来到也能说得过去,但初次见面,仲逸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樊兄,以后私下你我如此称呼,若有外人在,我还叫你一声樊大人,可好”。
“也好,也好”,樊文予哈哈大笑道:“果真是名师出高徒,贤弟所言甚是,考虑周全,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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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桩命案(上)
一县之衙,各种争端在此便可一拍而定,知县大人端坐大堂定纷止争自是威风凛凛。不过这县衙之上还有知府衙门,知府衙门还要听命于布政使司,如此一来,平日里各衙门间迎来送往自是在所难免,
每逢此时,知县往往会命人清场、祛尘,闲杂等人要回避,衙前街道宽敞平坦、干干净净,而那些三教九流之地自然要退避三舍了。
城北住着一家邹姓大户,这家人精明能干、任劳任怨,经过多年经营,终于成了气候,买卖做的越来越大,在当地也是人人皆知。
邹记运来客栈、邹记德发酒楼、邹记锦绣布行、邹记当铺,这些多数为邹家的家业,或几家共同经营但邹家占大头,在这些买卖中,邹家可算的上一家独大。
往年这些产业主要由邹老爹打理,后因他年事渐高便交由其独子邹荫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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