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记事

六
    同李瑾分别几日后，一日，慕青正在院中练剑，寒霜带了一大包药材进来。

    “主子。”见慕青练剑，寒霜静立在一旁。

    慕青停下，接过寒月递来的汗帕，擦了擦额头，“什么事”

    “瑾王府着人送的药材，还有一张药方。说是瑾王想到了更好的方子，让主人着这方子上的法子按时吃。”

    把剑递给寒月，慕青拿过那张药方。

    李瑾的字，龙飞凤舞，笔走银钩，字迹豪放洒脱，很难想象，竟然是一个身子孱弱之人的笔迹。

    一旁，寒月疑惑问道，“主儿，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那瑾王殿下的啊。”

    慕青收起那药方，淡淡一笑，大步往房里头而去，“不告诉你。”

    留下干瞪眼的寒月，和无可奈何的寒霜。

    回房后不久，丹枫院那边就来了人。

    “三姑娘，雯姨娘今日要去相国寺，便让老奴来问你一句，去也不去”

    近日春天日头正好，想罢，慕青抬头道，“许久不曾出府，也没有陪姨娘。告诉姨娘，慕青很快就去。”

    待得出府时，姨娘已经站在那处等着慕青了。

    见着慕青，齐雯卿拿了一青色的披风，来亲自为慕青披上。

    “也不知怎的，你小小年纪，整日里就穿得暮气沉沉。如今虽说已经是春日，你却穿得这般单薄。”

    慕青低头，抓住齐雯卿的手，“我知道了，姨娘教训的是。只是姨娘是长辈，以后万不可再等慕青了。”

    齐雯卿轻轻地拉起慕青的手，“你呀，几年不回京城，一回来了，也懂事了这般多，让的我这心头，一半是高兴，不知怎的，一半又是难过。”

    慕青最慌齐雯卿流眼泪花儿，连忙一顿好说，才把她骗上了车。

    去相国寺的路上，路程行至大半，路过一处时，慕青只听得外头传来一行人的声音: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乃一善人，必能好人有好报！”

    “无碍，乘安，你将这老爷送去京都的医馆吧。”

    “公子，可是你…”

    “咳咳咳，我无碍，离相国寺已经不远了，我就走走吧！”

    那个男子的声音，极轻极轻，说话时，还有着些许气喘。

    慕青素手一扬起车帘，就见外头，李瑾一袭狐皮大氅，从那马车上而下。而地下，一个身着黑衣粗布的中年男子被瑾王府的几个下人扶着，他的一条腿，想是已经骨折。

    太祖曾下令，“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罽。”

    时下懿朝，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尤其卑鄙，只得穿戴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粗布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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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农历三月三，上巳节。

    欢欢将房间轻轻推开，顿时，室外，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扑入，进来的，还有清晨金色的光曦。外边，一树树繁盛的桃花飘零，顺着春风，吹到慕青的手畔。

    花朵饱满丰盈，颜色清丽淡雅。

    欢欢的眼眸中，满是渴求，“郡主，我们出府游玩吧！今天是三月三！”

    刚刚说完，一脸冷肃的冷霜拿了包袱，走到慕青身旁。慕青搁下手中的笔，看着欢欢。

    “郡主，你要出去”

    “嗯。”

    “不带我“欢欢渴求。

    “放假三天。”

    说完，带着冷月冷霜出府，远远的，还能听到欢欢喜喜的叫声。

    “小桃城，距离京城来去两个时辰的距离。今日正好是上巳节，无数人都涌入京城去那里看望那繁华美景，刚好落得小桃城一派冷清。”

    漓河上，划着船浆的船家看了眼站在船板上的慕青，慢悠悠地说道。

    慕青动作肆意地站立在船上，一席红衣张扬，一头及腰的鸦鸦长发只用了条红色的发带绑上。

    漓河两岸，无数的桃花随风扑朔而逝，落花流水，粉色的桃红铺陈在绿幽幽清澈见底的小河上。

    质朴的老朽，青青的河流，无情的落花，都成了江上红衣女子的背景。

    小船上，慕青怀里抱着一酒壶，抬起头，肆意张扬地喝着小桃城特有的桃花酿。春日和风，轻轻吹拂在慕青身上，慕青一席长发飞舞，红裙翻飞……

    突然，却听一声激响，远处两艘豪华的巨舫相撞，顿时，有人从船上掉入水中，传来落水之人和围观人群的呼喊。

    见是有人落水，慕青对着一旁的老叟道，“老丈，还请借我一下你手中的竹竿。”

    接过老丈手中的竹竿，慕青往那湖心轻轻一掷。殷红色的身形轻飘飘地飞向湖心，然后在那湖中的长竿上脚步轻轻一点，顿时，从湖心向四周，那碧绿的波纹浅浅向湖面四周荡漾而去。



八
    跟着望江楼下几个守着的奴才上楼，慕青才看到，一室的热闹。

    她原本以为就只有李巍一人罢了，想不到，今日皇室众人出游，此刻正坐在临江的小楼上，轩窗四敞，将那外边的风景看得个明明白白。

    既是便衣出游，慕青沉思了片刻，便对那直直向自己望来的男人做礼。

    “慕青见过老爷，老爷大安！”

    此次前来出游的不过宣帝李岚，逍遥王李巍，三皇子李瑕，王妃曲婉心，七皇子李瑜，王妃陆明仪，八皇子李珉，王妃宋云溪，十三皇子李瑛。李瑛生母淳贵妃，李珉生母惠贵妃，及三个公主及其生母。

    一一见过在场诸位后，慕青却突然对那屏风后正在抚琴的男子亦是一礼。

    “瑾公子安好。”

    “什么，瑾哥哥也在”

    惊叫出声的却是七公主文容，听到屏风后的古琴声突然停止，她将信将疑地跑到屏风后，而后惊呼，“瑾哥哥！”

    坐在上首宣帝身旁的李巍，摇了摇手中的香茶好奇地问，“狸儿的一众兄弟妹妹都没认出那弹琴之人就是狸儿，青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

    慕青无语，难道你要我说，你和宣帝的眼神，时不时地就朝那屏风望去，而且，不久前，去拜访你时，你还问我，我最喜欢的曲子是什么

    当时她随口说了句《一剪梅》。

    而她刚刚一进入大堂，那李瑾就不懂声色地将曲子变成了《一剪梅》，和前面一首《望月》，衔接地可谓是天衣无缝。

    我要是再认不出，直接去死得了！

    好在有她以前无法无天的名头，她只是笑笑，“我乱说的。”

    “哈哈哈，都过了那么多年了，青丫头还是这般俏皮！”

    一众人都没说什么话，只是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屏风处。

    慕青得到的消息，李瑾虽然一年前从封地回京，可因着身体不适，还没公开见过他的任何兄弟。只有那七公主文容得了巧，在太后的寝宫中见了一次。

    看大家这般迫不及待的神情，难道还真是……没有见过

    农历三月三，花开烂漫，草长莺飞，清冷的漓河上，花香沉浮，黄莺啼叫，落花流水，金光披散，再一副岁月静好的世间美景，却不及出现在那屏风前男子的一姿一容。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李瑾一席白衣翩翩而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看着众人，他只是温雅一笑，对着慕青抱拳，“言熙见过姑娘。”

    声音温润，气质卓绝。

    这世界上，当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堪比李瑾这般完美的男子了。

    慕青连忙笑着回礼。

    在一众人感叹时，宣帝却紧皱眉头，“阿狸，怎穿的这般少”

    皇帝口中的少，与在场诸位，一般无二，可那个人是李瑾。

    “你身边的奴才是怎样服侍你起居的”

    说完，对着身旁的奴才说了句，“明日叫内务府，给瑾王府上再添置一百奴才女婢，可着沉稳性子的人挑选。”

    一旁的逍遥王却道，“小十二大了，要的是几十几百的奴才吗”

    在场的一众人笑笑。

    “那京中有什么品行贤良，又谦恭的女子可能好生照顾我儿起居。”

    一群人你来我往，慕青甚为无聊地



一
    夜，宣平候府，华灯初上。

    慕青甫一回府，就见姨娘小弟陈良安几人盛装打扮，候着慕青。

    齐雯卿见着慕青，连忙上前拉着慕青的手，“青儿，宫里头华公公来了，也不知什么事，已经候了你一个时辰了。”

    “你快下去洗漱，更衣，然后随我去厅里头接旨。”

    慕青疑惑，“究竟什么事”

    华公公是宣帝身旁的近侍，他来……又是什么

    按下一肚子的疑惑，慕青拉着齐雯卿的手直接往厅里而去。

    “洗漱什么，就这般。”

    大厅中，一袭华衣的陈老太君放下手中的茶盏，终归是忍不住试探，“不知公公此次所谓何事”

    下头的华公公却是一笑，“陈老太君，反正不是坏事就是了。至于何事，也要等昌乐郡主来了，咱家才能说啊。”

    “如此。”陈老太君笑而不语。

    待慕青来到厅室，华公公连忙起身，“奴才见过昌乐郡主，郡主大安。”

    慕青疑惑，“不知公公来是何事”

    哪想华公公看着慕青意味深长地一笑，“对于郡主，想必是大喜事也不定。”

    说完，打开手中的圣旨。

    陈府的一众人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大将军陈留之女陈慕青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

    今皇十二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陈慕青待字闺中，与皇十二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十二子为王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慕青一愣，却还是道:“慕青接旨。”

    待华公公走了以后，齐雯卿连忙握住慕青的手，眼眶一红:

    “什么！是瑾王，瑾王身子……陛下怎么能怎么能！”

    一旁，陈老太君从地上被人扶起，看着慕青，继而对齐雯卿道:

    “雯卿下去。”

    齐雯卿擦了擦面上的泪，禀退了厅中的一干子奴才，奴婢，连忙退下。只留了慕青，陈良安，陈老太君。

    陈良安看着陈老太君，十五岁大的少年已经高出了慕青一截。

    看了眼慕青，他跪在陈老太君面前，“祖母，那瑾王殿下，身子孱弱，连神医百里鹊都说他活不过二十。”

    “祖母，您老人家能不能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陈老太君七十又六，可是身子骨却硬朗得很，此刻，她睁着一只独目看着慕青，里边全部都是精明与思量。

    慕青素日里最为敬仰尊敬的人，除了陈留，就是她的祖母。

    没有理会陈良安的话，陈老太君独目盯着慕青，问道，“三娘，你如何想的”

    “慕青愿意。”

    看着陈老太君，慕青眼神坚定，声音淡淡地道。

    “何如此”陈老太君看着慕青发问。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嫁给李瑾，是最好的选择，是故慕青愿意。”慕青淡淡地道。

    哪想话音甫一落地，跪在地上的良安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阿姐！你怎能！”

    “那瑾王殿下，身子如何天下皆知。即便他身份尊贵，是能为我陈家百年清明延续，可京中除了他，尊贵无匹的人比比皆是！”

    慕青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良安的肩膀。

    “可是良安，嫁给李瑾，却是最为稳重可靠的选择。”

    “什么稳重可靠的选择为什么就不能是瑛王殿下十三哥同你，我交情素来要好，且他比之瑾王，也只是低在




二
    东方之日兮。

    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