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锦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满碧乔
&12288;&12288;“对对对”,孙策接腔道,“我这兄弟是居巢县令,本就是袁将军任命的官儿,与你父亲算是同僚。先父亦是袁将军手下,我们两家也能算作故交了。两位姑娘若不嫌弃,不妨到周县令家中暂宿一夜,如何”
&12288;&12288;大乔面露难色:“这……只怕不太合适罢。”
&12288;&12288;孙策还想再劝,却听小乔悄声对大乔道:“姐姐,现下四处打仗,战乱不休,十村八乡都没有驿站。我看这位县令大人不像坏人,我们不妨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赶路罢。”
&12288;&12288;语罢,小乔起身钻进了马车,大乔见此,只好弯身对孙策道:“那就劳烦两位公子了。”
&12288;&12288;大乔与小乔登入车中,孙策关好厢门,与周瑜同坐前室驾车。车厢内,大乔见小乔垂首不语,低声问:“妹妹这是怎么了你素来不愿意与陌生人纠缠,今日怎的会答应去那县令家借宿”
&12288;&12288;小乔轻垂眉眼,笑道:“姐姐细想,方才那登徒子觊觎姐姐美貌,回老巢包好伤口,只怕还会回来。车外这两人虽然莽直,却没有那些人坏。而且,我实在是有些冷了……”
&12288;&12288;大乔这才注意,小乔通身的紫袍已被雨水淋透,湿嗒嗒地黏在身上,她伸手一探,小人儿素玉般的额头微微发热:“难怪神色恹恹的,只怕是染了风寒,待下了车,想办法给你请个郎中罢。”
&12288;&12288;小乔没再答话,乖顺地靠在大乔肩头,沉沉睡去了。
&12288;&12288;飒飒冷风卷集飞雨,气温陡降至冰点,周瑜打马的手依然有条不紊,愈是这样的极端天气,愈要小心谨慎,山路湿滑,若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听得一旁孙策喷嚏连天,周瑜关切道:“现下只有你我,不必逞英雄。你的手受伤了吧那小丫头甩出的石子力道真大,你倒大胆,竟然徒手接了。”
&12288;&12288;孙策摊开手,只见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这臭丫头可真是,下手如此之狠,疼得我抓心挠肝又不敢表现出来!”
&12288;&12288;大雨倾盆,雨水顺着俊俏的面颊缓缓淌落,周瑜低声问:“你是不是看上大乔姑娘了我从来没见你谁这般上心过。可你别忘了,那小乔姑娘招式凌厉,能召唤飞禽鸟兽,鲁子敬说你父亲遇险时……”
&12288;&12288;孙策做了个手势,示意周瑜噤声,赖笑道:“你当我傻若非如此,我为何一力邀请她们去你家”
&12288;&12288;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巢湖之水汹涌似钱塘潮。岸边老宅里,老妇烹粥煮酒,小童则站在几株牡丹旁,撑着油纸伞为花遮风挡雨。即便如此,残花在风雨中备受摧残,飘零殆尽,并非人力可以挽回。
&12288;&12288;鲁肃仍未离去,坐在堂屋里赏着雨景自斟自饮,三杯温酒下肚,醺醺然飘飘如仙,惬意得想击缶唱歌。
&12288;&12288;一行人冒雨赶回,才进院门,周瑜就高声唤道:“周婶,劳烦为两位姑娘收拾间干净屋子,再熬一口热姜汤来。
第二章 远山芙蕖(二)
&12288;&12288;大乔嗓音悦耳如流水汀汀淙淙,孙策却惊得猛地从软席上弹了起来,低声问周瑜:“你这门板结实吗隔不隔音”
&12288;&12288;周瑜摇摇头,忍笑道:“差得很,连沏茶声都隔不住呢。”
&12288;&12288;孙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分窘迫。此时叩门声又起,大乔语气愈发急切:“两位公子在吗……”
&12288;&12288;周瑜起身上前,打开房门:“大乔姑娘有什么吩咐”
&12288;&12288;大乔双眸噙泪,小脸儿涨红:“我妹妹……原本以为只是风寒,现下额头烫得厉害,昏睡着连水也喝不下,能否劳烦周公子请个郎中来。”
&12288;&12288;鲁肃望着飞檐上如注的雨帘:“雨这么大,只怕没有郎中肯出诊吧……”
&12288;&12288;孙策箭步冲上,大力拍了拍周瑜的肩:“我记得你就会诊脉啊,以前仲谋吃坏肚子,不都是你煮药给他吃吗”
&12288;&12288;为方便照顾父母,周瑜曾随神医张仲景学过一阵医术。可许久未用,周瑜只怕会耽误小乔病情,推脱道:“看个腹泻还勉强使得,风寒看似是小病,如若救治不急,只怕会侵袭肺胁,发展为肺痨……”
&12288;&12288;孙策推着周瑜走出堂屋,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你就别推脱了。你若不肯,我胡乱给她喂药,把她吃死了,你心里不愧疚吗”
&12288;&12288;听了孙策这胡搅蛮缠的话,周瑜哭笑不得,转头想反驳。谁知孙策暗掐了他一把,挤眉弄眼个不休。周瑜一怔,瞬间明白了孙策的意思,硬着头皮对大乔道:“既然如此,我就试试罢。”
&12288;&12288;大乔杏眼通红,躬身一拜:“劳烦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12288;&12288;孙策、周瑜与鲁肃三人随着大乔走入客房,窄窄的床榻上,小乔昏睡着,一张小脸儿涨红,气色十分怪异。大乔已将她周身淋湿的衣物除去,换上洁净干爽的裙袍,又为她盖上厚厚的棉被,可小乔高烧难退,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12288;&12288;周瑜走到床榻前,对大乔道:“劳烦姑娘将令妹的双手拉出来,翻开袖笼,露出手腕。”
&12288;&12288;大乔马上照做,腾开位置,供周瑜把脉。周瑜冲小乔一拱手:“得罪了”,而后单腿跪倚在窄榻旁,为小乔号脉。孙策哭笑不得,低声对鲁肃道:“这些儒生可真是迂腐,诊个脉还要说个四言八句的。”
&12288;&12288;鲁肃平日里虽没什么正形,亦自诩翩翩儒生,听了孙策这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可他不好反驳,只得兀自翻翻眼,伸长脖子咽了这口恶气。
&12288;&12288;周瑜蹙着俊眉,认真地为小乔诊脉。小乔的脉象看似平滑,实则暗藏凶险,应是内火加感风寒引起的。周瑜仔细把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收了手,起身对大乔道:“令妹年纪小小,体热难消,恐怕会伤了心肺。而且周某察觉,令妹早有肝郁之症,从脉象看,应当是在服药调理。周某不知令妹用药配比,不敢贸然为她开散热的药方。”
&12288;&12288;大乔听说小乔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回道:“我知道方子,可以写给周公子。”
&12288;&12288;周瑜一摆手:“不忙,我师父长沙张太守前几日恰好来居巢,采集今年新出的毛峰入药。周某打算把小乔姑娘的症状写下,由伯符和大乔姑娘一道送去湖畔茅庐,请我师父看看,对症开方,好抓药回来……”
&12288;&12288;周瑜口中的“师父”,正是时任长沙太守的张仲景。虽然在朝为官,张仲景却将更多心思放在了悬壶济世上,每年春日
第三章 波荡鸳鸯(一)
&12288;&12288;积雨云重,风雷万里,才过酉时,天色就暗沉得犹如子夜。孙策赶着马车,沿着巢湖官道疾驰,道上空无一人,旁侧巢湖水汹涌如潮,坐在前室驾马的孙策浑身湿透,虽是春日,却余寒犹烈,孙策不由打了个寒颤,喷嚏连天。
&12288;&12288;头顶之上方寸地突然放晴,孙策抬眼一看,只见大乔俯身上前,为他撑起了竹骨绸伞。孙策回身粲然一笑:“伯符何其有幸,有大乔姑娘为我撑伞,哪怕即刻死在此地,也死而无憾了。”
&12288;&12288;大乔面颊微红:“孙公子真是爱说笑……听闻孙公子是江都人士,为何对这居巢县如此熟悉”
&12288;&12288;“孙某是吴郡富春人,家父过世后,才随母亲带弟妹辗转搬迁至江都。我兄弟公瑾的祖籍就在此地,今日你们去的正是他家的祖宅。”
&12288;&12288;大乔微微颔首:“小女子心有一问:周公子是洛阳令的嫡亲子,怎会只在这江南一隅做个小小县令呢”
&12288;&12288;“说来话长”,孙策轻声一笑,回忆起周瑜刻意在袁术面前装疯卖傻,出尽洋相。袁术见周瑜疯疯癫癫,行事无状,认定他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便如他所愿,让他回到居巢做了县令。
&12288;&12288;大乔见孙策并未正面回话,只好再问:“听闻周公子人品贵重,只做小小县令,实在令人困惑……可是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12288;&12288;见大乔一直探问周瑜之事,孙策起了几分警觉,他回眸一笑,轻轻握住大乔执伞的手,假装十分介怀:“大乔姑娘怎么总问我兄弟的事,也不关心关心我”
&12288;&12288;大乔触电般不自然地收了手,咬着薄唇:“我并非刻意探问周县令之事,只是舍妹在周县令家中,又卧病在榻,我这做姐姐的实在有些不放心……”
&12288;&12288;原来大乔只是放心不下小乔的安危,并非要探听什么。孙策卸下心防,几分疑窦顷刻转化为柔软。原来天下的长兄长姐都是一样,孙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我这兄弟年纪虽轻,却刚死了夫人,心中郁结,只差没入寺为僧,现下看见母鸡都要绕道走,必不会对你妹妹有什么非分之念。我能理解姑娘的担忧,请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12288;&12288;大乔望着孙策坚毅俊朗的背影,心头一暖:“多谢孙公子体恤……可周县令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已经成亲了夫人早夭,实在可惜。”
&12288;&12288;“你知道他父亲是京畿之令,恐怕还不知道,他岳丈是司徒大人王允。若非权臣当政,朝堂昏暗,以我兄弟的才能,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12288;&12288;“只听你一直夸周县令,孙少将军亦是人中龙凤,实在不必自谦。当年若非孙老将军举义军,江东之地早已沦为焦土,虎父必然无犬子,相信少将军一定能有所作为。”
&12288;&12288;孙策神色飞舞,十分自得,却不肯让大乔看出他如此欢欣,故作冷静道:“姑娘谬赞了,我这人自信得很,从不自谦。不过今天能听你这样的美人儿唤我这没有一兵一卒的野将军一声,心里着实舒服得很。”
&12288;&12288;巢湖环抱蜿蜒之所,正是张仲景小住的茅庐。大雨如注,矮篱笆墙里,一个扎着总角的童子摆弄着几十口比自己还高的大缸,用来收集雨水。见孙策驾马车前来,童子匆匆一瞥,背过身去,未作理会。
&12288;&12288;这孩子是张仲景最小的弟子,时年不过八岁,因为自小跟着张仲景,脾气秉性与他十分相似,每次见到孙策,都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孙策气得直笑,隔着篱笆大喊道:“小孩儿!张老汉若是在屋里,就请你通传一声!”
&12288;&12288;那童子好似没听见,继续着手中的活计,一声不吭。
&12288;&12288;孙策被驳了面子,不由有些不快,他强压着性子对大乔道:“雨太大,姑娘不便下去,请在车里稍等,我下去看看,若张老汉在,我再出来喊你。”语罢,孙策跳下了马车,冒雨翻过篱笆,向茅庐走去。
&12288;&12288;屋内空无一人,只堆放着许多不同种类的草药,散发着熏人的药气。孙策赶忙屏息摆手,快步退出了房间。
&12288;&12288;大乔万分
第三章 波荡鸳鸯(二)
&12288;&12288;周瑜功亏一篑,只得从客房走出,迎面撞见大乔快步走来。周瑜向旁一避,大乔微微躬身,走进了客房。见孙策立在雨中,一副狼狈样,周瑜好奇又好笑:“怎么让你去求药,还差点把命送了,我师父可在茅庐”
&12288;&12288;孙策捋捋黑发,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哼道:“周公瑾啊周公瑾,你那个师父……不提也罢,以后莫要让我再看到那老汉。”
&12288;&12288;周瑜蹙眉忍笑:“既然没见到我师父,这药……”
&12288;&12288;“屎涨挖茅厕,人都快烧晕了,没找到张老汉就不治病了不成我和大乔姑娘赶车去县城的医馆,开了这药方。我看那郎中一把年岁,胸有成竹的样子,应当不会有差池。”
&12288;&12288;话虽如此,周瑜依然有些不放心:“把那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12288;&12288;孙策将手上的雨水胡乱抹在衣襟上,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糙纸,上前递与周瑜。周瑜仔细看过,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如此,就先按照这方子煎药,让小乔姑娘喝了罢。”
&12288;&12288;孙策压低嗓音问周瑜:“你费劲把大乔姑娘支开,可有什么斩获”
&12288;&12288;周瑜示意孙策屋里说话,两人一道走入堂屋,周瑜紧紧关上了木门。孙策打趣道:“这门板沏茶声都隔不住,关不关又有什么分别”
&12288;&12288;“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方才我在小乔姑娘包袱里,看到了一个‘卍’字的锦盒。可我还未来得及详观,你们就回来了。”
&12288;&12288;孙策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阴沉:“难道乔蕤父女,当真与我父亲遇害之事相关”
&12288;&12288;“不好说相关,也不好说毫无干系。毕竟这卍字,也不是谁家独有。”
&12288;&12288;孙策抚着腕上的卍字疤痕,神色冷然:“这卍字,信佛之人常用,可佛家不主杀生。除佛家外,黄巾贼也曾用过。当年我父亲率部攻打,逼死张角,黄金余孽也难逃干系。”
&12288;&12288;“黄巾贼中若有如此能人,为何当年会被孙伯父打得溃不成军而且过往五年,江湖再无黄巾军的线索,只怕并非他们所为。”
&12288;&12288;孙策斜靠在木案旁,神色愁楚,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笑意:“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真的会以为鲁兄看多了《山海经》,瞎说什么鸟人之事。现下看来,我父亲遇害之事,绝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12288;&12288;“这乔家两姐妹,来得蹊跷,不论如何,我们都该多加小心。”
&12288;&12288;孙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打从父亲过世后,好像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提防,对任何人都不敢轻信,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12288;&12288;周瑜才要宽慰,忽听大乔在门外轻道:“孙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12288;&12288;孙策即刻改了伤怀之色,起身正正衣襟,上前打开了房门,玩赖一笑:“大乔姑娘有何吩咐”
&12288;&12288;“天色晚了,又下着大雨,实在不好麻烦二位,只是妹妹卧病,我们姐妹只怕一时难以动身,总要给父亲传一封书信才好……”
&12288;&12288;孙策挤眉弄眼道:“这有何难,请姑娘留下墨宝,我兄弟派遣一得力之人送往驿站就好。”
&12288;&12288;大乔从宽袖中掏出信笺,双手递给孙策,躬身揖道:“那就劳烦两位公子了。”
&12288;&12288;孙策接过信笺,关切道:“大乔姑娘太客气了,令妹用过药了吧”
&12288;&12288;“方用过,又睡下了,想来风寒并非即时可以恢复,还要在周公子府
第四章 绝世名医(一)
&12288;&12288;大雨不知何时停了,碧落云开,星辰洒坠,湖面盈盈交相辉映。渔人撑篙撒网,置身其间,仿佛身着霓裳羽衣,冯虚御风畅游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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