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国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夏柷
后来,赵西枫在李婶酒楼说书人处,听得几本演绎小说,就在同龄小孩当中组了个西枫教,自封教主,哄的其余“教众”对他行“伏地三滚”大礼,大人们每天看到自家孩子每每回家必是灰头土脸,一身泥巴,都恨死了老赵家这个混世小魔王。
现在,小魔王会了武术,那真是谁也挡不住了。
镇上自此少了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多了个捣蛋的将军,打架的元帅,鸡鸭猫狗飞禽走兽,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血霉,被赵西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赵西枫抓到这些小动物也不欺辱打杀,而是抓在手里为其背诵佛经,天天如此!久而久之,邻里觉得公鸡打鸣都带着节奏和禅意。
如今赵西枫已经十岁了,差不多到了大周法定孩童蒙学的年纪,大家都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这个小魔王交给先生管教了。
在赵西枫约摸五岁的时候,赵五便开始考虑存些银子为赵西枫入官家学办做准备,好在大周朝对军人想来优沃,省吃俭用下来,还是凑出了这笔钱。
这天,是蟠龙镇新教司上任第一天,也是新学生报名入学的日子,赵五带着银钱,拿上特地从李婶那里买来的两壶镇上特产特产的琉璃烧,想了想,又从房檐上拿下两条挂肉,这才带着赵西枫向着学办走去,听说今年入学的规矩和往年不同,在赵五看来不过是新来的先生想立个规矩,多带点礼总是没错的。
当赵五二人走入学府偏厅的时候,厅里已有四人在座,上首位正是新任教司周哲,左手边是镇外小庙的老和尚,右手边一人五尺来高,赤面虬髯,一身穿着贵不可言,而一镇之守郭佑只能敬陪末座,四人本来在低声商量些什么,看到二人走进来就停下来,笑着看向赵五。
赵五先对周喆抱拳,再回身对郭佑行礼,这是大周书教为先以礼治国的
第七章 轮回幻境
赵西枫炼体的桃树旁边有一栋土胚房,那是麻衣老僧亲手修建的小庙,庙里除了日常用到瓶盆瓦罐,并无旁的摆设,就连寻常庙宇里供奉佛祖金身的地方,也只摆放了一个蒲团,平日里老僧就坐在佛祖的位置,为偶尔来小庙还愿或求药的百姓讲经说法。房子外有一圈篱笆,圈住了包括桃树在内方圆八丈四尺,篱笆在正对小镇的城门的地方有一处仅已认可过的开楼,据老僧讲,这八丈四尺是八万四千世界,篱笆是红尘十丈的樊篱,开口是普度众生的方便之门,赵西枫对此不屑一顾,赵五却珍而重之的记下了。
今天,赵西枫站在着方面之门的门口,感觉很不方便,他已经尝试了好几次,只要一迈出这院子,就又回到了院子里,似乎这小院变成了一个循环,赵西枫拿起一块石头,对着院门扔了过去,石头透门而过,并未重新飞回院子,看来出不去的只是自己。
赵西枫瞪着大眼睛,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隐隐觉得这和早上学府那个先生口中的考试有些关系,于是不再盲目硬闯,站在门前开始思考解决之道。
顾家是小镇上两大家族之一,几乎垄断了小镇的南北商路。蟠龙镇地处边关,远离中原,包括盐铁之类的很多必需品要从南方采购,所以顾家在当地极有影响力,镇上百姓常说流水镇守铁老顾,绝非虚言。七年前,顾家二房生了个男婴,取名清源,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却在星潮过后忽然开了窍,一夜之间开口说话,三岁识三千字,聪慧过人,家里人将之视为中兴之宝,不仅从京师高价请来国子监告老的先生,更是旁敲侧击打听到本次来蟠龙镇挂职的教司竟是来自清贵难言的天庆司,对本次学府考试极其重视,一大早便走了门路候在学府,报名结束后更是一刻不停开始准备考试。
此时,顾清源正在抄写今年京师士子间赞誉颇高的《云山诵》,本来半个时辰绝对可以抄完的文章,竟然一个时辰之后仍只抄写到中段,宣纸已经用去了一大叠。
顾清源闭目凝神,略一思考,脸上出现一个极其典型的成年人从容的笑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抄写下去。
董家二胖从学府回家后就嚷嚷着饿,其实只是想早些吃过饭后早点去找李婶家的丫头玩耍,父母匆忙为他准备好午饭,然而真正坐上他饭桌才发现,今天的米饭竟是怎么吃也吃不完,肚子也一直填满。
苟以方回到家,看着仍未酒醒的父亲微微叹息,只得自己生火淘米做饭。苟以方的父亲是个落榜的秀才,年轻时薄有才名,只是科举屡试不中,自艾自怜间染上了酒瘾,这些年败尽了家产越发不求上进,若不是靠着苟以方已改嫁多年的娘亲时常接济,恐怕父子二人早已饿死街头了。
苟以方一边想着如今几乎无法见面的娘亲,一边烦躁的转动吊绳取着井水,然而今天的吊绳却似乎有无限长,井中的木桶始终没有出现。
此情此景出现在镇上所有报名参与考试的二十三名学生身上,正在做一件事却怎样也做不完,仿佛陷入一个时空无限循环的怪圈。
周喆四人依旧在学府偏堂,四人围坐一个八角圆桌旁,桌上错落摆放着二十三面铜镜,镜中景象正是诸考生目前的样子。
“轮回扣”老僧赞叹道:“周先生年纪轻轻就习得如此高深的天庆秘法,后生可畏。”
周喆摇摇头说道:“大师谬赞了,这轮回扣本是我师父离开小镇时提前布就的,借由这些孩子手中灵牌触发,与我关系不大。”
郭佑皱眉说道:“轮回扣是天庆司内阁极高明的幻术,即便修行者也很难在一时半会破解,用它作为考题,是否过于严苛了,况且长期困于幻境,对这些孩子也会有所影响,李大人的布局有些唐突。”
周喆一面飞快的在铜镜上来回浏览,一面解释道:“这些幻境都是极简易的初级幻术,如果说完整轮回扣造就一方真实世界,让人迷失其中,那考生们所要面对的不过是皂水气泡,一戳就破。所以轮回扣作为本次初考的第一题,首先考察的便是这些孩童们的心性,诸位且看。”
说着话,他将手指向桌上七面铜镜,镜中孩童们在发觉自身异常后,开始惊恐,随后哇哇大哭,情绪崩溃,吵闹不止。
周喆一脸平静将这七面铜镜向下倒扣,盖在桌面上,然后说道:“修行之路本就逆天独行,遇到的艰险与困境不用我说在坐各位也都有体会,这些孩子性子弱了些,没有直面问题的勇气和决心,对他们来讲,做个普通人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老僧与郭佑轻轻点头,郑姓男子则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周大人,这一上午凡是你给出令牌的孩子,都是有修行天赋的,在星潮未落时的小年景里,放到哪里都可称之为天才,在我看来,断绝他们的修行之路是对我朝极大的浪费,要知道这些孩童长大以后,原本都可以成为北征白海的重要战力。”
周喆抬头看他一眼,说道:“朝廷自当以百姓利益为先,倘若我们培养不适合征战的人上战场,那这样的周朝,覆灭也罢。”
郑姓男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场面气氛一时间略显尴尬,郭佑深知此二人自己都惹不起,但偏生对未来蟠龙镇都影响极大,只得岔开话题,指着一面铜镜说道:“看,有考生破幻了。”
“这么快”周喆讶异道.
三人看向那面铜镜,破幻之人正是苟以方,他见转绳迟迟摇不出木桶,便抛下绳子,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抛入井中,确认有水声回响之后,跑回自家屋内取出另一根绳子,与一块干净的海绵,他将绳子绑住海绵沉入水井,片刻之后,拉出海绵,将海绵的水挤在淘米的盆里,如此反复三四次,盆内的水慢慢没过米粒,幻术逐渐消解,苟以方端着米盆从镜中走开。
周喆笑道:“这孩子倒也聪明,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幻境的结症所在,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郭佑陪笑附和道:“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接下来陆续有考生破幻,其中董二胖硬是靠一盘红烧肉吃光了幻境提供的“饭量”,让人啼笑皆非。
镜中身影越来越少,只剩下寥寥数人,眼看太阳已西斜,若在日落之前扔无法破幻,说
第八章 一年之约
天色渐晚,一盏盏昏黄的灯火透过家家户户的窗棱,将初冬的塞北小镇晕染出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赵西枫父子、李婶与李璇,四人此时正围坐在赵家厨厅里,桌上摆着一尺来高的铜架高炉,炉锅内炭火正红,羊肉初熟,入冬前存下的大白菜在肥美的汤汁里来回翻滚,令人垂涎欲滴。
餐桌上喜气洋洋,甚至透出些许过节的味道。
李婶从自家树下挖出一坛陈酿十多年的陈酒,不同于镇上清澈凛冽的琉璃烧,这是李婶江南老家的黄酒,酒浆在窖藏多年后,呈现出浓稠的琥珀色,经炉火一温,散发出悠悠的香气。
李婶首先倒满两小碗,分别让赵西枫与李璇郑而重之的洒在地上,纪念二人已不在身边的血亲,李璇一脸懵懂,想到许久不见得娘亲,一边敬酒一边泪水涟涟,而赵西枫自小没见过亲生父母,则满脸不在乎,草草泼出酒水了事,大咧咧的舔着碗底剩下的酒水回到桌边。
接着,李婶将四人酒杯一一斟满,就连从未喝过酒的李璇也分到一杯,不一会儿,羊肉与黄酒都已被消灭大半,醺然间李婶想到李璇父母,于是不知是第几次湿了眼眶,而赵五又在吹嘘自己年轻时纵马疆场的故事,说蛮子多凶残,说将军多威武,说密云关多雄壮,渐渐的,这些都不说了,开始说赵西枫幼时的趣事,前天造了什么孽,昨天又捣了什么蛋,李婶在旁微笑着补充,李璇不知今天长辈们为何如此高兴,但也猜到大约与学办有些关系,童声稚气的承诺一定好好读书,众人开怀大笑,而赵西枫则是从屋内取出棉衣披在已颇有醉意的赵五身上。
酒酣饭饱之后,李璇不剩酒力昏昏睡去,李婶把还在喃喃自语的赵五扶进里屋躺下,自己则留下来打扫收拾。
赵西枫默默走出家门,随意闲逛,不一会儿又走到了桃树下,看着桃树,又看看今早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小门,略一犹豫,走进寺庙小院,倚着树干慢慢坐下。不知为何,他对这棵桃树有种莫名的依赖,当初赵五说要带他炼体,他就选了这个地方,学府报名之后,也想来这里坐坐,今日饭桌上听大人们在讲关于亲生父母什么的,尽管脸上再表现出不屑,心里还是泛出一丝淡淡的怅然,他低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慢慢划出两个字,并轻声念道:“妈妈。”
月光悠然洒下,一根桃枝的影子在赵西枫的脸上摇曳着,像是一只安慰他的手,轻轻抚过脸颊。
小庙内,麻衣老僧看着赵西枫在树下静坐片刻后逐渐远去的背影,目露悲悯之色,口宣佛号。
片刻之后,老僧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道:“丁施主大驾光临我这山野陋寺,不知有何贵干。”
小庙那处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一阵抖动,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声如夜枭,形似鬼厉:“枯海秃驴,十七年不见了,老夫还真有些想你。”
老僧淡然回到:“二十年前,丁原施主在埋水河边假借水鬼之名暗害来往商旅性命,收集生魂炼制法器,贫僧在河边守了你足有十年,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难得有缘,不如你我切磋印证一番,看是世间少了一只水鬼,还是去了一个大和尚。”
丁原桀桀怪笑道:“枯海秃驴你可莫要诓我,这几年你枯坐于此,早已把整座蟠龙镇炼化在十方樊篱之内了,整个小镇就是你的世界,除了连城碧血无人可破,可只要我不进镇门,你也奈何不得我,因为我比你快。”
在与枯海说话期间,丁原的身形始终是一道虚影,原来他一直催动身法在原地反复进退,快到了身形模糊的地步。
枯海闭起双眼,确认只要丁原不踏入小镇,就无法被锁定的事实,于是叹息一声,放弃了尝试。
丁原得意的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这次我来,也不是可以与你这和尚为难,只是受人之托,向你讨两样东西,顺便把我师门法器带回山里。”
枯海眼皮略抬,说道:“丁施主所说的法器,可是当年百鬼行刺永乐公主时失落在此的鉴魂筒不知其他两件又是什么东西”
“正是鉴魂筒,百鬼当年趁我师兄闭关期间,盗出我宗远走白湖,如今我来取回,也算物归原主。”丁原负手点头说道,“至于另外两件,一件是本次星潮凝聚的星石,另外一件则是赵家丫头的龙牙碧。”
枯海怒道:“那鉴魂筒本就是集炼阴物搜魂夺魄的歹器!贫僧若不是还念你家掌门与我师父的旧情,早就毁了!又怎会交于丁施主这般品行的人手中,龙牙碧更是永乐公主陪葬之物,且不说贫僧并不知公主葬于何处,就是知道,也不可能挖人坟墓!至于星石……”枯海顿
第九章 初入学堂
第二日清晨,赵五父子吃过早饭,来到桃树下完成一天炼体的功课,直到旭日初升,小镇缓缓醒来。
赵西枫回家洗漱之后,把昨日从周喆手中接过的令牌与书本装入李婶缝制的书袋中,独自走向蟠龙学府。
“呦,赵大教主这是读书去啊”
“赵家娃儿,你阿弥陀佛说腻了要改念之乎者也啦”
镇上与赵西枫相熟的长辈见到小镇第一顽童背上书袋,一副正儿八经的学子模样,均觉好笑,纷纷上前调侃。
赵西枫脖颈一梗,学着戏文里秀才的样子向四周挽袖作揖,细声细气的回道:“各位乡里,小生这厢正赶着去学堂,请诸位快快让开,若是耽误早上的课程,可仔细诸位家里娃娃身上的皮肉,王叔,我昨天去学府报名的路上可是看见你家三狗子了。”
人群中王叔脸色一垮,嘟囔道:“老赵那么厚道的人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球。”嘴上虽如此说着,身子还是向后退去,让开了道路。
众人笑骂一阵各自散去,赵西枫睥睨环视,哂笑一声,晃悠着小书袋奔往学府的方向。
学府门前,周喆微笑静立,众学子一一上前见礼。
周喆顿首还礼,逐一将那些通过初考的孩童与其他人分别出来,送入学府偏厅,剩下的则由另一位教习接引到了主厅。
偏厅的孩童们微微有些兴奋,经过昨日幻境,所有人在懵懂间都猜到了些什么,对未来学堂生涯不禁心潮澎湃。
当赵西枫进入偏厅之时,人已差不多到齐,小镇不大,多半都是熟面孔,除李家姑娘外,大部分都挨过这小魔王的拳头。
众孩童见赵西枫进门,多数都退后半步,露出警惕与惊恐的神情,有两个甚至已经张嘴准备哭嚎,被赵西枫一瞪眼,又憋了回去。
只有一个明显比其他孩子高壮两圈的小孩缓步走出人群,对赵西枫拱手招呼道:“赵教主,三日前菜市口那一战之后,别来无恙吧”
来人正是董二胖,二胖的父亲是镇北军里的尉官,从小二胖就被各种军中长辈调教习武,再加上他本身体魄健壮,正面与赵西枫放对并不落下风,于是在镇东组了个“灭枫帮”,抗击“西枫教”的嚣张气焰,是蟠龙镇同龄人中少数不惧小魔王的“豪杰”人物。
赵西枫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不伦不类的潦草还礼,敷衍道:“董帮主,好说好说,”显然没把董二胖当一回事。
“董帮主”大怒,“英雄”惜“英雄”式的潇洒豪迈,却没有得到丝毫尊重,白费了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腔江湖豪情。于是撸起袖子正欲上前再续三日前菜市口的巅峰之战,忽听身后有人弱弱的唤道:“西枫哥哥。”李璇越众而出,奔向赵西枫,口中还说着西枫哥哥我早上等了你好久这类的话语。
二胖放下拳头一声长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大概是江湖儿女逃不过的宿命吧。
众孩童玩笑过后,见周喆领着一个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缓步走入偏厅,渐渐安静下来,神情兴奋的看着这位新任的教司。
周喆环视一周,笑眯眯的说道:“各位好啊,我就是大周蟠龙学府信任教司,我叫周喆,你们可以称呼我周先生。”
“周先生。”众学生躬身行礼。
周喆看着身边一双双殷切的眼神,想起自己幼时第一次看见师傅的样子,温声说道:“你们猜的没错,我会负责教导你们修行。”
学生们一阵骚动。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要先能拿起这个葫芦,喝到这碗水。”说着话他走到讲台旁,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葫芦与一只小碗放在台上,周喆顿了一顿,促狭笑道,“能喝到壶中水的自己来教司房找我,若是做不到,就和其他学生一样,先好好读书识字吧。”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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