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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国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夏柷

    众学生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率先反应过来的孩童纷纷起身上前查看,走到一半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回头一看,周喆带来的老先生手持一根一尺来长的戒尺正拍击着门框,学生们一缩脖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老人穿过众人来到讲台,“咣当”一声把戒尺扔在桌上,清了清喉咙,严肃说道:“上课!”

    众人不情不愿的各自找位置坐下,本以为可以接触到神奇的修行界,却还是要和其他人一样读书,不禁有些失望,对老先生的授课也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赵西枫领着李璇到角落坐下,没有看向那只葫芦。

    一个早上就这样在之乎者也摇头晃脑中无聊无趣的度过了。

    蟠龙学府只每日早上有课,正午一过,愿意留下读书的学生可在学府留到日落,期间有先生在旁督导,若另有安排,也不强留。

    正午十分,老先生看着上课时无精打采此刻跃跃欲试的学生们一声冷笑,整理衣冠走出偏堂,果不其然,众人哗啦一声全部站起,大部分向着葫芦围了过去。

    “钱先生,钱先生!”

    老先生回过头,那个名叫顾清源的孩童,快步赶了上来,走到自己面前,先是仔细的整理了仪容




第十章 月下人间
    赵李二人走后,苟以方也紧接着离开学府,根本顾不上讲台上众人围观的葫芦,快步向镇西走去,距离他去酒楼帮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他来说,修道,读书,科举,都太是太遥远的事,家中见底的米缸与父亲的酒债才是眼前的困扰。

    走出学府偏堂时,蒋氏兄弟故意在他面前一问一答说道:“狗尾巴这么着急回去,是知道自己没有修行的天赋,还是急着回家去见妈妈啊”

    “这你就错了,他要见妈妈,可不能回自己家,要去顾清源家了。”

    接着就是满堂的哄笑声,孩童间这些所谓的童言无忌,往往最是伤人。

    苟以方眼眶微红,小手握拳,却没有回头,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冷言冷语,他知道如果回头辩驳只会换来更多的恶语中伤,只能快步离去。

    终于,当月色已完全占据了小镇的天空时,结束了一天的学业与劳务后,苟以方揉着红肿的手腕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镇子里的房子早被秀才变卖拿去换酒喝了,如今他住在镇西十里坟岗边的茅屋里,

    半个时辰后,苟以方站在了坟岗旁的破旧茅屋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学府里的委屈与对修行生出的些许幻想抛在脑后,推开了房门。

    房内没人。

    “阿大。”苟以方用家乡方言轻声唤道。

    无人应答。

    苟以方又大声喊了一句,依旧没有声音。

    苟以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想到镇上有关于乱坟岗的各种传说,从门后奋力拿起菜刀,小心翼翼的沿着屋内走了一圈,只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指向乱坟岗的方向。

    苟以方看看清冷皎洁的月色,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走向乱坟岗的方向。

    坟岗不大,只是个背阳的山坡,苟以方紧赶慢赶翻过山头,一路上几个明显被人为挖开的坟包向着夜空翻露出黑色的泥土,就像是大地腐烂出的脓疮,一黑衣老者背对着苟以方坐在不知是哪一个死者留下的残破的墓碑上,一口口吸着旱烟,烟雾凝而不散,泛出诡异的黑色,月光照射其中,反射出阵阵阴森的幽光,几具还挂着腐肉的尸体跪在老者四周,如同朝拜君王。

    苟以方这下知道来时的几座空坟是怎么来的了,顿感一阵胃液翻腾。

    老人的脚下侧卧着秀才,生死不知。

    “老爷爷,您身边躺着的是我父亲,我要接他回家吃饭啦,”苟以方强忍着畏惧,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仿佛对周围活动起来的尸体、诡异的老人和昏迷的父亲,感受不到丝毫异样。

    老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苟以方,阴森笑道:“好啊,你父亲喝多了,你过来扶他一把吧。”

    苟以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颤抖着勉强笑道:“看来父亲今天很您喝的很尽兴,我就不扫老爷爷的兴致啦,晚一点再过来接人吧。”

    那老人歪着头,有意无意的把脚尖对准秀才的太阳穴一晃一晃的,:“那行啊,你走吧。”

    “我这就走啦。”苟以方扯了扯嘴角,脚下却一动不动,额头上泛出一阵阵细密的汗珠

    老人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还在耍花腔,想回镇上找周喆那小子来对付老夫吧,你倒是去啊。”

    苟以方勉强笑笑,说道:“老人家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看着老人头顶凝聚不散的黑烟和周围蠢蠢欲动的腐尸,苟以方此时心中已渐渐充满了绝望。

    但是接下去,老人一句话把苟以方从绝望中带进了天堂:“苟家的娃儿,你愿意跟我修行么”

    苟以方张口结舌呆立在原地。

    老人抬手指向那团黑色的烟雾,继续说道:“你从小备受欺凌,吃尽世人白眼,内心对世界的积怨非常人可比,这点你虽然隐忍克制,但怎么瞒得过老夫你天生聪慧,行事不拘一格,跟着周喆天庆司那一套循规蹈矩的路子,如何能超越顾清源如何在你母亲面前抬起头来不如跟着老夫,我教你真正的修行,百无禁忌的那种,学会以后你和你爹再也不用住在这鬼地方了,再也没人敢笑话你娘亲的事,从此以后,只有你欺负别人,再也没人能欺负你,如何”

    苟以方“噗通”跪在地上,脸颊深深埋入不知是谁的坟包,大哭失声。

    “老夫丁原,从今往后就是你师傅了。”老人挥手驱散黑烟,放声大笑,像是在对谁示威。

    十里外的小庙内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时间稍早谢的时候,天色渐晚,小镇从白天的喧嚣中渐渐沉寂下来,夕阳最后一抹金黄的余晖洒在深青色的城郭上,显出些许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赵西枫回到家中,从书袋里取出周喆赠与的灵牌,握在手中细细把玩。

    今日,当周喆拿出葫芦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心脏的位置猛然一颤,似乎在回应某种原始的渴望,似乎是葫芦在召唤他走上前去,赵西枫心中隐隐觉得,只要他愿意,似乎随时可以举起葫芦,饮尽其中清水。

    然而只一瞬间,出于某种对于的危险的特殊感应,他发觉周喆的目光似乎在刹那间锁定了偏堂内的所有孩童,只要有人露出异样,就会被立即发觉,而赵西枫却不想被人发现自己与众人有任何不同之处,只好强行忍住不看向讲台的方向,之后的整个上午,这种被观察的感觉都没有消退,于是便一直克制自己不看,不想,全情投入课业,一熬到下学,立刻拉着李璇离开,迈出学府大门的那一刻,冷汗已湿透全身。

    赵西枫看着此刻手中的灵牌,总觉得灵



第十一章 劝学云间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又到了一年丰庆祭。

    在这段时间内,依然没有学生能拿起讲台上的葫芦,董二胖在连续尝试了一个月换了二十六种方法之后,彻底放弃,现在每天就是有气无力的跟着学府的教习们摇头晃脑,其他孩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只有顾清源、苟以方、李璇与赵西枫四人,还未做过任何尝试。

    丰庆这天,学府没有上课,周喆带着学府偏厅众学子来到镇外,说趁着冬日暖阳正好,要带着大家放纸鸢。

    蟠龙镇地处边塞,腊月十分已经是极寒冷的时节了,对于教司私带自家孩子出门受罪,家长们颇有微词却也无计可施。

    于是,十几个学生人人包裹的如同小粽子一般,跟在周喆身后来到镇南的小庙前,虽然天气寒冷,但众人孩童心性,能出来玩耍,总好过留在教室背书,所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周喆一身单衣,只是在脖颈上斜挂着一条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皮草,看上去名贵异常。

    放纸鸢时,学生们关系要好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拿出自家长辈连夜赶制的形态不一的纸鸢,赵西枫董二胖二人一路走一路拌嘴,李璇在一旁捂嘴偷笑,时不时帮着赵西枫拉拉偏架,赵西枫话语不多,但每次说话都直戳董二胖的痛脚,气的二胖直跳,顾清源犹豫再三,上前去和无人问津的苟以方说话,苟以方理也不理,径自走开。

    不多时,一只只纸鸢升空而起。

    学子们年纪都还不大,所以大多不曾做过此项游戏,这时眼见纸鸢们越飞越高,心中充满了小小的自豪。

    学生们看向周喆,只见教司先生手中轮线的那头已直入云霄,远远看去,竟似用手中一根丝线,牵引着九天之上的云彩。众人不禁有些羡慕,先生就是先生,连纸鸢都玩的这么好。

    周喆走到桃树边,对着庙内的老僧微笑顿首,将轮线绑在桃枝上,对众人微笑说道:“诸位同学入学两月有余,这算下来是我第一次给你们上课。”

    董二胖在旁撇嘴小声说道:“你也知道。”这两个月,他对周喆留下的葫芦充满了怨念。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什么是修行”周喆没有太多废话,直奔主题问道。

    众学生见教司讲到修行一事都神情一肃,就连最没正形的赵西枫也坐直了身子。

    蒋家兄弟家里作为蟠龙镇这些年数得上的大户家族,这些年一直在家中奉养着几位清贵的客卿,二人的叔叔蒋维知三年前在京都拜入皇级宗门下,所以对修行一事并不陌生,只见哥哥蒋初文起身说道:“舒伯伯曾经说过,修行就是驭天地灵气为己用,就像指挥家里那些贱仆,为你做事的人多了,力量自然就大了。”说完得意的环视四周,缓缓坐下。

    众人嫌他炫耀家世,都不搭话,周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话糙理不糙,差不多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格局小了些,初文我且问你,是你厉害,还是天地灵气厉害一些”

    蒋初文撇嘴答道:“自然是天地灵气,不然我还修什么行。”

    周哲继续问道:“那既然它厉害些,你又如何强迫它由你驾驭呢”

    “论力气,我可比这小子大多了,他连我都使唤不动,还想驾驭天地元气”董二胖大声嘲笑道,多数孩童都跟着大笑出声,少数几人则聚到了董氏兄弟周围,向四周怒目而视。

    蟠龙学府对于孩童入学并不区分家世,只要勤奋好学,天资聪颖,无论是高官巨富或者普通百姓,都来者不拒。所以在周喆的学府偏堂中,既有蒋家兄弟这样富贵之家的公子,也有赵西枫和李璇这样普通人家的学生,还有董二胖这样有军方背景的子弟。因为家世背景不同,几方人互相之间并不亲近,自然而然的抱成一个个小团体,在有机会打压另一波学生的时候,从不手软。

    除了顾清源,每一波人都对这个小小年纪已有君子风范的小天才,充满了好感与隐隐的敬畏。

    此时蒋初文脸色涨的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两拨小孩或大笑嘲讽,或怒目圆睁,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忽听角落里赵西枫冷冷说道:“都安静点!听周老师讲!”

    西枫教主一言既出,霎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周喆微微一叹,继续说道:“很多年前,我师傅对我说过,天地有正气,杂然复流形。意思是说,这天地间的灵气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滋养一方水土,孕育各种生灵,我们修行者在修行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对天地灵气抱有敬畏之心。”

    蒋初文羞愧的低下头,周喆对他温和一笑,接着说道:“其实修行者就如同这纸鸢一般。”

    说着话他伸手指向遥不可见的云中,众学生随他手指的方向仰头向天空看去,“纸鸢能飞多高,一是取决于纸鸢本身的强度,结不结实,有的纸鸢架子搭的不牢靠,天生残缺,大风一吹就散了,同样,强韧的身体,丰沛的精血,是一个人能在修行道路上走多远的先决条件。”

    董二胖兴奋的问道:“周先生



第十二章 问道知微
    白云悠悠,稚子静坐,教司与顾清源相对而立,袖袍衣角迎风飘扬,潇洒如仙人一般。

    周喆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顾清源会选择在今日尝试一般,从袖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山海葫与白碗,放置在树下青石上,随后退到一边跪坐于地,以同辈问道的姿态对着学生行礼。

    顾清源走到葫芦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后缓缓吐出,董二胖等人都觉得顾清源这一次呼吸之间,四周空气隐隐都随之牵扯,而赵西枫神情却有些怪异,顾清源此刻的状态,与他平日里沐浴星辉时十分相近,唯一不同的是,他吸进的是星光,而顾清源则是灵气。

    此时,树下少年神情凝重的将白碗举至齐眉,然后如对周喆行礼一般对着山海葫弯腰躬身,口中轻声念道:“恭请。”

    众人这三个月无论如何都不能撼动分毫的山海葫,开始微微晃动,模样仿佛一个胖胖的老翁从酣睡中刚刚醒来。

    “老翁”向着顾清源的方向略微倾斜,半晌之后似乎对这个叫醒自己的后辈还比较满意,于是轻轻点头,一股青绿色的液体从葫口流出,落入顾清源手中的白碗。

    在一众学生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里,顾清源仰头一饮而尽,周喆微笑赞到:“修行者感应天地灵气并能与之沟通,是最初的一道关口,称之为初感,恭喜清源,你已入道。”

    顾清源再次躬身行礼。

    蒋初文的同胞弟弟蒋初武一边撇着嘴,有些嫉妒的看着顾清源,一边问道:“先生,初感之后,尚有哪些境界呢”

    “初感之后,灵气入体,洗练经脉,强化筋骨,全身污秽除而旭日升,泥丸凝聚照耀四方,这一阶段,称之为照体。”周喆不徐不疾,缓缓答到。

    董二胖大声说道:“就是把纸鸢做结实些。”

    周喆笑道:“对,就是把纸鸢做结实些,照体期虽然也只是修道的开始,但却是极重要阶段,也是皮肉之苦最多的阶段。接下去就是合意期了,内外灵气沟通,身意合一,寒暑不浸,百毒不侵,到了这个阶段,才能真正称得上所谓修行,大周军中多半服役的修行者也是这个境界,很多人终生止步于此。”

    说到这里,周喆从顾清源手中拿回白碗,提起葫芦斟满美酒,正欲饮时,周围一双双明亮童真的眼睛闪着又好奇的光芒,尴尬的笑笑,随手将酒泼洒在还未完全散去的云中,继续说道:“合意之后的修行,非一味苦修可得,要讲求天赋与悟性,考察对世间规则的领悟与运用,如风云雷电,兽鬼神魂,凡有规则者,可称知微。”

    蟠龙镇外,二十一个学生看着悠悠白云,憧憬着知微境的威能,幻想将来修炼有成,可以向教司先生一样,伸手云从,落脚风雷,都有些热血沸腾,平日里离自己很遥远的事在这场别开生面的课程后,变得触手可及,一时间只觉身在梦中。

    “知微之后,”周喆趁学生走神,就着葫芦大灌两口,接着说道,“知微之后,修行者从心无矩,根据自身对天地的领悟,仍有境界与提升,只是不在世俗理解的范畴之内了,所以并未命名。”众人哗然,没想到如此境界竟不是修行的终点。

    “先生,你看清源!”周喆说话间,忽有一同学指着喝过青色液体正盘腿入定的顾清源,惊讶叫到。

    周喆低头一看看,只见顾清源衣物外的皮肤显正露出不正常的赤红色,头顶蒸汽缭绕,小小的身体如一个小火炉般散发出巨大的热量,随后又以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体温降到比正常人还不如的程度,原本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而散去十之**的云雾竟然再次聚集,围绕着顾清源旋转不休,时不时有一缕白雾顺着眼耳口鼻钻入其体内。

    众人有些担忧的围着顾清源,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周喆神色复杂的一笑,说道:“不用担心,先热后冷灵气入体,这是初感突破到照体时,泥丸凝聚的征兆,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会回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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