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国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夏柷
都是一同入学,一同接触修道的孩子,顾清源竟然一天的时间连破初感与照体两重境界,众学生心中难免五味杂陈,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书上所说的高山仰止是什么感觉,颓废甚至有些自卑的表情写在每一张稚嫩的脸上。
而赵西枫此刻心中却充斥着震惊与疑问,适才顾清源身体骤然发热的样子,与赵五对他描述过他幼时那场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热病几乎一模一样,全身赤红,头顶蒸汽,屋内冷风倒灌,唯一不同的是那场大病他生了三天,而顾清源不过盏茶功夫,至于之后随之而来的体寒,据先生讲不过十二个时辰,而赵西枫却持续到了现在!
难道自己自幼已经完成了照体赵西枫暗自忖道,为何除了力气大些感觉不到丝毫不同,而且先生口中所说照体之后的泥丸,也没有任何感应,况且在入学之前,别说修行,就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也从未遇到过!
周喆当然不知道赵西枫此刻心中波澜,眼见众学子颓然的样子,为避免日后再修行途中留下阴影,便开解道:“大家可知道,这纸鸢,在我老家也叫作筝,这个筝字很有讲究,竹下有争,意为竹草一秋,尚且争锋,木尤如此,人何以堪”
说着话他向人群中一个孩童问道:“韩啸,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今天第
第十三章 指上清风
丰庆节后,在各方人士的有意操纵下,周朝某边陲小镇一夜之间,八名稚龄学子同时初感,并且两人照体的消息,在短短半个月内传遍中洲大陆,世人再一次体会到了星潮的造化之功,也对于天庆司内阁培养挖掘和培养天才的能力,深感震佩。
本以为李淳號老矣,赵钰臻身死,大周天庆一脉会逐渐沉沦,未曾想原本不被人熟知的周喆迅速成长,二十三岁时,于京郊姑察寺观焰火而知微,震惊寰宇。
如今,随着蟠龙学府的崛起,整个周朝境内,再难有一派势力,在修行人才的储备上,能与天庆司内阁一争长短了。
然而这些与赵西枫都没有丝毫关系,丰庆那天过后,众人继续回到学府上课,葫芦也摆回了原来的位置,钱老夫子的课程依旧,只是每天周喆会来偏堂一个时辰,为众人讲述修行基本的养气法门与简单实用却没有攻击性的术法,无论是否初感,都可旁听。
后来十几天里,又有四五人陆续初感,其余学生也能在一番周折之后,让山海葫微微摆动,只有赵西枫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尝试,仿佛对修行之事毫不关心,众人看在眼里,一部分觉得他故作姿态,其实豪无把握,不想在人前丢脸,所以不敢尝试,另一部分则认为这个所谓的西枫教主,根本没有修行天赋,感受不到灵气流动。
无论是大人或小孩,恶意的揣测永远是传播最快的谣言。
随着赵西枫不能修行的传闻在学生之间愈演愈烈,首先受到危机的,便是“西枫教”的“江湖地位”,丰庆节后七天,两个已经初感的学生联合四五个普通学生将赵西枫堵在了镇西的鸡舍旁,要求他从此“退出江湖”,解散西枫教。
然而,初感只是沟通灵气的开始,对修行者来说作用无非是身体轻盈,五感灵敏,这样的程度对上经年累月习武不缀的赵西枫根本不够看,不到盏茶功夫全被打倒在地,逼宫不成反而徒然抹了一身鸡粪。
众孩童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但镇上能稳稳压制赵西枫的同龄人只有已经照体洗髓的顾清源与苟以方,但前者想来与人为善,不肯参与打架斗殴,后者一下课就踪影全无,还经常连续几天不来学府,于是只能在言语间讨些便宜。
之后一段时间,每当有人初感,必会得意洋洋的在赵西枫面前与朋友大声谈笑炫耀,而教主大人也不与这些小屁孩一般见识,总是一笑置之。
直到有一次,刚刚突破的刘煜得意忘形,不仅嘲笑赵西枫胆小怯懦,不敢尝试,还大骂李璇天资愚钝,根本不配走入学府偏堂,李璇受不得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下可触了教主大人的逆鳞,那天,赵西枫抄起板凳,将刚刚初感境界未稳的刘煜打的浑身青紫,甚至一度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法感知灵气,从初感跌境回普通人,众人都不敢上前劝阻。
在赵西枫打到一半之时,钱夫子从门口经过,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阻止,而是拉着围观的同学问明了原因,在得知原委后,并没有阻止赵西枫,而是冷笑说道:“恃才傲物,恃强凌弱,该打,倒是省去了我请戒尺的功夫,没死就行。”
说罢施施然走开了,众人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煜,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恃强凌弱。
除夕前三天,学府给一众学生放了假,赵五父子二人在集市上购置齐春联鞭炮等年货,又去贾瞎子的摊位求了一道签,签上写着“斑骓只系杨柳岸,策马轻狂待好音。”
贾瞎子笑着解释说这是赵家明年万事大吉,好事将近的意思,上签。
赵五乐的合不拢嘴。
二人回家后,从地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半只冻羊,取下后腿,剔骨剁馅。
日色渐昏时,李婶儿带着李璇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左手提着擀好的饺子皮,右手拎着一罐琉璃烧。
李璇躲在李婶儿身后,略带羞怯的给赵五问安之后,小步跑到赵西枫身边,拉着教主大人的衣袖坐下,赵西枫貌似很不耐烦的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由她拽着。赵五李婶儿二人相视莞尔。
半个时辰后,羊肉水饺出锅,四人围坐一桌,正欲下箸时忽听有人敲门,赵西枫起身应门,看清来人之后躬身行礼,原来是周喆到了。
二位家长连忙起身,赵五上前寒暄,李婶儿则去内厨那处一副碗筷。
周喆笑着摆摆手说道:“二老不用麻烦了,我这次不清自来只是岁末之际的寻常家访,就是想来看看西枫,没想到李璇也在。”
四人哪肯依他,连拖带拽把周喆拉上餐桌。
赵五将面前乘酒的小碗举过头顶,先干为敬,随后惶恐的说起赵西枫在学府内痛殴刘煜之事,不停赔罪。
周喆起身还礼说道:“小孩子家难免打打闹闹,不碍事的,也是我管教不严,让李璇在学校受欺负了。”
众人哪里哪里,又是一番客套。
酒过三巡,周喆与赵五和李婶儿告罪道:“二老,我有几句话想对西枫和小璇单独说,不知可否借一步。”
二人点点头,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赵西枫不知周喆是否发现了自己一直试图隐藏的
第十四章 嘉元学运
从蟠龙镇出发往东南方向,途径大名府,穿过江北三省,就是如今周朝首都盛阳城了。
盛阳原名寿阳,本是前朝都城,坐落与寿山以南,隋东河北,也因此而得名。
周太祖自蟠龙镇起兵,席卷千里灭后梁,立大周,于此建都,改寿阳为盛阳,周人则习惯称之为盛京,后经历代英主几次扩建,终成中洲大陆第一雄城。
如果从天空鸟瞰,盛京呈一个标准绳直的正方形,城门九开,东西南各三,北面则是皇室宗亲居住的圣慈宫。
今天是洪秀二十五年正月初一,圣慈宫御书房内此刻刚刚结束新年第一堂小朝会,众官员悉数离开,只有宰相裴元厚被仁宗皇帝单独留下。
赐坐之后,仁宗并没有理会这位已在朝十五年的相国大人,而是着内务府将朝会上众臣自上交的奏折在御案上一一排列,开始批阅,书房内一时间除了润笔研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内务府戴总管小意的退到角落,有些担忧的看着君臣二人。嘉元学运之后,裴相门下学生整日在朝野见宣扬推行所谓民权治国的方针理念,事事与传统皇权一派顶杠较真,背后不可能没有宰相大人的默许与纵容,仁宗与宰相二人也从最初的君慈臣贤,发展到如今,说一句势同水火,也不算为过。
时间随着御案上的夕阳沙漏的沙沙声不停流逝着,皇帝全情投入在奏章里,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似乎早已遗忘了裴元厚还在房内,裴元厚则一直挺直脊背,垂首而坐,神态恭谦而平静,也不在意被遗忘在角落。
终于,当戴总管已经站到脚软,夕阳余晖投过亭台廊柱撒入御书房内,皇帝揉了揉长时间执笔而有些酸痛的手腕,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边喝一边问道:“御史中丞刘本希上折湖广巡抚郭浩贪污舞弊,私吞埋水治理公银,导致亏空三百万辆,河堤竣工延迟一年,对于此时你怎么看。”
裴元厚凝神思索,片刻之后答道:“臣看过今年埋水河堤治理的决算报书,确有较大亏空,但主因是这两年水灾频发,人力涨价,并非有人从中渔利,吏部连续三年对郭茂的考核都是甲中,并非没有道理,此人办事虽缺乏变通,但胜在认真二字,说贪污舞弊,臣是不太相信的,倒是埋水河自从枯海大师北上之后愈发难以治理,来年反而应该增加预算与人力,以免水势失控,酿下大祸。”
仁宗微微点头,着令戴总管通知户部,重新草拟今年水患治理预算议事书,戴总管领命而去。
天色渐晚,众太监与宫女点亮了御书房内灯火,仁宗点头示意,挥退左右,于是房内遍只剩下这大周国内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了。
烛火摇曳中,二人对视一眼后,颇有默契的一同笑了起来,没有外界传闻中任何一点君臣不和的样子,如果这一幕让朝中一直在利用此处做文章的某些权臣看到,怕是今夜无法安枕了。
在御书房没有其他人后,二人状态明显放松了不少,仁宗首先问道:“裴卿,学运那边近期如何”
嘉元学运原本是外界以为皇相之间最大的问题,学运所倡导的民权、选举、议庭制,都从根本上动摇了赵氏皇族对于周朝的掌控,这些年来,无论朝野间就此事吵的多么不可开交,帝国中心的真正当权者都未对此发表过任何看法,裴元厚虽然是公认的学运一派代表人物,却也从未在朝堂上公开与皇帝开展过相关议题的研议,而今日仁宗竟然在私下里和裴相直截了当的讨论此事,颠覆了外界对于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权改革的彻底认知。
裴元厚从椅上站起,姿态极为谦卑的答道:“回禀陛下,学运发展的势头这几年在各方有意配合下进展顺利,士林中对于自十一年前蟠龙镇事变之后,对新政也多持包容态度,国子监甚至单独开了一门课程,研究民权官府的施政可能,现如今青年一代士子大多是学运的拥护者,唯一可虑的是军方的态度,大部分部队子弟还是终于皇族,配合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大儒,仍在极力打压地方学运兴起。”
仁宗听到蟠龙镇刺杀这几个字时眼皮一跳,然后迅速回复常态,思索一阵继续说道:“推行新政,启发民智,是我登机时发下的宏愿,我大周立国百余年,百姓只知大周日益强盛,兵多将广,百业兴旺,却不知仅一山之隔的白湖诸部,在与我朝争锋这些年间成长更加惊人,太祖时期,镇北四军纵马出关,四个月内杀的白湖岸边流血漂橹,而到了先皇时期,倾尽全国之力也不过把那群蛮子堪堪挡在密云关外,若常此以往,此消彼长之下,朕担心终有一日,会站在这盛阳城头,听到胡马嘶鸣。”
君臣二人沉默许久,脑中勾画出白湖诸部一路南下生灵涂炭的惨况,均感不寒而栗。
“况且连城血脉传到朕这一脉,觉醒的几率越来越低,自臻儿死在西枫山后,整个皇室觉醒异血的人数加起来不过六人,还有两个是只知享乐的废物!而我大周与
第十五章 北岳书院
大年初二的一大早,赵西枫起床穿戴好衣物,轻手轻脚的出门,并没有惊醒还在睡梦中的赵五,独自来到镇口的桃树下,对他来说,炼体功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与是否修行并无干系。
大周军中炼体术都是先简单枯燥的重复动作,比如俯推,挂腿,马步,甚至包括长时间直立,锻炼的是士卒的耐久与韧性,并不具备实战能力,至于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功夫,赵五担心儿子的性格会惹出祸端,并未多教,只是传授了三招,分别是上步冲拳、侧腿踢与横臂劈挂,而赵西枫也正是依靠着这三招和超出寻常孩童的力气,在蟠龙镇一众少年中横行直走,百无禁忌。
今天,当赵西枫满身大汗的完成炼体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离去,而是静静的站在树下,小脸上一副严肃的神色。
树下无风,赵西枫的衣衫却猎猎而动。
片刻之后,赵西枫动了。
动作正是已经练过成几千次的上步冲拳,左脚与右拳同时向前,左手收在身后,一往无前不留退路的军中格斗技。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拳发出的瞬间,小院内立时掀起一阵风沙,风声撕宣裂帛,声势异常壮大,完全不是一个十岁孩童所能打出的力量。
赵西枫满意的笑了笑,这么多天来,除了尝试突破照体,他最大的兴趣,还是如何把初感期新掌握的力量运用出来,天地灵气作为最赵西枫最新得到的新奇玩具,在这方面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越了已经被玩烂了的西枫教。
在未达到照体之前,多数修行者只能进行灵气培养,被动接受其对自身筋骨与经脉的改良,只有达到了照体期,才能元气外放,施放法决。
这些天来,赵西枫将自身情况与周喆学府传道的内容反复比对,越来越觉得似乎从小洗练身躯的灵气与顾清源等人并不相同,比如在初感期就可以驱使灵气完成些简单的动作,如关门,熄灯等等。
于是他没有像其他修行者一般,在这条登天之路上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在乎什么走火入魔,直接开始实验与应用,今日看来效果竟也不错,将元气锁闭在体内,让其顺着拳势在经脉内游走,竟然让一拳的威力上升的原来的十倍有余,而且还不是极限!
赵西枫兴奋的搓了搓手,似乎看到了未来长期独霸蟠龙镇“江湖”的远景,又尝试了几次冲拳后,又分别尝试了侧腿踢与横臂劈挂,也同样声势惊人,只是与上步冲拳相比还略有不如,看来是真元运行尚不流畅,于是继续在树下做着各种尝试与练习。
时间在赵西枫忘我的修炼中流逝着,三个军中格斗的招式也在一次次尝试中威力越来越大。
最终,当赵西枫一次横臂劈挂激起一阵小型旋风之后,他满意的拍拍手,点了点头。
这时小庙篱笆外传来一声冷哼。
回头望去,院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儒袍的削瘦男子,男子身后,七八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字排开,看着树下的赵西枫,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嘲讽或怜悯的神色。
只见男子指着赵西枫对身后一众少年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取巧行差的典型,初感期不用心感受灵气流动,固本培元,搞这些外门邪道,引动灵气倒灌经脉,学那些武夫动拳动脚,简直本末倒置。”
众少年中,一个翠裙鹅蛋脸的少女笑问道:“师父,我看他那拳很厉害哩,在初感期里也算难得。”
削瘦男子似是很宠溺这少女,温声说道:“云倩有所不知,修行途中,灵力无限而体质有限,除非遇到大机缘,否则每一个修行者的在照体期后身体强度的上限都差不多,所以像他这般招式,每一次拳脚所能容纳的灵气总和,将来最高不过就是照体巅峰的水平,多一分则要经脉炸裂,实乃微末小道。”
“就是就是,况且其他修士都是真元外放,隔着老远就把这种半吊子拍死了,拳脚再厉害有什么用。”一短发青年跟着嘲笑道。
削瘦男子回过头看向赵西枫,哂笑道:“这边陲小镇,原来那里来的什么修行者,你应该是周喆那小娃娃的学生吧,有其师必有其徒,都一样不守规矩,喜欢搞这些邪门外道。”
叫云倩的翠裙少女搭腔道:“坊间传闻周喆在盘龙镇三个月,学生十数人初感乃至照体,如今看来,不过是沾了这修行福地的光,名不副实,还好师父来了,不然这些修行的好苗子全都被他折腾成废了。”
众弟子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中年男子自矜微笑,神态得意。
短发青年接着说道:“哎,那小娃儿,你也别跟着那废物师父了,说不定修为连我都不如,不若改换门庭,如果我师父一时惜才,说不定能点播你两句,收你做个不记名弟子,也好过你在这儿傻练拳,和你师父一样练成小废物一个。”
赵西枫冷笑着看着这群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先是对自己好不容易折腾出的“神功”品头论足,之后又对周喆指手画脚,没好气的说道:“周先生没有教什么高深的道法,只是告诉我们君子隆师而亲友。”言下之意是这些人既不尊重别人的师长,也不懂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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