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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国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夏柷

    黄昏十分,在拉二胡的老人和贾瞎子并肩走过李四面前半个时辰后,店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买肉的客人,镇里的衙吏陈默。

    陈默原本是镇北军里的老行伍,这几年边境安定,军队裁人,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兵被退伍下来,安排在西北边疆的几个城镇里当差。

    陈默人如其名,是个性格内敛不爱说话的人,但在镇里人缘还不错,乡里乡亲能帮一把的事从不端着官家的架子,面冷心热。今天他来买十斤排骨,就是要请一起当差的四个兄弟一起在新春开年吃顿好的,喝一场酒。

    李四与陈默两个少言寡语的人凑在了一起,也没有过多交流,一个提刀剁骨,一个默然等候,钱货两清后,陈默转身离开,李四左右看看,打着哈气开始准备打烊,似乎根本没有发现砧板上的的剔骨刀已经不见踪影。

    剔骨刀此刻正在陈默的排骨包裹中。

    陈默是镇上衙吏,也是杀熟组织的在镇里的执事人之一。

    原定的计划里,在杀掉目标后,陈默自动脱离组织,自谋生路,换句话说,他被放弃了。

    但哪有愿意轻易放弃性命的人,哪怕是杀手、死士。

    所以他私下找到李四,二人商量过后,决意将这次的事件嫁祸给平日总是醉醺醺的张屠夫,镇上一个小孩死在醉汉手中,并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凭陈默多年的专业经验,在现场伪装上,也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作为退伍多年的老兵,陈默在镇上已经有妻子,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除非迫不得已,他并不希望亡命天涯。

    当然,这一切都要有个搭档。

    陈默回到家中,将剔闪着寒光的剔骨刀从油腻腻的排骨中拿出,吩咐妻子为将要到来的行伍弟兄们准备晚饭,自己则等在门口,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等待着组织上派来的那个他也不知是谁的搭档,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赶回来陪弟兄们吃炖排骨。

    不多时,一辆普通的牛车停在门口,车内伸出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胳膊。

    陈默一笑,一把拉住,进入车内,牛车缓缓离开,向着城南的方向驶去。

    当赵西枫离开小庙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镇里灯火初上,偶尔有一两声狗吠从巷子后隐约响起,片刻间就归于沉寂。

    小庙到赵西枫的的住所大约有四条街的路程,大约要走小半个时辰,这一路上,赵西枫都在回忆枯海方才教的九个姿势,虽然目前他只能做出第一个,一个类似游鱼的扭动,但他自幼聪慧,记性悟性都比同龄孩子来的出众,此时剩下的八个姿势在脑海中也能模拟出个**分,只是那些反关节甚至非人动作实在太难,甚至想不到学成之后能有什么用处。不过赵西枫依然尽最大努力将枯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用不掉的钱先存着,看不懂的书先留着.这是赵五教给赵西枫最朴实的道理。

    在走到自家小院前方的时候,赵西枫已经将所有的动作在脑海中温习了十余遍了,就在此时,他遇到了一个熟人,衙吏陈默陈叔叔。

    陈默是赵五在镇上相熟的公差,二人同是从边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互相之间难免有些惺惺之意,有许多共同话题,再加上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会对赵五懦弱的性子冷嘲热讽的同僚之一,所以关系一直不错,平日里也常上门做客,小酌几杯。

    每当二人喝酒时,赵西枫也曾见过几次,对陈默也并不陌生,于是主动招呼道:“陈叔叔。”

    陈默站在一辆牛车旁边,表情安定从容,对着赵西枫笑着说道:“西枫,这么晚才回来啊,陈叔叔这边刚下差,正好路过你家门口,本想找你爹去我家吃酒的,走到门口才想起老赵出驿去了。”

    赵西枫看了眼他身边拉车的老牛,呼吸平稳,未见汗渍,明显是在此地停留已有一段时间了,不像是如陈默所说,驾着牛车,刚好路过,但是想来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也不细究,答道:“爹回来之后我定然通知爹爹去叔叔家里补上这顿酒。”

    说罢,点头致意之后就准备离开,却听陈默说道:“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回家冰锅冷灶也不是事儿,不过跟叔叔回去,家里今日炖了排骨,你这大冬天的体寒的毛病又犯了吧,正好来补补。”

    “不用了陈叔,今日李婶儿正好炖了鸡汤,我已经答应去她那边了。”赵西枫拒绝道,心中疑虑渐生,陈叔平日里一向少言内敛,今日却热情的有些反常,而且特意等在此地许久,似乎专为自己而来,平日里严谨的性子竟然说不记得赵五远行的公办事宜,着实奇怪。

    说完话,赵西枫转过身向家走去,而陈默却不愿意多等了,口中说着“给陈叔一个面子”,手上已经扣住了赵西枫的右肩,手指一紧向车内拖去。

    赵西枫在陈默手指加身的一瞬间就感觉不对,对方用的竟然是军中擒拿的手法,四指内扣,拇指上移,卡住颈动脉,只要微微用力,被拿住的人半边身子就废了,在平日炼体时,赵五对赵西枫示范过这一手法。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多年的锻体让他在危机之下,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被拿住的右肩微沉,所能操控的灵气一半灌入肩膀保护自身,也顾不得是不是可能误会了陈默,左手水平甩出,配合腰部发力旋转,用另一半灵气使出他仅会的三招军中格斗技之一,横臂劈挂,因为身体尚未长成,个头较矮,这一招从原本攻击敌人的胸口变成了劈向陈默的腰椎!

    陈默对赵西枫的反击理也不理,只是用力按下扣在孩童肩上的右手,在他看来,一个十岁孩童就算日日炼体能有多大威力,况且只要琵琶骨受痛,除非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士,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原本的招式完整使出来,沉默并没有托大轻敌,相反对于这个能被选进天庆司偏堂作为修行苗子培养的晚辈,他已经做出了面对同龄军人搏杀的准备,然而,还是低估了赵西枫。

    陈默四指下压准备废掉赵西枫右边肩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手中触感变得十分怪异,像是一块光滑的石头,表面光滑不着立,实质上却十分坚硬,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身上的软骨,他心中知道不好,匆忙间竖起左手,勉强挡在赵西枫横挂而来的一劈,十分劲道只能使出五六成来。

    而此刻赵西枫感受到的是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到眼前冒出阵阵金星,令人只想所成一团,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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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刀与屠夫
    洪秀二十五年开年以后的第一场大雪,在这天夜里悠悠而落,蟠龙镇城南的民宅区里,一个官方学府的少年,被人从背后一刀捅入,严重割伤肺叶,生死不知。

    当镇守郭佑闻讯赶到现场的时候,事发之处已经有三人在场,分别是枯海老僧、皇极宗郑焰极,还有镇上捕头沐铁。

    此时,赵西枫趴在中刀倒下的位置昏厥不醒,背上插着一把黑墨色的匕首,因为伤势过重,所以没人敢将他的身体擅自移动。

    枯海正盘腿坐在赵西枫身边,双手握住赵西枫的右手,以一身精纯的佛宗修为勉强维持着赵西枫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不断。

    郑焰极站在旁边一辆极普通的牛车旁边,看着车内,面色凝重。

    二人看到郭佑快步赶来,都只是点头致意,并未言语,只有捕头沐铁上见礼。

    郭佑对于其他并不在乎,只是急忙上前问道:“大师,人有没有事。”

    枯海皱眉答道:“行凶之人这一刀极为阴毒,若不是赵小施主及时反应,老衲赶到的时候,就已然迟了,索性老衲来的不算太慢,行凶之人来不及确认是否得手就匆忙逃离了。”

    言下之意是赵西枫的性命是保住了。

    听闻此话,郭佑略微松了口气。

    枯海继续说道:“贫僧勉强能坚持一个时辰,接下来等郎中赶来拔出匕首的时候,麻烦郑先生用煌炎之术帮赵小施主止血。”

    郑焰极默默点头。

    郭佑环视四周,在赵西枫不远的地方,平整的砖地上一个微微下陷的凹痕显示曾经有人在此处运功发力与人动手,通过赵西枫鞋底的痕迹也可以看出,这踩出地面凹陷的一脚,应该是其本人造就,然众人对此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星潮降世之地由天庆司精挑细选出的修行苗子,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爆发出怎样的实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赵西枫与凶手之间正面对决,中刀的位置竟然在背后。

    从现场的脚步和赵西枫所在的位置来说,郑焰极面前空空如也的牛车,应该才是阴险一刀捅来的方向。

    于是现在的状况是,赵西枫身中几乎致命的一刀,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

    郭佑琢磨了半天也无法还原当时的场景,于是唤来沐铁询问镇上是否有其他异常。

    沐铁走到郭佑身边,低语几句,后者一边听着一边神色凝重的缓缓点头,直到出现衙吏陈默的名字时,才缓缓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原本要和同僚喝酒的陈默到现在也不见行踪”

    沐铁点头称是。

    “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查一下三日之内陈默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账上有无流水异常,再查一查这辆牛车的来历。”

    沐捕头领命而去。

    一直站在牛车旁没有移动的郑焰极一直保持这沉默,见沐铁走远以后,对郭佑说道:“郭大人麾下真是藏龙卧虎,一个小小的镇上捕快竟然在事发之后能如此迅速的横穿办个小镇感到此地,比大师与我仅差了盏茶时光,修为不差。”

    郭佑笑道:“郑先生误会了,今晚正是沐捕头夜晚轮值,可能事发的时候距此地不远吧,他本身是不曾修行的。”

    郑焰极点点头,转向牛车道:“行凶之人应该是从车里出刀没错了,而且应该不是修行者,只是个精通杀人技巧的普通人,否则我不会没有感应,这样的杀人刀法和行事风格,让我想起一个组织。”

    郭佑面色一沉,问道:“郑先生是说,杀熟”

    “不错,正是杀熟。”郑焰极一脸严肃,对于他来说,掌门在掌门幼女来镇上“调养”前夕,发现镇上有如此危险的杀手组织盘踞于此,着实令人不安。

    杀熟组织是中洲大陆最诡谲的杀手组织,组织中的成员多半隐于市井之中,并不修行,所以极难防备,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哪个是朋友而哪个是伪装成朋友的杀手,有可能是平日街上的相熟的摊贩,有可能是棋管偶遇的棋友,甚至是相处多年的夫妻,就算是大修行者,也不可能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

    枯海皱起眉毛,神色凝重的缓缓说道:“如果真是杀熟中人,那么老衲与学府的各项针对修行者的限制,就完全不起作用了,还请郭镇守多多安排官府力量,保证镇内百姓与学子的安全。”

    “分内之事,”郭佑点头应到,随即走到赵西枫一脚踏出的痕迹旁,俯身查看,说道:“看地上的凹痕,劲气外露,发力充分,应该是西枫与袭击者分出了胜负,如果对方不曾修行,那么肯定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伤势一定不轻,不可能在大师赶来之前撤离此地,更不可能用匕首伤到西枫,唯一的可能就是来的杀手是两个人,我来之前已经全面封锁镇上各路出口,一定抓人归案,同时扫尽杀熟余孽,还请大师放心。”

    枯海微微点头。

    三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无人讲话,静静的等待郎中赶来,心中同时产生了一种小镇从此不会太平的预感。

    破晓之前一个时辰,是小镇最安静的时刻,除了偶尔的几声野狗惊吠,再也没有丝毫声音。

    李四如往常一般,在这个时候来到肉铺,打理一番准备开业。



第二十一章 飞火流星
    肉铺外,天色还是墨染一般暗沉,但偶尔有已经有鸡鸣狗吠之声响起,距离天亮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如同此刻李四自认为的处境一样,看似生死操弄人手,但是终究会迎来天边的曙光,他不信有人能承受与整个杀熟组织为敌的压力,哪怕是修行者也不可能。

    虽然李四心中如此算计,但是脸上却分毫不露声色,他太清楚这些所谓的修行者都有着怎样的骄傲,而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挑战这种骄傲是无疑是十分不智的。

    张屠夫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愈发恭谨的李四,玩味笑问道:“李四,你跟着我做帮厨有多久了”

    “四年了。”李四低头答到。

    张屠夫继续问到:“四年了,你有没有觉得有哪一天、哪一次,我厌倦过做一个屠夫在修行之前,我就是个杀猪的,修行之后,改杀人了,这一杀就杀了几十年,回头看,发现还是杀猪有意思,这才来到这个小地方做回老本行,不是怕了谁,而是腻味了,你信不信如果你真有本事把我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那该害怕的人,一定不是我,而那些自诩正道的名门大派,也只会当作没听见,不知道。”

    李四汗湿重衣,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数十年前,以屠夫身份进入修行界的人物有且只有一个,虽然已退隐多年,但直至如今,也没人敢再提到他的名字!

    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自己之前的威逼利诱在那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这次,真正的绝望和恐惧笼罩了李四的全身,他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

    张屠夫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毕竟你那劳什子的杀熟组织,也是一个老朋友鼓捣出的小玩意,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把我那刀丢在枯海小和尚与李淳號两人一起看上的传人的面前,老子不怕他们,但却是真怕麻烦。”

    说着话,屠夫椅子上艰难的缓缓起身,胖大的身躯压的藤椅咯吱乱响。

    李四大嚎叫一声,向门外跑去,却又被屠夫用同样的方式一把拎住脖颈,拽回了地上。

    屠夫一手按住不断挣扎的李四,另一只手对着空中一伸,门面刀架上的斩骨刀飞入手中,他拿着刀对着李四比划了几下,憨笑着说道:“放心,不会浪费的,就是这么乖巧的一个娃儿做了臊子,着实有些可惜了。”

    一刀剁下,一声短促沉闷的惨呼,和杀猪没什么两样,接着是第二刀,惨呼声没有再想起,然后第三刀,第四刀,无数刀,盏茶时间后,世上再无李四这个人了,只有地上一堆肉糜与一堆人骨。

    屠夫拿出平日里包肉的油纸,小心翼翼将地上的人肉臊子打包整理,甚至在打包之后伸出舌头将手指上的血水舔舐干净,然后随手从地上抓过半截大腿骨,喀嚓喀嚓的放在口中大嚼。

    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色,于是不在磨蹭,摇了摇头走向昏迷在地的陈默,同样一刀剁下。

    赵西枫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当他被一刀捅在后背之后,整个意识随着身体开始向下跌落,这个过程在意识中维持了很久很久,直到摔在一片青草地上。

    这是一片他熟悉的场景,每当寒冬远去,春意降临的时候,他总在此地玩耍,而且一直在此地练拳,已三年有余。

    小庙门口,桃花树下。

    赵西枫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回手摸了摸理应插着匕首有个硕大血洞的后背,却只摸到了厚重的冬衣,仿佛刚才根本不曾受伤,他左右环顾一圈,四周只有草地、篱笆、小庙、夜空与盛开的桃花,看不到小镇的城墙与远处的西枫山,仿佛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个小院。

    而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刚才还在在腊月里,此刻院子内的季节却是小镇四五月份的光景,身上的冬衣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外不协调。

    赵西枫围着小院缓步走了一圈,平日里他经常出入的篱笆此时并没有出去的门,试着叫了两声,也无人应答。

    想到后背上的那一刀,赵西枫本能的揣测,也许这就是那个佛经上讲的那个死去以后的世界吧,还是一个人被困守在原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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