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关塘
意玲珑信手抓取些许断瓦残片往下掷,意以提醒。
仍旧没声息作答,于是,意玲珑负气道:“睡着了么再不回我,我可走了。饿死你我可不管的。”
音停,一个大布包从顶上摔下。
布包掉在地上,散了,里头的东西滚了出来,无疑是馒头、肉食等物。
借天光瞧清楚散落的东西,只是一瞥。尔后,屋顶的瓦片便合上了。
黑暗,一下子笼罩满屋。
这下,再也没音了。想必意玲珑真走了。
过了良久,鬼母摸索爬行出来,对庒琂道:“我闻到香味了,是吃的么”
庒琂回了一句。
鬼母冷冷地道:“贼丫头真是贼!一日夜不来送,饿得老娘半死不活才来。若不是你给我吃,怕是我早饿死了。可见贼丫头那心不周正,有邪念,跟庄府那伙人一般。”
说着,一面用鼻子嗅,一面向食物爬来。
庒琂跟随,细步走出。
鬼母对庒琂道:“食物倒还香,你吃吧!算我还你一个人情了。你再帮我看看,有金纸醉没有”
金纸醉庒琂浑身一凛,猛然想到头夜曹氏吃金纸醉吃醉的情景。
庒琂木然了。
鬼母听不到动静,又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难道看不上这么香的美食一定要我用金山银山作报答”
鬼母的声音咄咄逼人,很不和气。
庒琂醒神,走到食物面前,只见东西都散在地上,沾染地上的灰尘了。若要吃,怕也不能吃。再注视一会儿,动手翻了布包,想寻找金纸醉,可翻了一会儿,没见。
故而,庒琂回道:“没有金纸醉。”并且笑道:“金纸醉放在坛子里,从这么高的屋顶摔下,早摔碎了。”
鬼母道:“那摔碎没有呢”
这话问得滑稽。金纸醉的香味极其呛人,若是摔碎了,她能闻不到
庒琂心里是笑话着,可没表露出来。只说:“没有。”
鬼母泄气道:“贼丫头言而无信。回回带金纸醉,回回失约。隔个三五十日才拿来,这回索性不拿了!”
庒琂安慰道:“兴许姑娘拿来了,怕从高处摔下摔烂,砸伤你了也不好。”
鬼母依旧气愤,道:“休要帮她说话。”顿时思想庒琂的话,又道:“听你说话,你跟贼丫头认识这么向着她。”
庒琂赶紧摇头摆手道:“不不不,不认识!”
鬼母道:“不认识那你还帮她说话。你怎知道她心地好与不好”
庒琂听鬼母这么说,知道她气盛,有些无理取闹了。因而,蹲下收拾地上的东西,没理会。
再想,这鬼母能跟意玲珑为一伙,性情果然相仿。只是可怜自己跟鬼母相处一屋不能出去,若不然,再怎么也不能跟她同处,免得日后招惹麻烦。
收拾妥当,庒琂道:“这东西吃不得了,全滚在地上,脏了泥。你也甭吃了,等外头那些人递来,我分与你吃。”
话语温柔,倍加关切。
鬼母头先一肚子气焰吞去不少,道:“哦!”
庒琂淡淡笑着,道:“我不图你回报我什么,不过你愿意这么想我也管不着。横竖你我不认识就完了。”
此话想与鬼母断绝关系,摒开关联。
鬼母道:“怎不认识不认识,你为何还与我说话”
庒琂道:“萍水相逢,当是淡泊交谈。”
鬼母哼的一声,道:“果然,人视貌相俊美才可深交。见我这般模样,你是嫌弃于我了。”
由此,鬼母黯然伤感,也不知她是不是哭了,或是流泪,只见她举起袖子往脸上揩。
庒琂有些不忍,道:“你也不必这样想,我恩人跟我说过,人人信不得,自己也信不得。要我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计较了去,便为难自己了。再说,你我才认识,无过往交集,谈不上利益报答,更谈不上嫌弃。你这样说,为难你自己不说,还为难我了。”
鬼母叹道:“年纪小小,竟懂得这些。若是我在你这样年纪懂这些,不至于沦落于此。唉!”
鬼母长长悲叹,摇头,再也不说了。
接着,天色将暗,庒琂赶紧将灯火燃起,却已无心再观看屋里的情形。
鬼母倒提醒一次说:“我问你屋子颜色如何,可看清楚了”
庒琂道:“何需看左不过是一间牢人的笼子罢了。等外头的人把我关安逸开心了,想到放出去,我便出去了。而你,自然有人接你走,不可能关你一辈子。”
鬼母道:“可不是关一辈子了。”余下沉默,沉默之后,又道:“丫头,我劝你一句,能离开庄府,远远的离开,远远的走,别与庄府的人有瓜葛,更不能深交庄府人。她们的心思歹毒呀!”
鬼母的话,很得庒琂的心。
庒琂愿本无心再与鬼母交谈,当听到这些话,兴致来了,打听道:“为何这样说”
鬼母道:“你瞧我的眼睛,你瞧我的头发,如何”
庒琂不忍说出口。
鬼母笑道:“怕你也不敢说有多难看。我可告诉你,这是庄府人害的。庄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何止害我一人,还害许多许多的人呢!”
许多许多的人那不就是包括自己的父亲母亲庒琂忽然想起自己家府的遭遇。
恨,油然而起。
庒琂咬牙,情不自禁道:“是的!庄府的人歹毒啊!若不然,我也不至于沦落于此!我一家子生死离散,都拜庄府所赐。”
说着,眼泪流了下去。
鬼母凛然道:“你……又是如何”
或许,鬼母的话没说完
第一百〇七章:三喜
见到三喜了。果然如头日想的那般,三喜被曹氏耍了手段。
与三喜见面之前,庒琂未料到能见她,只是以为曹氏命贵圆、玉圆来放自己出去,仅此而已。与鬼母分别后,三人黑灯瞎火走出。
为何黑灯瞎火是因出那院屋时,一阵风将灯吹灭了。
那会儿,庒琂说屋里头有灯火,若不然回去取,把灯亮了好走,一再为贵圆、玉圆着想说话。贵圆和玉圆说无妨,心思全在赶路上,让庒琂跟紧脚步,道路她们熟悉得很,说不怕摔。
因天黑,庒琂百般注意脚下,没心思往其他地方想,更没心思注意路径通往何处。
三人一路向篱竹园去,当走到篱竹园外头那座桥,停下,掉头往外出。
那会儿,庒琂以为贵圆、玉圆要送自己去篱竹园,以为曹氏在里头呢。
过了桥,又往北府外头的廊下折路,再出便是北府正院偏门,出来才是院子廊下。这小半路,总算见到光亮了,路上小牌楼,廊下,重门等各处俱点有灯笼。
越是往前走,越能见到人气儿了,丫头婆子们往来穿梭,各行其事,有执扫把夜扫的,补灯的,搬移盆栽花物的,排班当夜的,不似前头黑屋那边如此冷清。
见到这样的情景,庒琂心胸闷气得以释放。
过正院,在一处无人的廊下转角,贵圆和玉圆忽然停下脚步。
此处,庒琂知二人有话说。
贵圆问庒琂:“姑娘,才刚在那边,你可知道门锁被堵住了”
庒琂微醒,“哦”的一声,道:“我睡着了,真不知。姐姐不说,我还不知道上了锁呢,我压根没靠近门。”
说来,庒琂无话造话,以此来讽刺她们。什么不知道上锁,什么没靠近门,那都是鬼话。自然是知意玲珑来过,而自己喊破喉咙,就贴在门边呢。
庒琂就想这样说,讽刺曹氏一干人,讽刺她们这般见不得人的做作。
贵圆和玉圆对视一眼,仍旧不放心。
玉圆道:“那姑娘没听到什么动静”
庒琂道:“我的心都在三喜身上了,哪里来心思关心门外其他太太要我留在屋里,我听太太的,一步不敢动,一寸不敢移。”
贵圆摇头,疑视着庒琂。
庒琂显得镇定,并且心不虚,脸不红,十分肯定。
贵圆道:“姑娘也知道,那地方靠近篱竹园。若是姑娘发觉有什么人靠近了,觉得是篱竹园那妖女,姑娘直跟我们说,我们找她去。”
庒琂道:“两位姐姐,我说的是实话。真有人来了,堵住锁眼,能为何事未必,有人见我在里头成心跟我过不去,不想让我出来我是太太请过来的,安排在那处歇息,我猜想,没人敢这么做吧。”
贵圆和玉圆也感觉到庒琂话里的讽刺了,只是说得诚恳有道理,她们无话可反驳,便摇头说算了。
再要往里走,贵圆对庒琂要求道:“那这事儿,姑娘别在太太跟前提。”
庒琂点头道:“这事儿我压根不知道,要我跟太太提,岂不是揭了姐姐的差事当差了我不做这样的人。姐姐放心。”
贵圆笑道:“姑娘的说话一改往日。我还以为姑娘说话一向小心,不肯多一句呢!”
庒琂道:“平日跟姐姐们相处的机会少,陌生些许也是有的。这两日跟姐姐们交际多了,觉得姐姐们为人好,这才多说几句。”
贵圆听着,心里舒畅,兴许庒琂这席话说得中听,贵圆再次叮嘱:“过会子姑娘进去,多少要耐住自己的心情。”
听贵圆如此说,庒琂心中生出冷意,感觉前方蒙蒙夜路,铺满荆棘。
到底,庒琂按捺不住问:“姐姐可方便告知,是要我去见三喜了”
贵圆和玉圆没答她。
于是,这一前行,就走到曹氏平日住的院屋。
里头,灯光明亮,香暖怡人,映着灯光,处处珠光宝气。
曹氏坐在炕上,炕桌堆摞账书,她面前摆着一面金珠小算盘,她自己则托着一杯茶,发呆。因见贵圆和玉圆进来,便抬头问:“大姑娘走了”
原来,才刚曹氏跟大姑娘在屋里盘账,刚送走大姑娘呢。
贵圆说:“从篱竹园绕过来的,兴许我们脚步慢,没见到大姑娘。”
曹氏听了,缓缓点头,目光却朝门帘外头望。她知道庒琂在外头候着了。因而示意贵圆和玉圆请庒琂进来。
庒琂进来,一如往日颜面温和,丝毫无怨气之相貌,她款款地向曹氏端礼问安,该有的礼仪一件不落。
曹氏没让她坐,首先端详她的,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看几道,最后说:“你来时,头上还戴了花,我可没说错头上的珠花装饰呢”
庒琂猛然醒神。
对了,自己一时糊涂想贿赂玉圆,摘下来,在黑屋里洒摔,没按路数戴回去呢。
曹氏问出,庒琂极其后悔,怕曹氏知道自己贿赂的事,便隐隐紧张起来。
幸好,曹氏没再问,只对玉圆道:“这样的面貌出去,让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北府死了人。去,挑几样好的来,给姑娘扮一扮。”
玉圆欲要走,庒琂端礼道:“谢太太。”阻拦道:“夜晚呢,戴着与不戴没什么。不必浪费太太好妆饰。也不必劳动姐姐了。”
曹氏冷笑,扬手让玉圆去。玉圆走了。曹氏说:“别是来我一趟北府,随身物件丢了。别说一样饰物不见我给你偿回来,就是人不见了,我也给你找,少不得你一个子儿。”
庒琂又端礼,表示感谢。
曹氏“嗯”的点头肯定,再扬眉向贵圆,贵圆似领会曹氏的意思了,主觉地退出。
贵圆走没多久,曹氏才想起似的,让庒琂坐。
庒琂不敢就炕平坐,环了一下屋子,挑个独凳子,侧身略坐。
坐定。
曹氏道:“你心里可怨恨我”
庒琂心里当然怨恨得很,却又怎样曹氏一时一个样,阴晴不定,不知她是什么主意,这次叫出来见面,想必没什么好事吧!想到此,庒琂自然不愿意多生事,便摇头。
曹氏笑道:“不说话,那便是怨我了。”
庒琂道:“没有。”
曹氏道:“我们两个说话可开门见山了说。不必这般虚伪造作。实话与你说,头夜至今,你这妖身祸事,在我心里,仍旧不除。可也巧,北府事端不断,倒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庒琂惊喜,道:“太太有事尽管吩咐,我能做的,上刀山下火海,一定给办好。”
此处巴结,言语生出,庒琂都感觉到自己恶心了。
曹氏点头道:“篱竹园出了事故,说来也是由你而起。至于什么事儿你不必知道太清楚,你只管回去帮我稳住老太太,别让老太太知晓担忧,多引导老太太往别处去,少惦记北府来。但凡老太太要问起北府什么事儿,你当想法子遮过去。这事儿,你可能办”
庒琂沉思一会儿,道:“太太吩咐,我尽力而为。”
曹氏道:“你的本事,在进庄府时,我一眼能看出来了。我知你有这样的本事。”
庒琂脸红,垂下眉目。
曹氏又道:“你怨恨我也好,敌对我也罢,原本呢,我是能拿下你办理的。如今,正好撞上这事
第一百〇八章:亦步亦趋(上)
当夜,庒琂从北府回到镜花谢,三喜仍留北府。
此处决定身不由己,庒琂迫于无奈。
是曹氏命贵圆、玉圆护送她回来,那二侍送到镜花谢门口,便走了,庒琂曾假意邀请入内小坐,那二人却说府里还有事儿,决意离去。而庒琂的假意里也参杂许多真心,这些真心由来,无非是因三喜在她们手中,想请她们高抬贵手,别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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