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尚不知拜道:“原来心中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以真诚打动太师大人与七小姐。既然小姐心中已有衡量,臣自然不敢强求。”
拓跋琰指着杨玄风与宇文昭道:“宋爱卿,这两位柱国大将军世子,你打算选哪一位”
“臣……不敢。如此大事,当然是凭父亲大人做主。”星河俯首道。
君心难测亦易测,虽然拓跋琰开口问她,却并不是真的关怀她的心意。对于他来说,重臣家族联姻是要掂量的大事,恐怕她越心仪谁,便越是不能把她许给谁。
掂量……陛下心中早有倾斜,对于她来说,此时全然不动,便是最好的作为。
如不出所料,父亲也会……
与星河揣测的无差,宋之孝亦拱手弓身道:“臣是陛下的臣子,小女亦是陛下的臣子,如此婚姻大事,自然全凭陛下替她做主。”
星河手心里捏着汗,她和父亲都在赌,赌的正是拓跋琰的心意——他对宇文家的忌惮,他对杨家的把控,他对自己君权和臣权的衡量。
可其中却有一个大的变数,那便是大冢宰在大魏的威望,对于他言辞恳切的请求,陛下是否能一反常态的拂逆他。
如她所料,拓跋琰确实在左右为难。
大冢宰,国之柱石。其开口的请求,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
从前,遇到这样的难题,他可以问计太后,问计宋贵人,问计一干心腹重臣。
如今,此事涉及宋、宇文两家,他却无人可问。
心中的天平倾向杨家,却欠了最后一丝力量。
他需要一个理由,值得让他拂逆大冢宰要求的理由。
“陛下,云依有个不情之请。”
红叶忽然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她的突然插话,让拓跋琰一阵疑惑,弄不清这位异族公主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若是请求还朝,于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东齐使者在场,还真是又一道棘手的难题。
他勉强点了点头,“御妹但说无妨。”
红叶恭敬地侧身行礼,“前日,收到父汗书信。他说自己在战事中受伤,养伤中对我很是挂念,希望我能早日归去。另外……他希望我能在大魏寻一位合适的驸马,增进两朝的情谊。”
她这么一说,殿下一阵窃窃私语。
皆谓突厥公主不可貌相,见到东齐使者前来,为了稳固两朝关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桃之夭夭(五)
她轻启朱唇,目光柔和温婉,一字一句娓娓说道:“漠北经年大乱,小妹早年流落在外,尝遍世间辛酸苦楚,不求驸马位高权重,只盼他一生顺遂平安。若是宇文将军能卸了军职与世子之位,小妹真心求之不得。陛下,小妹只此一桩心愿而已,望您成全。”
听了她这番话,拓跋琰眉头渐展,心中是一层叠一层的舒畅。
云依公主这个请求,不仅让今夜三家求亲的闹剧迎刃而解,甚至还能动一动宇文家稳固的根基。
宇文昭一旦去了世子之位,再除了一身军职,即便是成了突厥驸马,只要控制得当,便可高枕无忧。
宇文协虽然也是宇文直的嫡子,却是实打实的文官,也一直没有被作为继承人培养,他的威信、根基都大不如宇文昭。
一举三得,损有余补不足,正合为君之道。
“甚好!今日腊八佳节,真是喜事连连。”
拓跋琰手一抬,招来内侍监,“拟诏:镇西将军宇文昭,戍守南秦有功,朕心甚慰。今册封为安定公,拟任司空中大夫,代大司空主持大司空府事务。”
“突厥阿古木可汗长女阿史那云依,出使功勋在身,又德容言功、温婉贤淑,赐婚于安定公宇文昭,为突厥、大魏共修秦晋之好。待朕与阿古木可汗书信议亲后,再议佳期。”
“另,柱国大将军、大冢宰宇文直,膝下第二子宇文协,恭顺持重,今册封为世子,调回京中任大冢宰府中大夫之职,协助大冢宰处置大冢宰府事务。”
君臣喜悲不形于色,只有一声声谢恩。
星河心中波澜骤起……朝堂就是这般残酷,牺牲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此间甚至无人问一句宇文昭的意思,他的婚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一生姻缘既定,原本的家族爵位、戎马军职也都彻底成为过往。在天下大势面前,谁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明亮的灯光下,那位脸色晦暗不清的少年将军,虽然有荣耀堆砌的过往,此时却如她的庶妹月怡一般,必须遵从别人一指安排。
……
“阿史那云依,拜谢大魏皇帝陛下!谢陛下成全!”红叶面无表情的拜道。
宇文直的脸色十分难看,今夜他竟然成了最大的输家。
膝下寄予厚望儿子竟然被逼着卸了军职,从此只能做个文官,一身富贵公爵却再走不到权力的核心。
果然君王忌惮之心不减,甚至让他怀疑此间是不是一场局。
他出列拜道:“老臣携子,拜谢皇恩!谢云依公主青睐。”
父亲伏身拜在前,宇文昭纵使一腔愤怒却生生咽了下去,跟着伏拜在殿下。
拓跋琰自是喜出望外,指着星河与杨玄风道:“好事成双!靖国公、太师嫡女宋星河,上大将军嫡子杨玄风,佳偶天成,俨然璧人。今夕有朕与众卿家为证,两家正式订立婚约。着内宫司礼及大宗伯府专为两家筹备六礼之仪,促早日成婚为盼。”
虽然从红叶开口,到陛下金口玉言,婚事已然顺理成章,星河还是一时头脑发昏,觉得有些不真实。
左右父亲和上大将军已经拜下,齐声道:“谢陛下隆恩。”
她慌忙拜下,暗掐着指尖,痛的钻心才捉到一丝真实。
……
一场欢宴结束,已是弦月高悬。
如此规模的宴会,为了防止宫门拥堵,循例由皇族中人先行离去,公卿大臣留下饮茶一盏,其他朝臣饮过两盏再行离开。
红叶贵为他朝公主,自然排在最先列,是以星河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却没有找到机会。
大殿上,陛下、宋贵人已经摆驾回寝宫,侍奉的宫人也少了大半。
皇族离开,殿下空旷了不少。
朝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怒目对坐的新晋亲家靖国公和上大将军。
李环坐在一旁,舒展着笑脸道:“将军与宋大人,多少年的至交好友。往事如烟,有什么误会早就过去了。将来还是儿女亲家,不如重拾情谊,大家一团和气。”
“李夫人,你知书达理,老夫不与你置气。只是这老莽夫,我与他没有话说。”宋之孝敲着简陋的信纸,激动地说道。
杨遒望着信纸,面上有些尴尬,理亏的拱手道:“老顽固,我处事不够圆滑,你又不是第一天晓得。为了书信里言辞这种小事,你生这么大气,也不怕别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亡者归来(下)
易风回是雾隐门人,他可能是青莲宗主和雾隐门中人的孩子,这些全在星河的推测之中。
诚如陈留仙所言,他并没有提供更多有用的消息。
但是他寥寥几句,不仅印证了星河心中的猜测,更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与易风回,自以往到如今,从红叶、绿芜到护军百余人命,此仇此恨笔笔算起来,总要归于你死我活。
如今,已经有了他一星半点的线索。
既然他和师父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她便可以毫无挂碍的用自己办法要他万劫不复。
星河稽首行礼,“师父,多谢您据实以告。如此,徒儿便也安心了。您的吩咐一定遵从,决不推诿。”
陈留仙欲言又止。
他思量了半刻,起身指着榻上的女子说:“她叫铃儿,母亲是个青楼女子,生父不详。九年前,忽然生了一场重病,药石无灵……熬了半年终于咽了气,却在草席一卷送到乱葬岗里掩埋时,忽然活了过来。虽然死里逃生,她却留下了很重的病根——无论做工、用饭,甚至与人说话间都可能随时昏睡,短则几个时辰,长则数日。其母含辛茹苦,将其抚养成人,终于在去年撒手人寰。她身世凄楚,饱受摧残,我们找到她时,正在青楼里被老鸨叫价拍卖,险些沦落风尘……”
听着他的话,徒弟们无不动容。
程乾抹着眼泪道:“师父,求您别说了。师妹都说了,刀山火海,任您吩咐,又何须再铺陈这些套路”
“孽障!”
陈留仙狠狠敲了下他的头,转而对星河说:“你觉得,我等修道之人,面对铃儿这样的弱女子,该当如何”
师父的套路还真是防不慎防,星河翻了个白眼,配合着说道:“我等自然要惩强扶弱,解救弱者于水火之中。但弟子以为,把她送到大冢宰身边,寐蛊自然会停息,大冢宰能够安然度日,她也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正是上上之选。您为何不带她去见大冢宰,而是把她带到我这来呢”
“聪明有余,良心不足!”
陈留仙失望地叹了口气,捋着长须道:“铃儿正当桃李芳华,往后的人生还很漫长,如今送她到将军身边,固然可以两厢安稳。可是将来呢将军一旦身故,她又会恢复现在的状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难道‘寤寐蛊’有办法可解吗”星河挑着眉毛道。
就连南秦那些极有威望的蛊师们都说“寤寐蛊”是奇蛊,从它作为一个念头被酝酿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是人心头上的死结,终极一生亦不能摆脱。
见师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星河心头一震,惊呼道:“师父难道研究出了解蛊的方法!”
陈留仙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办法解蛊,但是楚歌她……也许有。”
“可她并不是楚歌!没有神女的记忆,她仍然是她自己!”星河指着铃儿急切地说道。
陈留仙摆摆手,“为师自然知道,也并不希望她变成楚歌。但她虽然没有楚歌的记忆,却有楚歌的能力。”
星河神色一紧,思及可敦提过,几年前有人以她之名在西蜀汉嘉以红觞花雨引来满城彩蝶之事,想来便是这个铃儿所为。
她不仅承袭了“寐”蛊,还承袭了楚歌的异术。
“楚歌的异术神乎其神,铃儿既有传承,自然能找到解蛊的方法。”
看着陈留仙,星河试探着说道:“弟子尝闻,南秦神女天赋异禀,每见一人便能知其过去未来。若是铃儿姑娘也可以,倒是可以让她自己去看看大冢宰身上的蛊,探究下到底此蛊如何去解。”
“过去未来”
陈留仙忽然失笑,连连摆手道:“世人夸大其词罢了。她那点观人之能,时而有用,时而无用,并不足以依靠。”
星河撇了撇嘴,“反正都是道听途说,也只有师父您见过‘神女’其人。您倒是说说,铃儿到底有什么可用的能力能够解这心蛊”
“入梦。”
陈留仙伸手弹在她的额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入梦!”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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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旧时梦境(上)
“叫你收了我的蛊……还到处藏!把我带的宝贝连带都给藏不见了!”
夜须弥揉着惺忪睡眼,在星河房中翻箱倒柜,最后捧出一方小小的漆盒。
她小心地打开盒盖,一阵诡异的香气缭绕而出,一瞬间便消散不见。
盒中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内里嵌着一排三粒小小的白色药丸。
“此香名曰‘泪霜’,是用曼陀罗花粉与水晶梦兰汁调制而成的。虽然有轻微毒性,但只要点上一粒,便能让十步之内的人安然入梦几个时辰。”
“那它岂不是迷香!”
程乾疑惑着伸手想要去拿,却被夜须弥躲了过去,旋即盖上了盒盖。
“不能碰!这‘泪霜’不能染上一丝杂质,否则点上以后会影响使用者的梦境。‘泪霜’当然非迷香可比,你们中了迷香会做梦吗此香可以让人放松,进而引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思绪与梦境。”
星河端详着漆盒上古朴的刻纹,疑思着问道:“须弥师既然有此香,是也可以入人梦境吗”
“非要揭人短吗!”
夜须弥嘴一撇,“没那能力就不能制香了吗我师父痴迷于神女所论的心蛊之术,多年来一直研究此道,从幻灵术到入梦术,能试的都试了个遍……这‘泪霜’便是他研制的,可以让人梦境稳定的药,借着这药灵识超人之人便可入他人梦境。只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最终没能成功制出心蛊来。”
只是哀伤了一瞬,她便又抖擞着精神地说:“要入梦境解那‘寤寐蛊’,说明我师父的路子是对的,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可这香仅此三枚,所以机会也只有三次。但是浮生大梦三千,就算那个铃儿是重生的神女,能进入宿主的梦境中,也不见得能找到当年神女下蛊的梦境,更别说再从梦境里找到一个小小的蛊咒了。”
星河点着头,望向陈留仙,“师父,须弥师说的有道理。凭借‘泪霜’我们也控制不了大冢宰的梦境,全凭运气怎么找得到蛊咒”
陈留仙负起手,难得一本正经地说:“当年那两道符咒是为师所作,应着楚歌的要求务必阴阳相和,相互呼应。如今变为心蛊,自然会相互吸引。铃儿身上的“寐”蛊,自然会带你们去找那只藏了‘寤’蛊的梦境。”
“我们”
星河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没想到师父套路一场,安排她的任务等在这里。
“楚歌当年带我和将军入过他人的梦境,铃儿醒后稍加训练,应该也能做到。我思来想去,你和小六随她进入将军的梦境,最为合适。”
陈留仙拿起桌上的“噬光”,端详着继续说道:“要想彻底毁掉两道蛊咒,‘破焰’、‘噬光’缺一不可。入了将军的梦境,与其说找蛊咒,不如说是猜楚歌的心思。为师虽然认识她许多年,却对女子的心思全无了解,这些徒儿中也当属你最合适去做此事。另外,人的梦境,虚虚实实,暗藏着很多危险,在其中受伤不会真的伤了本身,可若是一不小心身死,你们便会立刻醒来,再不能回去……所以小六得去保护你和铃儿。最重要的是,‘寤’、‘寐’双蛊牵绊甚深,却是起于一个‘情’字,你二人同往,好好参悟,说不定找到蛊咒的机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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