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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第六百四十二章 百足之虫(上)
    一道闪电划破阴云密布的长空。

    “轰隆——”

    惊雷乍响,殿外渐起呼啸的狂风。

    鲜血浸透的锦毯被宫人们卷起,协力抬了出去,殿内依然弥漫着血腥气。

    即便如此,朝会仍要继续下去。

    淮生被洪德带去侧殿。

    李恒宇一身狼狈,失魂落魄地回到位次。

    朝臣们各怀心思,一一各归其位。

    不多时,大殿中央唯余星河与宇文熙二人。

    “宋卿、熙儿,你们为何还不退下”宇文衡扬声问道。

    李耀死的太突然,让他差点忘记……今日便是与星河约定,要向宇文烈发难的日子。

    宇文烈党羽众多,犹如百足之虫,想要一下子掐灭,实在不容乐观。

    直到此刻,他的心中仍有犹豫。

    “陛下,臣有冤情要鸣!”

    宇文熙扑通跪下,小手指向宇文烈道:“族兄宇文烈,谋害了臣的养父——先文智侯宇文怀大人!”

    ……

    又一桩“恶逆”大罪!

    指控虽然出自他一个孩童之口,却比方才得惊雷更叫人心惊。

    宣室殿内气氛凝重,朝臣们一时鸦雀无声。

    宇文熙一个小孩子,胆敢说出这样的话,背后必然有人支持……甚至于,那个人就是殿上的陛下。

    大冢宰非李耀可比,且不说整个宇文皇族为他马首是瞻,京畿重地也是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

    身为天子,宇文衡寻常都要忌惮其三分。

    今日如此,难道不怕皇位不保

    ……

    “熙儿,谁教你如此胡言乱语的!”宇文烈面露愠色,厉声呵斥道。

    他猛然偏过头,一双怒目瞪着星河,其中饱含杀意。

    自打收到她现身咸阳的消息,他便知道——该来寻仇的仇家不日便会出现!

    近年来,他频繁清除异党,大肆扶植党羽,在朝中已无掣肘。

    宋凝香替他执掌的买卖发展迅速,累积下了千万银钱;兵甲坊夜以继日赶工,盔甲、利刃早已齐备;私铸的铜币流入坊市,变成了围场受训的一匹匹战马和府库终贮存的一车车军需。

    宋星河的伎俩,不过是联合宇文衡,收集自己卖官鬻爵、私蓄兵马的证据,然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兴师问罪。

    如今,南北商行付之一炬;西蜀的兵甲坊、陇西铸币坊一一销毁,各地的仓储全部转移,经手之人尽数处置;宋凝香也被关在北苑山庄,与外界彻底隔绝。

    一切滴水不漏,任她神通广大也再无对证。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她会从宇文怀“病故”上头做文章!

    今日,见到她对付李耀的招数,任他历经沉浮也不禁齿寒。

    这个人,远比想象的可怕——她永远比敌人多一手准备!永远能多算一步!

    置李耀于死地的过程,她宛如猫儿在戏弄垂死的猎物,时时让小鼠觉得自己有逃生的机会,从而奋力挣扎,其实……不过是徒劳,越挣扎只会死得越快。

    现在,她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他来说,一切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他很想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

    面对宇文烈的诘问,宇文熙的脸上毫无惧色。

    他挺直了腰杆,继续道:“侯府总管花宗已经招认,他受兄长您的指使,一直待在养父身边监视。三年前,被养父识破了身份,于是……受命痛下杀手。”

    “陛下,这是花宗认罪伏法的供状。”

    星河抽出一道白帛,双手将其呈送到额前。

    杨炎大惊失色——李耀已死,今日的大事却还没完!

    他匆忙起身道:“既是命案,为何不报官府这供状……难道是用私刑审问来的”

    一直以来,宋星河只说请他代荆淮生鸣冤,却从没知会过今日还有这一出。

    宇文烈手



第六百四十三章 百足之虫(中)
    夏侯淳于的“忠诚”有目共睹;现任京兆尹余芮,出身陇西余氏,更是宇文烈一手提拔起来的。

    “三公”中除了太师之位暂时空缺,徐国公、太傅寇景程是宇文烈嫡亲的姨丈;西都候、太保宇文匡,则是宇文家的叔父辈,还曾做过中路军先锋大将军。

    这些人向来对宇文烈言听计从,若真让“三府会审”,案子不知会办成什么样子,甚至……他们偏帮着宇文烈,反咬宋星河一口也是极有可能的。

    杨炎瞥了一眼杨玄风,却未从他脸上寻到太多的隐忧。

    这个时候,三弟还能坐的住

    难不成宋星河真的有什么能扭转形势的高招还是说……他们早有筹谋,打算孤注一掷!

    ……

    宇文烈、夏侯淳于、赵廉,三官首辅站成一排,威严肃穆仿佛巍峨的高山,气势迫人足以阻挡一切异变。

    “诸位大人长者之尊,莫非诚心欺辱一个孩子”星河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哂笑。

    宇文烈罪行昭著,指使花宗杀害宇文怀,只是其中最轻的一条。

    今日,她偏只告他这一个罪名。

    也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一局上。

    宇文烈费尽心机毁灭证据,也许从没想过——仅凭杀害叔父这一宗罪,便足矣万劫不复!

    ……

    星河的话音刚落,花逞立刻站了出来。

    “陛下!天官府统领其他五官府衙多年,大冢宰更是把持“六官”府衙重臣及各州郡长官的任免。所谓‘三府会审’,恐怕未必公正!依臣愚见:此案应由您亲自主持审理,方能为先文智侯讨回公道!”

    他站定在于敏之的身旁,与三位上官正面相对。

    自幼家境贫寒,若非靖国公府书院施学、接济,他根本没有机会读圣贤书;若非先靖国公的推荐,任他再勤奋苦读,也不会有机会走上仕途。

    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为家门复仇!

    ……

    “陛下——,靖国公所言甚是。臣附议!”

    雍州州牧高达,自后排快步上前。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益州、交州、灵州、幽州、泾州、北荆州……各州州牧一一站到了花逞身后。

    东、西两面的席次很快空了小半。

    宇文烈神色大变!

    这些人,是一个个从自己手里提拔上来的,怎么可能全部倒戈相向!

    不可能!

    他们各是一方大员,宋星河想要全数收买,也绝无可能!

    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目光从各州州牧脸上扫过,虽然记不清他们中有多少人为了升迁、考绩花过银两,但是这些年能升任一方大员的……若非世家大族优渥的出身,他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对南北商行有过“奉献”。

    真相昭然若揭——宋星河从没想过以南北商行的“生意”扳倒他。因为……她才这门生意最大的受益者!也许,她……还是这些州府要员的“资助者”!

    从心底发出的恶寒,骤然略过全身。

    宇文烈猛然惊觉,此前宋星河现身咸阳,也是她自己放出的幌子。

    为的就是惊动他,让他彻底销毁南北商行的“账目”,好替她毁掉这些人走了“捷径”的证据!

    各州州牧如此,六官府衙的重臣只会更甚。

    目光在余下的人中扫过,宇文烈恍然发现——朝堂上旧门阀家族的官员异乎寻常的少。

    这些年,宇文衡看中裙带关系,扶植起一批新士族;而他自己则以金钱为引,提拔起了一大批“不学无术”之辈。

    如今,朝中除了“三公九卿”、“六府”上官之外,中间大批砥柱几乎全部换了血……他们平日里虽然对自己俯首帖耳,其实却是最不牢固的关系!

    这几年,他竟然从未想过,生意为何如此顺风顺水千万银钱为何来的这般轻易宇文衡又为何甘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都是宋凝香和宋星河姐妹的筹谋!

    宋星河……好大的魄力!

    花费这么多钱财,培养出了这么庞大的势力,显然已把宫家的财



第六百四十四章 百足之虫(下)
    狂风呼啸,乌云遮空,晴午忽然变作暗夜。

    电闪雷鸣之间,无边的雨幕骤然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石的长阶和精美绝伦的瓦当上,整座宫城腾起接天的雨雾。

    “轰隆隆——”四面厚重的皇城大门关闭,一道道门关落下,发出“嘭——嘭——”接连巨响,震颤着城墙间狭长的甬道。

    一排排兵将奔跑而过,舃履溅起阵阵水花。

    禁军内卫三千,金甲生辉,从未央宫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列阵于西宫掖庭中央的广场上。

    宇文励立于阵前,自腰间抽出一道红巾,系在自己前额上。

    长剑出鞘,他振臂高呼道:“乱臣贼子,祸乱朝堂!大冢宰召唤我等,制奸臣,清君侧!”

    “制奸臣,清君侧!”

    “制奸臣,清君侧!”

    ……

    雨滴砸着金甲,禁军纷纷掏出红巾,同统领大人一样,不假思索地系于额间。

    “当——啷啷——”

    刀兵划在青石地面上,拉开的水花和雨滴砸下的涟漪交触,激烈地震荡着。

    宣室殿宫门紧闭,不见一个宫人的踪影。

    “禁军十二卫:左翊卫破门!右翊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左右候卫、左右御卫搭人梯越墙!东宫六率巷道防守!”宇文励高声吼道。

    统领一声令下,卫戍兵长层层传达,训练有素的禁军迅速按照卫属各达其位。

    左翊卫三五人手挽手,组成一个个“人锤”,交替着猛烈地撞击宫门。

    其余十一卫,每六人一组,搭成人梯,冒着大雨攀上高大的宫墙。

    金甲磨着墙壁,发出哔剥的响声。

    每一人越墙落地,抬头只白茫茫一片……

    ……

    “咚——”

    “咚——咚——”

    “咚——”

    巨大的撞击声,不断从遥远的雨中传来。

    不仅让殿上的朝臣心惊肉跳,也叫防守在宣室殿外巷道内的东宫六率乱了阵脚。

    宇文励满心焦急。

    宣室殿的宫门极为牢固,一时冲撞不开也算情有可原。可是,越墙闯宫的将士不在少数,为何还没能打开宫门

    从大冢宰的讯号发出,已经超出一炷香的时间了。

    不知道殿中除了什么异变

    心中满是担忧,他再等不下去了!

    宇文励扒开一名正踩着袍泽肩膀往上爬的卫兵,一提厚重的裈甲,亲自攀了上去。

    “哐——咚——”

    大地一阵颤抖,远处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统领!外军攻进来了!”东宫六率中一位卫戍兵长跑来禀告道。

    宇文励方攀到一半,一听此话立刻纵身跃下,抓着兵长脖间的铔鍜问道:“什么外军哪一路人马!”

    “玄甲……银枪!”卫戍兵长比手画脚地回道。

    “玄甲——城防营银枪——内卫军!”

    宇文励猛地丢开他,焦急地吼道:“不可能!城防营前日被调出长安,内卫军更与中路军京畿两府换防不久!城内还有两府中路军,他们怎么可能攻入皇城!”

    “统领,是真的!他们已经杀进来了!属下麾下留守承天门的人已经发来讯号!错不了!”卫戍兵长慌张地回道。

    阵阵刀兵声、喊杀声由远及近,正朝着宣室殿方向逼来。

    卫戍兵长鼓睛暴眼,满面惊恐,“他们到了!他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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