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琊榜

    “消灭它以后呢”

    “梦境失去了支撑，自然会崩塌。”

    雨竹的紧张急促的鼻息喷吐在常笑耳后，身上温热的能量一点一点渗透到常笑身心。

    这一切未免太真实了，怎么可以只是个梦

    雨竹怎么可以只是梦中人

    “它是恶，是七苦，即便如此，对于此方世界而言也是造世主。有没有办法杀死它以后，还能让梦境延续”

    司命沉默了片刻，说道:“有，等到有一天你成长到那个高度就会有。”

    “哪个高度”

    “比仙山更高。”

    司命的回答让常笑错愕了一下……

    比仙山更高，是什么高

    在仙山顶上盖栋房子，算不算比仙山更高

    还是说身型要比仙山更高

    这个答案太模糊了。

    收回心中纷繁复杂的想法，常笑脚下运力多了几分，跟上了队伍。

    这个洞有乾坤，里面竟是不知有多少条岔道的溶洞。头顶上不知多少万年才凝结成的石笋在明雀的照耀下散发着荧光。

    若没有明雀，谁也不晓得要在溶洞里钻多久。

    “快看，明雀身体开始变亮了！”

    花晓月大声嚷嚷着，明雀的身体变亮，意味着道果就在附近。

    道果会长什么模样

    不约而同，队伍里大家不约而同闪过这个疑惑。

    随着大家走进某个旷阔地带，明雀好似燃尽了一般，化作一缕幽光消失。

    眼前是怎样一副情景啊

    只见天上宛若星河一般悬挂着一条柔和的光带，上面不尽闪烁着亮银色的光芒。

    “这片星河就是道果幻化而成，大家凝视天空，在星河中观想画面！”

    常笑把司命提醒他的话说出来，大家闻声抬头凝视，脑海里涌现出一幕幕情景。

    常笑只看见星光之中勾勒出一个画面，那是他刚进梦境那天晨起，手持青竹杖驻坐在屋顶，趁着晨幕观望虎城的情景，静待日出。然而一转眼，这座城市响起厮杀声，火光和血光交织，整座城市笼罩在梦魇之中。

    常笑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想挪开目光，却发现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处他不认识的地方。那里应当是一座山，他穿着破麻衣，腰间别着一把青竹，坐望远处。

    旁边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正笑盈盈看着他，眉目和淑秋先生十分相似，握着笔杆在宣纸上轻抹慢捻，不多时成画。

    画完后，他亲自落笔为画卷题字——人在木山为木客。

    再往后，他看见自己被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抱在怀里，应当是受了重伤，女人把一颗银色的种子送进他嘴里，吻着他把种子吞服，不多时，他浑身散发柔和的银光，身体好似逆转时光一般慢慢变小，最后变为一个婴儿，被襁褓着放进竹篮，放到河里，顺流直下，被小山村的农妇捞起。

    再往后是他重生后十八年的生活，一幕幕场景再现。

    他看到自己八岁那一年随许伯进城，偶遇淑秋先生，她欣喜若狂抱住了他，把他收入三香阁里悉心培养。

    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遇见云夕。

    第一次拿剑是在十岁，淑秋先生亲自动手雕琢了一把寻常木剑，特意在剑柄上镌刻了青竹的模样。那把木剑被常笑悉心用到了十二岁，被淑秋先生用一把凡铁剑换了回去。

    而那把凡铁在鸾琊榜复试中被常笑赠给了墨雨，墨雨随身携带至今……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笑缓缓从星河的照耀下苏醒过来。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仿佛突然拥有夜视能力一般，能清楚看见周围的情景。

    他看见其他人一个个依次转醒过来，雨竹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人，似乎她也得到了仙果。也不知道仙果会给她没有未来的人生带去怎样的变化。

    轰隆隆！

    “不好，那只巨猿回来了！”常笑叫到，“晓月




29.殊死
    “吼！”

    巨猿在山中奔袭。

    它劲力无穷，所到之处，树木被它推倒、顽石被他踩碎。

    常笑能清楚感知到巨猿不断在逼近，汹涌的热浪在他背后翻腾，连空气都在扭曲。

    恶霸、蛮横！

    巨猿的速度和它的体型呈正比，几度跳跃就能窜出去一里，常笑卵足真元，速度也只堪堪和它持平。

    本以为这样僵持能持续一段时间，常笑却没想到巨猿改变了战略，一边追一边随手拣东西朝他扔。

    这可不得了，它信手拈来的东西无一不是庞然大物，在他恐怖气力加持下每一样都有碾压常笑的威能，迫使他辗转回避。

    这一回避，逃窜的效率就降下来，巨猿的凶焰不断逼近。

    但彼此还始终保持一小段距离。

    “吼！”

    始终追不到眼前的小虫子，巨猿终于发怒了，它停下来，双手插进地面，转息从地底直接掰出一块巨大岩石，奋力一掷。

    这块岩石未免也太大了，遮天蔽日！

    常笑竹杖点地，整个人身体飞起来，被岩石携带的气浪一冲，不由往远方荡去，转眼落在了树上。

    看见这一幕，巨猿更生气了，擂了几下胸，再又奔袭过来。

    擂声轰隆隆的低音震得常笑头脑有些发昏，差点就被巨猿逮到机会。

    不再回到地面，常笑在树上、枝桠间飞舞起来，借助树枝弹力，常笑的身影比刚刚又快了几分，和巨猿竟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但这距离巨猿只需要十来息就能追上，而常笑必须始终保持全力以赴。

    终究不是持久之计。

    过去盏茶时间，连续爆发真元让常笑开始吃力了，速度渐渐有放缓的趋势，反观巨猿，它似乎越跑越尽兴，有着无穷伟力。

    按常笑的计划，他是打算朝山顶跑一段路，然后急往下，逃离仙山范围，但巨猿的威势太猛，由不得他这样做。

    依巨猿的脚力，有重力加持，它下山有势能加持，速度没准能翻一番，那时候常笑就真的顶不住了。

    好似楼层起火被撩一样，常笑不得不直往上跑。

    越往上奔走，空气越稀薄干燥。

    沿途的树枝叶逐渐呈缩小态势，但韧性十足提升，发挥了巨大作用。逃窜过程中，常笑渐渐学会借助弹力，寻找脚下爆发真元的最佳时机，进而减少真元消耗。

    这个突破在此时至关重要！

    眼见着，一人一猿开始步入仙山雪区，这一带似乎对巨猿有一定的克制，它的热血开始消退，猩红色的皮毛也开始黯淡，气焰也开始萎缩，腾跃速度慢了两成。

    看见这一幕，常笑精神一振，再又挤出几分真元，速度更快了。

    然而不多久，他惊讶发现雪山对他也开始发挥作用，虽然不像巨猿那样明显，但他体内真元调动速度变慢了。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真元开始变粘稠起来……

    身后的巨猿，它气焰也开始消失，浑身皮毛恢复了灰色，速度下降了不只一倍。

    常笑咬咬牙，再往上赶。

    “吼！”

    巨猿这一次咆哮声音有些低沉，它不喜欢这边的环境，但它更舍不得常笑。

    眼见着常笑的身形越来越慢，乃至到后来已经不得不凭借竹杖撑地才能勉强行进的时候，巨猿心中兴奋起来。

    它此时体内也调动不了能量，但它优势太明显了，两脚一跨能顶常笑跑好几步。

    终于，常笑赶在被巨猿抓到时刻，登顶了雪山。

    但他也同时发现，在踏足雪山顶上的平台时，他体内的真元已经完全被封住，冷冽无比的寒风刮骨，让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灵魂在出窍。

    巨猿的手也抓在了平台边缘。

    但迟迟难以上来。

    雪山对它的压制比对常笑要强太多了，没有体内磅礴的能量做支撑，它庞大身躯的自重都会给它带来伤害。

    但，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吼！”

    硬撑着，它终于攀爬上了平台，对着常笑一声怒吼。

    眼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常笑把他珍藏的硬盘丢了过去，砸在巨猿身上。

    硬盘碎裂，气雾升腾，转瞬覆盖了巨猿全身。

    只见巨猿两目一瞪，浑身开始萎缩，眨眼功夫就变为皮包骨。

    砰……

    它倒了下来。

    生机渐渐消失。

    “不好！”

    常笑脸色一变，眼前的巨猿不能死，它可是梦境的支撑！

    它要是死了，雨竹怎办

    硬掰着，他把手中的烤鸡塞进巨猿嘴里，只见巨猿嘴啪哒一下，把烤鸡嚼碎，硬咽了下去。

    吊住了性命。

    坐起身，它茫然四顾，拍了拍脑袋。

    看向常笑，眼里浮现凶煞之气！

    饥饿也好，仇恨也好，都让它丧失理智——实际上它也没有什么理智。

    摊开手，一追。

    常笑未来得及逃跑就被它抓在了掌心……

    反！抗！不！能！

    强大的气力紧紧收束，竟是要活生生把常笑捏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从常笑胸前荡漾开，从巨猿指缝中流淌出来。

    时间宛若停滞了一般。

    一把长枪从他胸口缓慢递出，一寸寸刺向巨猿脑袋。

    “不……要……杀……”

    昏昏沉沉中，常笑勉强挤出几个字眼，然而那把长枪坚定不移从巨猿额头刺入、贯穿。

    接着一只手伸出来，再之后，一道红色的丽影从常笑胸口钻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常笑看清那张脸，模样长得好像淑秋先生，一个年轻了许多、冷冽了许多的淑秋先生。

    刺死巨猿后，丽影抱住了常笑坐下来，看着他濒死，不由得抱紧了几分。

    “死气缠身，命不久矣，撑不到回归。”

    一个厚重、不知男女的声音在红色丽人身边徘徊。

    “救他。”

    “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况且梦中的他不会真的死去。”

    “但他会忘了我，就等同于真的死了。”

    她伸手从常笑怀中捡出红色的平安结，此时平安结正散发着柔和的红光。

    声音沉默了稍许，似乎犹豫着什么，终究还是回应道:“用你的一半死果，换他一半善果。”

    死的对立面是真，善的对立面是咒，不冲突。

    &n



30.天变
    颜淑秋从睡梦中醒来。

    她房间在木山居阁楼，陈设单调，只在床正对面挂了一把木剑，没有多余摆件，清心寡欲得很。

    鸾琊榜开榜许久，未能进仙试的考生陆陆续续返回，阁里的事务渐渐多了起来。

    少年们在经历了鸾琊榜洗礼以后，心性有所蜕变，这个时候正是先生找他们谈心的最好时机，颜淑秋总会不厌其烦把一个个学生叫过来，耳提面命，也并把他们的心思记录下来。

    忙碌中，她难免要牵挂如今仍然在仙试中的两个人，常笑和云夕，乃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常笑遇险，情急之下拼劲全力破开了白色的迷雾，穿过无尽空间，长枪狠狠扎向了一块红斑，刺进了仙试的考场，了结了那一只作恶的巨猿。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就难免让她耳红舌燥了，乃至于她惊醒过来时心慌乱成一团，茫然无措。

    “真是的，不害臊。”

    她轻轻拍了一下额头，仿佛要把妄念拍散。

    却不知为何，连日里心头的淤积胸心的郁气随着这一下被拍去，她浑身上下雀跃着充满了活力。

    她把这情况当做吉兆，暗暗祝福仙试中的两人能顺顺利利。

    此时，天蒙蒙亮，清晨第一声鸟雀的清鸣响起，紧接着好似涨潮，声音顿时响彻三香阁。

    她收拢身上的衣服，推开窗户。

    隐隐约约能聆听到有学子已经早起读书，声音较为稚嫩，是再过四年要参加鸾琊榜的新生代，他们被学长返回后的消息激发了内心的斗志。

    声音听起来大都很耳熟，颜淑秋循着声音脑海里都能浮现那些孩子们的脸庞。

    曾几何时，常笑、云夕也和他们一样呢。

    她捋了捋鬓角，笑着自言自语道:“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