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苑囿、财货,甚至是宫女,过去只属于一人的,被悉数瓜分,北伐军将士、降卒、刑徒皆有泽陂。
御厨、御医、织室,这些原本只为皇室服务的人,也被黑夫打发出去卖人情,在西河做一场政治大秀。
这世上最爽的事,莫过于慷他人之慨后,得到利益的人却对你感恩戴德。翻手覆手,数十万刑徒,数十万西河人,内史地区三分之一的人口,至少在口头上,已经奉黑夫为“父母”了。
“分饼的第二窍门,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黑夫起手落手,将剩下的饼分成了平均的三份,问叶子衿道:“你来咸阳时,一路上可听到谣言了?”
叶子衿摇了摇头:“妾只听到了歌谣,西河人赞美良人的歌谣,说彼为赤子,而君为父母。”
黑夫却摇头:“父母对子女,其实也有偏爱,何况是掌权者对芸芸众生?”
“听闻刑徒得分地,外面遂有不少谣言,说我欲分秦土予刑徒,是要在秦人口中夺食,不少人,义愤填膺呢……”
黑夫这些话不知对谁说,也只是有妻子才能吐诉一二了:
“上林苑本皇帝之私苑,任何人无从染指,连擅入都会被处死,分此野地,侵犯了谁的利益?那些传谣者的利益?根本没有,他们只是觉得,昔日低人一等的刑徒,如今竟也能得到授田,实在是万万不该,于是便开始大呼不均了。”
“可实际上,我的政令上,原文如下。”
黑夫念道:“如今六国余孽祸乱关东,欲扫平之,自不能靠苑囿中的麋鹿仙鹤,只能是足兵、足食,故苑囿可废,以其地立县乡,安置有功将士及获释刑徒屯田!”(见924章)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啊。
只是有的人啊,不知被什么蒙了眼。
看不到有功将士,只看到“刑徒”两字了,他们群情激奋,指着黑夫,满口皆是:
你想毁了中国电竞吗?
“实际上,分田也是有三五九等的。”
黑夫说道:“就像大秦的户籍,有民籍,有市籍,有隐官籍,有刑徒籍。”
“我释放刑徒,其实只是将他们从毫无自由的刑徒,提到了有一定自由的隐官籍。地位高于隶臣妾,却低于庶民士伍。”
“而这些刑徒,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地,只有原籍为秦地的三万驰刑士才行。他们在西河之战里,为我转运粮秣,出了些许劳力,且将来面对六国,也不会起异心。至于其余来自六国的刑徒,仍由少府集中管制,作为隐官籍,分散在各地耕作官田。”
“而上林地区广袤三百里,可分成三县。”
“一县用来安置三万本为秦人驰刑士及其家眷,种的田土,收获的大半,都得交租,基本只能留够口粮,其余统统要上交官府,几无余财。但他们至少能吃饱,也少了做刑徒时的折辱重役,但青壮在春耕后,依然要入伍为士卒。”
说白了,就是农奴,民屯。
“想要真正变成民籍,三万驰刑士得按照秦的老规矩,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斩首者可为士伍,再斩首方能为公士。”
“另外一县,则安置南阳、蓝田降卒中,那些本无田土的人,大多数人都欲归乡耕耘旧土,愿意去上林中辟土开荒的不过万余,多是家中庶子,彼辈就是民籍,能享受五一之租。”
“至于北伐军将士,他们分到的饼更甜,更香。”
“将尉们得了大量金银器物、漆器礼器,至于中饱私囊的,更不知凡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的,都未曾追究,谁没有私心呢?”
说到底,他手下,仍只是一只封建军队。
“彼辈升得爵位应得的田土,主要分在南郡、衡山两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比起留在关中,将尉们更愿意回故土去。两郡相比于关中,仍是地广人稀,那些湖泊水滨的旷野之地,足够好好开发一番了。”
“而普通士卒,除了私自揣囊中的,治粟内史和少府挤出来两万万赏钱,也叫十万人分了,不算多,但更多实在没了,少府不足,我还从自家腰包里掏了千万。”
“此外,众人按照自愿情况,往后愿意留于关中的单身士卒,则按照功绩得到熟田,都是大乱之后,某些负隅顽抗的关中人,将被剥夺土地田宅,免租三年。至于欲还乡者,也是在南郡、衡山分土,免租三年。”
“当然,这些传谣之人,都被以诽谤罪抓起来了。”黑夫哈哈大笑。
“倒也未曾严惩,只是让他们代或释刑徒们干点劳役,好好学习悔过一番。”
叶子衿有些心疼黑夫,为政不易啊,她笑道:“朝堂上抨击良人的御史们,倒是平安无事。”
“御史们与民众不同,对新政的具体举措清清楚楚,但他们,还是要反对。”
黑夫听到妻子在为他打抱不平,遂大笑起来:
“因为御史这种东西,本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
“他们不论对错。”
“谁是当权者,便反对谁。”
“商鞅改革时他们反对商鞅。”
“魏冉当权时他们反对魏冉。”
“吕不韦执政时他们又开始反吕。”
“至于始皇帝,不管好事坏事,集权还是远征,依然反对。”
“只是始皇帝脾气不太好,脸色一板,事关性命,御史们倒是噤若寒蝉了。”
就这样缄默过了胡亥、赵高的时候,直到黑夫入咸阳。
这厮藏着暗地里的黑手阴招,表面上一副儒雅随和,积极纳谏的架势,于是一些异样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们学不会其他,也无法剖析利弊,找不出问题的症结,也不想去探究这天下之政从何时开始败坏,该如何纠正。”
“他们在始皇帝还在时,叫嚣着要皇帝做出改变。”
“可现在,却害怕我做出改变。”
当然,御史们毕竟有局限性,毕竟他们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胡亥、章邯倚靠释刑徒,差点车翻了六国。
刘邦入主关中,也开放故秦苑囿与民耕作,博得阵阵喝彩,虽然后来老刘私心作祟,想过过人上人的享受,反悔翻脸了,还为此大骂萧何一顿。
而终汉一朝,更是是始终在撤销少府财权,入于大司农。
历史证明是对的,非得说成是错的。
还是,只要是他黑夫做的,就是错的?
“对这些人,良人却容许他们存在,难道真是这胸襟里,能纳百川?”叶子衿纤细的手指戳在黑夫胸口。
黑夫一挥手,不以为然。
“御史们,不过是一群苍蝇罢了。”
“嗡嗡乱叫,是有些烦人,却折腾不起大浪,还能让朝堂热闹一些,不至于万马齐喑。”
“更何况,听得到的反对声,比起暗中的密谋要好一百倍……”
叶子衿朝黑夫作揖:“妾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带着御史们屡屡抨击新政的那位杨御史,是良人的人……”
黑夫一愣,旋即笑了:“你啊,就是太聪明!”
他也不吃饼了,眼看天色还早,黑夫又拉着妻子温存了一番,了事后,他拍着妻子的背,让她去为自己准备最隆重的袍服。
“良人欲往何处?”
“我要去阿房宫。”黑夫笑眯眯地说道。
岂料,此言让叶子衿略微警觉:“妾听闻,上万宫女,都移至阿房?”
“的却如此。”
虽然黑夫答应以后要将阿房交给张苍做图书馆,但阿房太大了,适合藏书的只是里面那些溪水环绕的石室,宫前的大广场,与其空置,倒是适合办一些大场面。
比如,集体婚礼。
黑夫笑着解释道:“我要亲自去那,为一万北伐军单身士卒,和一万获释出宫的宫女,主婚!”
……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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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927章 丽人心
秦宫很大,它们遍布关中,咸阳、章台、六国、阿房,有数十座之多,加上配套的苑囿、田亩、池沼,里边的居室像是迷宫一般,就算皇帝每天住一间屋子,从不重复,十年都住不完。
但秦宫也很小,对生活在其中的宫人而言,她们能活动的范围,只在数百步之内,外边的地方一旦踏出,便要面临严峻的惩罚!
公孙丽便是这样的一位,在秦宫中长大的普通宫女,她本是楚人,伴随着楚人灭亡,楚国宫室女子也被秦王全盘接收。
公孙丽是某位战死楚国大夫之女,作为战利品,充入庞大的俘虏中,与楚国的妃嫔媵嫱,王子皇孙,一同辇来于秦。
秦始皇绝对是有收集癖的,不但写画六国宫室,在咸阳北塬上重建,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也统统充入之。由此造出了郑宫、邯郸宫、大梁宫、寿春宫、临淄宫、蓟宫六座。
公孙丽就生活在寿春宫秦始皇帝对楚人感情复杂,他在烦闷时总喜欢来宫室外面看看,叫宫中楚女以楚腔,尽唱秦歌,享受那种征服的快感,却从来不入内过夜。
生活在秦宫中的女人数量不知有多少,大致分为三类:一是皇帝宗亲,如太后、皇后、公主等。但赵太后已死,秦始皇未立皇后,公主们成年后陆续出嫁,于是这第一类人基本不存在。
二是有名分的妃,属掖庭管辖,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之号焉,邯郸宫中,最高名分的只是一位七子,其余嫔妃数十而已。
第三类人,便是公孙丽这样的宫女,乃宫中杂役,属少府辖下的“永巷令”管辖,大多是秦灭楚时的战败者女眷。
年八岁以上,二十以下,长壮皎洁有法相者,因充入后宫,负责照料嫔妃们起居,打理宫廷诸事,心灵手巧的,可能会被选为织女、厨娘,获得一定的自由和酬劳。
但不论如何,所有人都是皇帝潜在的生育工具,只要看上的,随时可以临幸。
当然,事情发生时必由女官暗中观察,仔细登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在某地临幸某宫女,花费时间多少……”记录在案。
事后哪怕皇帝忘了,自会有掖庭来将她带走,作为最低等级少使,以保证皇帝可能的子嗣,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面临嫔妃间的勾心斗角。
但能有这种运气的,寥寥无几,始皇帝虽然收集六国美人,却并不好色,尤其是三十年以后,临幸嫔妃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沉迷于那虚幻的西王母,不能自拔……
宫中生活确实是衣食无忧,但也苦闷异常,哪怕是尊贵如嫔妃,生活上也如同囚犯,被禁在这小天地里。对她们们来说,最难受的惩罚,莫过于放置不顾,由着自己一天天容颜老去
她们好似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拼命鸣叫,想要讨得皇帝一瞥,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然而始皇帝的车轮每次经过六国宫,略加停留,旋即又毫不留情地远去。
所以公孙丽入寿春宫十余年,连秦始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她也从未能踏出这座囚笼半步!
值得庆幸的是,这并非永久监禁,而是有期限:
宫人年三十五岁出宫嫁人,不愿嫁者也能长留宫中,担任女官,管理新一批充入宫廷的小宫女。
嫁的人也由不得自己选,无非是少府辖下的隐官之徒,强行结合后,生下孩子,世代为皇室宫廷服务,有人甚至会再度被选入宫中作为小公子、公主的乳母,以另一种方式飞黄腾达……
公孙丽就这样终日在宫中做着杂役的活,期间也发生过许多动荡公孙丽服侍的一位寿春宫的少使受不了常年的孤寂,自杀身亡,她的尸体蒙着厚厚的白布,被抬出宫去,草草下葬。
宫人们好似丢了主人的狗,浑浑噩噩,这下连杂役也轮不到做了,某位手握小权【.】的宫中宦者见公孙丽模样俏丽,想要与她对食。
“不识好歹!”
公孙丽严词拒绝,那宦者大怒,打发她去做更重的苦差事,和那些宫中低贱宦官一起,倾倒便桶。
有时候洗完恶臭的便桶,看着水中自己虽不失俏丽,却慢慢变黄的脸,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抚了上去,公孙丽也会一时失神。
她今年25岁,进秦宫已经十多年了,还要再熬十年,才能离开这儿。宫中生活看似体面光鲜,可实则却是暗藏杀机,不知掩盖了多少污秽与残酷。
直到胡亥继位,对秦始皇嫔妃们痛下杀手,才让她从小幽怨中猛醒!
秦始皇的崩逝,让整个宫廷都沉浸的悲痛中当然,公孙丽等人也在暗暗窃笑,为故国的大仇人死去而开心。
但还不等嫔妃们擦干眼泪,中车府令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邯郸宫。
那些曾被秦始皇帝封有名分,却未曾有生育的嫔妃,被一一带走,再也没回来过。
“她们去了何处?”窃窃私语在宫中传播。
“据说是被新皇帝带到骊山陵,给殉了!”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寿春宫中,所有人都庆幸,幸亏始皇帝十余年间,没来过此地,没有临幸宫人,给予名分,才让她们得以活命。
公孙丽则打了个寒颤:“原来这世道,光是活着,便已不易!”
她倒也时来运转,先前为难她的那宦者,因为过去在宫中与南方的反叛头目黑某人说过话,被认为疑似黑党,遭到处置。
公孙丽靠着十年来攒下的一点钱,贿赂永巷官吏,不必再倒便桶。
这中间也有插曲,那便是新皇帝派人来寿春宫选美,看看这里可否还有让他看得入眼的。
经过了殉葬一事后,宫人们心态大变,没了积极性,都低低垂着头,公孙丽甚至故意用黑炭将自己眉毛连在一起,她的一个好友,则在唇上贴了块带毛的黑彘皮,看上去奇丑无比。
于是胡亥的亲信巡视一圈,竟没一个看得上眼的,遂骂着:”楚女皆陋。“扬长而去了。
又过了一年,天翻地覆的时刻来了……
……
七月初,在一系列谣言和不安后,久久封闭的寿春宫,忽然被打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冲了进来,盯着宫人们的身姿,瞪大了眼睛。
就在宫人们以为自己要惨遭强暴时,这群野兽竟然还能被重新上套上笼头,兵卒们在军法官约束下退了出去,只在各门站岗。
但危险依然笼罩在邯郸宫,不断有途径宫门的宫人遭到兵卒调笑,甚至动手动脚的事发生。
一边是婀娜多姿,容颜未老的宫人,一边是在军中苦战一载,许久未见妇女的士卒,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新上任的少府很快就采取了措施,一方面让咸阳城内几处官方女闾为士卒们服务,一边宣布各宫室,凡籍贯在秦地的宫人,一律释放,遣返回乡!
大批女子由此重获自由,欢天喜的离开了。
只可惜,寿春宫中多楚女,只能羡慕地看着秦女的背影,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是被掌权的武忠侯一手包揽,大被同眠。
还是被那个叫张苍的好色胖少府占为己有?
亦或是将她们随意遣散,自谋生路?
最后的结果让人意外,武忠侯没有进入除咸阳宫外任何一座宫室,也没有占有任何一名宫女,而是宣布,要将六国宫女放出宫,让她们嫁给北伐军有功将士!
宫中一片哗然,宫女们喜忧参半,有人满怀期待,有人大失所望,嘟囔道:“我本是楚国县公贵女,岂能嫁给黔首军汉为妻?”
这是一个曾与公孙丽一同涮便桶的宫人,后来因答应与宦者对食才免去脏活,她的活却摊给了公孙丽。
公孙丽二话不说起身,将女伴的手举起,举到她鼻子前。
“闻闻。”她的话有些歹毒。
“有满手屎尿味的县公贵女么?”
对方果然被惹怒了,用恶毒的话唾骂她,将她掐到地上,尖锐的指甲抵在她面颊上:
“我今日便撕烂你这小婢的脸!”
公孙丽头发凌乱,与她扭打在一起,有些疯癫地笑道:“从荆国灭亡起,吾等辇来于秦起,便是宫中贱婢,是被人推来送去的物件了,不管外面谁当权,都逃不脱这命!谁都没得选!”
那宫人愣住了,就在这混乱之际,永巷令属下的女官却来了,她让所有宫人集合,威严地扫视众人:
“寿春宫众宫人听着,少府有令,年十六以上者,有愿嫁北伐军功臣将士者,去左边,少府发嫁妆百钱,武忠侯亲自主婚。不愿嫁者,去右边,继续在宫中为浆洗之婢,依旧制,至三十五岁放出!”
“怎么选,自己定!”
说罢,便笼着袖子站到一旁。
众女面面相觑,保守的人窃窃私语道:
“在宫室中衣食无忧,也没什么不好,我听说在外头战火连篇,只怕是要人吃人,就算能太平度日,嫁的都是糙军汉,言语不通,动辄打骂,只怕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认同这说法的人不少,多是年纪较大的人,她们决定再忍一忍。
但二十余岁的女子们,则陷入了犹豫,这年头,能活到四五十岁便已不易,她们年岁不小了,若再在宫中待下去,眼看一辈子就到了头。
她们有手有脚,虽出身不低,但这些年在宫中做尽了劳役苦活,到了外头,庶民之妇的日子也不见得更差。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会被分给怎样的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这决定了她们下半辈子的生活。
要不要赌一把?
公孙丽第一个站起身来,她走到了左边,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右边,方才和她厮打的那宫人,低声道:
“我宁为黔首之妇,也不愿在这宫里,再待片刻!”
秦吏 第928章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公孙丽选中的未来丈夫,叫伯劳。
从七月中开始,那些不愿意外嫁的女子,陆续在少府安排下,送去其他宫室,专司繁重的浆洗活计。
至于公孙丽等做出选择的人,则留于寿春宫中,而一支与她们人数相配单身汉组成的队伍,被安排到寿春宫站岗,得以出入宫禁,表面是来站岗放哨,可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自己的目的。
“娶妻……”
从七月中到八月中,武忠侯只给了单身汉们一个月时间来完成此事,要求只有三个。
“将自己洗刷干净些,到了里边,看汝等各自本事。”
“不许私斗。”
以及。
“敢用强者削除爵位,下狱论罪!”
虽然对集体而言,最公平的办法就是抓阄,抓到谁是谁,强行配对,你以后生活好坏,关我屁事。
但对个体而言,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办法,甚至会酿成很多人间惨剧。
仔细考虑后,黑夫还是选择了看上去更麻烦的方式。
一个月时间,能找到对象,二人都同意的人可上报永巷令,结为夫妻。
一个月到了,还单着的人,便会被强行分配,歪瓜配裂枣,当然也可以选择反悔,但那样会遭到一定惩罚……
士卒们摩拳擦掌,对他们来说,这是场公平的竞争,那些还单身的高级军官,不参与这场大相亲,据说他们能瓜分的女子地位更高胡亥那些虽然册封,但尚未来得及宠幸的嫔妃,也有数百人之多吧。
一群军汉开进寿春宫,那场面,自然跟刘姥姥进大观园差不多,幸好他们满口的荆楚口音,与寿春宫的宫人尚能交流,甚至叫来自楚地的宫人们,生出了一丝亲切之感。
但亲切归亲切,要一起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公孙丽虽然职位低贱,曾是涮便桶的,但因为模样俏丽,立刻受到了数人追捧,最高的一位还是不更。
但她最终选择了一个叫伯劳的公士。
这公士老实巴交,有些木讷,但在公孙丽面前话却非常多,二人初次碰面是在井边,伯劳二话不说来抢了公孙丽捶打浆洗的被褥,为她拧干,又鼓足了勇气,絮絮叨叨说着他家里的情况。
在军中先做民夫,运送“木牛流马”,在武关听到的巨兽吼声,目睹的飞火流星,以及入关后被吸纳为正式兵卒,当了伍长。
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容易控制,更让公孙丽心动的是他的一句话。
“我虽不富裕,只在上林中分到了百五十亩地,但往后等天下太平了,你若想回乡看看,我定会砸釜卖甲,带你前往!”
楚地水乡,故乡的影子,让她向往,出于种种考虑,她最终选了伯劳。
按照楚国的习俗,她织了一个简陋的香囊,也不怎么用心,送给伯劳,作为信物,上面秀了自己的名:“丽。”
这让伯劳欣喜万分,他没想到,公孙丽竟是识字的。
再见到公孙丽,给她带来一匹外面买的布作为礼物时,伯劳十分欢喜:
“我不识字,故不得为长吏,但以后吾子必能识字!”
在北伐军中,被尊重的不止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壮士,有知识的军法官们,救死扶伤的军医们,一样受人敬仰,人人艳羡的职位。
公孙丽只好婉转地告诉他,自己只识楚字,不过看着伯劳满怀期待的眼神,她只好道……
“但秦字,我也会读一些。”
一个月快结束时,其他人也陆续配对,甚至暗暗发生了关系,干柴烈火。
但和公孙丽一样,真正看上这些军汉的宫人,只怕不多,大多数人对离开这幽闭宫室的期盼,远胜于成婚本身。
虽然武忠侯承诺,要在阿房宫的广场上,为所有人主婚,但在各宫室,确定要结成夫妇的人,皆在永巷令女官处禀明,会提前走一道秦地每对编户齐民夫妻成亲时,都必经的法律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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