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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大过年的,众人都归家团聚去了,只有实在没办法的役卒行商,才会在此处凑合

    季婴仍是气呼呼的,他来过安陆县服役两次,对这里比较熟悉,便邀约黑夫钻进食肆内,跪坐在靠门的案几草席上,一拍木案,喊道:店家,可有黍臛?

    这食肆的店家是个面色姜黄的中年人,听到呼喊,才慢吞吞地过来。

    因为秦国国情特殊,不管是逆旅,还是食肆,这吃住两大产业都是官府包办,所以店主招呼客人的积极性不高,就好比文革时期的公营饭店,你见过哪个服务员会满脸堆笑地替公家挣钱?

    见季婴只是一个小士伍,黑夫也不过是个区区公士,店家顿时面露轻视之色,冷冷地说道:黍臛倒是有,只是这价钱

    他将二人上下打量,意有所指,看着他们穿褐衣踩草鞋,不像有钱人,别是来骗吃骗喝的。

    季婴就等他这一问呢!当即笑了起来:怎么,还怕吾等吃完不给钱?他说着便将手里的褡裢打开,将一大捧成串的半两钱往案上一拍!噼啪作响!

    店主人见那些钱足足有上千文之多,略略吃惊,更面露疑色道:这些钱,你从何处得来?若是季婴支支吾吾,他已经打算去报官告奸了!

    店主放心,这钱来得正当!

    季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吾等擒获盗贼,刚在官寺领了赏!

    他故意嚷嚷出来,仿佛想让店里的食客都听见一般。

    果然,店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闻言都看向了这边,开始对二人指指点点。

    店主略显惊奇,将瘦猴一般的季婴上下打量:你莫非就是那个以一敌三,力擒贼人的黑夫?

    这件事都传到外面来了?

    季婴连忙摇头,指着黑夫道:我哪有这本事,黑夫是这一位公士!

    店主啧啧称奇,对黑夫作揖道:这几日,安陆县里里外外都在流传此事,说你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徒手制服盗贼,如擒三岁婴孩,不想今日能见到壮士,果然体格雄壮,相貌不俗!

    好壮士!

    食肆内的几名食客也纷纷拊掌叫起好来,黑夫只得尴尬一笑,朝他们行礼道谢。

    我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话不能这么说。店主忽然一下变得热络起来,笑着说道:吾等秦人,最崇尚立功,二位稍待片刻,我这便亲自下厨,将黍臛做出来,并多加肉,以飨勇士!

    店主人这前倨后恭让黑夫猝不及防,而且看那样子,绝不是因为他新得的公士头衔,而是对他发自内心的敬佩。

    不过想想也对,这时代的人,对勇士极为敬佩,且不说豫让聂政等世人崇敬的侠士刺客,就说在安陆县,年轻人最崇拜的,就是云梦乡的一位打虎英雄,因为在山林里射杀了一头老虎而闻名全县。

    这么想来,他一人擒三盗,空手夺白刃,也算一件奇事,的确可以让县里的人议论上好久了。

    季婴朝黑夫嘿嘿一笑,那意思无非是,怎么样兄弟,我帮你扬名了

    黑夫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也理解,这时代的人,不管地位高低,人生追求无非二样,一个是富贵,一个是功名。在季婴这类乡下农人看来,有了功名,就得说出来,享受被人高看称赞的感觉。

    但如今的黑夫,只算立小功,得微名,在这小小县城里是可以吹嘘一番,可放在整个六王毕,四海一的大时代背景下,算个屁?

    他与季婴等人眼界不一样,想法自然不一样。

    等待食物的间隙,黑夫一直在琢磨黍臛是什么,他不好意思问,生怕再闹不知道十月初一是过年的笑话,只能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黍去皮后北方人称黄米子,或称软米子;臛,则是肉羹。黍臛,应该是黄米子混合肉煮成的肉粥。

    等东西端上来后,果然是这样,店主没有食言,热气腾腾的肉粥里还加了不少肥厚的肉块,让季婴食欲大增,可黑夫尝了一口就摇摇头。

    吃惯了后世各种美味佳肴的他,这个时代做工粗糙的食物,总觉得淡寡无味。而且这肉粥里面,那不知是猪肉还是狗肉的可疑肉块,还有一股子腥味,让他几欲作呕。只是为了果腹,也为了不让一旁殷切看着他们的店主人难堪,才不得不小口小口下咽,还得称赞好吃

    回到这时代后,黑夫最难适应的除了语言文字外,还有三点。

    一是裆下没有内裤风吹屁屁凉,叉开腿坐时一不小心就会露出下面黑乎乎的凶器,别提多尴尬了,不然你以为,这时代的人为何要双腿并拢跪坐?

    二是衣服常年只有一两件,没办法经常换洗,时间久了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都有一股难闻的臭汗味。要知道,这年头生产力低下,衣服可不便宜,人死的时候,甚至会把好点的衣服当做不动产写进遗书里

    第三嘛,就是这吃的了。

    要是能吃上一碗面条,或者饺子就好了。

    黑夫如此想着,舔了舔嘴唇。

    但他知道这只是痴人说梦,虽然这时代磨已经在北方出现,但好像没传到南郡来,这就尴尬了。目前秦国去除谷壳的主要方式是舂,还有一种专门给犯罪女子设立的酷刑,也叫做舂,一天到晚都要舂米,可以想见这活计多么劳累。

    等服完役回了家,我又有钱又有闲了,非要尝试张罗点能满足口舌之欲的东西出来。黑夫不图别的,只为了自己的五脏庙。

    季婴倒是很满足,狼吞虎咽地端着陶碗,大口大口喝着黍臛,嚼着那些油腻腻的肥肉。在这时代,贫穷限制了大家的想象力,在普通人眼里,富足的生活,就是能吃上肥肉(膏)和精米(梁)。

    如此想来,黑夫回头看看自己前世的二十多年人生,虽是**丝,可放在战国秦代,已经是个膏粱子弟了。

    当然了,有了肉,岂能少得了酒?

    季婴一边吃,一边叹息道:要是有黍酒就好了,平日里不许聚众饮酒,往年只盼着正旦腊祭,可以和乡党们喝一点,可如今

    秦人过年所饮之酒,也是用黍米酿造的,称黍酒。但据黑夫所知,平日里百姓根本没机会喝到,因为秦国禁酒之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商鞅时起,因为酿酒浪费粮食,百姓喝酒后也容易胆大闹事,于是秦国就故意把酒价提到了十倍!相当于后世对烟酒征重税。这样一来,在安陆县城,能喝得起酒的,也只有官吏或富庶人家。

    就连饭店里也不让卖酒,不然你以为,在其他国家的酒肆酒家,到了秦国为何就变成了食肆?很简单,这地方不卖酒啊!

    你也许会说,不就是米酒么?农家自己酿造有什么难的?

    然而,商鞅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秦国在《田律里明文规定,百姓居田舍者毋敢酤酒,田啬夫部佐谨禁御之,有不从者令其有罪!

    于是百姓想喝口酒也只能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告发,至于大堂广众下群饮,只有十月初一和腊祭这两天被允许,过年嘛,总得让人乐呵乐呵。

    黑夫倒是对淡如饮料的小米酒没什么兴趣,笑了笑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后面一对看似商贾的人在谈论事情。

    关中那边来的人说,大王已发出檄文,出兵伐燕了!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黑夫的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上一章正确答案是a,按照我大秦律法,答对没有奖励,答错的罚在评论区留个言。




第15章 长见识了
    黑夫背后两名商贾在讨论秦王伐燕之事。

    却听一个人问道:大王的伐燕檄文是怎么说的?

    另一个人回答:大王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将令兵吏诛之,必灭其国!’现如今,恐怕大军已到赵地,甚至都过易水了。

    第一个商贾忧虑地说道:每逢兴兵,都会优先征召赘婿市籍等贱人入伍,那吾等会不会也被征召去运粮啊,我听闻燕国苦寒,**月就有雨雪,这大冬天的千里迢迢北上,怕是要冻死不少人

    另一人则安慰他说:我听江陵城的人说了,南郡太守只征召各县干练老卒,前往秦楚边境警戒,伐燕之事,应该不会涉及南郡,毕竟离得太远

    这大概是为秦国官府跑腿运货的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消息比季婴这类道听途说的老百姓灵通多了。

    不过再之后他们谈论的,大多是各地物价,以及八卦起燕国乡野民户,在旅人借宿时,会让家里女性陪着睡觉的奇葩风俗,一边说,还一边发出低俗的笑声听得一旁的黑夫目瞪口呆,帝都人民也太好客了吧!

    不一会,两名商贾吃完后,便匆匆走了,只留下黑夫若有所思。

    如他所料,作为荆轲刺秦王的后续,报复心理极强的秦王嬴政果然发大兵伐燕了!

    同时,黑夫也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一件事情:既然秦国是以十月为岁首,今天就是大年初一,那岂不是意味着,现在已经是秦王政二十一年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秦王政二十一年破燕,二十二年灭魏,再往后,就是伐楚了

    还有两年,我的时间,没来由又少了几个月!

    黑夫暗骂,同时感到了一丝紧迫性,三两口喝完肉粥后,他擦了擦嘴,喊季婴道:走罢,现在就去南门校场报到去,省得夜长梦多。

    啊?现在就去?我还想去女闾逛逛

    季婴有些意犹未尽,女闾,就是这时代的妓院,他这是典型的小农思想,饱暖思,兜里有千把钱,就想**一番了。

    他还笑呵呵地约黑夫同去,因为看黑夫的年纪,大概还是个雏儿。

    黑夫却对那种地方的女子毫无兴趣,他前世实习时,可是参加过扫黄的,对那难看的光景印象深刻,所以对这种事很反感,当即板下脸道:我听说,女闾一夜动辄花费数百钱,你用不了两三次,便会将钱花得一文不剩!还不如留着钱回家娶妻。

    季婴算了算帐,的确是娶老婆划算点,才悻悻地站起身来,不知不觉间,他现在已经开始唯黑夫马首是瞻了,虽然年纪上,明明他更大一些。

    或许是出于惭愧,在结账时,季婴硬是从自己兜里掏钱,将二十枚半两钱交给店主,请黑夫吃了这顿饭。平日里,他们一个人的伙食顶多值三四钱,今天算是下血本了。

    店主接过了钱,却没有揣进怀里,而是当着黑夫和季婴的面,将那二十文钱一枚一枚放进所有客人都能看见的陶罐里,一时间满是叮当作响的声音,里面已放着不少钱。

    原来,这东西叫做銗(xiàng),通俗点说,就是后世的存钱罐。因为这家食肆是国营饭店,一切收入都要归公,店主可不敢中饱私囊,因为那是要罚款一甲的。正确的操作是当着客人的面把饭钱放进钱罐里,等到一天日暮了,自有官吏来清点收入。

    黑夫暗道自己又长见识了,他两人离开食肆,缓缓向南门走去,时值下午,太阳将落,有风吹来,衣着单薄的黑夫不由打了个哆嗦。

    黑夫兄弟,冷了罢。季婴已经披上了一件厚冬衣,笑道:如今已入冬,你为何还穿着夏衣?

    是啊,现在已经算入冬了,但黑夫离家时太匆忙,母亲给他缝的冬衣还没完工,大哥说过些天再亲自捎来,身上这件单薄的衣服经过风吹雨淋日晒,简直是布衾多年冷似铁。

    再说了,虽然母亲缝的衣服怎么穿都暖和,不过前世很爱干净的黑夫可过不惯几个月就穿一件衣服的生活,正好去南门校场的路上,他们经过集市,黑夫便约着季婴进去逛逛,打算给自己置办了一些衣物。

    秦国的集市,并不是后世想象中沿着一条街,两边满是摊位随便卖,而是一个封闭的场所,类似后世菜市场,外围还有市墙围着。

    看到那高高竖起的旗杆没?

    季婴来过县城,便介绍到:那便是市旗,立于市亭之内,每日清晨,前来贸易的各路商贩都在市门外等待,待市旗升起,才能依次入内。

    管理市场的官吏就在市亭处,所有来集市贸易的商贩,都要检查证件货物,再盖个章,才能做买卖。

    进入市门后,整个市集上叫卖声不绝於耳,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粮食,如今正是秋收后粮食充沛的时节,不少县城附近的农家便出售多余的豆麦,换些布和钱。

    此外,还有卖耒耜耨镰等农用器具的;有兜售漆器陶器的,但大多数是日常器皿,鲜少做工精美的奢侈品。

    在集市游走的人,多数是平民,有提着竹篮荆钗布裙的妇人;也有粗布短褐衣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士伍;还有嬉笑打闹,奔跑而过的孩童,一个个脸上脏兮兮的往来交错,热闹非凡。

    黑夫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们在几家摊位前停了下来,这里有售卖生丝,以及织好的冬衣鞋履的。

    面对这几家店主热情的招呼,黑夫有些犹豫,不知该作何选择。前世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讨价还价,哪怕支支吾吾砍了价,到头来却发现,老板在他走之后依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没错,他又被宰了

    好在秦国买东西,却不必讨价还价!

    因为秦国在《金布律里规定了:集市买卖,应分别系木签标明价格;除非是小件物品每件值不到一钱的,不必系签若是商家故意哄抬价格,欺骗买家,一旦坐实,就会被市掾吏狠狠罚款,所以在这,你不可能看到某位商家拿着不知价值的货物高喊每样998。

    也算是这时代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了吧,简直是黑夫这种口讷直男的福音。

    最后,在货比三家后,黑夫以150钱买了一件质量还不错的葛布厚冬衣,好熬过这个没有空调暖气,也没有炕的冬天,唉毕竟是南方人,过冬得靠一身正气。外加75钱买了件贴身的单衣,50钱买了条下裳,还用50钱买了两双粗布履,当即就穿到了脚上——一路走来,他的草鞋已经破损不堪,脚掌都要踩到地面了!

    黑夫给小贩的钱里,有几枚有些残缺,但那小贩只是皱了皱眉,依然勉强接下,原来,又是《金布律规定,交易所用钱币,无论好坏一并混用,不许挑挑拣拣!

    看来和后世一样,卖家拒收人民币也是不可以的,只有政府强势到一定程度,才能下达这种命令。

    接过衣物,黑夫正要转身离开,那卖衣的小贩又急急地追了出来,喊道:这位公士,你忘了拿券!

    券?

    黑夫顿时愣了,啥券?优惠券?打折券?

    公士说笑了,当然是契券。

    等那小贩将一枚边缘锯齿状的小木块塞到他手里后,黑夫看了看上面写的那些字,这才恍然大悟。

    我当是什么,竟然是购物小票!!!

    原来,在秦国,凡是超过一百钱以上的买卖,是要给契券的,正所谓别契券者,所以为信也。达成交易后,卖家要在木板上写下交易物品价钱,然后锯成两半,买卖双方各持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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