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阎罗听我宣

    “怎么了”小刘公子刚端起茶碗，吴常劈手便夺了过去，将茶泼在地上，顿时将他和祭祀都吓了一大跳。

    祭祀见吴常泼了茶水，惊得立时跪下，拿官话和土语夹杂着说了一长串话，解释说这茶是专门敬神用的，绝对是洁净没有问题的。

    吴常将小刘公子面前的茶泼了，方才冷静了一些。想来这里的土人不可能知道罂粟的毒性，在他们看来，罂粟也许不过是一种能够导致幻觉的花朵，因此煮成的茶被当成是祭祀通感天地和敬神的用品。

    “这种花有毒。”吴常想了想，还是简单地解释道，“以后不要用了，这不是正确的祭神之道。”

    吴常开口说了，祭祀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急忙点头遵从，于是走出茅屋，让几个男人去传话，重新煮洁净的茶水来奉上。

    “这花怎么了”小刘公子见吴常神情严肃，就连刚才看到黑影时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于是也不敢去拾起地上的残花看个究竟。

    “这是一种毒花，会让人产生幻觉，而且有很强的成瘾性。”吴常不想多提此事，但又担心小刘公子好奇心泛滥、以后自己偷偷回来研究，便警告道，“对于凡人而言，这种花的害处很大。”

    小刘公子见吴常疾言厉色，于是识相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碰这些花朵。

    “你方才说像是鬼子母，又不像是鬼子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常见祭祀重新拿上干净的泉水，便接了过来，问小刘公子道。

    “我说像鬼子母，是因为之前祭祀说的事情。”小刘公子沉吟道，“他说有一天晚上有个带孩子的陌




第五十六章 连翘
    这是吴常还没来得及仔细体悟这种感觉，便“听”见一阵遥远的、熟悉的声音。

    那是巫祝降灵的歌舞。

    十二个男孩和十二个女孩站在空旷的土地上，每人都手持火把，穿着草裙，脸上都抹着红色、白色和黑色的草汁，将大祭司团团围住。大祭司除下了原先带着的木质面具，从茅屋中拿出一个古旧的、薄的几乎半透明的石质面具，手中摇着一只木铃，嘴里唱着古老的、早已无人使用的语言。

    吴常“听”到的却不是从屋外传来的声音，他是从天地之中听到了一种古老的呼唤。这种声音不知不觉将他带到比蛮荒更早的时代，那个时候，女娲刚刚创造了凡人，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生命比其他的生灵脆弱得多，却有着和上古之灵相似的模样。

    女娲对这些小家伙喜欢得爱不释手，久久不愿回到自己的居所。她总在为凡人奔忙，不是在与山精水怪交战，便是在炼石补天、教授凡人最初的知识。

    伏羲劝了多少次，都没法让女娲放心地离开凡人。这个时候，天地的清浊之气已经开始渐归正道，四季开始分明，而灵气也都汇聚在一些仙山海岛之上，凡人生活的地方灵气越来越稀薄。

    好在凡人不需要灵气也能生存，和其他万物一样。但女娲却因为缺乏灵气而越来越脆弱，有几次几乎为偷袭的上古恶灵所伤。

    最后，伏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在凡人中选取了德高望重的首领，教授了“降神”之法，当这些凡人在特定的仪式之下、用舞蹈和音乐感通天地，上古之灵便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听到他们的请求。

    为了令女娲放心，伏羲亲自拜访了司命、龙神、太一、云中君等好几位上古之灵，这些上古之灵都纷纷同意协助凡人，这才令女娲略略放下心来，返回仙山休养生息。

    但在黄帝之后，凡人之间的战争流血千里，使得巫祝的传承几近断绝；而上古之灵又因为接连的战争以及伏羲的陨落，几乎都弃世不出，凡人与上古之灵的联系便几近断绝，即使还有巫祝向上古之灵祈祷，也往往不是用错了方式，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也许是因为伏羲的陨落，女娲性格大变，从此再不履凡尘。于是几乎再也不出现的上古之灵，便逐渐被经常显露神迹的仙与神所代替，成为了凡人信奉祈祷的主要对象。

    来不及再多沉溺于回忆之中，吴常将自己彻底放松，循着古老的召唤，仿佛一步便可跨越千山万水，来到那个声音的面前！

    与此同时，正在紧张地注视着连翘尸体的小刘公子，突然发现连翘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大司命”小刘公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连翘似乎没有听见小刘公子的声音，她的面容是尸体常见的青白色，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有几分活人的神采。但从她睁开的、发白的眼睛中，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那些围着大祭司的孩子们有几分害怕，但是一则仗着人多，而来大祭司之前已经说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也都不跑开，而是静静地站成一圈。

    大祭司不慌不忙，口中发出几个拗口难懂的古音，连翘的尸体便立刻站了起来，迈着不算太灵活的步伐向河边走去。

    吴常此时正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之中:他大部分的神魂都留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但有又一部分感通天地的神魂随着祭祀的“降灵”走入连翘的躯壳之中。

    连翘的身体里空空荡荡，一点三魂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吴常仔细探查一无所获，但这是他已经知道的状态，因此并不特别气馁。他需要寻找的，是七魄遗留



第五十七章 含沙射影
    那是什么

    吴常努力辨认水中那个蠕动的黑色物体，它藏在连翘的影子里，加上河水微微的晃动，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连翘的身体整个沉入水中，吴常感觉到水渗入她的口鼻中，尽管她拼命挣扎，仍然没有办法逃脱这股诡异的力量。

    吴常强忍着呛水窒息的感受，他不能将连翘的身体从水中“拉”出来，因为这样就打破了连翘七魄中最后的肌肉记忆，最后的线索也就结束了。

    吴常迅速在脑海中想了一下，连翘溺水之后不会立刻死亡，一般来说，从呛水到死亡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而到休克之间至少还有两到三分钟。在这段时间内，连翘有没有可能看清了水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于是吴常努力透过连翘“睁开”的眼睛，紧张而仔细地观察这水中的情况。

    河水很清澈，而且也并不深，因此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又透明。在水底的石块上，有浅绿色的水草和苔藓在轻轻摇晃。

    那黑色的东西原先躲在连翘的影子里，当连翘沉入水中后，那东西会在哪里吴常无法转动脖子，只能最大限度地从连翘的视角去探查那个蠕动的黑色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连翘的意识明显开始陷入模糊，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不再扑腾，眼神也开始略微涣散，眼前的河水不再那么清晰……

    就在吴常感到不会再有希望的时候，连翘的眼前慢慢游过一个黑影。那个蠕动的、黑色的的东西，长得像一条胖胖的虫子，但在它的顶端长着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的人脸。

    “水蜮”吴常无需思索，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上古有虫，名曰蜮，它喜欢躲在水中，平日藏在砂砾之下，有人影倒映在水中的时候，蜮就会潜游到人的影子里去，吸取人的“气”，导致人莫名其妙的生病。

    后来有人发现水中如果有沙子扬起、钻出一种小黑虫，人就会生病，便误以为蜮会像人的影子吐出沙子而害人，这也就是“含沙射影”的来源。

    但蜮虽然能够吸取凡人的“生气”，却没有这么大的威力，按理说它只能生活在水中而不能上岸，更不能生吞人的三魂……吴常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神魂归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应该就是连翘死前看到的全部景象，如无意外，其他人死前所见也和连翘类似。”吴常暗自推测，而之前纠缠小刘公子的“黑影”很可能是这种变异的蜮的某个分支，不仅可以爬上岸藏在人影中，而且还能化作黑雾攻击凡人。

    茅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土人同祭祀交谈了几句，吴常知道是祭祀和小刘公子来了，便在屋中道:“进来吧。”

    小刘公子先抢了进来，急急忙忙地坐下道:“看到了什么吗”

    “应该是某种’含沙射影’的蜮，但不知为什么变异了。”吴常想开个玩笑说这些蜮像是被福岛核电站泄漏辐射了一样，但这个笑话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懂。

    祭祀已经除下了玉石的面具，露出一张略带沧桑的、中年人的面容，他紧闭嘴唇，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吴常看到他的面颊上刺着一行青黑色的花纹，仔细辨认来，却是“刺配东海郡”的字样。

    “你原先是中原人”吴常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祭祀居然不是本地的土人。

    祭祀摇摇头，用生硬的官话说道:“我的父母都是这里的人，我也是这里的人。”

    “那你的脸上怎么会有这几个字”小刘公子也有些不解。

    祭祀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沉默了一会



第五十八章 一个香囊
    祭祀说完，吴常和小刘公子都没有说话，茅屋里陷入了沉默，只听得火把发出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祭祀的经历可以说在这个时代是司空见惯的，作为外乡人和异族人而受到排挤，莫名其妙地被定罪或者栽赃......何况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如今说来已恍若前世，无论是表现出同情还是感慨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最后，还是小刘公子先开口，把话题带回了原来的地方:“蜮虽然能含沙射影，但却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能离开水行动。如果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蜮的话，就要弄清楚是什么是他们发生了这样的变异。”

    吴常点点头，看向祭祀。连翘和其他无名尸体淹死的河水，其源头同样可以追溯到白鱼村的这条河流，再加上白鱼村出现的种种异状，几乎可以肯定，事情的源头大约就是出在了白鱼村这里。

    而白鱼村的异状，又都是发生在那个疑似鬼子母的陌生女人来到村庄之后的。

    “那个前来借宿的陌生女人，你们把她安置在哪里了还有，第一个死去的男孩，他的尸体埋在那里，他的母亲又是谁”吴常把一连串的问题抛给祭祀，因为他知道，祭祀在这里基本等同于村落的最高长官，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会知道。

    祭祀略一回忆，便对吴常道:“那个陌生女人来的时候带着孩子，她说借宿一日就走，因此就住在村口平日很少有人出入的柴房。”他揉了揉眉心，对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说了几句土语，然后对吴常道:“那个死去的男孩的母亲，我让阿囝去叫了。”

    吴常站起身道:“先去柴房看一下。”

    村口的柴房本来就少有人出入，若非冬日堆积或者取用积攒的柴禾之外，平日村民都不会跑去那里；加上那个陌生女人神秘消失、又给村里带来了奇怪的灾祸之后，那个柴房就更没有人进入了。

    然而这对吴常而言却是件好事:没有人出入，意味着现场被保留的很好。

    茅屋的门被推开，里面散发出一种积年堆积柴草的淡淡霉味和灰尘的味道，但大约因为通风得当，显得还比较干净整洁，只有角落里有几个很小的蜘蛛在结网。吴常仔细看了看铺着干草的地面，似乎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柴房里整个干干净净，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来过一样。

    “你有什么发现吗”吴常对小刘公子问道。他对鬼子母没有什么印象，但金蝉子则不同，如果鬼子母留下过什么痕迹，金蝉子大约比较容易认出来。

    小刘公子皱着眉头在柴房里绕了一圈，摇摇头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什么感知都没有。”

    吴常拍拍他的小脑袋道:“没有让你用灵性去感知，作为一个凡人，眼睛也是很重要的感知方式。”

    小刘公子没有躲过吴常的“魔爪”，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嚷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但他还是按照吴常说的那样，在柴房里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那个女人离开之后，还有谁来过柴房吗”吴常向祭祀问道。

    祭祀摇摇头道:“应该没有人来过吧，大家都觉得这个地方不祥，村里传言那个女人是一个水鬼，来找人替死索命的。”

    正说着，只听小刘公子“咦”了一声，吴常急忙快步走过去，只见他指着一片浅灰中一块较为干净的形状道:“这里原先好像放着什么，又被别人拿走了。”

    祭祀走过来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里原先什么也没有，如果有什么，可能也是那个借宿的女人丢在这里的，不知被谁又取走了。”

    “这好像是个香囊的形状。”吴常观察了一会儿，在脑海中



第五十九章 那个孩子
    “交好”小刘公子听了吴常的话，几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道:“灵山那些比丘、菩萨，各个都洁身自好得很，对于鬼子母这样原本是邪灵的存在，就算皈依了佛门，大家不过是场面上的客气，谈得上什么交好”

    吴常见小刘公子语气不逾，神色间亦有不屑之情，默然了一会儿，放缓声调问道:“你每每提及灵山诸事，总是很不愉快的样子。然而据地藏王说，你是佛祖最为器重的佛子。

    小刘公子见吴常点明了询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摇头笑道:“司命大人还是关注鬼子母的事情吧。”

    吴常见小刘公子不愿多说，便也暂时作罢，按下不提。

    失去孩子的女人见吴常拿着香囊探查，复又跪了下来。祭祀听见她说了几句，便也跪下，对吴常道:“上天既然让神仙降临白鱼村，恳请神仙略施法术，破除邪魔外道，拯救白鱼村的百姓，我等愿为两位神仙修庙塑像、年年拜祭。”

    “你们先起来。”吴常沉吟了一下，他虽然有心解决此事，但奈何这件事情之蹊跷古怪、千头万绪，似乎又无从“解决”起；现在虽然有了些怀疑的端倪，但依旧疑点重重，尚待证实，这驱除邪魔一事，却不好一口答应下来。

    “你二人先出去等候一会儿。”吴常决定还是先将此地的山神土地拘来问一问，再做决定。

    祭祀见吴常开口，急忙拉了女人退出去。

    “倘若真是鬼子母的首尾，只怕十个山神土地也不抵事。”小刘公子见吴常念动拘神，低声提醒道。

    “山神土地若能济事，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吴常微微一笑，对小刘公子道:“山神土地道行有限，我并不是唤他们来庇佑此地百姓的。”

    不一时，山神土地俱来。此地本是荒僻的山郊野岭，当地土人也不知正规的祭祀，故而山神土地便是真正的清水衙门，只见两尊神道都是五六十岁的模样，面有郁郁不得志之色。

    山神土地见吴常在此，便都躬身作揖行礼道:“司命大人呼唤，不知有何吩咐”

    而小刘公子虽然是金蝉子转世，却只是**凡胎，山神与土地认不出他，只当他是个普通小孩子，故而也不见礼。

    吴常见了亦不点破，虽然不知金蝉子这次转世的肉身是否还有“吃一块，延年益寿”的特殊功效，但是考虑到唐僧当时被诸多山精水怪盯上的状态，吴常觉得还是不点破为妙。

    “免礼。我唤你们到此，是想问问数十年前是何人来到这个村落，在山口立下一块赭色的石碑”吴常有些好奇，不知为何那块石碑可以庇佑白鱼村的百姓不受水蜮的侵扰。

    山神见吴常问，略一思索道:“数十年前，太乙真人曾携石矶娘娘真身至此。当年封神之时，据说石矶娘娘见罪于灵珠子，被太乙真人烧回原形；但石矶真灵不灭，困居石中，太乙真人便将她携至此地，让她洗心革面，庇佑此地百姓。作为交换，百姓为石矶娘娘修筑庙宇，香火供奉，年深日久，终能再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