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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太子石重伟,头戴远游冠,穿着红衫白袄,皮带金带钩,佩双瑜玉,石重杰等皇子则是紫色团花绫罗袄,腰系玉带钩,站在太子身后,诸皇子身后是宁王、宁陵郡王等在京的皇亲国戚,再往后是各国的使节,文武百官依品级站在这些人的后面,在礼赞官的引导下,文东武西排着长长的队伍走进含元殿。

    礼赞官高声念诵着贺词,鼓乐声中,以太子为首,诸皇子随后,百官跪拜致贺新岁,行礼如仪,最后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按程序该是六部奏报一年来的政绩,吏部尚书潘临风刚要出列,却见身前不远处的丞相韦义深颤巍巍出班跪倒,一番祝词后,一句惊雷在大殿上空炸响了。

    “老臣年岁已大,不堪驱驰,特向万岁告老归家,以养天年,望万岁恩准。”

    整齐的惊呼在朝堂上响起,众官顾不上朝堂上的威仪,“嗡”的一声与身旁的人互相探听起来,“刚才韦相说什么”、“该不是韦相要致仕吧”、“这太突然了,正月初八我还到相府向韦相拜年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殿中御史也被这个状况惊呆了,顾不上维护朝堂上的礼仪,加入到交头接耳的行列。石方真站起身,从御阶上走下来,亲手扶起韦义深,叹道:“韦相为国劳苦功高,召集年岁已大,朕心中虽百般不舍,但不忍看韦相白发操劳。刘维国,把朕写给韦相的字拿来。”

    刘维国手中捧着幅字轴,闻言上前展开,“国之良辅”四个墨字赫然在目,韦义深看着四个字涕泪横流,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石方真也有些伤感,掺扶着韦相坐回椅中,然后宣诏:“丞相韦义深,出身鼎族高门,元功世胄,为官忠勤,功在社稷。着晋长池伯为长池侯,赐龙头拐杖一根,可随时入朝见驾,金千两,银五千,丝绸彩缎百匹,着礼部以车舆、鼓乐送返。”

    韦义深跪倒谢恩,环顾着眼前熟悉的大殿,多少人和事浮现在眼前,有辉煌也有失落,有争斗也有联合,有韬略也有阴谋,一步步走来,在山峰处回顾,怎不让人感慨万分。最后,韦义深在两名太监的掺扶下,群臣的恭送声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殿,告别了他的政治生涯。

    等天子重回御座,两名殿中御史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地奔走出来,朝堂上的很快静了下来,众官各怀心思把目光投向天子。

    韦相致仕,丞相空缺,站在队列前面的几位大佬心头火热起来,不知天子属意于谁。丞相,文官之首,位极人臣,那是天下所有文人的终极目标,能有幸登堂拜相是文臣的顶峰,必然记录于青史之中。帝王将相,谁不想在青史上留下几行文字。

    石方真扫视着阶边的众臣,一张张脸上写着渴求的,期待中夹杂着兴奋和不安。丞相的人选他早已认定,正如韦义深所料,当日在御书房众人论吏治,天子已经将心目中丞相人选排出了高下。

    “政事堂左丞陈成济,为人和平端正、学问优长、居心赤忠,办事敬诚,可为左相;秘书左监孔省风神闲悟,立志温裕,局量宏雅,着为右相,望二卿同心协力扶佐朕躬,名垂青史。”

    陈成济和孔省大喜,出班跪倒谢恩,中书郎马遂真大失所望,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心中酸楚直欲泪落,惶然不知自己因何与相位失之交臂。

    强颜欢笑与众人一起向陈成济和孔省道贺,陈成济为人向来温和低调,与他关系不错,但孔省因为相位与他明争暗斗日久,此刻见他上前道贺,得意地笑道:“马大人,你素有捷才,今后还望能多多辅助本相,拾遗补缺。”

    一席话呛得马遂真面红耳赤,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含糊地道:“应当的,应当的。”

    天子任命左右两相,有相互牵制的意思,加大了君权的控制力,能站在金殿之上的都是久历官场风雨之人,稍加思索便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一个个心中暗凛,朝堂上将出现新的局面。新的局面意味着新的机遇,不少人盘算着该如何从中渔利。

    接下来户部尚书潘临风奏报官员的考绩情况,其中“上上”之选十一人,请天子晋升官职。考绩情况事先已经奏报了天子,朝会之上会对“上上”考绩的官员进行晋升,以为天下官员的楷模。

    今年又有所不同,石方真诏令道:“韦祐成,着任给事中;江安义待其回京述职后再定,其他众人皆官升一级,着吏部从优选官。此十一人皆赐银二百两,以为嘉奖,其余官员着吏部依制处理。”

    朝会一直到午时中才散,众官成群结队地散朝回衙,朝会政局的改变迅速地从永昌帝都传来各州县,身在平山镇的江安义不知道,因为韦相的原因,他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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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乱起化州
    韦义深致仕,原来的丞相府不能再用了。天子在皇城景风门边赐给陈成济和孔省两座相邻的宅子,相府自然迁到了陈府和孔府,陈为左相府,孔为右相府。政事堂随之一分为二,以左右为区别,左丞、左司郎中等官员归左,右丞等人自然归右,左主理吏、礼、户事宜;右主理刑、兵、工事宜,职责分明。碰到有事,两个相府不必出大门,从围墙处的侧门就可直接往来,省时省力。

    左右相以左为尊,陈成济为人沉稳,心中明白,办事仔细,信奉“不争少欲”的黄老之术;孔省心思灵透,手段机巧,又善于揣磨帝心,两人搭配干活,一改韦义深为相时求稳求妥的心态,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丞相之职一分为二,相权无形中被削弱了,石方真只要集思广议,居中决策,这让他感觉朝堂之上少了许多制肘,做起事来得心应手。

    新年伊始,选用新人学政,选择原学政之人到地方任官,祭农、催耕等几件大事都办得合乎天子的心意,石方真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化州的大战上。正月二十八日,杨祥亮趁西域联军过兴斋节之季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攻,冯忠每天都会按时报送化州的战况。

    “好,打得好。”石方真重重地一拍桌子,兴奋地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地走动着。刘维国站在椅子的左侧,目不斜视,没有去便看摆在桌案上的奏折,不过他知道这份奏折是毅勇伯寄来的,看天子高兴的样子,应该是打了大胜仗。

    “杨祥亮正月二十八日出兵十六万,兵分两路冲破西域人的连营,迁敌近四万人,剩下的西域军四散奔逃。杨爱卿正在率军剿灭残余,估计二月底便能收复化州全境。”石方真捊着胡须,振奋地道。快乐要与人分享,刘维国是信得过的人,石方真要把快乐喧泄出来,何况他知道刘维国会把他的快乐更加扩大。

    果然,刘维国赶紧恭身道:“恭喜万岁,杨都督扬威化州,经此一役,西域联军必不敢再窥视我大郑,这都是万岁识人之明,任用贤明,方有今日之胜。”

    石方真哈哈大笑,照单收下这记马屁,杨祥亮是他的亲信,从太子亲卫到征西大都护,背后是他一手提拔任用,朝中一直存在微言,特别是一年来杨祥亮几乎按兵不动,军中有人参他徒耗钱粮、不思进取,认为天子不该诏回朱大将军,要不然化州之患早就平定了。

    “杨祥亮不负朕望,朕也绝不会辜负于他。”石方真两眼放光,高兴地道:“待化州境内平定,朕要重重地封赏杨祥亮,犒赏有功之臣。”

    杨祥亮已经是毅勇伯,还要封赏的话就是毅勇侯了,年初韦相封侯,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多出两位侯爷来了。大郑对爵位控制得很严格,天子大加封赏,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众官生出建功立业之心,刘维国心中胡乱地猜想着。

    冯忠抱着黑木匣进来,石方真想起一事,对冯忠道:“江安义即将进京授官,朕当初答应他,只要他能将富罗县从下县变为上县,就许他夫妻团聚。他的妻子江吕氏不宜再任暗卫副都统了,朕决定在十六卫中挑选能者接替她的职务,你看如何”

    冯忠能说什么,笑道:“万岁识人胜过奴才百倍,您挑选的人必定是极好的,只是江姜氏在暗卫立了不少功劳,就这样放其回去相夫教子,实在有点可惜。”

    “此事不急,以后再说。”石方真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谍报,一份份地看着。猛然手一顿,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龙卫是干什么吃的”

    这份谍报奏报是化州刺史吕良真在前往大营慰军的途中被青山水寨元天教的余孽设伏袭杀,同行五百名官兵死伤大半,带去的钱粮被洗掠一空。易定、合城、景源等县的县令因为大军收复了失地,随同刺史回县复任,被一同杀死在军中。

    官员大规模被杀,这样的事极少发生,即便是改朝换代新朝也是以招降为主,五十年前元天教在江南数州立国,对于不愿投降的大郑官员多数也是驱散,并没有杀戮,要知道官员代表着士大夫阶层,杀害这些人意味着与士大夫阶层决裂,智者不为。

    石方真头上的青筋崩起多高,怒吼道:“真是丧心病狂,元天余孽罪不可恕。”

    刘维国在旁边轻声劝道:“万岁息怒,太医吩咐过要您遇事勿躁,保重龙身。”

    石方真感觉到一阵眩晕,去年他在一次急怒之下头痛发胀,太医疹治后认为是肝阳上亢,嘱他戒躁戒怒。太阳穴处突突跳动起来,石方真感觉头痛又起,刘维国赶紧上前轻轻地替他按压,这套手法是太医所授,可以缓解症状。

    一柱香的功夫,石方真睁开眼睛,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尽的潮红,摆摆手道:“好了,朕感觉好多了,你去传旨,着宁王、朱太尉、陈、孔二相,六部尚书,以及太尉府、兵部官员,以及龙卫暗卫的首领到紫辰殿议事。”

    “万岁,老奴看不是先请太医为您诊诊脉吧,龙体为上啊。”刘维国有些担心地道。

    “无妨,快去。”说话间石方真躁意又起。刘维国不敢争辩,出了御书房召来小太监,让他们去传旨,又命人赶紧到太医院请太医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京中安排
    大殿内的气氛随着天子阴沉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大家谁都不作声,依天子的脾性,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孔省清楚天子心思,开口道:“万岁,贼人猖狂,实属可恨,但反过来看未必不是好事,说明贼子已经走投无路,只得狗急跳墙,离覆灭不远了。至于那些高手,可多派遣龙卫中的高手前往化州,以牙还牙,狙杀此辈凶獠,另外,在关卡画影图形,加紧盘查,万岁不妨悬赏江湖中的门派,让他们出手相助,如此一来,这伙贼人必然无必遁形,死不远矣。”

    “孔卿说的有理。”石方真脸上神色缓和了许多,对宁王道:“此事便由宁王负责,随时将进展禀报朕知。”

    宁王恭声应是。

    陈成济道:“万岁,化州收复在即,而吕刺史命丧贼人之手,当务之急是派遣得力之人前去抚民安境,要不然大乱之后民心不稳,怕又生出事端来。”

    石方真此刻已经镇定了下来,知道贼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潜入宫中刺杀自己,自始皇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天子是被江湖高手所杀,陈成济奏请的派遣刺史前去安民确实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将可用之人在心里排了排,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今的化州危机重重,连前任都命丧贼人之手,此时要前去化州赴任,还真得有点胆识才成。而且经过这场大乱,化州民生凋零,没有十余年难以恢复元气,到化州去任职,意味着十年左右不会得到升迁,朝中这些大臣,一个个比泥鳅还滑,谁会愿去做既有风险又没回报的苦差事。

    “潘尚书,你可有合适的官员推荐”石方真把难题转向吏部尚书潘临风。

    潘临风当然知道此时出任化州刺史比贬谪去黔州都不如,但天子有命不敢不说,搜刮了几个平日关系一般的官员报了上去,石方真连连摇头,道:“这些人都是太平官,素日无事倒可,如今化州的情形这些人哪能胜任。”

    一旁闭目养神的朱太尉睁开眼睛道:“万岁,老臣倒有个人选,江安义,不知万岁以为如何”

    石方真眼前一亮,如果派江安义去化州倒是合适,江安义能文能武,治理地方的能力也强,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江安义现在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就算回到京城官复原职,也不过六品,自己再擢升他至多也只能和韦祐成一样任官五品。化州虽是下州,但刺史也是正四品下的大官,这一下子提升得太快,怕众臣皆有怨言,而且江安义不过才二十四岁,按这样算资历,再过二十年,岂不是封无可封。

    陈成济当即站了来反对道:“万岁,江安义虽然能干,但其官职太低,骤然提为刺史恐怕众人不服,也不利于江安义自身。”

    “臣附议”,户部尚书余知节首先站出来表态,他不是不希望弟子升官,只是这个官升得太过凶险,还是不要为妥。

    大殿中多数人都表示了反对,孔省没有作声,他在心里也把朝中的大臣排了一遍,资历够的宁愿耽误几年也绝不肯去化州,刚才天子在朱太尉提到江安义时颇为意动,看来只是官阶是个大问题。

    孔省出身书香世家,夫子后裔,孔家独成一家,与士林三大家算得上并列。孔省与江安义并无交往,作为前辈,他对江安义的诗赋文章很喜欢,曾对人言江安义的诗中有仙气,词中有逸气,而文中有正气,对其大为赞赏。

    孔省已经身处相位,位极人臣,前面只有陈成济一人尔,陈成济比他大六岁,将来他极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左相,而江安义不过是青年人,就算再有本领,四十岁之前也无法迈向相位。有史以来,除去战国乱世不说,能入阁拜访相的大臣,都至少年在不惑以上,算算也该如此,就算二十岁初入官场,顶多从六品下的官,要顺风顺水地熬到正三品没有二三十年的时光是不可能的。

    不过,孔省决定出手帮江安义一把,谁让自己喜欢他的诗文呢。孔省笑道:“江安义品阶太低不是问题,关键是看他能不能做好这份差事,如果江安义才能兼备足以胜任,可以先权理化州刺史一职,待其做出政绩后再转授不迟。”

    朱质朴在旁帮言道:“臣与江大人有过交往,江大人年纪虽不大,能文能武,而且有勇有谋有胆略,诚为不可多得的人才,臣也愿保举江安义暂理化州刺史之职。”

    原本此次召江安义进京,石方真有意擢升江安义为给事中,因为韦义深致仕的原因,位置给了韦祐成。接着石方真又准备把江安义安在国子监或者六部九卿之中任职,让他安生几年,发挥崇文馆直学士的作用,好好静心教导太子。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化州之事骤生,现在看来江安义是最佳的刺史人选。正如孔省所说,官阶不是问题,关键是看能不能做好差事,石方真已经打定主意,让江安义以正五品下的官职权理化州刺史。

    江安义此时刚过平州进入福州,离永昌帝都只剩下三百里的路程,他不知道,人还在旅



第三百五十章委以重任
    光禄寺有两个驿馆,四方馆接待东西南北四方少数民族及外国使臣,设在皇城以西顺义门外的布政坊内,由陈光因负责。致远院更小,接待的是像江安义这样来京的官员,就在光禄寺的右侧,方便传递信息。

    吃罢饭,与贾楠告别,江安义在一名小吏的引导下住进致远院的官驿,一明一暗两间房,收拾得整洁,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换的,小吏笑道:“江大人,贾大人特意交待要招待好您,让您要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您看这怎么样”

    江安义谢道:“真不错,多谢你了。”

    从怀中掏出一绽银子塞给小吏,那小吏接过,沉甸甸的压手,应该是十两,难过京中人说这位江状元还是财神爷。咧着嘴将银子放下怀中,小吏讨好地问道:“江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麻烦你去趟礼部,找一下田守楼田主事,就说我找他有事。”江安义吩咐道。

    衙门办差中午是不回去的,各个衙门都有自己的公厨,公厨的好坏能间接反映出衙门的好坏,还能看出官长的能力,往深一步还能看出贪廉等许多事情来。

    田守楼来的很快,一年多未见,田守楼蓄起了黑须,脸上也丰腴了些,披着轻裘,穿着浅青色的官服,显得精气神十足,早没了初见江安义时的寒酸猥琐样。

    当初认江安义为主,田守楼原本怀着“抱粗腿”、“烧冷灶”的心思,利用自己所长打探消息换几个零花钱,后来江安义助他成为膳部主事,又大把的银子资助他家用,田守楼便死心塌地的为江安义行走了。

    江安义每个月资助田守楼百两银子,如果急用钱让他直接到香水铺取,这让田守楼告别了捉襟见肘的生活。有了钱,便可以呼朋唤友,交往越广,消息便越灵通。江安义被贬到富罗县的日子,田守楼每个月一次将京中收集到的消息通过驿路传送给他,所以江安义对京中的大事小情都有了解。

    看到江安义,田守楼有些激动,躬身礼道:“守楼见过主公。”

    江安义一把拉住田守楼,上下打量道:“田兄一年多不见,气色极佳,看来日子过得很舒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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