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万岁息怒,石慎有罪自有国家王法处治他,既是烂肉忍痛挖掉就是,届时将其公诸于众,百姓只会交口称颂,绝不会损万岁半分威名。”刘维国劝道:“老奴糊涂,还误会太子听信馋言,请万岁降罪。”
刘维国一番连打带消果然让石方真的怒气平息下来,石方真停下脚步长叹一声:“他要自作孽,朕也没有办法,只是当年的情分不能不念,他年岁已大,总不能让他挨上一刀,他的罪过朕替他担了,天下臣民要骂就骂朕吧。”
刘维国松了口气,拣起石方真扔在地上的奏折细看,龙卫的奏报中细列着抄没石慎家的财产:金一万八千两,银三十四万余两,铜钱五万六千余贯,宅院四处,商铺十三家,地契六百四十余顷,字画、珍玩等若干……
长长的名录与大理寺所列的罪名可相媲美,刘维国暗暗心惊,拿自己的私产与之相比,恐怕十分之一都不如,这么多财富积累里面有多少血腥、腐臭可想而知,难怪万岁气成这样。
“朕赐给太子的皇庄是一千顷,石慎的儿子石逢恩十年间将皇庄变成了三千四百顷,果然是生财有道,余知节跟他比差得远呢。”石方真坐回椅子,继续愤愤地道:“可是他给东宫的进献还是按着一千顷来给,其他的钱都进了他的腰包。拿着皇家的好处却让百姓们骂太子贪得无厌,刁奴欺主胆大的很呢。”
刘维国默不作声地起身,将两份奏折整理好摆在书案上,万岁正在气头上他不敢替石逢恩求情,只能等石方真消了气再想办法。刘维国没想到,自己眼中乖巧、可爱的小胖球会如此胆大妄为,这一劫怕是难躲过去了。
石方真发了通火,拿起政事堂送来的奏折开始批阅,头一本便是太子奏请《中秋普天同庆疏》。石方真疑虑立生,宿西县查抄石慎家产所得甚巨,莫非太子想用这些银两大肆庆祝。
对于太子奢华的性子石方真向来不喜,他看到宣、昭两帝时期的奢糜致使国力耗尽、民怨沸腾、江山不稳,所以即位以来克勤克敛苦心操持,才使社稷中兴,而太子好游冶的表现让石方真深为忧虑,生恐他走上宣、昭的老路,江山所托非人。
皱着眉头往下看,石方真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笑容,等奏折看完,提起朱笔在上面写下“准奏”两个字。
转头看见刘维国一脸戚容,笑道:“老东西,朕都不愁了你苦着脸做甚,太子这篇奏章甚合朕意,摄政以来伟儿确实让朕刮目相看了。”
刘维国知道轮到自己凑趣发问了,笑问道:“太子爷奏请了什么事让万岁如此高兴”
“伟儿说这段时日东宫和楚安王府暗中比试中秋节赏谁发的多,杰儿的楚安王府据说节赏将近十两了。”石方真眉头微蹙了一下,杰儿向来节敛,怎么这次跟东宫攀比上了,黄家是不是该敲打敲打。
念头闪过,石方真继续道:“伟儿经过宿西县一事,发现天下穷苦人不在少数,眼看中秋将至,准备不与楚安王府攀比,节赏仍按往年旧例发放,多出的银两凑成一万两,捐给各州县的抚幼养慈院,让院中的老人小孩能吃上月饼。”
刘维国赞道:“太子一片温良之心,着实让奴才感佩。说实话,这一万两银子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这份心意。恭喜万岁,殿下能体会万岁克勤克敛之意,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
石方真开怀大笑,刘维国的话总能说到他的心里去,提起笔在奏折上继续写道:“太子有此心意,朕甚慰。着户部拨银二十万两,由各州县先行购买月饼送予抚幼养慈院中,中秋月圆之夜普天同庆,为朕即将出世的皇孙祈福。”
写完后,石方真重新看了一遍奏章,笑道:“这笔字是熊执仁所书,朕估摸是他和江安义两人合计出来的主意,太子能从善如流,也不枉朕的一片苦心。”
想了想,石方真道:“传旨,今年中秋佳节由太子替朕主持中秋赐宴,着东宫臣属一并与宴。”
圣旨传回京中,天子嘉许太子温良的消息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天子还夸过太子忠孝、仁义、礼智、勇让,如果太子妃再产下皇孙,储君之位越发稳如磐石,这个时候不抓紧讨好更待何时。
第六百九十一章不速之客
京中为官最要随风摇摆,前一阵子暗中传太子不如楚安王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子英明神武之类话处处可闻,连带着东宫的官员也吃香起来,宴请不断。
东宫詹事府少詹事江安义成为京中新贵,收到的请柬摞起来有近尺高,有泽党的同窗、有六部九卿的熟人、有试图结识他的皇亲国戚,对于这样的宴请江安义能推则推,但有些宴席却是无法推脱,比如今夜泽党党魁方林宾相召,李世成亲到东宫相请,江安义只能虚与委蛇。
江安义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泽党党魁之争已见分晓,光禄寺卿方林宾力压礼部侍郎邓怀肃成为新的泽党党魁。酒席宴上方林宾与邓怀肃谈笑风生丝毫不见芥蒂,让江安义暗自佩服。
酒没少喝,泽党中人谁不想与这位朝堂新贵套上交情,一个个轮着上前寒喧敬酒,江安义自不会摆架子,酒到杯干,大半个时辰的酒喝下来至少三四斤金玉液入了肚,江安义带着五分醉意归家。
回到家中已是戊正,刚进二门何希桂闻讯接了出来,道“师傅,范大伯来了,还带了个客人,等了你好一阵子了,来高先生在书房里陪着。”
江安义点点头道“你去跟他说一声,我洗漱一下就去见他。”江安义已经跟太子说过,让何希桂到东宫卫率府任职,太子看在江安义的情面上想重用他为郎将,被江安义婉拒,石头以前是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正好在左卫率做个司阶。
换了身衣服来到书房,老远就听到李来高的声音,“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畜虫之具又分为笼、罐、盒、管、葫芦,材料有金、银、玉石、象牙、骨、木、泥、陶、瓷及葫芦,造型不一而足,或圆或方或六角、八角,在高手眼中,万物皆可为器。”
一个少年声音兴奋地响起“先生说的好极了,我随身带着个葫芦,先生替我看看如何”
江安义迈进屋内,见范师本无聊地把玩着茶盅,李来高手中拿着个虫葫芦观瞧,他的身旁站着个锦衣少年郎,满是崇拜亢奋地看着他,江安义不认识这个少年人,不过总觉得几分眼熟。
“范兄今日怎么得空前来看小弟”江安义笑着含喧道。
范师本放下茶杯,含糊地道“安义总算回来了,这壶安龙茶快被我喝完了,石头这小子也不知道叫人换一壶。没什么事,就是带个晚辈来看看你。”
李来高心中腹诽,没事还等了一个时辰,分明是嫌我在此碍事,将葫芦交还给那少年,道“葫芦以紫润坚厚者为上,这葫芦是上上之品,而且银镶牙嵌做工精细,好东西。”说罢,李来高站起身冲着众人一礼,洒然笑道“江兄回来了,我这个陪客该告辞了。”
少年郎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葫芦,爱不释手,对江安义的到来浑不在意。范师本轻声咳嗽提
醒,那少年郎会过意来将葫芦揣入袖中,抬头好奇地打量起江安义。
范师本有些头痛地介绍道“安义,这位是洛怀王爷。”
江安义一惊,难怪觉得面善,洛怀王的相貌与太子有六分相似,平直眉、悬胆鼻、薄唇,缘自血脉,只是那双眼睛中满是少年人的天真、好奇。洛怀王石重仁,比太子小六岁,比楚安王小两岁,时年十四岁。
“不知王爷驾到,江某失礼,还请王爷恕罪。”江安义起身朝着石重仁施礼。
石重仁笑道“姐夫常在我面前夸江先生学识渊博、智足决疑,小王有桩难处想请先生帮忙。”石重仁的姐夫是范师本的儿子、江安义的徒弟范志昌。
范师本不好意思地道“安义,王爷找到我家中,托我来找你,唉。”语气中透出的为难、无奈,范师本知道洛怀王解决不了的事找江安义帮忙,明摆着是给师弟添麻烦,但因为儿子的原因还不能不帮忙,只能满怀歉意地前来烦他。
仆妇前来换茶,江安义笑道“范兄不是外人,没了茶水只管吩咐就是,你要客套怪谁。我回京的时候带来几斤安龙茶,珍儿没让人给你送去些”
范师本听出江安义的言外之意,把自己当成家人并没有怪他多事,心中一宽,笑着把来意说了一遍。
事情由倒霉蛋严建材而起,那夜得罪了太子被押到了刑部听侯处治。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看守城门时喝醉酒,冲撞了太子,问个斩罪也可以;往小里说城门并未出事,只是耽误了太子进城的时间,守城门时将领十个中八个都会喝点酒抵御夜寒,被撞上了抽个几十鞭,顶多降一两级也就过去了。
严建材押到刑部,此事交由兵部左侍郎贾楠处治,可把贾胖子为难坏了,这位严中郎将是刘侍中的女婿、刘贵妃的妹夫,当然不能因此事砍头;但此人是太子派人送来,处理结果要给太子一个交代,偏偏这两天太子身边围满了献媚之人,贾楠根本找不到机会近前,请示丁尚书丁大为打着官腔让他依律处治。最后贾楠的牛脾气发作,你们都不管我也懒得管,吩咐将严建材拘在单独的小院中,吃喝不缺,只是不准出院门,等得了空问明太子后再行处置。
他不急严建材的夫人可着急,甘参军上门送信说严将军值守时喝酒冲撞了太子被关进了刑部,让夫人想办法搭救将军。严刘氏慌忙回娘家找父亲刘侍中帮忙,刘侍中正想着与太子拉近关系,得知严建材的事后气得大骂“烂泥糊不上墙”,把女儿赶出了府。
别看严刘氏在家中对严建材管束得很紧,却也是出于爱夫之心,想着丈夫能出人头地妻以夫荣,如今丈夫生死莫测慌了神。有心进宫找姐姐刘贵妃,但两人从小就不亲,刘贵妃又是清冷的性子,前几年她的亲弟弟犯在京兆尹高易直手中,刘侍中派人进宫求助也只回了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气得刘兴节大骂白生了这个女儿。连自己的弟弟犯事都不会管,估计自己丈夫的事更不会去管,严刘氏心切丈夫却无计可施,只会在车中“嘤嘤”哭泣。
陪嫁丫头桂芝提醒道“夫人,何不找王爷帮忙”
一句话提醒了严刘氏。刘贵妃为人清冷,对儿女向来放手,洛怀王石重仁十岁出宫建府,一切事宜都按律法交由殿中省打理,倒是严建材夫妇身为姨父姨母见侄儿年少四处帮着张罗,严刘氏更是时常到王府帮忙,石重仁对他们夫妇很是感激,有事也直接找姨父姨母帮忙,关系十分密切。
洛怀王府建在兴宁坊,规模不及楚安王府,里面的建筑更是远远不如,殿中省差遣奴仆、侍女也是挑剩下的,整个洛怀王府给人慵懒拖沓的感觉。
送走哭哭啼啼的姨母,石重仁发了会呆,吩咐道“去把庄先生给我请来。”
东宫、楚安王府的臣僚配备不齐,洛怀王的官员更是七零八落,十来个官员打理着王府事务,这些人多是到洛怀王府混口饭吃,反正王府也没什么事务可打理,王爷也不管束,落得清闲。
庄先生庄松伟,原是刘府的墪师,是刘贵妃唯一推荐给儿子的人物,在洛怀王府任从六品的文学,官阶并不高。可是刘贵妃告诉过石重仁要以师礼事之,不可有丝毫怠慢。
庄松伟听完石重仁的讲述,问道“王爷能否直接找太子求情”
石重仁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跟太子哥并不亲近,他不会给我面子,说不定还借机立威,反为不美。在宫中太子是宝贝心肝,楚安王也得父皇喜欢,我这个三皇子向来是被人忽视的角色,除了节庆日连父皇的面也等闲见不到,宫中得意的太监宫女也不把我这位三皇子当回事。”
庄松伟怜爱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难得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忧郁,想起那个身在宫中犹鸟处笼中的姣好身影,心不禁隐隐痛起来,无声地轻叹了一声,道“既是如此,王爷去找范员外郎,让他带你去找东宫少詹事江安义帮忙。”
石重仁眼光一跳,这位庄先生向来言语不多,举止沉稳,目光深邃,三言二语便点到事情的关键处,难怪母妃让自己以师事之。
在心中拿庄先生与江安义比较着,石重仁听江安义道“这件事臣会去向太子分说,不过严将军多少要受点处分,要不然太子的颜面放不下,王爷你看呢”
石重仁想到姨夫常带着自己去打猎,一手三箭箭无虚发,喝醉了酒时曾对自己诉苦,一身武艺不能到沙场建功立业只在左监门卫做猪,眼看年岁渐大功业越远,实不甘心。
“江先生,我那姨夫是个莽汉子,不喜在京中闲居,时常奢望着到沙场建功立业,先生不妨对太子兄说,将他贬到镇北大营将功赎罪,如何”
“臣愿尽力一试。”
第六百九十二章棘手官田
八月十一日,在刑部拘押了四天的严建材走出了兵部大门,转身对着兵部门前的石狮吐了口唾沫,无视相送的贾胖子一脸尴尬。
“建材。”一声哽咽地呼唤传来,严建材看见夫人快步向自己走来,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踉踉呛呛的脚步。
赶紧上前扶住妻子,严建材又疼又怜,在众人面前难得雄起了一回,喝道“哭什么,丢人,回家去。”
“姨夫被关了几天,胆量见涨啊,准备回去跪挫板了。”耳边传来洛怀王调侃的笑声,严建材与夫人分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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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花魁盛事
天子还朝,明争暗斗又隐在风平浪静之下。京中话题似乎都围绕着皇孙展开,文武百官谈论着天佑大郑,降下皇孙,国基稳固;寻常百姓感兴趣的是皇孙“洗三”时是发放“洗儿钱”,谁多得了三两文。
修真坊在京城的最左上角,却是京城王公贵族所居之地,曾经的温国公府如今的温华侯府就座落在东街,天子将温国公降等为温华侯,念及旧情仍让程希全住旧邸之中。
温国公的逝去让曾经风光无限的程侯爷尝到了人情冷暖,几次生事都被打了脸,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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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画舫思谋
微风飘荡,丝竹悦耳,画舫悠悠,恍若仙境,舫中的人儿都安静下来,静听悠扬的丝竹之声,檀木所制的画舫散发出阵阵幽香。
石方珪将石庆光几上的冷茶倒掉,重新斟上热茶,道“父王,按照你的意思我把花魁会大办的消息发出去了,还邀了附近几个州的青楼派人参赛,光场地就选了五处,恐怕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操办不下来,今年的开销有点大。”
石庆光略睁开眼,一道精光从眼缝间射出,哪有半分胖人的慵懒昏聩的模样,“家中的收支我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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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怜夕心事
帝都东、西两市旁边的街坊是青楼的主要聚集地,定芳阁座落在东市东侧的常乐坊。
闹中取静,定芳阁并没有建在街道旁,而是座落在安渠之侧。八十年前此处是大片的空地,为京中富商卓明扬所有,卓明扬用来堆放运往京来的货物。和帝时期对帝都整修,在京都五渠两侧遍植花草树木,不准商船随意停靠,这块空地堆放货物的作用被废,于是被卓明扬改建成别庄。
卓明扬陆续投入数百万两银子,通过十余年营造,别庄楼阁亭榭星罗棋布、树木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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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百衲之献
花魁会很热闹,九月十六日夺花魁的比赛因为人太多不得不改在曲池坊进行,曲池坊离皇城远但胜在风景秀美、场地开阔,皇家常在此举办宴会。有宁陵郡王出面,加上打着为皇孙祈福的由头,天子特准开放皇家园林芙蓉苑,让更多的百姓能够观赏这场盛会,替皇孙祈福。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怜夕一开口,喧闹的广场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静听台上那个娇滴滴的女子吟唱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感受着曲中“落花”、“微雨”的清美,倾听着“琵琶弦上说相思”的缠绵,“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反复吟唱时让多少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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