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吃罢午膳,石方真会躺在软榻上听孔省汇报政事,随口下达处理的意见,另一侧的中书侍郎颜求仁会根据意见拟出旨意,然后经洛怀王诵读后交给刘维国用印,然后寄往京城颁行。
颜求仁近过五旬,手腿缓慢,这让病中的石方真深为不满,洛怀王石重仁建议道:“父皇何不从镇北城调江师前来。”石方真深以为然,他原本就有意让江安义做中书侍郎,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江安义跟着颜求仁熟悉一下政务,等回京之后再正式任命。
旨意还没颁下,镇北城的急信先行送到,两件事:郑漠盟约拟定,军情司举报江安义通敌。
第八百一十五章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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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省平静地念着盟约条款,心中暗暗叹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换来这样的结果,用劳命伤财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石方真斜倚在卧榻上,心中满是苦涩无奈,二十余年殚精竭虑、成为千古一帝的梦想化为泡影,这份盟约不过是块遮羞布,让他能够稍存体面的返京,想到空空如也的国库、急待安抚的臣民,石方真感觉心中发阻,禁不住又大声咳嗽起来。
侍立在榻边的洛怀王和刘维国连忙俯下身,一个替他抚摩前厂胸一个替他轻拍后背,刘维国轻声劝道:“万岁莫急,保重龙体。”
石方真好不容易止住咳声,有名小太监捧着黄匣匆匆进内,跪倒禀道:“京中急报。”
刘维国恨不得一腿把那名小太监踢出殿去,一点眼色也没有,万岁身体欠佳,京中急报多半没有好事,这个时候再一激,天子病情加重怎么办石方真听到小太监的话,有气无力地道:“刘维国,念。”
刘维国没办法,上前取了黄匣,取出里面的奏报。奏报是太子所呈,所奏的是戎弥、休梨、勒离三国纠集尉车、居须、车合、莎宿、羌兰、田韦、温姑、狐国、吐笃等国组成联军二十六万,于十一月二十日同时对积云关、镇山关、井门关则发动攻击,次日破井门关,西域联军从井门关反攻积云、镇山两关,初五日两关相继被破,联军入寇,夺取屯田粮仓,夺去军粮六十万石。安西大都督杨祥亮派副都督管平仲和其子杨怀武分率三万兵马驰救边关诸县,杨怀武误中西域联军诱敌之计,被困景源县。管平仲率军前去营救,被早有准备的西域联军击溃,半月时间西域军攻克十六城,杨祥亮尽起大军八万,收编屯军二万作为辅助,在文进、正阳、永丰一线构筑起防御线,西域联军日夜攻打,化州危急。
石方真见刘维国久不开声,睁开眼问道:“刘维国,为何不念”
西域入侵是国家大事,刘维国不敢拖延,但天子的身体欠佳,万一将这封急报念出,天子着急上火病情加重怎么办。目光投向一旁的左相孔省,孔省伸手接过奏报,眉头立时紧皱起来。天子入关,随行护送有二十万大军,到达临京府后,这二十万大军驻守六万人,前往化州安北都护府八万,其他人则回返了安东、安南都护府。前往化州的八万人出发有二十多天了,算算时间快到化州了,但愿能及时赶上增援。
“万岁”,孔省斟酌着开口道:“西域军入侵了,安北大都督杨祥亮正率军与之交战,联军数量超过二十万,杨都督向朝庭奏请援兵。”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石方真猛地一挣,坐起身来,道:“拿给朕看。”
孔省不敢违逆,只得将奏报递给天子,刘维国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天子的脸色,一颗心随着石方真的脸色时上时下。当看到西域联军攻克十六城,石方真大叫一声,身子向后倒去,刘维国眼明手快上前扶住,急声叫道:“快传御医。”
一缕鲜血从石方真的嘴边流出,刘维国大惊失色,他虽然不是医生,但知道出现天子咯血肯定是病情加重了。御医检查后一通“气火逆乱致合血不循经,络伤外溢……木火刑金,心火过亢灼伤肺络”的话被洛怀王打断,石重仁垂泪喝道:“你们赶紧救治,父皇若有闪失,先拿你们是问。”
石方真幽幽地醒转,道:“仁儿,生死有命,莫要为难御医。尔等尽管用心开药就是。”
孔省在一旁道:“万岁仁厚自有天佑,不过需听医嘱静心休养。化州情形虽急,但援兵已经派出,此刻想来已经到达,杨都督是沙场宿将,化州有他在西域联军讨不到好处。西域联军向来只是劫掠,见无机可趁自会退去。”
石方真轻声咳嗽,胸口有如火烧又如针扎,心中着实有些慌乱起来,喘息了片刻,道:“郑漠既已签订了盟约,北边战事停歇。传旨,早日回京,朕要尽早处理朝政。”
离过年不过十三天,石方真原本想等到春暖时节再返京不迟,可是化州突变加上病情加重让石方真一刻也不想呆在雷州。旨意传下,十二月二十日御驾起程,江安义之事却被耽置了下来。
石方真压根就不相信江安义会暗通漠国,若无化州突变之事江安义 解说几句便会当庭释放,进行接替颜求仁在天子身边拟诏,返京后成为中书侍郎。可是石方真被激咯血,时常昏迷,众人都忙着抢救天子去了,没有人理会江安义。御驾起程时,江安义居然被耽在了临京城无人过问。
徐国全傻了眼,这如何是好只好派人前去镇北城给齐新文送信,齐新文也愣了,千年难遇的怪事都让江安义给碰上了,天子既然返了京,干脆把江安义也送进京去,刑狱案件审理归大理寺管辖,江安义的事让大理寺头痛去吧。
正月十二日,御驾返京,没有进皇宫,而是直接住进了雁山别苑,有旨朝政仍由太子处置,择要禀奏。天子的病情不容乐观,皇后王娘娘带着刘贵妃、黄淑妃等人去了雁山别苑侍疾。京中谣言四起,有说郑军与漠人交战大败全军覆没,漠骑已经杀进雷州;有说天子被漠人射伤伤重难愈;有说化州都被西域人占去,并州、青州一带到处都是化州的逃民。百姓不安,百官也忧心忡忡,这个上元节连灯市也变得无精打采。
正月十九,徐国全押送着江安义来到大理寺,大理寺卿吕良真正在升衙理事,接到徐国全的公文大吃一惊,军情司举告江安义通敌,这案子怎么审让人暂时把江安义押进天牢,吕良真拿着案牍来找太子。
太子石重伟最近有些焦头烂额,父皇病重在雁山别苑休养、征漠伤亡的将士需要抚恤、化州战事不容乐观等等,偏生楚安王还不安生,时不时跳出来跟他做对,让他深感为君之难。
散朝后太子将理政之所设在东宫文华殿,吕良真进殿时正听到太子在大发雷霆,“……年前就下旨让各州尽快将税赋交到,正月都快过去了,只有福州、辰州这五六个州解了来,元华江修堤、青州雪灾,国库没钱让孤怎么办下个月的俸禄都不知到哪去寻。”
吕良真看见余尚书苦着脸,手中拿着一叠公文,身为九卿之一,吕良真知道国库空虚,年前太子还专门召集众人如何筹钱,变卖皇庄、加征香水、酒水等特种商品税赋的法子都提过,准备等年后实施。
向太子施礼,又向太子左侧的楚安王施了一礼,楚安王微笑地冲他点点头。太子喝了口茶水,恢复了平静,问道:“吕大人,你有何事,该不是向孤要钱吧,若是要钱,孤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没钱。”
吕良真将手中的公文递上,道:“启禀太子,臣是为军情司举告军参议江安义通敌一案……”
不等吕良真往下说,石重伟怒道:“黄喜想做什么,居然污陷江师通敌,这等不值一辨的谣言齐新文居然也当真,还把江师押进了天牢,父皇知道吗”
一旁站立的孔省“唉呀”叫出声来,道:“老夫将此事都忘记了。齐新文当时送来呈奏,恰巧化州发生战事的奏报送到,万岁一时心急呛血昏倒,接着万岁下旨回京,江安义之事被耽置了,没想到齐新文把人送到大理寺来了。”
石重伟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公文,又看了看军情司所说的情报,冷笑道:“漠人副使有意邀江师说话让军情司的人看见,还假托漠人圣女之名给了送了把腰刀,然后半夜就是有人去送情报,这连三岁小孩也能分辨出是陷害,齐新文居然还兴师重重地把人送到大理寺,我看倒是像黄喜与漠人沟通有意陷害江师。”
楚安王石重杰轻笑道:“是非曲直不能凭空臆想,既然江安义送到了大理寺,就让吕大人问明案情,或真是污陷,自然要还江大人一个清白,但若江安义真的通敌,那便要依法严惩,诸位大人说是不是”
御史大夫黄平当即道:“楚安王说得甚是,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既然江安义有通敌嫌疑,自当问个清楚,太子不能凭个人好恶替代法纪,而且江安义若是清白又何惧审讯。殿下若是替他开脱,反而显得江安义心虚,也有损太子清誉。”
石重伟恨恨地看着石重杰与黄平一唱一和,目光向孔省望去,道:“孔相,你是首辅,你以为如何”
孔省道:“老臣与江大人同到漠人王庭和谈,回程遭到金狼骑劫杀,全仗江安义力战才得救,老臣是不信江大人会通敌的。不过楚安王和黄大人说得也有道理,是非曲直还是问个明白得好,相信谁也不敢冤枉了江大人。”
石重伟想了想道:“既如此,休沐后大理寺公审此案,孤会派人前去旁听,一定要还江师清白。”
第八百一十六章恣意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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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王府,宜春殿暖阁。楚安王与沈文清对面而坐,棋声笃笃,品茗围棋。
一局终了,黑白归罐,沈文清方道:“王爷,你今日在文华殿违逆太子,似有不妥。”
石重杰道:“我与太子不和世人皆知,眼下父皇病重,太子不知何时便会继位,等石重伟当上皇帝,焉有我的立足之地。不如趁现在他还不是天子争上一争,将来就算他做了皇帝,也不可能杀了我这个兄弟,顶多把我赶往藩地罢了,从此诗酒相伴,倒也逍遥。”
沈文清关切地问道:“万岁的身体怎样了”
石重杰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道:“我前几日到雁山别苑探视父皇,见他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躺在软榻上与我没说上几句。母妃告诉我父皇的咯血之症尚未止住,御医换了好几批也没能办法,已经下诏让江南名医林海清、吴华真等人进京来为父皇看病。”
沈文清叹息了一声,良久没有做声。当今天子还算贤明,励精图治、勤政节敛、与民生息,要不是此次征漠失利完全能在史书中留下光耀的一笔。沈文清禁不住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楚安王身上,太子即位后这位年少有为的王爷怕要是黯然渡过此生。
“王爷,说江安义通敌连我也知道是无稽之谈,黄大人为何如此不智,出此下策。太子肯定会揪着此事不放,对军情司进行清洗,或者直接派人接管军情司,对王爷可不利。”沈文清忧心忡忡地道。
石重杰站起身来到窗前,宜春湖上漆黑一片,远远的楼阁中透出星星灯光。石重杰沉声道:“黄师虽是宫中太监,但于孤有启蒙之恩,孤封王之后不余余力地助孤立足,孤有今日成就黄师居功甚伟。黄师数次言及与江安义有大仇,孤虽不明原委,但黄师既然选择此时向江安义发难,孤自然要全力相助。”
沈文清怫然不悦,道:“成大事者当纵观全局,安能图一时快意有损大局。”
石重杰轻笑起来,温和地看向沈文清道:“沈先生,孤自封王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被人抓住错处。此次黄师要报仇,先生便许孤放肆一回,帮黄师一把吧。”
沈文清鼻头一酸,哽声道:“我等何幸,得遇王爷。”
定了定神,沈文清沉声道:“既然王爷心意已定,那便全力以赴。大理寺二十一日公审此案,明日是休沐日,可以利用这一天时间做些文章。王爷,眼下京中有许多参试的士子,不妨先从他们身上做做文章……”
亥初,暖阁内还在密议如何对付江安义,楚安王府的角门来了个身影,全身笼在灰色的裘衣中,连头也被连衣帽遮住。守门的门子听到敲门声不敢怠慢,这个时辰来敲打角门的人不是府中人就是有要事。
没等门子发问,来人递过来一封信,沉声道:“这封信马上交给王爷。”随信递上一绽银子,门子一手接信一手拿银,银子是十两的官绽,立时笑出花来,不过规矩还是要讲,客气地道:“请您稍候,我这就去帮您通传。”
门再次关上,一柱香的功夫才打开,有个管事模样的将那个迎了进来,也不多话,挑着灯笼在前引路。王府深幽,晚间若无人引路定然迷失。寒风从宜春湖上掠过,将那人的帽子掀开,借着廊柱下的灯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赫然是廖建辉。
宜春殿暖阁到了,沈文清迎候在门前,廖建辉快步上前行礼,沈文清先开口道:“里面请,王爷在里面等候。”
廖建辉跟在沈文清身后 进了暖阁,一股热流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意立时驱了个干净。屋正中站着个年轻人,身穿青色狐裘,依稀能分辨出几分天子的模样,廖建辉知道这便是楚安王,单膝拜倒行礼,道:“廖建辉见过王爷。”
石重仁上前扶起廖建辉,笑道:“你便是廖家的顶梁柱,宣武将军廖建辉。孤王听闻过你的声名,你舍弃京中安逸到漠北从军,为国戍边十余载,实为世家子弟的楷模。黄师在信中夸赞你是难得的骁将,为人忠义,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良言一句三冬暖,廖建辉顿时感觉楚安王不愧被人称为贤王,初次见面便让人如沐春风。等廖建辉坐好,侍女献茶,廖建辉饮罢一口,石重仁才道:“黄师在信中说你有要事前来见我,不知廖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屋中只有三人,廖建辉见楚安王开口相询时沈文清随意地坐在一旁,知道这个文士是楚安王的亲信,也不隐瞒,道:“廖某从镇北城赶来,专为举告江安义,黄大人还有封信托我转交王爷,王爷看过信之后便知。”
说着,廖建辉从身上取出封信呈上,石重仁看罢交给沈文清,信中黄喜求楚安王相助对付江安义,信中列举了江安义杀大将、不救苗帅、通敌的三项罪名,
同样想到借科举士子和百姓之口营造舆论,然后让廖建辉挑选时机到大理寺(铜匦、御史台)公开告状,鼓动、引导百姓将漠北失利、将士伤亡惨重的怨怒转移到王克明、江安义等人身上,造成大势,到时天子和太子想要挽回也无能为力等等。
沈文清看罢信叹道:“黄公公之智实在沈某之上,信中已经写得很明白,就照信中所写分头行事。”
…………
未初,余庆乐匆匆来到江府,送来江安义被囚在大理寺天牢的消息,紧接着李府、田守楼、何希桂等人都赶来带来了江安义被人污陷的消息,江府立时一片凄风冷雨。
冬儿首先“嘤嘤”哭泣起来,带着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跟着号啕大哭;彤儿火急火燎地要去大理寺探望,只有欣菲慌乱之后定下神来,喝道:“江郎遭人陷害太子绝不会袖手旁观,何况天子对江郎信宠有加,不会相信江郎通敌。江郎虽然关在大理寺,并没有定罪,你们不要慌乱,自乱阵脚。”
众人见欣菲镇定自若,安定了不少,冬儿也止住了哭声,搂着几个孩子轻声安慰着。欣菲想了想道:“冬儿你带几个孩子到后院,彤儿你去趟李府,向你大伯探听探听消息;田先生,你到范府请范大伯过府叙话;石头你去看看两位李先生在不在,请他们前来议事;余大哥,你先回余府,余师若有什么消息烦你受累,尽快告诉我。”
一番吩咐下来,众人纷纷依言行事,匿大的正屋变得冷清空荡,欣菲蹙眉凝思,别看她在人前镇定自如,心中惶恐自知,江郎被囚有如家中顶梁柱倒塌,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挺住,带着家人共渡难关。
半个时辰后,范思本、田守楼、李东鸿、李来高、何希桂等人聚齐,大伙商议如何营救江安义。最后议定:由范思本出面,看看能否打通大理寺的关系,与江安义见上一面;田守楼、李东鸿两人打探消息,向人诉说江安义被冤的实情,多多争取支持;李来高前去拜见光禄寺卿方林宾,争取泽党的支持;何希桂寻机求见太子,请太子向天子进言,请天子下旨释放江安义……
正月二十日,休沐,京中四处风起云涌,茶楼、酒肆、饭馆、青楼、商铺、街巷似乎都在谈论一件事,江状元、词仙被抓了,关在大理寺内候审,听说是被漠人圣女诱惑,暗通漠国致使郑军失利;有人说江大人与漠人交战立下赫赫之功,天子有意封他为侯,怎么可能暗通漠国;有人说漠国圣女美若天仙,江安义是被色迷了心窍;有人反驳道江大人娇妻美妾,儿女成群,家财万贯,有权有势,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漠国女人背叛郑国……
江家的钱流水般地使出去,总算见到了些成效。还不到春分,京城各衙门申初时分散衙,申末,大理寺除了当值的官吏其他人都回了家。范思本在一名大理寺丞的带领下进了天牢,大理寺衙门面南背北,天牢设在衙门的东后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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