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左监门卫三千官兵紧急出去,迅速地将闲杂人等驱散,沿街布起警戒,龙卫、暗卫的高手密布在沿街屋顶,整条大街戒备森严。
蹄声凌乱,石方真没有乘车骑着马就直接冲过来了。张长林和田丰亮看到队伍前面高高飘扬的两面红绫令旗,知道是太子亲至了,有人高声喊道:“太子驾到,众人跪拜。”那些盘腿而坐的试子,包括孙思贤在内,无不翻身跪倒,深深地拜服于地。
石重伟看了一眼身前大片的青衫,眼中闪过一丝憎恶,口中却温和地道:“诸位试子,无须多礼,起来说话。”说着,石重伟跳下马,上前几步扶起最前面跪拜的张长林,顺便闪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尸体,立时有人上前架走叶明清的尸体。
“孤在宫中听闻有人误伤了试子,心中着实不安。孤的本意是让官兵送上疏的士子前往京兆府问明缘由,朝庭广开言路,御史台、理匦监都是谏言之所,京兆府更是处理京中事务之所,尔等何必执意叩阙上疏,要知道敲登闻鼓要先打三十大板,孤是怜惜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才让你们到京兆府申诉,谁知你们错会了孤的意图,闹将起来如何收场”石重伟面带哀容叹道。
张长林拱手道:“太子殿下仁厚,我等感激莫名,愿遵太子之意前往京兆府说清缘由。只是我等亦有三个恳求,望太子采纳。”
石重伟和颜悦色地道:“只要合情合理,孤自然会考虑。”
“殿下”,张长林指着地上的血迹凄声道:“叶兄忠心为国,却被误杀身死,请殿下严惩凶手,以慰叶兄在天之灵。”
石重伟心想,忠心为国恐怕未必,只是杀人者不惩处说不过去,众多试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石重伟点头答应道:“准。”
张长林越发振奋,声音激昂起来:“叶兄身死,我等感同身受,请朝庭为其设灵棚治丧,以彰其义行。”
石重伟一皱眉,如果以朝庭的名义替那个倒霉的死者治丧,等同认可这些试子叩阙上疏的行为,这绝对不行。想到这里,石重伟道:“死者已矣,准尔等为其设棚吊祭,等京兆府问明缘由后再定其行。”
张长林的请求被驳,不敢跟太子争论,继续道:“第三,我等请朝庭查处江安义的罪行,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石重伟勃然怒道:“尔等妄议朝政、干扰律法实不可取,念在尔等出于公心,孤暂不追究,江安义的功过朝庭自会论处,尔等安心读书备考,等候朝庭审讯结果。”
第八百二十一章四方云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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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坊,钱府不远处的空地上高搭起灵棚,白幡飘舞,哀乐悲鸣,青衫云集,众举子纷纷前来拜祭叶明清。张长林和田丰亮等人被京兆府告诫一番后放回,此刻两人作为主事人替叶明清操办丧事,在灵棚前迎来送往。
悲壮的情绪在灵棚酝酿,张长林拉着孙思贤在一旁窃窃私语,孙思贤在春明大道上的举动改变了张长林等人命运,也让众多的举子看到了他的铮铮铁骨,在举子心中树立起崇高的威望。
“孙兄,多谢你仗义相助,要不然我等怕要身陷囫囵之中。太子仅答应惩处杀人者,其他诉求并未应允,我等不能就此罢休,要向御史台、理匦监请愿上疏,严惩罪魁祸首江安义,以慰叶兄在天之灵。孙兄以为如何”张长林注意着孙思贤的表情道。
孙思贤犹豫地道:“江安义是否是国贼还未定论,太子已经答应秉公处置,孙某以为当听从太子所说安心读书,静待朝庭审讯结果,若有不公,我等再行请愿不迟。”
张长林又劝说了几句,见孙思贤不为所动,只得罢口不说。
…………
江府,朱雀门外发生的事情迅速地传了回来。范思本、李来高、田守楼、刘逸兴等人都告了假,早早来到江府等消息。
范思本道:“事急矣。恐怕那些人不会善罢干休,还要闹出事来,从太子的言行来看,似乎另有打算,并未全力替江兄出头,不可不慎。”
刘逸兴满面愁容地道:“我从衙门过来的时候,看到同僚议论纷纷,潘和义更是上窜下跳散布流言,形势对安义不利啊。”
李来高肃然道:“不能坐以待毙,需针锋相对。”欣菲曾听江安义评价过身边几个人,范思本谦谦君子善任实务,刘逸兴诙谐擅长交际,田守楼熟悉官场规则,李来高精于谋划,机智过人。
“有人利用举子来对付江兄,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也用举子来为江兄辩解。江兄在士林中享有大名,相信不少举子对其心存好感,德州、化州、泽昌书院的举子不在少数,这些人中有不少受过江兄的恩惠,劳烦刘兄前去寻找,不妨许之以利,让他们替江兄发声,不能让與论一边倒。田兄去找一趟方林宾方大人,让在京的泽党发力,不能坐视江兄陷入被动。”
刘逸兴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刘某这就动身。”
欣菲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刘逸兴道:“刘兄,不光是举子,还有平常百姓,能买动多少人就尽量买动。我会送信给余师,让彤儿去趟李家,让各府都派人上街游说,人多力量大,要尽快改变京中不利于江郎的言论。”
李来高眼中闪过赞许之意,危难的时候最能看清一个人,彤儿和冬儿都出身李家,李来高对两人自然亲近,江安义出事后,欣菲镇定从容,处事果断,实有大将之风,不愧是做过督监的人。
“太子在朱雀门前提及,‘朝庭广开言路,御史台、理匦监都是谏言之所’,这表明朝庭对此案的态度,我估计会有人到御史台和理匦监递谏言,所以我们也不能闲着,这两个地方都要派人去送申辩的疏文。御史台在明,要由江家出面,理匦监在暗,不妨换了笔迹多递几封。京兆府不妨也去递份状纸,就说有人制造谣言,误导百姓,陷害江兄,请京兆府派人察探。”
欣菲道:“御史大夫黄平是楚安王的人,理匦监王克复也与江郎有旧怨,我们前去上疏会不会反为不美”
李来高道:“江兄之案,已不再简单的是他个人之事,背后牵连到太子与楚安王的争储之战,这个时候谁敢隐瞒,一旦事后被查知,立招不测之祸。上疏并不能真替江兄解脱,只求搅乱对手的视听,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手。”
范思本点头道:“不错,这是正道。石头那里还要找到太子,催促太子早些向天子禀奏。我再次看看安义,把今日之事告诉他,安义机敏,让他也想想该如何脱身。”
李来高沉声道:“还有一件事,若能办到对江兄大大有利。我听说江兄与告他的廖建辉有仇,当年廖建辉掩败将、苗铁山替他遮瞒就是被江兄所揭露的。”
欣菲道:“不错。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廖建辉便成了公报私仇,有意陷害了。”
田守楼笑道:“那个被廖建辉所杀的镇将名叫胡简正,我恰巧知道他的儿子胡剑昆在丰乐十五年及第,在太常寺太乐署做署令,一次聚会上他得知我与主公的关系特意上前寒喧,让我转达对主公的谢意,如果能请胡剑昆出面讲述往事,效果更佳。”
“甚好”,欣菲冲起身冲众人飘飘万福道:“几位是江郎信得过的人,江郎之事就拜托你们了。”
…………
午时,宴友楼,范思本等到了那位大理寺丞牛奂山。酒过三巡,范思本拿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笑道:“又要牛兄帮忙了,我想再去看看江安义。”
牛奂山的目光往银票上一搭,看到百两的字样,知道是二百两银子,心中欢喜脸上绷着,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不瞒范兄说,前天过堂之后吕大人吩咐对江大人和那廖建辉要严加看管,不准让人探视。按说范兄的面子我不敢驳,可是现在监牢中耳目太多,我也不好行事。”
这是嫌钱不够了,范思本心中鄙夷,又掏出两张银票叠了上去,往牛奂山身前一推,笑道:“我知牛兄为难,这点银子有劳你打点打点,江安义为人所陷,还请牛兄帮个忙,江安义出了狱定然会感激牛兄大义。”
“好说好说”,牛奂山笑着将银票收起来,四百两银子至少能到手二百两,比得上自己两年的俸禄了,这江安义是金子做的,在大理寺牢中多呆几天,自己说不定能在京中置套宅院了。
见范思本端起酒杯,牛奂山举杯饮尽,道:“江词仙的大名牛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尽绵薄之力牛某自当效命。范兄放心,牛某尽力将此事办妥,范兄等我的消息。”
…………
东宫,奉承宫。
东宫左卫率将军薛民林带着何希桂离开,何希桂恳求太子早些替江师出头,及早奏明天子,被石重伟以“孤自有安排”回绝。等何希桂走后,熊执仁忍不住劝道:“殿下,今日朱雀门前生变,江大人处境堪忧,臣恐拖久了容易生变。”
程明道笑道:“国丈多虑了,殿下智珠在握,之所以不急着奏明天子是想借此事将背后怂恿之人引出,以绝后患。”
熊执仁看石重伟微笑不语,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心中泄气,向太子拱了拱手,颓然离开。
楚安王府,书房。
沈文清兴奋地道:“朱雀门发生血案,事情越闹越大,太子在举子面前偏帮江安义,引发众多不满,越是如此江安义越难脱罪。”
石重杰若有所思地道:“看皇兄之意,是要顺藤摸瓜,利用这些举子反过来对付孤,不可不防。沈先生,你让府中人小心一些,不要被抓住把柄。”
沈文清正色地道:“王爷,你与太子相争世人皆知,万岁有意借王爷来磨砺太子,如果被磨砺的刀断了,岂能怪石头。王爷只要示人以公心,行事自可光明磊落,何须刻意躲藏反为人诟病。”
石重杰起身郑颜谢道:“先生说得是,重杰受教了。”
掾官井成利匆匆进来,低声道:“王爷,沈先生,黄大人派人送信说江家派人到御史台申诉,说京中有人制造谣言陷害大臣,请御史台查问,京兆府也有人送来信,江家派人去递了诉状。”
沈文清冷笑道:“江家开始反击了,派人问问举子们有什么动向”
半个时辰后,东阁祭酒孙朝锋阴沉着脸来到书房,禀道:“眼下举子们分成三派,互相争辩不休,一方说江安义是国贼,另一方则说江安义被人污陷,替江安义说话的多是化州、德州和泽昌书院的举子,剩下的人不知所措,大都决定专心备考不再参与其中。”
屋外传来丁楚的声音,“王爷可在”
众人收声,丁楚为人耿直,而且对江安义有好感,所以此次针对江安义之事并未让他知晓。石重杰笑道:“丁楚,进来吧。”
丁楚进屋,看见一屋子人,愣了一下,先向楚安王行了礼,又冲众人做了揖,开口道:“臣从文华阁而来,听到传言说王爷有意针对江安义,不知是否当真”
石重杰尴尬地笑笑,没有开声。丁楚为人方正但不傻,心中原本有疑,又见书房内一屋人像在商议事情,立时猜到了七八分,叹息一声拱手想要离开。
“丁贤弟留步。”沈文清道:“此事是老夫所为。我向王爷建议,军情司举告江安义通敌,此乃要案,王爷管着三法司,不能不查明问清,原本是问心无愧的事,只是举子们在大理寺听审,被廖建辉所激,生出许多事端来。王爷召我等正在商议,丁贤弟去了文华阁编撰大典,亦是大事,所以没有喊你。”
君子可欺之以方,丁楚听到沈文清的解释,看到楚安王向他颔首示意,心中疑虑顿释。
第八百二十二章四方云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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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御史大夫黄平启奏江家上疏言明江安义为人陷害;理匦左监魏怀超奏报铜匦中出现十数封为江安义鸣不平的疏文;接着是京兆尹李功昭上奏收到江家递来的诉状,要求严查造谣生事者;侍御史刘通勇奏报,太常寺太乐署署令胡剑昆让转为陈奏其父胡简正当年为黄沙关镇将,为廖建辉掩败冤杀,是江安义为其父申冤,廖建辉可能记恨在心,有意陷害江安义,请朝庭明察……
石重伟脸色阴沉,双手紧紧地握拳,指甲刺得掌心生痛,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一夜之间,风云突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楚安王也有些意外,江家反击在意料之中,只是胡剑昆的出现却有如神来之笔,直指要害,硬生生把廖建辉一片赤胆忠心化为公报私仇,成了江廖两人的恩怨,江家有高人,把水搅混了。
石重伟终于感觉熊执仁所说的“迟则生变”有道理,顺藤摸瓜的打算落了空,反倒摸了一手荆棘,棘手得很。石重伟对江家恼怒起来,若不是江家胡乱出手,孤怎么会如此被动,一拂衣袖站起身,沉声道:“江安义之事不宜再拖,孤这就前往雁山别苑,请父皇示下。”
雁山别苑栖龙居,石重伟并没有见到天子,石方真刚服了药,沉沉睡去。王皇后一脸忧虑地拉着儿子在说话,“你父皇的病反反复复,昨日又络了一口血,御医说要安心静养,切忌大喜大悲……”
王皇后一边絮叨一边落泪,多年夫妻情深似海,怎能不心痛担忧。石重伟心中一片茫然,感觉头顶上的天要塌了,侍立在床榻前看着父皇紧闭着双眼、面容消瘦腊黄,想起与父皇相处的时光,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在栖龙居陪王皇后吃罢午膳,石方真仍在昏睡中,京中诸多大事要他决策,石重伟只得起程返京,临行前叮嘱王皇后,父皇身体好转马上通知他前来探视。
…………
京城中关于江安义通敌的议论越演越烈,只是从一边倒的说法变成几方争论,时常见得酒楼之中大打出手,青楼之间骂战正酣,就连街头卖菜的聚在一处也要谈上几句,举子们的文会雅聚也少不得引经据典争上一争,六部九卿各个衙门内交头接耳,议论得还是江安义一案,就连那些奉命上街查探谣言的龙卫也忍不住说上几句……
皇城西侧布政坊,有处著名的府邸,太尉朱府。府前立旗、门前列戟,九层高阶上十六名护卫盔明甲亮、如松挺立,朱门铜钉兽首,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府门前整条大街有兵丁往来巡逻,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宁静,十余匹快马在府门前停住,有人上前拉马,宣武侯黄永盛跳下马问道:“老太尉今日可曾坐堂”太尉朱文南已有八十六岁高龄,俨然是大郑国的长青不老松。
朱文南毕竟年岁过大,轻易不再坐堂理事,其子朱质朴跟随天子从北漠归来后,由太尉府掾官升任太尉府长史,此长史非彼长史,实际上主管着太尉府的事宜,那些觊觎太尉之位的人都死了心,天子摆明让朱家人继续担任太尉之职。
当值的校尉认识宣武侯,大声道:“禀侯爷,太尉在后宅静养,朱长史在堂前理事。”
黄永盛眉头微不查觉地一皱,转身对身后道:“老少爷们,咱们去见见小太尉也好,出来一趟不易,这几步路老夫被马颠得骨头发疼,想当年老夫坐在马上跑一天一夜都不怕,现在真是老了。”
“黄永盛,太尉府前也敢称老,让老太尉听见非得大棍伺候不可,打你二十军棍,保证你就舒坦了。”
众人哄堂大笑,跟在黄永盛身后迈步上台阶,校尉急忙在前面引路,这伙人不是侯爷就是伯爷,都是军中大将,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四品,可不敢得罪。
朱质朴得了通报,早早地站在堂前迎候,宣武侯这些人都曾在其父帐下效力,算起来是同僚,是他的前辈。朱质朴不敢拿大,看到黄永盛等人走近,连忙下阶行礼道:“质朴见过侯爷,诸位将军。”
黄永盛倚老卖老地道:“小朱,太尉府可是咱们武人的娘家,如今老太尉年岁大了不常理事,你在太尉府当家做主,可要为我们做主,该你出面的时候不能软蛋。”
朱质朴心中暗骂,侧身将黄永盛等人让进大堂。这伙子军汉可不讲斯文,横七竖八地拉椅子坐下,跷脚抖腿,大呼小叫,整个大堂变成了菜场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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